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瞒天过海

作者:朱晓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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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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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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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704字

那天夜里进秘洞的六个人当中,唐少校是第一个死的,之后引来大批日本人开枪以及柳晓晓反击。


唐少校为何诈死?汤恩伯为何将他安置在曾彬这里?他与传国玉玺有什么关联?


一连串问号盘旋在两人脑海中。


就听曾彬说:“喔,兄弟明白了,少校你是担心”


唐少校说:“是的,我反复考虑那桩事,传国玉玺事关重大,重庆方面看样子不会轻易罢休,最近军统中统的人都来了,汤司令如果觉得捂不住盖子,首先想到的就是杀人灭口。”


曾彬含义不清地“噢”了一声,里面陷入沉默。


“动手?”柳晓晓靠近匡睿问。


“再等等。”


匡睿拿不准里面两人身上有没有枪,突然冲进去的话就算来不及开枪,激烈的打斗声也会惊动卫兵,另外他也想让两人在放松的状态下多透露点信息,远比严刑逼供效果好。


过了会儿曾彬说:“此事牵涉面甚广,被要求严守秘密的多达二十多人,都安置在侍卫队各位兄弟家里,倘若灭口,汤司令也太让弟兄们寒心了,兄弟我觉得不可能……别着急,有机会我再问问。”


唐少校苦笑:“这些天细细回顾十多年戎马生涯,多少悟出点东西,人生啊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光宗耀祖统统是假的,只有抓住有限时间多陪陪家人,孝敬父母,教育子女才是王道,所以加官晋爵对我不再重要,也无须有啥说法,我就想悄悄离开,回老家守着一亩三分地。”


曾彬停顿了好半天缓缓说:“兄弟已经劝了四个多小时,算得上苦口婆心吧?”


唐少校道:“我理解,你是职责所在,不得不为。”


曾彬道:“站在兄弟立场上希望你多忍耐些日子,于己于人都有好处,否则少校从此要过颠沛流离、提心吊胆的生活,弟兄们也要受牵连,不知多少人将遭到责罚处分……”


唐少校道:“确实如此,但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啊……”


里面传来椅子翻倒以及人坠地的声音,紧接着唐少校道:“抱歉,我已事先在茶水里下了药,这样我能如期行动,你也交代得过去……”


“你……不能这样……做……”


曾彬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没了声息。唐少校冷笑一声,从他身上搜出手枪插到腰间,挽起袖口裤脚,悄然无声打开暗门,门刚开了两三指,一道冷风扑面而来,然后脑门一凉,被手枪抵住。


“唐少校,咱们又见面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匡睿笑嘻嘻说,柳晓晓则将唐少校逼到最里侧角落贴墙而站,双手放在后脑勺。


唐少校认出两人,微微叹息道:“原来是你们,这么长时间还没被抓住,真不容易。”


“你很失望?”柳晓晓冷冷地说。


“那倒不是,事实上你们活的时间越长对我越有利。”


匡睿上前抬起他的右手,转了转那枚玉扳指道:“它不是明代古玉,而是近几十年做的旧,工艺还可以,但肯定值不了那么多钱……那天夜里我骗了你,非常抱歉。”


唐少校愤愤瞪了他一眼。


匡睿又说:“我已说了实话,接下来轮到你了,老实交代那天夜里到底怎么回事,给我慢慢道来。”


“有半句假话当心本姑娘废掉你,叫你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柳晓晓恶狠狠道。


匡睿补充道:“她说到做到的。”


唐少校摇摇头:“假话?到这个时候有必要说假话吗?我倒想让更多人知道那桩事的内幕,防止日后背不明不白的黑锅……”


修筑战壕时挖掘到元代皇室贵族大墓的消息是唐少校第一时间获悉,当时汤恩伯并没在意,吩咐他找位懂行的一起过去处理一下,言下之意把值钱的搬走就行这是各地部队通行做法。鉴于之前有过合作经历,唐少校便叫上鉴定中心陈教授。


进墓勘察的结果大出所料,墓主是元定宗贵由的女婿窝阔纳罕吉,随葬物品相当丰厚,其中居然有传说了数千年的传国玉玺!唐少校激动得喘不过气来,随即向汤恩伯报告,遂连夜转移所有随葬物品到湫望山的秘密避难所。


除了传国玉玺。


它被送到司令部,直接交到汤恩伯手里。当天晚上汤恩伯独自把玩了很久,然后亲手锁进办公室保险柜。第二天,意犹未尽的汤恩伯再度打开保险柜,传国玉玺却不翼而飞!


