作者:杨千紫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10
|本章字节:9212字
“呵。爱情……你真的相信,在这身不由己的紫禁城里,会有真正的爱情么?”八阿哥眸子里瞬间掠过一丝什么,恢复成往日惯常的表情,微微一笑。别过头,轻描淡写地说。
“我相信。”我冲口而出的回答,声音里竟不自觉地带着一丝笃定。
“因为……相信的话,比较幸福。”我傻傻地看着他,不知道是在说给他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听了我的话,胤禩又是一怔。
一阵夜风吹过,将我的细碎的刘海掠到额前。
雪白的海棠花瓣纷飞而下,暗香浮动。
八阿哥款款起身,伸手将我的碎发别到耳后……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捏住我的下巴,那双澄澈的黑眸柔软得几乎要将人融化……
我深吸一口气,心仿佛漏了一拍,浑身都好像被施了法术,绵绵软软的,几乎就要站不稳……
“回去吧,宴会快要散了。”他轻声地说,露出一个温雅的微笑。轻轻拂了拂我头上的花瓣,不落痕迹地抽回了手掌。转身朝毓庆宫的方向走去。
我安静地走在他身后,望着月光下他颀长的身影,脸一红,唇边掠过一丝自嘲的笑容……苏亦凝,你还真是自作多情呢……想必方才那一瞬间的窒息感,只是我一个人的意乱情迷。
我刻意放慢了脚步,故意拉大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希望跟他一前一后走回毓庆宫。八阿哥恍如未觉,依旧姿态娴雅不疾不徐地走着。
我不想给他惹麻烦,也不想让自己成为八卦是非的女主角。
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太子面前,我还是跟他保持距离的好吧。
天气渐渐转凉。
不知不觉间,盛夏的余温逐渐散去,小红为我加了衣衫我才恍然发觉,原来已经入了秋。太子说话果然算数,他生辰之后不久,小红就眼泪汪汪的来谢我,身后还多了两个人,正是丁洪量和小玉。
一时间三个人哭成一团,声泪俱下的跪下谢我,我这个人比较容易受感染,看他们一家人相依为命的样子,眼圈也红了,赶忙将他们扶起来,拿出一些银子,想让他们在京城做点小买卖,安顿下来。可是丁洪量誓死不收,说欠我的恩情这辈子都还不清了,甘愿做牛做马为我效力。
我心想我这人又没什么事业心,不需要别人为我卖命……可是心念一转,自己此时正好需要信得过的人帮我出面炒房地产,于是便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办。
事实证明丁洪量虽然憨厚,却不算太笨,办起事来也很利落。数月之后,我不但成功的收回本钱,还净赚了一万五千两。
一直想把那两万两银子还给太子,可是他却已经很久没在我这里露面了,好像朝中发生了很大的事。京城上下最近都沉浸在一种紧张诡异的气氛里,表哥最近每次上朝都面色凝重,前些日子,姑父更是大病一场,整个总督府都笼罩在一片兔死狐悲的阴影里。
在我百般试探和追问之下,表哥终于跟我透露了一些端倪。大致意思是,朝中有人上报说太子联合索额图等外戚重臣,在康熙不在京城的这段期间密谋发动政变,妄图趁康熙不在的时候逼宫退位,捧太子登基。康熙火速赶回京城,一连几天分别找各种大臣各位皇子谈话,也许是割舍不了对太子的恩情,可是对这种严峻的政治问题又不能不严惩,最后给内大臣索额图定了个挑唆皇太子的罪名,宣布其是“天下第一罪人”,拘禁于宗人府。
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表哥就是为了与索额图的侄孙女定亲,才把真正的苏答瓜尔佳·亦凝逼得投井自尽的。现在索额图倒了,连带着也严重削弱了整个太子党在朝中的势力,太子这个位置也愈加不稳了……由此看来,身为太子党的姑父大病一场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叹口气,根据我对这段历史的记忆,经过拘禁索额图这件事情之后,离一废太子也就没几年了。也许康熙现在对太子还是疼爱有加,可是却已再不能全心全意的信赖他。无论父子之间还是君臣之间,一旦彼此起了戒心,再想毫无间隙地相处下去也就难了。
那八阿哥呢?八阿哥现在怎么样了?他赢了这一场,应该很开心才对吧?可是他又怎么知道,几年后的他,也会像如今的胤礽一样,因为在朝中的势力过于庞大而被康熙所忌惮,从此之后再难翻身……
想到这里,我心里又是一阵酸楚。记得初来京城的时候,还完全感觉不到这场争储之战的残忍和压迫感,可是现在却觉得,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这段历史,那么就可以傻傻地相信着,这些相貌堂堂的皇子们不会在未来的日子斗得你死我活……
正在胡思乱想间,表哥忽然来院子里找我。欲言又止地看看我,又看看小红,没有说话。
“小红,去给我泡点绿茶来。”我会意,淡淡地对小红说。
“是。”小红应声出去,带好了房门。
“表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最近表哥也憔悴了不少。
“……其实是阿玛让我来找你的。”
“……姑父?”我一怔。
“现在这种情形,我不方便再与太子有任何接触……有些话,阿玛想托你带给太子。”
“……好吧。”我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点头答应。
眼下风声这么紧,表哥的确是不宜再与太子联系。其实在这件事情上,让康熙最恼火的事情就是结党营私,外戚弄权……倘若姑父现在再弄出什么动静来,富察家必定大祸临头。虽说我不是真正的总督府表小姐,可是却已经对这里有些归属感了……
“阿玛了解太子的性格……所以希望你带给他一句话。——按兵不动,韬光养晦。千万不要再在这个时候生出其他枝节来。”表哥压低了声音说。
姑父果然是个老油条。当局者迷,以太子那种狂傲又不可一世的性格,突然遭此打击,此刻定会急于做些什么来为自己辩解,或者稳固自己的地位……却不知,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什么都不要做。
