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宝瑞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43
|本章字节:65046字
“砰!”前院响了一声沉闷的枪声,接着枪声大作,响成了一片。
这时,屋内红烛顿灭,一片黑暗。
黄栌端着手枪冲进屋内,伸手一摸,床上的白薇和梅花图不见踪迹,她被躺在地上的洋老头跘了一跤。
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黄栌不敢久留,只得冲了出来,跃过院墙,奔跑到胡同西口黑色轿车旁。
黄飞虎正坐在驾驶座上,她打开车门,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上。黄飞虎驾车,像离了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行进之中,黄飞虎问黄栌:“得手了吗?”
黄栌摇摇头,把经过叙了一遍。
黄飞虎紧握拳头,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轿车开到莫愁湖畔,黄飞虎停住车,他对黄栌说:“刚才咱们去的那个地方是白敬斋的一个秘密据点,那个少女就是白敬斋的二女儿白薇,那个洋老头是白敬斋特意从美国纽约请来的彩绘大师汤姆森先生。”
黄栌说:“我看到汤姆森在白薇身上刺满了梅花。”
黄飞虎点燃了一支香烟,吸了一口,“每一朵梅花都是潜伏特务的名字和联络暗号。白敬斋这个老狐狸非常狡猾,他不仅得到了这份名单,还在女儿身上复制了一份。”
黄栌问:“爸爸,你没有这份名单吗?”
黄飞虎无奈的摇摇头,“爸爸没有,这份名单只有白敬斋掌握,绝密,梅花党的规矩是单线联系。”
“爸爸,你不是是少将军衔吗?白伯伯也是少将军衔,你们两个是一样的军衔,为什么会是这样?”
黄飞虎掐灭了香烟,“这是蒋总统的意思,白敬斋早年是蒋总统的谋士。人称‘小诸葛’的黄乳,‘小管仲’的张静江,‘当代张良’的戴季陶,都是蒋总统的得力幕僚。”
黄护说:我口渴
黄飞虎从轿车里拿出一瓶汽水,递给女儿。
黄护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他又问黄飞虎:“我明明看见白薇在床上,等我冲进去,他和床边的梅花图怎么就不见了呢?真是见鬼了!”
黄飞虎沉吟着,问:“你搜查床底下了吗?”
黄栌摇摇头。
“他一定是藏在床底下了。她光着身子不会很快跑出去,你又是从门口进去的。”
“噢,我疏忽了……”黄栌脸色羞红。
“没有关系,这对你是一种锻炼,你还不到17岁,已经不简单了。”
“我踩到了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一定是汤姆森的尸体。”说到这里。她感觉后背一阵发凉,有些后怕。
“她这是杀人灭口。我感到到奇怪,你吹了迷魂烟,为什么白薇没有迷糊呢?”
“我也觉得奇怪……”黄栌望着灰蒙蒙的湖面。
“可能是姿势不对,风向也有问题。”
黄栌问:“白薇满身都是梅花图案,她怎么能够正常生活呢?”
黄飞虎笑道:“这里肯定有奥妙,我想只要过了几分钟,她全身的梅花就会消失,只有用一种特殊的药水涂抹才能显现。”
黄栌叹道:“这真是太神奇了,可惜那个美国艺术大师做了死鬼。”
黄飞虎说:“白敬斋有3个女儿,大女儿白蔷,二女儿白薇,三女儿白蕾,他非常欣赏和喜爱二女儿。他找来美国的彩绘大师在白薇身上留存梅花图,说明他特别注意培养白薇,对她寄以厚望,要把他培养为一颗间谍新星、梅花党未来的掌门人。”
黄栌眼睛一亮,“我也喜欢她,上次你带我去紫金山梅花党总部拜会白伯伯,白薇和他的姐姐白蔷也在场。白薇冰清玉洁,风韵优雅,风度翩翩,鹤立鸡群,与众不同。”
黄飞虎抚摸着黄栌的头发:“我的女儿也不错嘛,有羞花闭月之容,沉鱼落雁之貌,有倾国倾城之色,真乃西施浣溪,貂蝉拜月,昭君出塞,贵妃出浴。”。
算了,美人都是红颜薄命。西施当年被越王勾践送给吴王夫差,在消夏宫里风流一时,最后背井离乡。貂蝉几易其夫,凤仪亭下会吕布,白门楼上吕布魂消,她也不知道逃往何方?昭君去匈奴和亲,历经茫茫大漠,与牛羊为伴,远离荆楚故里,空对明月,夜半悲怆。杨贵妃华清池如出水芙蓉,离愁别恨,马嵬坡,一条白绢了却了丰腴之躯。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说到这里,黄栌已眼泪潸潸。
湖面上,一片垂柳拖拽着,带来朦胧的翠意。
黄栌扑到黄飞虎的怀里,呜呜地哭起来,她的肩膀颤抖着,泪水湿了黄飞虎的肩头。
“小栌,你不要这样,你是女人中的豪杰。”
黄栌执拗的说:“花木兰当年替父从军,女扮男装,还对镜理红妆呢!我第一次出山,出师不利,真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黄飞虎叹口气,“小栌,你还年轻,将来有大展身手的时候!”
黄飞虎和黄栌回到家,萧蔷薇还在熟睡:黄栌走进三进院时,到西厢房望了一眼,梅蕊也在熟睡,她把牙齿咬得卡卡地响。她的一条白凄凄的腿露在被子外面。黄栌上前把她这条腿放回被里,然后返回自己的东厢,脱下衣裤,钻到被里,一会儿呼呼睡去。
第二天上午10点多,黄栌才睡醒起床,她洗漱回来,走进二进院;东厢爸爸和妈妈正在叙话。
她想听听他们在聊什么,于是装作找书,躲进西厢房的书柜前翻书。
萧蔷薇说:“如今毛人凤占据了国防部保密局局长的位置,他不是黄埔军校出身,更不是军统初期的成员,外勤没当过主任,内勤没当过处长。有人说,他的发迹是靠他的小学同学戴笠的提携,我看不完全是。”
黄飞虎说:“有人说毛人凤坚韧性极强,有人当众扇他耳光,他微笑不语。蒋总统有一次发脾气,脱下鞋用鞋帮打他脸,他说;‘这是领袖的爱戴。’他的狠劲胜过戴笠一筹。毛人凤是极迷信的,对算命、看相、风水一类特别相信。他认为自己一生的好运是和命分不开的,算命先生说毛的五行中缺火,为补火势,他化名‘以炎’,而且多年来一直沿用此名。戴笠死后,遗物很多,如汽车、房屋等,毛人凤一概不用,他认为用戴笠的遗物有晦气。他把戴笠使用的汽车由郑介民和唐纵分用。抗战胜利后,戴笠在南京、上海等地接受了许多高级住房,这些房屋豪华舒适,而毛人凤宁可住处简陋,自己费力找房,也绝不要戴笠的住房和办公室。军统新建大厦中最好的办公室,是戴笠生前设计的,毛人凤也不去用,而是要潘其武找一位懂‘奇门遁甲’的人,测算了方位好的房间自己使用。在毛人凤从副局长升到局长位置时,郑介民腾出了局长办公室,而毛人凤依旧在他原来那间房里办公。这一切在别人眼中,都认为毛人凤简朴、廉洁公正,而根本的原因是他迷信。”
说到这里,黄飞虎干咳两声,喊道:“梅蕊!梅蕊!”
没人应声。
萧蔷薇说:“她上街买菜去了,找她做什么?”
“想来点热水喝。”
“这不是有暖水瓶吗。”
黄飞虎又说:“毛人凤字齐五,原名毛善余,化名以炎,1897年生于浙江省江山县吴村乡水晶山底。他与戴笠为同乡,又是小学时的同学。毛人凤于清宣统3年考入江山县文溪高等小学校,时年14岁。他在高小毕业发榜时,改名毛人凤。后考入杭州浙江省立第一中学。1920年毕业后,在江山县新塘边嘉湖小学任教员。毛人凤有个胞弟叫毛万里,1932年在杭州投考警官学校,在没有发榜间,听说主考官是戴笠,便写信给戴笠,说明了情况。戴笠果然关怀备至,一年后,毛万里竟成了戴笠身边工作人员。1934年的一天,戴笠突然向毛万里问起毛人凤情况,才知毛人凤在崇德县政府内当一名科长,戴笠征得毛人凤的同意后,将其安排到杭州警官学校政治特派员办公室任书记;自此,毛人凤跨入了军统大门。毛人凤给人的印象非常忠厚老诚。他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无论有事无事,均不离开办公室,尽心守职,丝毫没有露出半点有野心的样子,而且逢人便笑。”
萧蔷薇说:“哼,他是笑里藏刀!”