“闹了半天是汤恩伯把东西弄丢的!”柳晓晓惊叹道。


匡睿不动声色:“这样的话后面发生的事才解释得通……继续说。”


换普通人肯定要大叫大嚷,把晚上、夜里值班的侍卫全部抓起来严刑拷打,但汤恩伯何等深沉,知道从失窃到现在已过去几个小时,传国玉玺肯定被迅速转移到安全地点,就算拷问出来真相也得不到宝贝,相反还得遭到重庆方面的质疑和问责。他按捺下性子找唐少校商量对策,订下一整套移花接木之计:


第一步做了个假传国玉玺送到湫望山秘洞,找皇甫沙等人参与鉴定;第二步找心腹侍卫装扮成日本突击队队员;第三步趁皇甫沙等人即将碰到锦盒时制造混乱,打死两三个,只留顶多两个活口证明传国玉玺是被日本人抢走……


柳晓晓怒气冲冲道:“好哇,我们的命就不是命,随便你们怎么玩?”


匡睿细细咀嚼他每句话,点点头说:“设计得很周密,后来呢?”


唐少校下巴冲柳晓晓一扬:“开始很顺利,一切都在掌握中,谁都没想到柳姑娘带了枪……”


唐少校说“日本突击队”五个字实际是暗号,那一轮射击全是空包弹,以配合唐少校诈死。但随后发生两个意外,一是洞内传出两声惨叫,二是柳晓晓偷偷带了枪并混过重重检查,举枪反击,堵在洞口肆无忌惮射击的几名侍卫都被打死。


参与行动的都懵了,唐少校当即下令实弹攻击,洞内不留活口!然而趁他们调兵遣将的空隙,匡睿和柳晓晓溜之大吉。


“洞里呢,还有几个活着?”匡睿迫不及待地问,显然这个问题对他十分重要。


“那天夜里太乱了,一切都失掉章法,哪像一班职业军人的反应?难怪碰到日本人净打败仗!”唐少校喟叹道,“后来发现你俩从后门逃跑,我赶紧带弟兄们去追,竟忘了先盘查秘洞里伤亡情况,等无功折返后回到秘洞,里面只……只剩下一具尸体……”


“谁的?”匡睿和柳晓晓异口同声问。


“二掌柜,皇甫世家二掌柜皇甫栩。”


柳晓晓嘴巴圈成o形,吃惊地说:“是吗?”


匡睿却在心里默默说果然这样,与我猜测的完全吻合,真相,真相快要出来了!


唐少校续道:“搜查中发现那只假传国玉玺也不见了,其他东西均完好,当时所有人都心乱如麻,来不及多想,便炸掉整个避难所,把一切罪名都推给日本突击队……”


提到假传国玉玺,柳晓晓表情略有不自然,匡睿却若无其事问:“日本人难道是泥塑的菩萨,半点火气都没有,任由汤司令栽赃?”


“说来也怪,不管我们怎么宣传、攻击,日本那边始终保持沉默,连最起码的抗议都没有。”


匡睿沉吟道:“以日本人没事都能闹出事儿的禀性,实在很反常,关于这一点汤司令怎么理解?”


“他怀疑日本人确实插手此事,也怀疑与你俩有关,这一点绝非凭空栽赃,”唐少校道,“从柳姑娘带枪,到秘洞里两声惨叫,还有事后居然四个人失踪,种种线索表明这是一桩事先谋划的行动。”


匡睿苦笑,过了会儿问:“除了我俩,查到大掌柜和童老的下落吗?”


“没,你俩至少还露过面,他们一直没消息,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派人监视了,可是……”


“那么大掌柜……”


柳晓晓还想问什么,被匡睿打断:“打算逃往哪儿?”


