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景旭枫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01
|本章字节:12578字
就在这时,萧剑南听到不远处房间传出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他心头猛然一震,这声音好熟,虽然是日本话,但怎么??似乎是凤儿的声音?萧剑南眉头紧锁,向那房间看去。正在这时,房门打开了,出来两个人,走在后面的就是抓他的那个日本军官,在他身前,正是一身戎装的凤儿。
只见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卡车旁边,院内众鬼子挺身敬礼。凤儿神色傲慢,径直来到萧剑南身前,冷冷看了他一眼,回身用日语对那军官道:“不错,就是他,多谢山本少佐配合,我一定会上报关东军司令部特别嘉奖!”那军官连忙鞠躬。凤儿不再看萧剑南,四名日本士兵将萧剑南押上卡车。不多时,车子徐徐启动。
萧剑南坐在车厢中,心念如飞,一时间懊悔之极。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被抓一定是因为凤儿。他很清楚地记得,凤儿在山寨时曾经说过,她的任务是寻找北谭后人,为了打开关东军从溥仪卫队截获的觐天宝匣。而自己偏偏如此糊涂,因为凤儿救了自己就轻易相信了她。现在想来,凤儿当然不会让自己死,原因很简单,谭青一死,在凤儿看来这世界上能打开那只盒子的就只有自己了。
萧剑南自然不会替日本人卖命,这一次被抓,唯死而已。但马上又想到,自己死后,崔二侉子的山寨恐怕也完了,自己一时识人不明,这条命搭进去没有什么,还要搭上自己好兄弟的性命,再有,就是山上的一千多名弟兄。想到这里,萧剑南已是冷汗直冒,追悔莫及。可是,都已经来不及了,自己现在手铐脚镣,又有四名鬼子兵押解,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再逃出去了。
萧剑南坐在卡车车厢之中,一会儿懊恼,一会儿愤怒,一会儿绝望,一会儿自责,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突然一个急刹车,车子停了下来。很长时间,外面没有丝毫动静。四名日本兵面面相觑,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又过了良久,车厢门被人打开,只见凤儿站在车外,用日语大声喝道:“你们四个,下来推车!”四名鬼子兵迅速跳下车。只是片刻,猛听到四声清脆的枪响,片刻,只见凤儿已经拿着手枪跳上车来,喊道:“萧大哥,我是来救你的,我们快走!”萧剑南完全糊涂了,问道:“怎么回事儿?”凤儿掏出钥匙,一边替萧剑南打开身上镣铐,一边说道:“萧大哥,是客栈店小二认出了你,我看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只能向日本人暴露身份,说你是特高课要的人。”萧剑南恍然大悟,神色歉然,道:“凤儿,我刚才竟然错怪了你。”凤儿微微一笑,已经将萧剑南的镣铐打开。二人下了车,凤儿道:“萧大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赶快走!”萧剑南点了点头。
远处天边,第一缕阳光已经升起,映在凤儿绝美的脸上,使一身戎装的凤儿,看起来更有一番风韵。凤儿见萧剑南盯着自己,脸上微微一红,用手捋了捋头发,道:“萧大哥,你看我穿军装好看么?”萧剑南似乎已经呆住了,没有作答。
凤儿笑了笑,拉起萧剑南的手,神色温柔,道:“萧大哥,我们走吧!”两个人转过身来,突然之间,凤儿神色大变,没容萧剑南反应,凤儿已扑到他身前,“砰”的一声枪响,凤儿软倒在萧剑南怀里。
萧剑南一惊之下,大喊了一声:“不!”卡车旁,一名未死的鬼子兵端枪正要继续射击。萧剑南抓过凤儿的手枪,一枪将小鬼子撂到,冲上前去,将所有子弹都倾泻在小鬼子身上。
萧剑南飞跑回来抱起凤儿,凤儿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萧剑南大呼:“凤儿,凤儿!”良久,凤儿慢慢睁开眼睛,向萧剑南微微一笑,抬起满是血迹的手,试图去摸萧剑南的脸,抬到一半,手一松,就此死去。
萧剑南仰天长啸:“凤儿——”