黄飞虎喝了一口水,又说下去,“1935年,毛人凤被调任武汉行营办公厅第三科第一股少校股长。同年冬天,又调任西安‘剿匪’总司令部办公厅第三科少校科长。1936年任西安军宪警联合稽查处中校秘书,后又调任南京鸡鹅巷53号特务处机要秘书。毛人凤不是军统初创的”十人团‘成员,而且是’半路出家‘,直到抗日战争开始才调进军统局当秘书;他对军统业务也没有多少亲身经历和经验,但他却能在几年内爬上军统高位,扶摇直上,尤其在戴笠死后,很快得到蒋介石的信任,击败比他资格老得多的两个对手郑介民和唐纵,掌握了军统的大权,大走红运,这主要归结为5个字,即:笑、勤、忍、狠、迷。笑,即以笑脸对上对下。毛人凤在军统局当代理秘书时,是个有名的’笑面虎‘,他从来不发脾气。而戴笠是官大脾气长,脾气非常暴烈,常为一些小事骂人、打人、关人,每遇到这种情况时,毛人凤总是向戴笠引咎自责,把责任或错误揽在自己身上,使被责之人对毛人凤感激不尽。对于一些他替别人承担责任的事情,当对方不了解是经他帮忙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时,他一定设法使对方知道。毛人凤的这种手段,使不少特务对他越来越有好感。毛人凤在军统局里一副笑脸,在外边也不耍军统的威风,能吃亏让人。毛人凤除了肯代人受过外,还乐于替人排忧解难。军统局党政情报处副处长叶翔之、侦缉大队大队长谈荣章二人与侦缉大队女特务杨吉昌私通,以后杨吉昌因为堕胎时流血过多而死,杨吉昌的同学要联合起来告叶、谈二人,经毛人凤调节,将此事化无。由于毛人凤常在戴笠面前替人说情,因此,戴笠经常斥责他是’菩萨心肠‘,不是大丈夫,不能成大器。毛人凤听了一笑了之。戴笠由于长期得到蒋介石的信任,因而发展得十分骄横跋扈,得罪了许多权贵,树敌很多。而毛人凤却与戴笠不同,从不去得罪那些权贵,并设法调和权贵们和军统间的矛盾。毛人凤有句话,叫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打干活没眼的。他的工作精神在军统里是有名的,他总是默默地坐在办公室里,处理各种文件。每次在特派员办公室召开政治指导员会议,他总是一言不发,埋头记录,给人留下极好的印象。1942年,戴笠打算让姜绍谟接替毛人凤工作,送毛人凤进入军校高教班受训。姜绍谟这一天到了重庆,住在军统所在地罗家湾本部。他有早起的习惯,这天早晨5点,起床到了院里,见秘书室有灯光,进去一看,见是毛人凤伏案批阅公文,便问:’你起的可真早。‘毛人凤回答:’我这一夜还没睡呢。毛人凤这种拼命工作的精神吓得姜绍谟胆颤,他急忙找戴笠,以自己有心脏病身体不行为由,推卸了接替毛人凤之任。戴笠听从了他的意见,改派他为渝特区少将区长兼军统局设计委员会主任委员。后来,戴笠因兼职过多,对军统局工作不能完全过问了,毛人凤便整日埋头于军统局的日常工作,事必躬亲,这样,他对军统局的工作了如指掌。
蒋总统多次问他军统工作,他都对答如流,这使蒋总统对他有极好的印象。军统局的特工们,凡是经他手的报告,都一一落到实处,特务们也都乐于找他。抗战期间,毛人凤在军统局本部的一间一丈五尺见方的小楼房内,整天坐在那里,批阅处理上传下达文件,常常通宵不眠,而且每个科员都可随时找他解决问题,他总是认真地处理。毛人凤极能忍耐。他有三句话,叫做:认真不得,生气不得,马虎不得。意思是处理各种问题,既不能认真又不能马虎,也不能生气,要能忍耐。抗战期间,军统局本部在重庆掌握的公开单位很多,局本部各主管部门的负责人常常借口视察工作,乘机找油水,要下级部门进贡。而毛人凤从来不去,许多单位的领导常常请他去视察,他总以自己不是负责人而推掉。实在推不掉的场合,他也只作一般性的业务报告,不以领导者自居。每当戴笠出门期间,军统在每星期一上午举行的总理纪念周活动时,毛人凤总是请郑介民或唐纵来主持,自己从不出面主持。这样一来,不仅郑介民、唐纵,连戴笠都认为毛人凤是个没有野心的人。蒋总统对毛人凤的看法也同戴笠等一样,认为他是个守成有余、老练持重的内勤人才。戴笠死后,蒋总统要郑介民主持军统工作,还嘱咐毛人凤好好帮助郑介民。毛人凤便以不露声色的忍耐精神,将其野心深深埋在心内,以待时机的到来。毛人凤经过笑、勤、忍之后,终于击败了郑介民、唐纵等竞争对手,掌握了军统局大权,于是,他那副菩萨相立即丢掉。毛人凤首先搞垮郑介民,郑介民一向假惺惺地自诩自己廉洁,他自己不出面搞钱,却让老婆出面去搞。北平办事处主任马汉三,在接收日伪财产和纵放日本战犯中中饱私囊,并将许多贪污的钱送给了郑介民老婆。马汉三和毛人凤是老朋友,但毛人凤为搞垮郑介民,不惜牺牲和马汉三的友情,将马汉三以贪污罪名,上报于蒋介石处死。郑介民只有饮恨于心,亦无可奈何。
萧蔷薇说:“你要跟毛局长学学,看看人家多有心计。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此不足为勇也!白敬斋也比你有心计。”
黄飞虎说:“我是个急性子,看不惯那种含而不露、吞云吐雾的样子。”
当亭亭玉立的荷花开满莫愁湖时、黄栌第三次见到了白薇。
那次是从白薇处取一份情报。
她心虚不能前往。
黄飞虎说:“不用怕,她那天晚上躲在床底下,又没有看到你。”
第二日下午2时许,黄栌来到莫愁湖东岸。岸上的一个花伞下,白薇穿着三点式玫瑰色游泳衣正在看一份画报。黄栌身着三点式大金梅花装饰的红色游泳衣,戴着一副墨镜,来到白薇的身边。
黄栌坐到白薇旁边,小声问:“带来了吗?”
白薇点点头,把一份画报递给她。
白薇说:“文化周刊又推出一批明星,又靓又潇洒。”
黄栌柔声道:“是吗?真是各领风骚数百年啊!”她接过画报,四下瞧瞧,朝白薇说:“拜拜!”
起身走了。
黄栌走了一程,回头望去,一个英俊青年走到白薇的身边,问:“白薇,你怎么在这里?”
白薇见到他,有些惊慌,问:“龙飞,你怎么来了?”
那青年说:“你一连几天没有音讯,我是旧地重游,睹物思人。”
白薇说:“最近家里事多,身体又没有完全恢复。”
那青年指着她肚脐处那个金色的梅花纹身问:“这是什么?”
白薇有点紧张,掩饰道:“这是一种纹身,我喜欢梅花。”
黄栌第四次见到白薇时,国民政府正准备从南京撤离,南京近郊已经能听到解放军进攻的隆隆炮声。
黄栌跟随父亲进入紫金山,来到半山腰的梅花党总部。他们来到主楼的客厅,这是梅花党布置潜伏的一次上层会议。梅花党主席白敬斋身穿蓝色长衫,戴着金丝眼镜,正在招呼众人入座,会场密密匝匝的有40多人。
黄飞虎坐在白敬斋的右侧沙发上,黄栌在一个座位坐下了。
白蔷正坐在屋角的一个沙发上,此时斜靠在带银点儿的蓝绸沙发靠垫上,一只手托着头,另一只手夹着一只美国香烟。她穿着一条白底子绣粉红色玫瑰花的绸裤,露出两只小巧玲珑的脚,拖着一对嵌金镶珠的小拖鞋;她上身穿一件藕荷色的长衫,袖口宽大,银线滚边,珍珠作纽扣,外面套一件银狐色的坎肩,前面有一处心形的缺口,露出半双象牙般的***。她头发浓密,黑里透亮,一双又大又黑的水汪汪的眼睛,笔直的鼻子,珊瑚的嘴唇,珍珠般的牙齿。白蔷看见了刚进屋的大妹妹白薇,朝她一招手,白薇来到她的旁边,坐在沙发扶手上。
“你好吗?”白薇轻声问白蔷,并吻了她脸颊一下。
“凑合混吧。”白蔷放荡地一跷腿,说:“腐败,国民党,完喽!”
“嘘!”黄飞虎用手势制止了白蔷说话,示意她不要说话,专心听白敬斋讲话。
白薇的目光扫到黄栌那里,朝她嫣然一笑,摆了摆手。
黄栌微微转身,也朝她笑着摆了摆手。
白敬斋的管家金老歪坐在白敬斋的后面,他40多岁,两只眼睛如两口深井,不可捉摸。
老鵰捡了一个柔软的皮椅坐着,腰间别着一只白朗宁手枪。
白敬斋的大姨太蔡若媚叼着香烟,穿着茜绿色旗袍,坐在白敬斋的对面,旗袍下露出他白皙的大腿。
白敬斋的声音不紧不慢,在客厅内回荡:“国难当头,人人有责。共军长驱直入,挥戈南下,国军节节溃败。国军将领平时营私舞弊,虚度年华,私囊饱满。正当国家用人之际,却仓皇溃败,一败涂地,可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是这些饭桶庸才,却一泻千里,国府不保,蒋总统训示……”
说到此时,客厅内大小头目唰地站起,一起立正,客厅内鸦雀无声。
白敬斋抑扬顿挫说道:“潜伏,退避三舍,以图东山再起。”
一忽儿,众人坐下。
白敬斋又说下去:“今日我请诸位前来,就是希望诸位在共军压境之际,休要惊慌失措,要镇定魂魄,积极发展民族精英,部署退却,以求布下网络,伺机完成反攻之大业!”
说到这里,白敬斋干咳一声,用眼睛瞟了瞟白薇,说:“你把那笔美元拿来,我给诸位发些活动经费。”
白薇站起身来,拎着那只乳白色的小皮包,走了出去。
这时,天已大黑,主楼里灯火辉煌。黄栌想上厕所,于是悄悄地走出客厅,来到外面。她问一个站岗的特务:“哪里是厕所?”
那个特务告诉她:“楼里的厕所坏了,我们暂时在竹林里方便。”
黄栌听了,皱皱眉,只得走进竹林。这片竹林好大,竹叶茂盛。
她走进竹林深处,蹲下来方便。方便完赶紧往外走。
正听见几个巡逻的特务对话。
一个特务扭亮手电,叫道:“我明明看见一个人影一闪不见了,八成藏在竹林里。”说着,手电光往竹林里乱晃。
几个特务都扭亮手电,在竹林附近照来照去。
黄栌生怕误会,藏在竹林里,大气不敢喘一口。
这时,竹林里走出一人,一个年轻女人叫道:“老总们在找什么呀?”
一个特务嘻皮笑脸地说:“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翠屏姑娘呀!大黑天的你钻到这儿来干什么,八成是跟相好的幽会吧?”
“嚼烂你的舌头,人家在这儿解溲呢!”一个女子的声音。
“你们房里不是有厕所吗?”另一个特务说。
“小姐正在用呢。”
“哈,哈……”几个特务嘻嘻笑着远去了。
黄栌刚走到白楼门口,就听到有人叫道:“着火了!着火了!”