唐少校长长叹息,脸色黯然:“我老家在大连,也是沦陷区,我打算悄悄回家接出老婆孩子去四川,哪怕开荒种地总比受窝囊气好,刚才说伴君如伴虎,这些年跟在汤司令后面干了不少违心事甚至坏事,也杀过无辜士兵以及老百姓,我这双手,嘿嘿,可以说是沾满了鲜血,所以……只求平安终老吧。”


匡睿点点头。


柳晓晓拿枪抵着曾彬脑门说:“这家伙怎么处置?关于那天夜里的情况,他对我们有何帮助?”


“谁让你们找他的?”


“金铭。”


提到这个名字,唐少校脸上浮现古怪的神情,迟疑会儿问:“你俩……了解他吗?”


“他是我师兄。”


“不,我是说最近几年你们可有联系?”


“有联系吧,不过……”


匡睿看出端倪,抢着说:“偶尔联系,只知道他是行动大队军官,具体情况并不了解。”


唐少校颔首:“这就是了,金铭这个人,实际上一直是重点监视对象,军统怀疑他是共产党……”


这是两人第二次听说金铭与共产党有关,吃惊地对视一眼,柳晓晓问:“有什么证据?”


“要有确凿证据早就抓起来严刑拷打,还会让他成天出入于军营?当然军统也有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因此一直没动,”唐少校道,“前些日子军统的内线发现整个中原地区共产党地下组织频频异动,像要有大事发生,才提前下手抓捕金铭……”


“不是说军方可以保他么?”柳晓晓焦急地问。


“怎么保?高层都知道他是共产党,弄不好要押送到重庆呢。”


“啊!”


柳晓晓傻了眼,待在原地眼泪唰地下来了。


在同门一班师兄弟里,金铭是她少女怀春时最心仪的对象,以至于挖空心思想很多刁钻古怪的问题去请教,然后痴痴看着他比画招式,纠正她不到位姿势,多少个夜晚,她常常枕着他的名字入睡。


金铭艺成告别师门那天,特意拍拍她的肩膀说“有机会去洛阳找我”,可怜的女孩把这句话当作一个暗示,一个承诺,多次写信给童名柏表示要去服侍。正巧童名柏眼力大减,身边需要帮手,很快便将她接到洛阳。


到童家安置下来后,她立即兴冲冲去找金铭,却在大街上遇到他陪未婚妻购物,这才知道他早就订了娃娃亲,家里正隔三岔五催促成婚。金铭固然极不情愿,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不敢违拗。


为这事儿她足足哭了三天……


“快走吧,时辰不早了,”匡睿提醒道,“药力一过曾彬会报告军方,加紧对城门附近地区盘查。”


唐少校霍然醒悟:“对,那我先告辞……谢谢二位手下留情,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唐少校从宅院西南角破损的墙根溜出去,过了会儿匡睿拉着失魂落魄的柳晓晓沿原路返回越墙而逸。


“为什么不问‘今晚怎么办’?”见柳晓晓愁眉不展,匡睿故意逗她。


“原来师兄故意宽慰我们,他这一进去大概……”


“别担心,抓不住证据,军统也拿他没辙,再说究竟是不是共产党还两说呢。”


“是的,不过……”


“别多想,有些事我们无能为力,”匡睿说,“走,到老萧家歇会儿,他已安排好了。”


老萧家位于城南稍偏僻的位置,别看他人长得粗豪不羁,设计的院子倒有几分雅致。院墙由古朴钝拙的青灰色石块砌成,墙沿下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小草,满院云松斜影下,高低错落分布着几间青砖红瓦的房子,两侧溪水淙淙,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两人舒舒服服睡了一整天,晚上老萧从外面回来,换上身穿柔软宽松的棉布睡袍,手执烟袋笑眯眯陪两人喝茶、吃点心,有一句没一句地侃各种趣事儿。柳晓晓没心思枯坐,直率地说我去睡觉了。老萧还是笑着,突然说传国玉玺有下落了,跟你俩没关系。