萧剑南抱着凤儿的尸体,在旷野中狂奔,他心中一片空虚,只觉得怀中凤儿的身体越来越冷,他将脸贴在凤儿冰冷的脸颊上,凤儿美丽的脸上,依旧挂着最后的那个微笑。
萧剑南自然并不知道,凤儿在奉天小店,第一眼见到萧剑南的时候,就爱上了他。凤儿一生孤苦,从没有过过一天安稳幸福的日子,她就如一枚小小的棋子,或者一件毫不起眼的工具,任人摆来耍去。在长春月红楼她是买来的妓女;在特高课学校她是随时可以牺牲掉的炮灰;在崔二侉子山寨她是一个可以送给任何人的玩物;从来没有人重视过她,没有人尊重过她,自然,也从来没有人真正爱过她,对她好过。
然而,凤儿毕竟不是工具,她是人,而且她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在奉天小店第一眼看到萧剑南的目光的时候,她在里面读到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柔情。凤儿自然并不知道,那种目光之中,是萧剑南对自己妻子倩儿铭心刻骨的柔情与思念,这种积蓄数年的情绪,一定是有感染力的,也就是这种眼光,让凤儿深深陷了下去。
从那一刻起,凤儿突然明白,自己将不再是一个间谍,而是一个女人,她是一个可以被别人爱也可以去爱别人的女人。
然而命运就是这样,即便是这世界上最相爱的两个人,有时候也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凤儿可以爱萧剑南么,或许她自己也知道不可以,然而爱就是爱,爱不是道理,爱不能够讲道理,爱更不可能用理智去衡量。
凤儿在救萧剑南的时候,她一定清楚,救了萧剑南,自己就要死,但她还是救了萧剑南。然而,命运就是如此,无论凤儿如何努力,她永远够不到萧剑南,她和萧剑南或许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命中注定了,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就像临死之前,她伸手要去摸萧剑南的脸,但是她永远没能够到。
然而萧剑南呢,他爱凤儿么?没有人知道,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也或许,如果他知道,凤儿就不会死。
夕阳西下,一抔黄土。正前方,是一个简单的墓碑,上书四个大字:“凤儿之墓。”萧剑南呆立在坟前,满脸都是泪水。在他手中,是一个小小的布包。萧剑南慢慢将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件尚未做完的新衣。萧剑南慢慢除去自己身上的外衣,把那件上衣穿在身上。
萧剑南把旧衣包好,抹去脸上的泪水,转过身,大踏步走去。
远处,夕阳已经下山,暮色四围。
未解之谜
数日之后,萧剑南面目憔悴、一身风尘回到山寨。大伙儿见他只一人而回,纷纷询问凤儿去哪里了。崔二侉子更是关心他是否找到了自己的妻子倩儿。
萧剑南神情萧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众人尽皆愕然。崔二侉子听到凤儿已死,神情复杂,道:“没想到萧大哥这条命,竟是她救的??”沉默良久,叹道,“唉,这样也好,总算洗去了她的罪孽!”众兄弟纷纷点头。
萧剑南问道:“崔兄弟,山上一切可好?”崔二侉子听了萧剑南的问话,神色一变,摇头没有作答。萧剑南猛然间注意到,众弟兄神色惶惶,崔二侉子更是形销骨立,军师与老三都不在。萧剑南一把抓住崔二侉子,问道:“崔兄弟,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崔二侉子神色茫然,依旧没有回答。
萧剑南看了看一旁的崔振阳,问道:“振阳,到底怎么回事?”崔振阳眼圈儿一红,道:“三叔??死了!”萧剑南一惊,问道:“老三?怎么死的?”崔振阳道:“和五叔十叔的死法一模一样!”萧剑南呆住了。
原来自萧剑南带着凤儿走后,山寨着实平静了一阵儿。众弟兄厉兵秣马,准备等什么时候弄来军火跟小鬼子大干一场。几名头目也一直在商议置办军火一事,最后决定,由崔二侉子带同军师、老三同往。这一日早上出发,老三却迟迟不到。崔振阳找到老三住处,却发现他早已死在房中,与老五、老十一样,一支匕首正中胸口,当时气绝。
整座山寨一下子乱了,凤儿已走,山上已不可能再有内奸,那么老三是怎么死的?弟兄们议论纷纷,算一算不足几个月,参与盗墓的兄弟除崔二侉子、崔振阳及军师、来好外,全部死于非命,当真应验了古墓中那句咒语。
于是当天下午便有人开了小差,此后数日,山寨的兄弟逃下去了一半,最后连崔二侉子兄弟两个人也弹压不住了。