黄栌抬头望去,只见楼后冒起浓烟。一会儿,白敬斋带着人从楼里跑出来,呼喊着到楼后去救火。黄栌也跟随他们向楼后跑去。
原来是后面的厨房着火了。正在救火,忽听一阵警铃声响了。
白敬斋大叫:“有人在楼里大客厅偷梅花图!快跟我来!”
人声嘈杂,枪声混做一团。原来客厅白敬斋座椅下面是个暗穴,地穴内墙壁上有一幅梅花图,梅花图的底轴有一个导线,一直通到客厅内白敬斋的虎皮椅底座上,就在有人拽出底轴里的梅花党大陆潜伏骨干人名册的同时,警铃响了。
他第一次听说中共特工龙飞的名字,窃出梅花图并使之自毁的正是龙飞,他是白薇的同学和恋人,是从白薇的轿车里混进来的;她从暗道逃之夭夭。
黄栌还清楚地记得1949年夏天在广西十万大山里和共军特工龙飞等人的一场遭遇战,在那场遭遇战中,她又见到了白蕾和蔡若媚。
这是深山里的一个客栈,客栈是二层楼,有木梯通楼上。二楼一个客房窗前,烛光下,黄栌正在聚精会神地绣花。
楼下大厅内,两个僧人正在对弈;几个住店的汉子在喝酒猜拳。
店伙计忙个不停地招呼客人,吆喝声、猜拳声、吵闹声不绝于耳,在这山乡小镇汇成了一段交响曲。
楼上女掌柜蔡若媚的房间里,风流妩媚的蔡若媚正和金老歪亲热地叙话。
蔡若媚浓妆淡抹,徐娘半老,穿个大红肚兜。
金老歪形容憔悴,半裸身子躺在床上,二人合盖一条绣花单被。
蔡若媚抽着大旱烟管,烟雾腾腾,呛得金老歪一阵咳嗽。
当他转身咳嗽时,现出后背大朵梅花的纹身。
金老歪说:“你这管大炮呛得人都喘不过气来。”
蔡若媚媚眼一眯,“吧哒吧哒”又抽几口,放下烟管,说道:“老娘就依了你,天底下那里有谁像老娘这样疼你,你说往东就不往西,你说打狗就不抓鸡!”
金歪子嘿嘿一笑:“要我怎么会专程赶来会你,千里有缘一线牵啊!”
蔡若媚飞快地在金歪子脸上印了一下:“我就喜欢你这夜壶嘴,专会甜活人!”
蔡若媚说:“都躺了半天了,快起来吧,叫伙计们笑话了。”
楼下传来了一声吼叫:“叫你们掌柜的出来,今晚我要住最好的房间!”
蔡若媚说:“阎王爷到了,快起来。”
她一骨碌爬起来,挑开窗帘,往下一瞧,只见一个彪形大汉,身穿盘领宽袍,腰系吐骼带,脚踏尖头乌皮靴,发上系以色丝,饰以金珠,耳上垂以金环。斜挂着一柄鱼鞘宝剑。他是黄飞虎的副官,叫老雕,他的身后跟着几个随从。
蔡若媚迅速穿好衣服,整了整头发,又在脸上敷了一点脂粉。
蔡若媚说:“昨晚我觉得不对劲儿,右眼一直跳,心口堵得慌,那两个下棋的和尚就不对劲儿,纹丝不动,下了足有三个时辰。那西厢房窗前的黄小姐一个劲儿绣花,倒真坐得住,大红的梅花,绣了一朵又一朵,也不怕屁股长大疮,光丫环就带了有五个。我琢磨着,她们在等什么人……”
老雕又一声大吼:“掌柜的,还不快滚下来!”
楼板直颤。
蔡若媚一路嚷着“来喽,来喽”,抖着花手帕,旋风般走下楼梯,一见老雕,倚住楼梯,说道:“唉哟,这位大哥,莫非是来自北面,天寒地冻,辣椒吃多了,好大的火气!”
老雕一见花枝招展的蔡若媚,喜上眉梢,呵呵笑道:“我还以为掌柜的长短是根棍,原来是个趴窝的老山鸡!好模样!”
蔡若媚一抖花手帕:“我跟你娘还是一个鸡窝出来的呢!吃饭?住店?说话!”
老雕说:“今晚我要上你们店里最好的炕,我要睡你们店里最俊的妞儿!”
蔡若媚听了仰天大笑:“可惜啊,你没那个福分!店里净是带把儿的!”
老雕用嘴撇向楼上窗前绣花的女子:“那儿不是有一位吗?”
蔡若媚笑道:“那你去问问她愿不愿意?”
老雕朝随从们一撇嘴,随从们悄悄地上了楼。
客座中有五个女扮男装的店客,是黄栌的侍女,她们个个拔枪欲起。
那几个随从还没有挨近黄栌,她手挑绣针,一抹一个,5个随从个个翻身坠楼。
老雕叹道:“好功夫!”
5个随从口吐鲜血。
老雕仰天狂笑:“真是山外青山楼外楼,掌柜的,来壶茶喝,冲冲晦气!”
蔡若媚说:“大哥,来什么茶,西湖龙景、黄山毛尖、云南白雾、铁观音,还是茉莉花茶?”
老雕说:“我要的是金三角的黄栌茶!”
楼上,黄栌一听,惊得让绣红针扎了一下手指,鲜血溢出……
蔡若媚睁大了眼睛:“黄栌?大哥,您说的这茶,本店没有。”
老雕一跺脚,地面塌了一块,正在对弈的棋盘倾斜。僧人手一扶地,棋盘又平整了。
老雕见到这般情景,又是一惊。
老雕沮丧地说:“那就来碗白开水吧。”
蔡若媚喊道:“白开水一碗,十万大山的泉水烧的,甜悠悠,美滋滋的!”
金老歪打着哈欠,伸展双臂从屋里出来。
金老歪说:“我也来一碗白开水。”
老雕大怒,说:“人云亦云,天底下还没有模仿我的人。”
他轻吹一口气,一股气浪袭去,掀去了金老歪的长衫,金老歪只剩一件内衣,一转身,露出了后背上的大朵梅花。
老雕哈哈大笑:“原来是一朵白梅花!”
金老歪不慌不忙穿上长衫,嘻嘻笑道:“不好意思。”
老雕说:“老金,你到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惦记上了那个绣花的娘子,她的绣花针可是蛮厉害的。”
金老歪说:“我来这里讲道,探讨人生。这貌不惊人的小店是南北往来的必经之处,天下往来人,在这歇个脚,泡壶茶,品一品过往的美色,岂不悠哉乐哉?”
老雕说:“你有什么资格谈论人生!不过是个花囊子、糟树根罢了。”
金老歪击掌笑道:“大哥这话差矣,我踏遍江湖,寻尽绝色,方知人生的辛苦和真谛。我认为,一般人对生活抱有两种态度,一种是纵欲的人生,追求人世间的享乐,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纵情任性,无法自拔,譬如本人。另外一种是禁欲的人生,视欲望如毒蛇,譬如两位下棋的和尚……”
僧人甲说:“阿弥陀佛!古老一池塘,一蛙跳在水中央,‘扑通’一声响。”
僧人乙说:“阿弥陀佛!冷月明,一夜绕店行。”
金老歪说:“纵欲的人生固然不好,但是禁欲的人生使人形同死灰,毫无生气,好比种花栽草,浇水过多,必定腐烂而死,而缺少水分也会干枯而死。”
蔡若媚说:“高见,精辟。我赏你半个黄橙。”
蔡若媚从正在走过的伙计盘中拿起半个黄橙抛给金老歪。
金老歪接过黄橙,放在鼻边嗅了嗅。
金老歪说:
好香,好橙。
新橙如刚开脸儿的新娘。
甜净的美,
在白脂的玉盘里的脆响。
而切橙的刀子,
确曾在紫金山间的石头上,
磨过……
两个僧人听了,一怔。
棋子“啪”地落地发出响声。
老雕说:“好诗,好诗,原来你还有花花的诗肠子!”
黄栌听了,一阵冷笑,停下绣花针。
黄栌说:“雕虫小技。”
金老歪说:“那你来一首。”
黄栌说:“来就来一首。”
黄栌说:“戏总会演完,有一天,我们总得将幕布落地,我绣穿红尘的戏服,你露出真实的胴体,靴子的响声远去了,只剩下空空的桌椅……”
老雕说:“有味道!有味道。”
金老歪说:“我这10年私塾白念了。”
黄栌冷笑一声,一拂玉袖,一股强风袭来。
老雕的稀发抖动。
蔡若媚手中的花手帕飘起来,落在僧人甲的秃头上。
僧人乙看见,一发功,那花手帕飘了起来,飘到二楼,落在黄栌的绣盘上。
众人惊愕了。
棋盘飘走,棋子散落。
僧人在石地上用手指切画出一块棋盘。
二人依旧聚精会神地对弈。
老雕暗暗吃惊,坐在一张茶桌前。
蔡若媚飞快走上楼梯,附在金老歪的耳边说:“我看今天凶多吉少,都不是善主,还是小心为妙。”
金老歪说:“有好戏看了。”
蔡若媚说:“我估摸着,他们在等什么人?”
金老歪说:“等谁呢?”
门开了,一阵风卷进来,夹杂着一股香气。
白蕾、王璇、龙飞、七哥走了进来。
此时中共特工龙飞已混入白蕾的行列,初步取得了她的信任。
白蕾问:“掌柜的有空房吗?”
蔡若媚看得呆了,听她呼唤,急忙应道:“有,有,二楼最东间一间,屋暖炕热……”
蔡若媚扯扯金老歪的袖子:“这小妞儿怎么这么像小薇?是送军火的人到了吧,那个妇人就是我家的三老婆王璇。”
金老歪说:“虽然是自己人,这年头太乱,还是加些小心。”
白蕾说:“又不是冬天,要什么屋暖炕热,你要把我烙烧饼?”
蔡若媚说:“不,不,说错了,屋爽炕凉,要不要一壶好茶?”
白蕾说:“我还没吃饭呢。”
蔡若媚说:“哟,别饿断了小姐的肠子,小姐吃点什么?”
白蕾问:“你这里有什么?”