“什么?”匡睿和柳晓晓同时惊道。


“不知谁放的风,已经传好几天了,反正言之凿凿,”老萧吸了几口烟接着说,“说传国玉玺最先落到汤司令手里,他起了贪心,故意在山洞设陷阱将罪责推给你俩,不过东西藏在司令部又被人偷了,目前仍没运出洛阳城。”


与唐少校说的如出一辙,不过某些细节略有出入。


“外面有什么反应?”匡睿问。


“风向转过来了,本来大家就觉得凭你和柳姑娘哪敢玩这么大?而且在汤司令的地盘上。那天夜里参与者众多,尽管疏散转移到各处,难免有风声泄露,据可靠消息汤恩伯已飞往重庆述职实际是去解释此事,”说到这里老萧眨眨眼,“最新消息是守城卫兵已收到命令,明早开城门前撕掉你俩的通缉令。”


柳晓晓激动地站起身:“我们不再是通缉犯了?”


“官方没有确认,只不过释放出暗示而已,你俩还是小心点儿,”老萧提醒说,“万一被汤司令手下抓住你俩二话不说直接咔嚓,来个死无对证。”


“那倒是。”柳晓晓怏怏坐下。


匡睿问起另一个话题:“世家在焦作、南阳、平顶山和信阳四家分店的事有无进展?”


“你以为凭大叔公二叔公两个愚蠢透顶的糟老头能办成事儿?连店带货将近三百万全扣着,本来嘛大掌柜已跟日本人协商好了,突然半途换人,两眼一抹黑啥都不懂,日本人哪愿意理?看来是亏定了。”


“世家内部目前什么状况?”


老萧嗤笑:“乱成一团糟。先说容姑娘跟霍寨主勾搭成奸,然后为争大掌柜位置打得不可开交,再有皇甫东欠下三十万大洋赌债,世家为还赌债准备强行卖掉润泽玉器店……”


“啊!”匡睿大吃一惊。


“谁知你娘当着大家的面掏出润泽的房契地契,反让世家上下全傻了,瞬间扭转乾坤,现在三十万赌债的事儿还没了结,喻老板天天派人上门逼债,扬言一个月内收不到钱就封古玩店!”


“原来如此……”


老萧本以为匡睿会义愤填膺,未料他只淡淡附和了半句再无下文,两眼不停闪烁,似乎在盘算筹划。老萧诧异地瞅了他两眼,突然哈哈大笑,道:


“瞧你这副模样又在捣鼓什么鬼心思了,老实说,你打算干吗?”


匡睿沉吟良久,冲柳晓晓使个眼色:“拿出来给萧叔掌眼。”


由于事先已沟通妥当,柳晓晓爽快地捧出锦盒,一层层打开,赫然露出传国玉玺。


老萧身体向后一仰,张大嘴久久合不拢,呼吸粗重而急促,呆了半晌才吃吃说:“闹,闹了半天,东西还,还,还在你俩手上?”


“假的。”柳晓晓笑着说。


“嘘”


老萧擦了把冷汗,又恨又气捶了匡睿一拳:“臭小子,想吓死你萧叔?这种玩笑能随便开?”


匡睿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萧叔,柳姑娘打开锦盒刹那,您老没考虑过真假?”


“这玩意儿……谁敢造假?再说蛮像模像样的……像真的……”


“如果突然出现在拍卖会上,外加几位专家捧场,大概没人质疑它是赝品吧?”


老萧猛地明白匡睿的意思,瞠目结舌:“你小子……也,也太太太……你敢拿赝品冒充真品?就算你吃了豹子胆,哪家拍卖行敢答应?”


“皇甫世家有拍卖资格。”


“开什么玩笑?”老萧简直以为匡睿脑子烧坏了尽说胡话,“你是世家那些家伙的心腹之患,一旦露面告密还来不及,怎可能甘冒风险帮你干这等事?”


柳晓晓也说:“是啊,万一露馅岂不砸了皇甫世家数百年的招牌?你忍心这么干?”


匡睿凝视不停跳动的油灯火焰,半晌才幽幽地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皇甫东没有选择,我也一样。”


“喔”老萧若有所悟,“以偿还三十万赌债相诱?”


“麻烦萧叔安排我见容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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