萧剑南听完崔振阳讲述,问道:“军师呢?军师现在在哪里?”崔振阳看了看崔二侉子,道:“军师已经被二叔关起来了!”萧剑南一怔。崔二侉子道:“萧大哥,你说过,山上可疑的人只有凤儿和军师两个人,现在凤儿已死,除了军师,不可能再有别人了!”萧剑南一时间也心乱如麻,叹了口气,道:“崔兄弟,我能不能见一见军师?”崔二侉子点了点头。
当下崔振阳带路,萧剑南来到秧子房,军师被囚禁在一座小小的牢房中。见萧剑南进来,军师微微点了点头。萧剑南沉吟良久,问道:“军师,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觉得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军师叹了口气,摇头道:“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开始后悔当初带兄弟们去盗墓了。”顿了一顿,道,“事到如今,二当家还可以怀疑除凤儿以外,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不过这也好,至少他心里有了一个答案。”
萧剑南道:“军师,我相信,事情不是你做的。”军师笑了笑,道:“多谢萧队长,不过,到现在为止,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了,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冥冥之中真有一种我们还不知道的力量么?”
萧剑南摇了摇头,道:“军师,我求崔兄弟把你放出去,我们一起把这个案子破了。”军师苦笑了一下,道:“还能有什么答案?到今天为止,参与盗墓还活着的兄弟,除我和来好以外,就只剩下二当家和振阳了,难道是二当家自己?是振阳?”说到这里,军师再次摇头。
萧剑南道:“无论如何我不相信鬼神,这件事情肯定能找到答案。”沉吟了片刻,道,“我觉得,我们肯定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军师喃喃道:“还能有什么可忽略的?我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已经想过数遍。”军师叹了口气,突然道,“难道是??”
正说到这里,突然之间外面传来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整座山寨似乎都晃动了起来。只是片刻,外面乱作一团,枪炮之声齐鸣。萧剑南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门外,问道:“怎么回事?”崔振阳灰头土脸跑过来,道:“不知道!”萧剑南道:“把军师放了,我们去看看!”崔振阳微一沉吟,进牢房将军师解了下来。
整座山寨已是炮声隆隆,头顶上是小鬼子的飞机在盘旋,三人飞快跑到聚义厅,众山寨头目都已经到了。萧剑南问道:“崔兄弟,是怎么回事?”崔二侉子骂道:“他奶奶的,小鬼子上来了!”正说着,一名满身是血的小喽啰跑了回来,喊道:“二当家,山口??山口天险被小鬼子炸开了!”众人大惊。
崔二侉子问道:“小鬼子来了多少人?”小喽啰道:“看不清,漫山遍野都是!”崔二侉子咬了咬牙,一拳捶在桌子上,道:“他奶奶的,来得正好,老子正想找人玩儿命呢!来好,你先带人去把口子给我守住!”来好应声而去。
一旁崔大侉子看了看军师,突然问道:“军师,你有什么主意?”军师一愣,沉吟了片刻,用桌上的茶壶茶碗摆了一个模型,道:“大哥二哥,你们看,这是我们山寨的位置,四面环山,只有正面天险那边有唯一的出口,所以最好的主意是,派一批弟兄死守住正面进山入口,能拖多长时间就拖多长时间,其他弟兄从后面断崖攀绳索下去!”崔二侉子问道:“你怎么知道后山断崖能出去?”军师道:“我查询老十一失踪的时候下过断崖,那里应该有路!”
崔二侉子沉吟不语。崔大侉子眉头紧锁,道:“要是这样,前面守卫的弟兄不就??”军师面色沉痛,道:“不错,就一个也逃不出去了!”崔二侉子道:“不成,老子不能干这种贪生怕死、让弟兄们送死的事情!要死大伙儿死到一块,要活,大伙儿就一起逃出去!”
崔大侉子点头道:“不错,老二说得对!”军师叹了口气,道:“那好,我们就同生共死,一起跟小鬼子拼了!”崔大侉子突然对萧剑南道:“萧队长,你不是山上的人,不必跟我们冒险,我派两个兄弟送你从后山断崖下山!”