蔡若媚如数家珍地说:“有驴肉、马肉、鸡肉、鸭肉、骆驼肉,包子、饺子、饼子、果子和面条。”
白蕾说:“来四碗牛肉面,少放点辣椒。”
蔡若媚朝里间喊道:“来四碗牛肉面,热乎的,少放点辣椒,客人怕辣着肠子!”
白蕾说:“画蛇添足,没把你当哑巴卖了。”
金老歪说:“我去端去。”
蔡若媚用眼睛一瞥他:“没你事,你又不是这店里的伙计,是不是又看上了这小白菩萨脸?我告诉你,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四人拣了空座位坐下来。
老雕的双眼狠狠地盯着白蕾。
二楼黄栌也冷眼瞟着白蕾。
金老歪在白蕾对面坐下。
金老歪说:“掌柜的,来一碗智慧水饺。”
蔡若媚说:“真是铁丝尿罩子——瞎编!哪儿有什么智慧水饺?”
金老歪说:“就是多搁一点木耳。”
老雕在一旁听了,笑道:“狗屁!我们那里有的是黑木耳,吃了多半辈子,也没有见多长几个脑子!”
一个伙计端着四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四人桌前。
金老歪探头看了看,对那个伙计说:“鸡蛋太少,多放一些鸡蛋。”
蔡若媚‘啪’地啐了一口唾沫:“那是牛肉面,放的哪门子鸡蛋?!张飞战韩信——乱弹琴!”
金老歪问白蕾:“小姐这是出远门呀?”
白蕾一掷筷子:“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金老歪说:“我是好心,今天这客店味道不对呀,我是替你们着想呀!”
白蕾说:“你还是等着吃你的智慧水饺吧。”
白蕾问:“你是干什么的?”
金老歪说:“我是专看手相,一看就灵。请小姐伸过右手,男左女右。”
蔡若媚双手抱肘,嘿嘿笑道:“你挺会套磁儿。”
一伙计端着热气腾腾的水饺放在金老歪面前。
白蕾冷冷地说:“还是吃你的智慧水饺吧,小心,别烫了舌头。”
白蕾说完,飘然上楼去了。
王璇、龙飞、七哥也相继上楼。
金老歪迷醉地望着她的背影。
蔡若媚来到金老歪身旁小声说:“我猜出来了,这位一定是我家三小姐了,在美国长大的。怎么?鱼钩坏了,不灵了吧。”
金老歪苦笑一声。
客房内,白蕾轻轻拢头。
王璇悄无声息地闪到她的身后。
王璇说:“客店情况复杂,今晚要多留心。”
白蕾问:“还有多少路?”
王璇说:“该你打听的打听,不该你打听的不要打听。”
白蕾说:“我渴了。”
王璇说:“我叫伙计送水来。”
白蕾说:“我才不喝他们送来的水,八成有蒙汗药,我要亲自到井里打水喝。”
王璇说:“别走远了,让七哥陪你去。”
白蕾摇摇头:“不用。”
白蕾一扭一扭地下了楼,两个下棋的僧人仍在聚精会神地下棋。
蔡若媚、老雕不见了,金老歪斜靠着桌子打着盹儿。
二楼上黄栌仍在全神贯注地绣花,她在绣一朵大梅花。
金老歪说:“白小姐,来,喝两盅。”
白蕾听了,吃了一惊。
金老歪说:“你多像我家的白小姐,好一个水灵灵的花骨朵。”
白蕾瞪了他一眼:“喝你的马尿吧。”
金老歪说:“小姐,你怎么骂人?”
白蕾瞪了他一眼,走出门口。
她问一个伙计:“水井在哪儿?”
伙计回答:“在后院。”
白蕾来到后院,只见有一个井台,旁边有个驼背人正在喂马。那驼背人肮脏不堪,汗流浃背。
白蕾走到井台前,垂下吊桶,一会儿吊上半桶清凉的井水。
她拿起瓢舀了半瓢水,大口大口地喝着。
白蕾咂吧咂吧嘴,说:“好甜啊!”
驼背人一声不吭,依旧喂马。
白蕾问:“喂,驼背人,你说这井水为什么这么清凉?”
驼背人说:“心也可以清,清心也可以,以清心也可,可以清心也。”
白蕾说:“你答非所问,我问的是这井水为什么这么清凉?”
驼背人指指耳朵,说:“我耳朵聋,听不见。”
白蕾说:“废物!就知道喂马,你是属马的吧。”
驼背人慢悠悠地说:“这口古井可遇而不可求,遇上是你的造化,有一种人就像这古井,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圈死水,静静的,不管风来不来,它都不起波澜。路人走过时,也不会多看它一眼。可是,有一天你渴了,你站在这儿舀水来喝,你就会发现,这口古井,竟是那么的深不可测,舀上来的水,竟是这么的清,清澈见底,而这井水的味道,甜得让你灵魂出窍。”驼背人说完,飘然而去。
白蕾望着他颤颤巍巍的背影,叹道:“才华不外露,已属难能可贵;大智若愚,更是难上加难。”
黄栌已停止绣花,收了花盘,走进自己的房间,姐妹们散去。
蔡若媚闪进来,倚住门框。她问:“妹子好模样,出远门吗?”
黄栌回答:“串个亲戚。”
蔡若媚说:“我看你总惦记着那个包袱,里面八成藏着宝贝。”
黄栌一听,有些惊慌失措,说:“没有,没有……只是一些路上换的衣服。”
蔡若媚说:“要先取之,必先与之。别弄得紧张兮兮的,先用热水泡泡脚,再泡壶茶喝。”
蔡若媚一挑门帘,朝外嚷道:“伙计,端盆热乎乎的洗脚水来,再泡过来上等的西湖龙井茶,小姐要上床了!”
一个伙计应道:“知道了,洗脚水,茶水,茶水泡洗脚水!”
蔡若媚急匆匆来到自己房间,正见金老歪躺在自己的床上。
蔡若媚说:“吓老娘一跳。”
金老歪拉过蔡若媚,揽到怀里,从怀里摸出一支玉簪,插到她的发髻上。
蔡若媚“滋滋”地笑着:“看上那个小妞了吧?又在打老娘的主意了。”
金老歪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纸包,塞到蔡若媚的手里。
他神秘地说:“把它放到绣花女的茶壶里……”
蔡若媚瞪他一眼,说:“老把戏,又是蒙汗药。黄司令要是知道了,还不打断你的脊梁骨?!”
金老歪嘿嘿一笑。
厨房内,烛火摇曳。
暗影中,蔡若媚打开药包,把蒙汗药拌入茶壶之中。
客房内,
屋内,黄栌洗完脚,上炕盘腿。
伙计敲门。
黄栌头也没抬,说:“进来。”
伙计把茶具放在炕桌上,说:“小姐,用茶。”
黄栌说:“谢谢。”
伙计说:“小姐有事吩咐。”
伙计出去了。
黄栌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蔡若媚在窗洞中瞥见,喜盈盈地走了。
客房内,黄栌下地插了门闩,褪去衣物,吹灭蜡烛,猛的感到一阵晕眩,歪倒在炕上,不省人事。
门闩被金老歪挑开,他溜了进来,脱衣上炕奸污了黄栌。
一阵风吹进来,蔡若媚闪了进来。
蔡若媚问:“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金老歪穿好衣服,推了推黄栌,声息全无,有点慌了:“八成是蒙汗药用过头了吧?”
蔡若媚说:“别在这挺尸。”
她点燃了蜡烛。
金老歪叫道:“唉哟,如果他死逑子了,那黄司令要是知道了还不把我的脑袋割下来。”
窗纸被舌渍舔破,露出一双阴冷冷的眼睛,正是王璇。
蔡若媚问:“她的包袱你翻过了吗?”
金老歪摇摇头。
蔡若媚说:“你这个老花贼,正经事不干。”
蔡若媚扯过黄栌的包袱,抖开了,只见在衣服中有几张图,原来是各种美式枪支图。
蔡若媚大吃一惊,说:“这如何是好?”
金老歪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趁她还没醒过来,咱们撤吧。”
蔡若媚问:“那梅花图呢?”
金老歪说:“顾不了这么多了。”
客栈大厅。
老雕探头望着白蕾的房间。
两个僧人,各嚼着一个馒头,依旧对弈。
老雕蹑手蹑脚摸上楼梯。
僧人甲问:“关外的客官,何不杀一盘棋?”
老雕一惊,说:“我想睡觉了,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僧人乙说:“客官的住处在一楼,何必上楼。”
老雕说:“谁说我的住处在一楼?”
僧人乙说:“客官不是口口声声要住店里最好的房间吗?”
老雕问:“最好的房间在一楼吗?”
僧人乙回答:“一楼两间房是店主专门招待富贵人家的住房,冬暖夏凉,又有附近的歌妓相陪,难道不是最好的房间吗?”
老雕说:“嘿嘿,你这和尚知道的事还真不少,可是我奉劝你出门在外,还是少管一点闲事。”
僧人乙用手指沿着棋盘边缘一划,抠出一块石质棋子,一纵身跳到老雕面前。
僧人乙说:“还是杀一盘吧。”
老雕说:“好,既然你真有这个诚意,就跟你杀一盘。”
僧人乙说:“阿弥陀佛!痛快!痛快!”
二人对弈。
僧人甲摸上楼来。
老雕与僧人发功对弈。
二人大汗淋漓。
二人发抖。
客房内。蜡烛忽闪不定。
黄栌缓缓醒来,猛然看见凌乱污秽的被单,自知失身,大吃一惊,又羞又恨,愤怒万分。
黄栌拔出双枪,就要夺门而出。
门开了,王璇站于门口。
王璇说:“黄小姐,镇静点,别以小失大。”
黄栌惊讶地问:“你是谁?”
王璇说:“我是买你们军火的人。”
黄栌惊喜地说:“你是……”
王璇急忙掩住她口。
一旁暗处。
龙飞正装着点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七哥闪了出来。
七哥问:“龙先生,怎么不到屋里?”
龙飞说:“屋里太潮,来,来支烟抽。”
龙飞从烟盒里弹出一支烟,扔给七哥。
而此时,在黄栌的客房内。
黄栌问:“毒品带来了吗?”