“好,我一定带到。”我点点头说,也不再多问什么。
反正正好要去还他银子。
按照表哥的指示来到城外的一座精致的园子里,满树都是枯黄的叶片,被萧瑟的秋风轻柔卷起,辗转飘落在地。
门口的小太监很面生,我径自绕开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来找太子,一方面是想撇清总督府跟太子的关系,另一方面是不想这些是非传到太子妃耳朵里。绕过园子中洒满落叶的小径,我走到一座雅致宽敞的竹楼前,门口上方的牌匾写着“秋碧居”三个字,底下标注着一行满文。
隔着镂花的红木门,刚想抬手敲门的我,忽然听见太子的声音……他的名字蓦地闯入我的耳朵,让我的手停在半空,下意识地想要听下去……
“好个胤禩,看准了舅姥爷年纪大了又爱弄权,趁着皇阿玛不在京城,一边派人在他面前吹风,另一边又下套做出逼宫的假象……”太子的声音狠狠响起,紧接着是茶壶茶杯被拂到地上的声音。
“这次总算有惊无险。只是,连累了索额图大人。”一个磁性好听的声音淡然响起,我不禁一愣,原来四阿哥也在。
“哼,有惊无险?任谁都看得出来,皇阿玛明里是严惩索额图,暗里是借着他打压我!老八这招还真够狠,不但离间了我跟皇阿玛,还让那些臣子不敢再依附我!皇阿玛也老糊涂了吗?这皇位迟早都是我的,我又怎么会去做那大逆不道的蠢事!”太子的声音很低,狠狠的,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心中顿时乱成一团。太子当着四阿哥的面,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看来不是被气昏了头就是太过相信他了——无论是哪种情况,太子日后都会后悔的。还有,我真的没想到,历史上的太子逼宫事件,竟是被八阿哥陷害的……
不由得想起那晚,胤禩在海棠树下身长玉立的样子,手握玉箫,笑如春风,澄澈乌黑的眼眸中,却弥漫着雾一样透明的忧伤……
他寥落而悲伤的背影让我心疼,让我情不自禁地许愿想让他开心起来……却忽略了,他也是从小长在这深宫红墙里的皇族甲胄,还没学会走路就已经学会了谋算人心……论心机,论智谋,论野心,都与未来的雍正四阿哥不相上下。我一直觉得雍正太狠辣太阴险,可怕得让我近而远之……却忘记了,能让他恨之入骨的八阿哥,其实也是跟他一样的人。
“哼。他不仁,也休怪我不义了。违抗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如果连命都保不住,看他还怎么跟我斗。”太子冷笑一声,话语中透着一丝不计后果的凛冽味道。
我不禁一愣,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时候不早了。太子殿下该去阿玛那里请安了。”沉默片刻,房间里传出四阿哥淡漠如水的声音。仿佛对太子方才那番话充耳不闻,既不劝解,也不煽风点火。
我闻言,条件反射地闪身躲进花架下,屏住呼吸,生怕他们发现我。
依稀听见两个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轻吁一口气,神魂甫定地正思忖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园子里溜出去,忽然听见一个颇为耳熟的男声……
“藏了那么久,也该进来了。”颇为得意的声音中,蕴含着一丝阴沉的笑意。
我一愣。原来那间房里还有一个人。
诧异地迈进房间,正对上一张恶梦一般的脸孔。那双狠辣又轻浮的眼神至今清晰地徘徊在我脑海中,有时午夜梦回,仍会吓出一身冷汗来。
“柳君炜……”我惊异地看着他,睁大了双眼怔怔地看着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怎么会在这里?
“凌月兮,好久不见。”柳君炜背着手站在窗前,一字一顿地说,唇边掠过一丝复杂的恨意。
我心中一阵惶恐,转身正欲夺门而出,只听“啪”的一声,两扇红木镂花门在我面前骤然闭合。
“看见我就走吗?说来我们也算故人,何不坐下来叙叙旧。”柳君炜在我背后幽幽地说,忽然自后揽住我的腰,一手拂向我的脖颈,轻轻摩挲着……
我靠,这个色魔,死性不改,我只觉身上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猛地回转身,朝着他的脸就是一耳光……
我的手掌停在半空,他狠狠扼住我的腕,扬手就是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我的脸重重一疼,有种眼冒金星的感觉……
“都是拜你所赐,我才会被寂玄岚逼到这京城来。凌月兮,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总督府的表小姐吗?只怕我说出你的身份,没有人会再相信你!”柳君炜手一加劲,我的左袖应声断裂,裸露的手臂上明晃晃地映着一点朱红。
柳君炜伸手摸向我手臂上的守宫砂,脸庞一点一点的逼近,眼中有明晃晃的恨意……
我如惊弓之鸟,条件反射地退到屋子中央,举起一把椅子扔了过去,声音也因为恐惧而尖利起来,“你别过来!柳君炜,你就不怕我告诉太子,你就是当日在江南追杀他的那个杀手?”
“呵,凌月兮,江湖盛传白莲教圣女花容月貌,智计无双,可是在我看来,那真是讹传了。你以为太子不知道我的身份吗?当日雇我杀他的那个贪官早已身首异处,他的首级就是我给太子的见面礼。”柳君炜一步一步走向我,扬着下巴,轻蔑得看着我。“他需要的是一个出色的杀手,我需要的是个有权势的靠山,大家各取所需,谁还会记得过去的恩怨。”
柳君炜笑着看我,那种探囊取物的眼神就像猎人俯身调进陷阱里的猎物。
我一步一步后退着,用颤抖的声音说,“我已经不是白莲教的圣女了,你还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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