萧剑南摇头道:“不成,我留下来!”崔二侉子喊道:“萧大哥!”萧剑南笑了笑,道:“崔兄弟,你我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我们同生共死!”崔二侉子哈哈大笑道:“好!说得好!萧大哥,那我们就同生共死!”走到萧剑南面前,突然一掌,重重地击在萧剑南后颈上,萧剑南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混混沌沌之中也不知究竟过了多长时间,一阵巨大的雷声将萧剑南吵醒。他一下坐起身来,只见自己身处一条幽暗之极的山谷中,远处天边电闪雷鸣,山雨欲来。
用手揉了揉发木的额头,脑中一片空白,他努力站起身来,扶着一旁的大树靠了一会儿。突然之间,他记起了是怎么回事儿,大呼了一声:“崔兄弟!”只听四周山谷之中尽是回声,并没有人回答。
萧剑南心急如焚,但见四周景物无一熟悉,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四处观察了一番,快步向谷外奔去,出了山谷,铺天盖地的大雨倾泻了下来。萧剑南发疯一般地向前奔跑,没跑多久,四周黑了下来,又行一阵,几乎连路都看不到了。
雨越下越大,到后来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办法,借着偶尔闪过的电光,他找到了一个山洞勉强凑合了一宿。第二天黎明,暴雨终于停了,萧剑南又走了半日,终于找到正路,当天下午,他回到了崔二侉子山寨的位置。
远远只见山寨进口处的天险已被炸掉,走进山寨,所有房屋都已被烧毁,漫山遍野尽成焦土。萧剑南发疯了一般四处寻找,没有尸体,没有山上的兄弟,也没有遇到小鬼子。萧剑南一时之间完全呆住了,咬了咬嘴唇,难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不成?
又苦苦搜寻了半日,还是什么也没有找到,萧剑南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崔二侉子等人究竟有没有逃出去。看了看天色,只能先下山再想办法打听了。
打定主意,他下山来到了陈官屯。已经几日几夜滴水未进,他胃里搅成了一团。找了一处茶棚坐下,向店家要了一碗素面。刚刚吃完,只听旁边桌上一位客人低声道:“张兄弟,看来崔家兄弟的队伍是真完了!”
听到两个客人谈起“崔家兄弟”,萧剑南抬起头来。只见桌上另外一人叹了口气,道:“可不是么,崔大侉子和崔二侉子两兄弟的人头,都让日本人挂在了城头上!”
萧剑南听到这句话,如遭雷击,“哐当”一声,面碗落在了地上。那两个客人一惊,转过身来看萧剑南。萧剑南冲到两位客人跟前,大声问道:“你们两个刚才说什么?”
两位客人看到衣衫褴褛、表情凶恶的萧剑南,都呆住了。萧剑南一把攥住一人的前襟,再次问道:“你们两个刚才说什么?”那客人看到凶神恶煞般的萧剑南,哆里哆嗦说道:“我们?说崔大侉子、崔二侉子兄弟的人头,被挂在前面县城的城楼上!”
萧剑南面色惨白,松开了手,跌跌撞撞冲出了茶棚。店小二急忙追了出来,道:“客官,您还没结账呢?”萧剑南恍若未闻,店小二上前拉住萧剑南,又道:“大爷,您结了账再走!”萧剑南神色木然,摸出一个小包,从里面掏出一件东西塞到店小二手里,小二一愣,道:“大爷,这么贵重的东西,小店,找不起啊!”
萧剑南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塞到小二手里的,竟然是一枚黄金戒指,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钱袋儿,猛然想起,这还是数天前凤儿交给自己的。萧剑南长叹了一声,道:“给你了,不用找了!”跌跌撞撞向前走去。后面留下店小二不停地鞠躬:“谢大爷赏,谢大爷赏!”
萧剑南一口气跑了十几里,终于来到县城门前,远远只见城头上挂着一只竹笼,里面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当天深夜,萧剑南冒死攀上城墙,将崔二侉子兄弟二人的人头偷了下来,连夜回到山上,埋在了崔二侉子兄弟二人与小鬼子血战的地方。黎明时分,面对着两座新坟,萧剑南长歌当哭,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