王璇点了点头。
黄栌问:“在哪儿?”
王璇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黄栌说:现在能卖出好价钱。
王璇问:“你爹呢?”
黄栌回答:“在山里,可憋闷坏了。号称几万,鬼晓得多少?全是散兵游勇,一群乌合之众,都封了官。”
“我问你一件事,你可不能对我撒谎。”
黄栌睁大眼睛,问:“什么事?”
王璇说:“咱们梅花组织一共有两幅梅花图,上面都是潜伏在大陆的咱弟兄姐妹的人名和联络办法,一幅梅花图听说在南京紫金山总部毁掉了,另一幅图不知在哪里?”
黄栌说:“我也不知道。”
王璇说:“听说就在你们五朵梅花这里,不知在哪一朵梅花手里?”
黄栌说:“我真的不知道。”
王璇冷笑了一声。
大厅内,老雕和僧人乙仍在对弈。
门开了,一个黑衣人走了过来,附在老雕耳边低语了几句。
老雕一听,一跃身,蹿上了二楼。
众人大吃一惊。
老雕问僧人甲:“你是共产党的侦察员?识时务者为俊杰!”
僧人甲冷笑道:“你就是梅花党头子黄飞虎的贴身副官老雕?”
老雕说:“算你有眼力!”
僧人甲说:“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四野侦察队,你们还不举手投降!”他一头朝老雕撞来。
原来这二位僧人,是解放军四野侦察员,因探知黄飞虎率部逃窜到广西十万大山,急需一批军火,在此交易,便一路追踪至此。
老雕往旁边一闪,僧人甲一头撞断一根立柱,客栈倾蹋一方,漏出一个天窗。
两人在大厅中穿梭打斗。
僧人甲巧妙利用客栈的形物与老雕周旋。
老雕力大无穷,总是使不上劲儿。
僧人乙在棋盘前,闭目养神。
王璇和黄栌听到动静,走出客房,看到下面的情景。
黄栌闪到一个台柱后面,掏出手枪,对准僧人甲。
龙飞一抬手,一支飞镖出手,击灭了大厅的油灯,一片漆黑。
黄栌的枪响了,僧人乙没有倒下,手枪的子弹打在柱子上。
七哥听到枪响,冲进王璇的房间,急声问:“三奶奶,咱们怎么办?”
王璇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头上的梅花簪,她取下梅花簪,看了一眼,镇静地说:“慌什么?这里头肯定有共军的探子,肯定走漏了风声。小蕾呢?”
七哥说:不知道呀!
王璇说:“这孩子娇惯坏了,不听使唤了。”
大厅屋顶,有一个小孔,露出一双眼睛,正是白蕾。她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屋顶。
她紧紧地盯着龙飞。
老雕叫道:“不要放走了共军的探子!”
黄栌带来的5个贴身侍女守住门口,双枪齐射。
黄栌叫道:“不要伤着自己人!”
老鵰看清了黄栌,惊喜地叫道:“原来是黄小姐!我刚才没有认出来。”
黄栌冷笑道:“你好大的忘性。”
僧人甲和僧人乙利用台柱与老雕和老雕的随从周旋、打斗。
僧人甲一掌击毙一个土匪,施展“壁上挂画”功,接连踢中老雕的头部、背部。
老雕被踢得晕头转向。
僧人乙擎住大厅内一根柱子,一招“倒挂金钟”,一掌打翻一个土匪。
黄栌的一个贴身侍女,朝僧人乙开枪。
僧人乙左躲右闪,没有击中。
僧人乙一个飞跃,将头与那个女贼的头相撞,女贼倒地身亡。
黄栌叫道:“金钟罩!”
王璇在楼上看见,冷笑一声,弯腰拾起一小捆稻草,用烟头点燃了,扔给黄栌。
黄栌会意,高擎火把。
七哥从屋里包袱里抽出一支美式半自动步枪,朝正在壁上施展轻功的僧人甲射击……
僧人甲口喷鲜血,慢慢倒下,壮烈牺牲。他死时圆睁双目,怒视敌人。
僧人乙见势不妙,大吼一声,忽地蹿上屋顶,正撞见正在偷窥的白蕾,两个人搏斗起来。
龙飞躲在屋下的马棚里,见到这般情景,拾起一块石头,击中白蕾的左腿,白蕾从屋顶上滚落下来。
僧人乙跃下屋顶,正见龙飞牵来一匹白马。
龙飞说:“同志,快骑上!”
僧人乙问:“你为什么救我?”
龙飞说:“自己人,快走!”
僧人乙说:“我是四野剿匪部队的侦察员。”
龙飞说:“你快走吧!”
僧人乙驰马而去。
老雕、黄栌率领众土匪追去,白马已跑得无影无踪。
龙飞赶到后院,扶起摔昏的白蕾。
白蕾醒来,看到龙飞,嘴角浮出一丝苦笑,说道:“这石头打得可真够狠的。”
龙飞装做不解地问:“什么石头?”龙飞背起白蕾朝大厅走去。
在客栈的二楼王璇站在原地,看到眼前一切,微微冷笑。
老雕、黄栌等折了回来。
王璇说:“梅花三月开。”
老雕说:“飞雪迎春来。”
王璇说:“暗香闻不断。”
老雕说:“花落当可哀。”
暗语对上。
黄栌从兜里扯出绣有梅花的纱巾朝王璇抛去。
王璇轻轻接住,从头上取下梅花簪,投向黄栌。
黄栌用两指夹住,笑道:“白家三奶奶!”
王璇击掌笑道:“这位绣花女就是有名的黄家大小姐了。老七,快叫小蕾认姐姐。”
七哥左右环顾,正见龙飞背着白蕾走进大厅。
王璇问:“小蕾,怎么了?”
白蕾回答:“没事,摔了一下。”
龙飞把白蕾放到一个椅子上。
王璇指着黄栌,说:“小蕾,这就是黄司令的大女儿黄栌。”
白蕾露出笑容,说:“黄姐,花绣得不错呀。”
黄栌也微微一笑:“夸奖了。”
老雕问王璇:“王妈,货带来了吗?”
王璇小声地说:“我要亲手交给黄司令。”
黄栌说:“今夜暂且休息,明日一早上路。”
清晨,天蒙蒙亮,一行人行进在广西十万大山间。
老雕带着几个随从在前面带路开道。
黄栌与白蕾并肩而行,聊得热乎。
黄栌的三个女随从不离左右。
龙飞跟在王璇后面,七哥挑着担子走在后面。
龙飞警觉地注视着周围的地形。
山间果树纵横,巨石林立,杂草丛生,潮湿,神秘。
黄栌说:“小蕾,我还没有去过美国,美国很大吗?”
白蕾说:“大,大得很,车多人少,就好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你们好吗?”
黄栌一噘嘴:“好什么,我一直在重庆长大,雾都茫茫。”
白蕾说:“你爸爸,他好吗?”
黄栌说:“国民党兵败如山倒,共产党的军队节节进逼,如今把我爸爸赶进这里的一个穷山沟,要吃没吃,连武器弹药都供应不上,倒霉透了。他老人家长了一身的牛皮癣。”
白蕾说:“蒋总统不是很有信心吗?他说美国人很快要打过来,第七舰队已经开过来了,第三次世界大战要爆发了!”
黄栌苦笑道:“大概是一种宣传吧。”接着她用嘴朝后努了努,问:“那个挺帅的男人是你的男朋友?”
白蕾嫣然一笑,说:“不是,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一个游侠。”
黄栌问:“你二姐现在在哪儿?”
白蕾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连我大姐,我也好长时间没见了。”
黄栌笑着折了一枝野花,插在鬓发上,说:“你真有福气,毕竟是在美国长大的。”
白蕾抹了一下额上的汗,问:“怎么还没到?”
黄栌说:“还早着呢!这里山套山,要不是跟共产党兜圈子,谁到这里来?”
白蕾说:“我听说你还有一个妹妹叫黄妃。”
黄栌说:“她小,才5岁,在香港。我听说美国有好多海滨浴场都是裸泳,男男女女在一起都光屁股,多难为情。”
白蕾说:“入乡随俗呗,人家是躺在海滩上的太阳浴,不许拍照。”
黄栌问:“你去过吗?”
白蕾说:“当然去过,都这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黄栌说:“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
白蕾左右环顾,笑道:“反正周围都是你的随从。”
黄栌回头看见一个女随从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喝道:“离我们远点。”
那女随从退后了几步。
王璇汗津津地走了上来。
王璇问:“怎么还没到?看这天,八成要有暴雨。”
黄栌说:“王妈,您要累了,就歇一会儿。”
王璇问:“这附近有没有共产党的游击队?”
“现在哪里有游击队?要有就是侦察兵,有时也有咱们的逃兵或土匪。一路上多提防就是了,有我的保镖在,您尽管放心,他们都是神枪手。”
白蕾说:“昨天有个喂马的驼背家伙也不知哪里去了?”
黄栌说:“一看就知道是土匪。”
此时乌云压顶,霹雳一声,天下起倾盆大雨,一行人淋得精湿,个个如落汤鸡。
老雕在前面喊:“这儿有个山洞,大家避避雨。”
一行人鱼贯而入躲进一个山洞。
老雕抱来一堆树枝,用打火机点燃了,升起一堆篝火。
王璇问:“会不会把生人引来?”
老雕说:“没关系。”
七哥萎缩在洞口,一言不发。
黄栌从一个女随从手中接过一个包袱,抖开了,挂在中央。
黄栌说:“男左女右,大家把湿衣服烤一烤,不然一会儿该着凉了。”
老雕、龙飞、男随从们在左面,黄栌、白蕾等在右面,大家在火前烤着衣服。
雨,愈下愈大,夹杂道道闪电。洞外,白茫茫一片。
洞内篝火越烧越旺。山洞尽头有一低矮的夹道,黄栌爬进夹道,她尖叫一声。
老雕、龙飞赶了过去。
黄栌说:“你们看。”
原来里面还有一个小山洞,洞内横卧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赤身裸体。
老雕找来一个火把,白蕾也尾随进来。
白蕾惊叫道:“这不是昨夜我们住店那客店里的小夫妻吗?”
果然是那对小夫妻,两人圆睁双目,伸着血红的舌头,十分惨烈。
附近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衣物。
大家个个毛骨悚然。
老雕翻转他们的尸身,只见在他们的臀部各有一颗红痣。
老雕擎着火把,沉着地说:“这不是红痣,这是一个针孔,两个人都是被注射毒药死亡的。可是对手为什么要杀害他们呢?”
白蕾叫道:“你们看?”
大家沿着白蕾手指的方向,在壁上出现两个血字:pp
黄栌说:“这是梅花组织的英文缩写,是梅花组织的暗号,那么是谁杀害了这一对夫妻呢?”
黄栌望着白蕾,又望了望老雕。
王璇在一旁一声不吭。
老雕说:“此处不能久留。”一行人又回到大山洞内。
老雕带来的一个男随从走到山洞门口。
老雕问:“你要干什么?”
男随从说:“我去解个溲。”
一声沉闷的枪声,男随从栽了下去。
大家一惊。
王璇在一旁一身不吭。
老雕说:“此处不能久留。”
一行人又回到大山洞内。
山洞外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你们被包围了,机关枪准备。我们要扔手榴弹了,你们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王璇阴沉着脸,一动不动。
七哥拔出枪,要往外冲,被白蕾拦住。
黄栌拔出手枪,老老雕唰地拔出双枪,几个随从也拔枪在手。
众人一听,又是一惊,老雕望着王璇。
龙飞一动不动观察着这一切。
那个沙哑的声音有升起来:“要命的赶快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我要数十下,如果不交,就扔手榴弹了!一、二、三……。。”
老雕叫道:“你们是哪部分的?”
两个沙哑的声音回道:“什么哪部分的?我们是蒋委员长他爹!值钱的东西全扔出来,金戒指,金耳环,金条,金牙,银的也成;银元,钞票都行。是娘们,脱了裤头滚出来,长得太寒碜了就算了!”
洞内,龙飞摸出一把银元,又凑到白蕾身前,去解她的金项链。
白蕾嘟囔道:“这可是我爹送给我的。”
龙飞说:“顾不上了。”
龙飞解下白蕾的金项链,他又去摸白蕾的手提包,打开手提包,里面亮出一枚金色梅花徽章。
白蕾说:“这个不行。”
白蕾夺过手提包。
黄栌主动摘下金戒指,放到龙飞手里。
外面已数到“九”——
龙飞走出山洞。
山洞两侧各站着一个持枪的国民党逃兵,一老一少,老的手握一个手榴弹。两个人在雨中似落汤鸡。
老逃兵问:“谁叫你出来的?扔出来就行了。”
龙飞笑道:“都是贵重的东西,我怕扔坏了。”
老逃兵露出金牙,笑了,问:“什么贵重东西?”
他凑上前。
龙飞神秘地说:“有一颗佛舍利呢。”
龙飞旋风般卷到老逃兵身后,一把夺过手榴弹,在他脑袋上轻轻磕了一下,老逃兵软绵绵倒下了。
小逃兵慌里慌张朝龙飞开了一枪,打中了龙飞的左胳膊。
龙飞摇晃了一下,倒下了。
小逃兵尖叫着向山下窜去。
老雕等人冲出洞口。
老雕扬手一枪,正中小逃兵的后脑勺,小逃兵栽倒了。
白蕾上前扶起龙飞,柔声说:“多亏了你,伤在哪里?”
龙飞指指左胳膊。
白蕾迅速给他包扎伤口。
雨停了。
王璇看看天色,说:赶快赶路吧。
白蕾说:“他受伤了,他怎么办?”
老雕说:“我来背他,他是有功之臣。”
龙飞摇摇头,说:“不,我让七哥背。”
七哥听了一惊,转而说道:“好,我来背。”
王璇对七哥说:“一路上山陡路滑,你要多小心。”
七哥说:“王妈,您放心。”
七哥背起龙飞,他的担子由老雕的一个男随从挑上,一行人又赶路了。
天黑了下来。
龙飞被七哥背着,他觉得七哥的左胳膊十分不便。
王璇一直紧紧地跟随在七哥的身后。
白蕾仍旧与黄栌叙话。
黄栌左右看看无人,小声对白蕾说:“咱们梅花组织共有两张梅花图,一幅在南京紫金山总部,毁掉了;可是那一幅呢?我知道在哪里。”
白蕾说:“我不知道,组织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老雕走了过来。
老雕问:“王妈呢?”
白蕾说:“在后面。”
老雕对一个女随从说:“把王妈请过来,我有事找她商议。”
女随从来到王璇面前,说:“老雕先生请您过去。”
王璇不放心地看了看七哥和龙飞,随那个女随从往前面去了。
一行人拐弯。
龙飞见前面无人,故意攥住了七哥的左胳膊,只觉得硬硬的。
七哥猛地一怔。
龙飞的手枪抵住了七哥的后腰。
龙飞说:“不准动!动一动打死你。”
“你是?”
龙飞说:“美国远东情报局的,你的左胳膊是怎么回事?”
七哥支吾。
龙飞怒喝:“说。”
龙飞猛地捋开他的左衣袖,原来是假肢。
龙飞卸下假肢,里面是一包包毒品。
七哥惊愕。
龙飞问:“这些毒品运往哪里?”
七哥说:“交给黄司令,换军火。”
龙飞问:“那幅梅花图在哪里?”
七哥说:“我也不知道。”
“胡说!”
七哥说:“我真的不知道。”
七哥说:“我真的不知道。”
龙飞问:“是不是在王妈身上?”
七哥摇摇头,说:“我不清楚。”
龙飞一脚将七哥踢下崖去,他迅速来到草丛里,把假肢埋于地下。
七哥跳下去的一刹那,一声尖叫。
王璇、白蕾等匆匆赶来。
王璇问:“七哥呢?”
龙飞说:“他不小心跌落崖下。”
王璇怀疑地望着龙飞,白蕾迅速赶到崖头,朝下望去。
白蕾唉了一声。
王璇说:“赶快下去找。”
老雕、白蕾带着几个随从顺着山道往下走,终于在崖底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七哥。
七哥断断续续地说:“他是共产……党的探子……”
七哥断气了。
白蕾听了大吃一惊。
黄栌回忆着往事,眼泪簌簌而淌。如今新郎绿如意已死,那个神秘的算命先生也已归天,缅甸政府军和绿如意的部队也已撤去,总算恢复了安静,可是父亲的这封贺电和贺礼,又使她伤心不已;这场闹剧如何收场,具有极大讽刺意味的人生闹剧,使她惊悸不安。
这几天,书房平安无事,特训班的训练生活也走上正轨。
黄栌经过几天的休整,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也有心思梳妆打扮自己,这天上午她正在卧房内的梳妆台前精心化妆,多哥走了进来。
“教务长,不知哪里来的虫害,学员宿舍的花盆里的花木发生了虫灾。”
黄栌听了,连忙放下描眉笔,问:“虫灾厉害吗?”
“叶子都打了蔫儿,花瓣也出现黑斑。”
“这是一种什么虫害?”
“不清楚,可能是从泰国传来的。”多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黄栌站了起来,说:“好,把所有的花盆都聚集在操场,花盆砸碎,最后统一火焚,彻底消灭虫灾,不得蔓延。”
“是。”多哥退了出去。
按照军校规定,每个学员宿舍内部配置一个大花盆,栽植梅树,教学楼内每间教室和教员室内也都有梅树花盆。
多哥吩咐卫兵把几十个梅树花盆集中到操场上,然后用斧头把花盆砸碎。
多哥正砸着,忽然发现其中一个花盆内掉出一个小方匣子,仔细一看,是个微型发报机。他又惊又喜,慌忙抱着这个小方匣子闯进黄栌的房间报功。
“教务长,我发现了一个小型发报机!”他的刀疤脸上,笑纹顿开。
黄栌也怔住了。
军校内果然隐藏着敌特。
是中共特工的电台?还是苏联克格勃的电台?
黄栌问:“你能知道这个藏着电台的花盆来自哪个宿舍吗?”
多哥一摸后脑勺,“教务长,我要是知道,早就把那个间谍抓住了。这样花盆和梅树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很难分辨出是哪个房间的?”
黄栌把电台放在桌上,仔细端详了一番,觉得很像中共的电台。
她带着多哥来到操场,几个卫兵守卫在那里,远远地,有一些学员站在那里议论纷纷,其中就有安娜,苏菲和金炽。
黄栌看着这些被虫子咬的梅树和东倒西歪,破碎不堪的花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她思量了一会儿,有些惶惑。因为她感到周围的人都像看猴子一样盯住她看,好像在观赏一只走投无路被人戏弄的猴子。
她闻到一股呛人的气油味,多哥已经吩咐卫兵在这些碎花盆和虫害斑斑的梅树上浇了汽油,准备焚毁。
黄栌说:“先不要焚烧,我再想一想。”说完,她径直走回房间。
夜里,火光冲天,有人大喊:“着火了!”黄栌在梦中惊醒;多哥闯了进来,说:“教务长,操场上的花盆和梅树着了!不知道谁放的火?”
“啪”黄栌没有顾上穿衣裤,仅穿着一条肉色的内裤,从床上一跃而起,打了多哥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
“你们往上浇了那么多汽油,还不着火?!”
“肯定是有人纵火,焚毁罪证。”多哥一手捂着脸,喃喃地说。
火势没有殃及宿舍区和教学楼,一会儿就被扑灭了。
黄栌在风中瑟瑟发抖,站在一片废墟之中,看着黑幽幽的宿舍区。
“这些楼都他妈像鬼楼。”她暗暗骂道。
索拉凑过来对黄栌说:“教务长,别着急,狐狸尾巴就要露出来了。你想想,潜伏的敌特以前用电台发电报,跟上峰联系,内外呼应,有人指挥得当;如今这个电台被无意发现,没有了电台,就等于和上峰失掉了联系,失去了指挥中枢,他一定像困兽犹斗,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如今书房的宝贝还没有丢失,探宝人还没有找到宝贝……”
黄栌冷冷地问:“你怎么知道宝贝没丢?”
索拉小声说:“我是从您的神情看出来的。”
“你倒挺会看相。”
索拉笑了笑,说:“我学过中国相学,读过《易经》。水落石出,石头就会很快露出水面。”
索拉说得有道理,这几天苏朵的心情比较烦躁,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这个江苏无锡的姑娘,从公安学校毕业,早在3年前就正式成为中共特工,秘密接受中共第一神探龙飞的单线领导。她的真名叫胡玉娜,父母都是中共上海地下党员,母亲打入上海警备司令部任机要秘书。由于叛徒出卖,她的父亲在1947年被捕入狱,关押在上海龙华监狱。她的母亲在危急中紧急向华东野战军首长发送江防敌军重大军事部署调整的电报,结果被破译,撤退途中被捕。父母双双在解放前夕被秘密杀害。胡玉娜身为烈士子女,解放后在育才学校上学,由于酷爱特工生涯,为此做了大量准备,考取了公安学校,毕业后如愿以偿。龙飞深知位于金三角的梅花党特训班是培养梅花党骨干的重要基地,是培养敌特精英的摇篮,学员毕业后已分批奔赴世界各地,成为威胁社会主义阵营的定时炸弹。他一直考虑派一名优秀年轻特工打入这所军校,获取学员名单。正值彭黄张周反党集团事件发生,他觉得无锡籍的青年特工胡玉娜与这个反党集团成员的一个亲戚条件相仿,于是选中胡玉娜潜入金三角地区,去完成这一重要任务。
胡玉娜成功地成为梅花党特训班的学员,很快取得了特训班教务长的信任,并由于她学识渊博喜爱绘画书法与黄栌一拍即合。她很快熟悉了军校环境,并与教官索拉等人以及其他学员建立了友谊。军校内的人都愿意和这个秀美、才华横溢的中国江南才女来往,她没有过多是非,对人彬彬有礼,穿着典雅,业务精良,胡玉娜化名苏朵,她很快侦察到书房是神秘之地,很可能藏有名单;因为这个书房平时房门紧锁,无人问津,窗户紧闭,窗帘上布满尘土,窗户日夜遮严。
但是她几次问津,都不能如愿,而且几次险些落入魔掌,暴露身份。她机智地识破了桌上的小型摄像机打火机,成功地掉包。她在深夜烧毁了堆在操场上的窃听树。当黄栌等人怀疑台湾光武部队的骨干姚海弘,并将他关押时;她协助救出姚海弘,关掉电闸,暗中助他成功脱逃,扰乱敌人的视线。乱中添乱,大放烟雾弹,搞乱敌人阵脚。白蕾带来缅甸共产党重要联络官、叛徒多努,并准备把多努移交缅甸政府,缅共即将遭受重大损失。胡玉娜深知中共与缅共关系密切,便用宿舍中埋藏于花盆里的电台给北京发电,得到龙飞的指示后,她果断出击,置多努于死地。她多次躲过敌人的注意力,没有暴露自己,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赠送给黄栌的一块瑞士梅花手表,手表内藏有微型窃听器。胡玉娜的兜内有一个接受装置,是一个小匣子,只要扭动开关,就能听到黄栌的说话内容,距离在百米之内。这样她就能获取梅花党的许多重要机密,也能掌握黄栌的动态。
但是同时胡玉娜也感到,还有其他势力也在试图获取这两份名单,一份是梅花党金三角特务军校历届学员人名单,另一份是黄栌所具体负责的东南亚梅花党特工人名单。她猜测出舒拉很可能是苏联克格勃的特工,他的行为诡秘。胡玉娜一次夜里到书房实施行动,看到一个人的背影,很像是舒拉,一闪即逝。当她把这一情况向北京汇报时,很快收到回电;龙飞告知她,舒拉的真名叫尤金,是苏联克格勃远东分支的克格勃特工。
让胡玉娜没有想到的是,前来军校的那个算命先生也是间谍。当缅甸政府军参谋长在黄栌和緑如意的婚宴上醉酒,受到緑如意屈辱,当晚调来部队围打军校之时。当胡玉娜与舒拉守候在房上与缅甸政府军对峙时,那个俄罗斯小伙子舒拉想趁乱与她寻欢。她将计就计,正想趁机到书房盗取那两份人名单,于是假装答应了舒拉的要求。
当她和这个克格勃特工破窗进入书房后,忽然,外国文学书柜扭转了,露出一个人头,借着月光一瞧,正是那个算命先生;接着,只见算命先生摇晃了一下又消失了。
这时警报声尖利地响起来。
胡玉娜大喜过望,他终于发现了这个暗道。
梅花党的人名单很可能就藏在这个暗道内。
舒拉也有自己的算计,他顾不上这个偷情的绝好机缘,拉着胡玉娜破窗而出,飞奔而去……
上次刘吉祥从书房的房顶上跌落房内,也是胡玉娜做的手脚。当胡玉娜发现刘吉祥也在书房周围晃悠,对书房图谋不轨时,她在书房的房顶上做了手脚,去掉了一些砖瓦,让刘吉祥在夜半时从书房的房顶上掉下来,摔成休克。
胡玉娜一直把电台藏在宿舍里窗台上的花盆里,她觉得这是万无一失的好办法,可是没想到梅树闹灾军校收走花盆,暴露了花盆里的电台。如今她失去了电台,失去了与北京联络的唯一渠道,他就像跌进了万丈深渊,得不到龙飞的指示,他一时感到茫然,不知下一步究竟怎么办。
她心里非常清楚,书房里的暗穴暴露,黄栌可能会很快将名单转移,那样要完成任务就很难了。
一想到这里,她忧心如焚。
这天晚上,她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怔怔发呆。忽然觉得窗户被推开,窗前有个人影一闪。她警觉地起床,发现地上有一个纸团。她打开揉碎的纸团,上面什么也没有。
这是谁扔进来的纸团呢?
她走出房门,来到外面,只有树叶簌簌作响,没有人迹。
远处传来学员打牌的吆喝声。
她又回到屋里,关好窗户,拉紧窗帘。
她在灯下沉吟良久,又想起那个纸团。
对,密写药水。
她在上谍报课时,学习使用密写药水,当时她曾悄悄带回半瓶密写药水,并把它藏在马桶后的储水桶中,她把它取了出来。用密写药水小心地在那团纸上涂抹着,一会儿,纸上出现了字迹:
玉娜:明天上午10时芒果街东侧太上老君道观后院道士墓见。龙飞
龙飞!这个名字让她激动,她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激动得热泪盈眶,不由自主,双手颤抖。
龙飞的字迹她非常熟悉。
这是龙飞的字迹,他临过北宋著名书法家米芾的碑帖,字体遒劲有力。
原来龙飞来到了金三角,他一定是得知电台暴露,北京和我失去了联系,因此尽快来到此地要和我取得联系。
她的眼眶迅速湿透,眼泪淌了下来。
在这几个月难熬的岁月里,她忍受了多少屈辱和痛苦,经受了多少考验和磨难。她多次冒着生命危险,潜入书房,险些中了黄栌和敌特的枪弹。她多次咬着牙忍着羞辱上性学课,和男学员当众表演***技巧,被传授五花八门的床上功夫。她深知黄栌热恋着她,如饥似渴想成为她的同性伙伴;为了得到她的信任,她终因难以拒绝,忍受她歇斯底里的身体折磨……
这一切她都挺过去了,在风风雨雨之中,她逐渐变得成熟和刚强。但是最让她不安的是,她还没有完成组织上交给她的重要任务。
这一夜,她难以入眠。第二天一早,她就起床,精心梳妆打扮,因为她就要见到老首长了。
她来到黄栌的办公室,向她告假,谎称右眼老跳,可能有灾,上午到附近的太上老君道观烧柱高香去灾,黄栌欣然准假。于是,胡玉娜身穿宝蓝色旗袍,脚穿一双白色高跟鞋,拎着小白包,袅袅娜娜地上街了。
胡玉娜穿过艺果街,来到一座道观,这就是当地有名的太上老君道观。
她见时间还早,就到太上老君像前,买了三柱香,点燃后,双手奉牵,来到太上老君像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把香***八卦炉中。
她穿过殿堂,来到后花园,后花园树木繁茂,鲜花争丽,竹影潇潇,藤萝纵横。她从右侧一个垂花门出去,便来到一片道士的墓地。只见一个云游老道,身穿褐色道裙,头戴道冠,腰里拴着一个老葫芦,正在一个道士墓前念念有词。
她走进这个老道,老道佝偻着,念过词,转过身来。他一派仙风道骨,络腮胡须,双目如电,面庞端正,红润泛光。
他就是老首长龙飞所扮。
她的眼睛湿润了。
龙飞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别太激动。
“道长,我有事相求……”她的声音带着颤音。
“姑娘有何事求我?”
“我已20岁,可是至今没有来红,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说到这里,胡玉娜的脸色绯红。
龙飞慢悠悠地说:“把你的右手伸过来,我来看看你的掌纹。”
胡玉娜伸过右手,龙飞右手攥住她的手,仔细观看她的手掌。
“姑娘,你的心事太重,长年火气攻身,积郁太深,需要疏通。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按照方子去做,一个月后肯定来红……”龙飞环顾四周,四外再无他人;他凑近胡玉娜小声说:“你的情况我已清楚,现在情况紧急,再不尽快行动,恐怕失去良机。在这关键时刻,你又失去电台……”。
“我没有完成任务……”说到这里,胡玉娜的眼圈有些泛红。
龙飞说:“你把书房的情况介绍一下。”
胡玉娜叙了一遍。
龙飞思考片刻,说:“书房内暗穴已经暴露,不能漏掉书房里的任何细节,例如每一幅画,每一本书,甚至桌上摆的物品,笔筒、杯子、砚台、日历薄……”
胡玉娜牢牢地记着龙飞说的每一句话。
龙飞又说:“今天夜里你就必须行动,在危急时刻,会有一个头戴白头巾的人协助你,他是我们的人,记住,头戴白头巾。”
“我记住了。”
“完成任务后,你把名单交给那个头戴白头巾的人,如果你没有暴露,你就继续卧底,如果暴露了,你就设法冲出去,然后到这里和我会面。如果太上老君道观暴露了,3天后的晚上8点到仰光白象宫后花园的秋千架下和我接头,我带你返回祖国。”
这时,道士墓地的东面匝道上走来两个道士,龙飞赶快转换话题,“姑娘,用了我的方子,你就不用发愁了,可以享受天伦之乐,以后多子多福,可能是龙凤胎。”
胡玉娜站起来,说:“谢谢道长。”
龙飞说:“我是个云游道士,一生逍遥自在,无忧无虑,走遍天涯海角,不为名利所扰。”
胡玉娜朝他鞠了一躬,轻轻地离开了道士墓。
晚饭时,胡玉娜特意到书房周围转了一遭,没有发现异常动静。
她吃过饭,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兜里装的小匣子;她扭动了开关,小匣子里发出嘈杂的声音。
她把小匣子贴近耳朵,聆听着里面发出的声音:
是黄栌的声音,她好像已经烂醉,叫着:“我不行了!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多哥,今天晚上你陪我睡;绿如意那个王八蛋,他撇开我走了,我好孤独,好寂寞,每天只能抱着枕头睡觉,在这个热带雨林,他妈的,我受够了……”
多哥显然也喝醉了,他带着哭音说:“教务长,我哪儿敢哪,就是借我二百个脑袋,我也不敢……”
黄栌说:“你他妈喝那么多,足足喝了有一瓶白兰地,你还行吗?早就成缩头乌龟了吧?!哈哈……”
索拉也喝多了,她说:“教务长,你别跟他睡,他浑身土腥味,一拍后脊梁,光吐大土鳖。你跟我睡,我就像一个皮褥子,保险你舒服……”
黄栌说:“我跟你睡?!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猪模样!我哪里能跟猪睡?!我跟苏朵睡去!”
索拉说:“我知道你喜欢苏朵,那个小花骨朵,一掐一汪水;白藕,谁不捡嫩的摘?馒头,谁不挑热的拿。”
黄栌说:“我跟你没感觉,我跟苏朵有感觉。”
索拉哭丧着脸说:“不是,教务长,你还蒙在鼓里,苏朵这些天跟舒拉勾搭上了,两个人一天到晚嘀嘀咕咕……”
黄栌说:“舒拉?我还嫌这头北极熊胳肢窝臭呢,能熏我一个跟头。”
多哥说:“教务长,那天晚上缅甸政府军那个混小子开着装甲车来,包围了咱们军校,舒拉和苏朵两个人磨磨蹭蹭,在房上你压我,我蹭你,一会儿就不知道去哪里了……肯定是干那个事去了!”
黄栌说:“你们别提这些好不好?我心烦。我就喜欢苏朵,她未来能当特工之花,梅花女皇,你们信不信……”
索拉说:“我信,我信。”
多哥说:“打死我,我也不信!我困了,我回去睡觉去了……”
黄栌说:“今儿个晚上,谁也不许走!都在我屋里睡,咱们也尝试一下共产共妻……”
一忽儿,只听到呼呼的鼾声。
胡玉娜这边真真切切地听着,心里一阵高兴。
她想:如果黄栌、索拉、多哥这几个人喝得酩酊大醉,呼呼睡去,正是我下手的好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想到这里,胡玉娜信心十足,取出手枪,擦了又擦,塞在腰间,拿了手电筒,出了房门,朝后院书房摸来。
她来到书房西侧,先爬上房,沿着房脊朝书房摸去。
她回头瞅瞅,没有一人。
她思忖:那个接应我的人究竟是谁呢?
皎月当空,洒下一片温柔的清辉;军校里一片沉寂,静得有些异常。奇怪的是,今夜没有风,树不动,花不摇。
胡玉娜来到书房的屋顶,打开房脊的一扇小门,钻了进去,然后扭动吊灯的开关,顺着吊灯滑了下去。
书房内静悄悄的,警报没有响。
她想:警报没有响,是不是接应她的人弄断了电线。
她扭亮手电筒,四周照了照,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于是大着胆子来到外国文学柜前,她在柜子周围摸索一番,终于在第三层里摸到一个开关。她扭动开关,书柜开始旋转,露出了一个洞,仅可一人钻入。
她钻入墙洞,下面有个地道,她打着手电筒,顺着台阶进入一个暗室。
暗室内有个双人床,旁边有个床头柜,对面是个衣柜。
她仔细搜索着,尽量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她来到书柜前,打开了书柜。
柜内是黄栌平时穿的各色旗袍,玫瑰色、洋红色、宝蓝色、墨绿色、米黄色……五彩缤纷,每件旗袍上都有梅花的图案。
衣柜内上面悬挂的一件小物件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黄护用过的月经带,是一个半尺长,十厘米宽的小布带,粉红色,饰有金黄色梅花图案,两头有一根布带绳子。
胡玉娜因为至今没有月经,因此她没有用过这种月经带,也没有见过此物;她觉得这个小玩意十分稀罕,于是把它拿在手里。她忽然觉得这个小带子沉甸甸的,好像带内有什么东西,于是她撕开了这条小带子,带子里有一块折叠的布,白布上有清晰的字迹,只见写道:
梅花党金三角特训班历届学员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写了有一百多个人名。
胡玉娜又惊又喜,赶快把这个小带子揣进兜里,然后迅速离开暗室,爬了上来。
书房内还是没有动静。
胡玉娜思忖:黄栌一伙一定是喝得大醉,正在梦乡遨游呢。
她想再找那一份名单,即东南亚梅花党特工人名单。
这时,只见房上有个人影一闪,有人唤道:“玉娜同志,快上来!”
她抬头一望,正见一个老年男人头戴白毛巾正在招呼她。
头戴白毛巾!
她想起白天上午在太上老君道观道士墓龙飞对她讲的话。
她攀住吊灯爬了上来,正见那人半跪在房脊上,背朝着她,一手持枪,警觉地注视着四周。
“名单拿到了吗?”他问。
“拿到了。”她回答。
“龙飞同志让你交给我。”
“好。”她从兜里取出那个小布带递给他;他接过小布带,迅速放入自己兜内。
胡玉娜说:“还有那个名单呢?”
来人说:“我已在书房桌上的砚台里找到了,那张图就藏在砚台上的李白醉酒造型的酒坛里。”
胡玉娜激动地说:“太好了,今天晚上真是太顺利了!”
这时,军校里探照灯雪白的光柱朝她们射来。
传来黄栌的声音:“你们被包围了:快投降吧!”
胡玉娜听了,呆若木鸡。
那个男人把她按倒在房顶上。
这时,枪声大作,子弹“嗖嗖”地飞过来。
书房的周围出现了全副武装的卫兵。
双方激烈对射。
来人对胡玉娜说:“看来我们中了敌人的圈套。”
原来黄栌在洗浴时忘记摘手表了,手表侵了水不转了。她去修表,发现了小型窃听器,恍然大悟。于是将计就计,演出了一场她和多哥、索拉佯醉的情形,然后在书房周围布置了伏兵。
枪声愈来愈烈,子弹打中了胡玉娜的胸部。她摇晃了一下,艰难地对来人说:“你快撤,我来掩护!”
来人说:“我们一起撤!”
胡玉娜摇摇头,说:“我,恐怕不行了,我掩护你撤。你一定要把名单交给龙飞,完成任务!”来人爬近胡玉娜,扶起重伤的她。
这时,胡玉娜才看清来人的真实面目,原来他是军校的厨师南振奋
“南师傅,原来是你?!你是我们的同志!——这太好了——”
原来南振奋是龙飞的妻子南云的叔叔,是南振发的弟弟,1948年打入国民党军队当厨师,随军撤退到缅甸。由于他做得一手好菜,又混入梅花党特务军校。
南振奋说:“胡玉娜同志,我背你走吧——”
胡玉娜吃力地推开他,这时,多哥带着几个卫兵已经从房屋的西侧沿着房顶冲了过来。
多哥叫道:“捉活的!”
胡玉娜扭过身,瞄准了多哥,开了一枪;多哥摇晃着摔下了房。
胡玉娜几乎晕厥,她挣扎着对南振奋说:“见到龙飞,你告诉他,我很崇拜他,也很喜欢他——”说到这里,她苍白的脸上付出了血色。
“你还要告诉他,让他每年清明到我父母的坟头上烧点纸,帮我尽一点孝心——”她猛地一推南振奋,把他从房上往后推了下去——
胡玉娜一手持枪射击,一手捂着伤口,对房下喊道:“黄栌,我就是苏朵!我就是中共卧底的特工!”
正在指挥卫兵和学员强攻的黄栌听见了,怔住了,她没有想到自己臆想中的“同性恋伙伴”,那个文静典雅、博学多才的少女竟是女共党。
她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说:“苏朵,你怎么会是盗我梅花图的女共党!你那么出色,是未来的特工公主,你投降吧,我会向父亲替你求情的。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你还年轻,今后前途远大!”
胡玉娜想拖延时间,让南振奋跑的远一点。她说:“蒋介石的统治已经崩溃,他如今孤守空岛;中国共产党代表的是正义的事业,建国10年来建设事业突飞猛进,你在这个热带雨林,空守着几间小房子,给老蒋卖什么命?!还是放下武器,投向祖国大陆,寻求光明吧!”
黄栌说:“苏朵,你受共产党的毒太深了!你的那个亲戚不就是被毛泽东整惨了?”
胡玉娜哈哈大笑,“我根本不是什么彭黄张周反党集团成员的亲戚,我叫胡玉娜,是中共特工人员,我的上级叫龙飞!”
黄栌听了,大惊失色,指挥下属一起开枪。
胡玉娜顽强地与之对射。
又一颗子弹射中了胡玉娜的左臂。
她不想让自己活着落在敌人手里,生怕自己忍受不住敌人残酷的各种刑罚,做出对不起自己信仰的行为,她终于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头部——
呯,枪声响了。
她倒在血泊之中——
晨曦微露,金三角的热带雨林里,匆匆走着两个人,默默无语,只有小溪淙淙的流水声。这水声混杂着他们的泪水,仿佛淌进了他们的胸膛,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