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许久的社团问题，在兜了大半圈以后的结论，竟然是参加乒乓球社。天知道，我压根儿不会这东西。入社最主要的原因是学姐认为以我将来的工作量，最适合的社团就是乒乓球社。

“因为乒乓球社全是我的人，而且每一代的掌门人，都得立誓永远对我效忠，因此想要不出席就有完美的成绩，当然得参加自己人的社团。”

啊，晕倒！

这就是莫名其妙被安排参加乒乓球社后，跑去询问和研学姐时，她给我的答案，抑或说是命令。

“那么，意思就是说……”

“千万别再跑去问学姐，那将会是自讨苦吃的举动。”

刚开学的午后，冷冷的冬天即将离开，南部的大太阳已经提早报到，热到令人不知该怎么熬过接下来的炎热夏季——这不过是早春罢了。心中纳闷地和阿硕、大峰学长练球，顺便闲聊着为何我不能选别的社团这问题。大峰学长劈头就叫我千万不要再去问学姐“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问学姐，总能问他吧。

“因为有一堆人陪着你，所有的人都是乒乓球社的呀。”

“真的吗？包括俞婷？”一出口就想赏自己一巴掌，竟然不经大脑就单问她一个人的名字，死了！

“嘿嘿。”大峰学长伸出手揽着我肩膀，对我露出诡异的笑容。

“还，还有淇贞吗？”我赶紧补上相关人物企图瞒天过海。

“哦，淇贞是乒乓球社的没错，但从来没见她来打过球；而俞婷呢，目前主要重心放在戏剧社，几乎不出现在这儿。”阿硕学长边跟人练球边回答我。

唉，那还搞个屁呀！竟然跟我说“所有的人”都是乒乓球社的，骗人！

“嘿嘿。”大峰学长还是维持那种讨人厌的笑容看着我。

“大峰，你究竟要不要练习，别仗着自己有天分就不练习。”社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峰学长身后，接着用球拍用力拍学长的头。

“社、社长……”大峰学长露出痛苦的表情，想必这一下很痛吧。

“学姐叫我罩着你们，没说可以容许你们偷懒。”

“怪了，我从没见过你骂其他不练习的人呀，为何光盯我一个？”大峰学长反问他。

“因为……”虎背熊腰的社长忽然露出那种望向远处，恶心得让我觉得“人间四月天”又开演了的目光，“学姐是我们心目中的女神，配给阿硕这样的超级大帅哥也就罢。但为何连你这种痞子流氓都可以追得到校花，真让人不服气啊！”社长开始激奋起来。

“喂，社长，你这样是人身攻击，公报私仇啦！”大峰学长抚头瞪他。

“谁公报私仇呀？明明就是你没在练习！要不然，说说看你何时认真练习过？每次来都在乱来！”

“很多人都是乱来的好不好，你看那边的学妹们，我从来都没见过她们打球。而且还都穿短裙来，那种装扮哪里是来打球的，骗谁啊！”

“那是女孩子嘛！你堂堂一个大男生，不会要我也这么放水吧？”

“社长，别再找借口了，你这个见女人就起色心的家伙。总而言之，你就是偏心，公报私仇！”

“什么？！你竟敢这么说我？可恶！不然咱们就来单挑吧，挑赢我的话，我就当你有认真练习！”

“好啊，挑就挑，你以为我会挑输你吗？谁不知道我大峰号称体育界的天才，告诉你，这绝对不是浪得虚名。”眼见两人纷纷卷起袖子，好像真的准备要开杀的模样。

“你们别吵嘛！我跟大峰学长认真练习就是，别为一点儿小事吵起来。”我急忙出声劝阻，为何一点小事两人就吵到要单挑，会不会太夸张了。

“啊！”

刚才大峰指控的那些穿短裙的学妹，忽然指着电视大叫。因为乒乓球练习的场地其实就在餐厅隔壁，也没挡墙，所以可以一边打球一边看着墙上的电视。经她们这一大叫，所有的人都看向电视。当然，我也是。

“啊——”我惊吓地发出声来。

原来，那是一支香水广告。

画面处理极唯美，欣赏里头那一吻时，连我自己都觉得浪漫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广告的魅力就在于此吧。那个欲言又止的表情之后，画面轻轻打上一串日文。

“‘恋爱之歌’哩。”学妹大叫。

原来这款香水叫“恋爱之歌”？

“我前两天去逛百货公司时，小姐介绍过了哟，不过这还是头一次看到电视上的广告，可能是新上市的吧？”乒乓球社一堆闲着不练习的女孩子挤一块就聊起来了，七嘴八舌，现场立即活像个巨大的菜市场，连男生们也纷纷探问起女孩子来。

“日本香水呀，难怪连里头的模特儿也日本味十足。那女生虽然化着很成熟的烟熏妆，但长相就是日本可爱型的女生。”

“我喜欢这种的，日系的可爱女生，呵呵。”有个恶心的男人，用恶心的语气装可爱说道。

居然是社、社长？他不是说要单挑大峰吗？怎么一转眼的时间，他已经跟人家凑在一块儿长舌了？

“社长，你少恶心了，只要美眉长得稍微清秀可人，你就觉得可爱了吧！”

“我是这种人吗？我挑得很呢。”

“哪有。你谁都说可爱、漂亮，尤其是广告模特儿，没有一个你不喜欢的。”

“竟然这么说社长，太没礼貌了。有空在这儿说闲话，不如赶快去练习，去！”

“咦，新来的社员？长得好帅啊。”忽然有女生指着我说道。本还想着电视上那个广告，努力回忆着那火辣辣的吻时，一堆人竟然朝我走过来，吓我一大跳。

“干吗？你们不要靠近啊。学姐有令，任何有怪异企图的女孩子，通通不得靠近阿硕。”大峰拿着乒乓球拍一把挡在那群女孩子面前。

“学长，这个我们知道啦！我们是想认识一下新来的社员。”

“新社员？”大峰学长指指我。

“我、我吗？”我害怕地问道。

“对呀。你念哪一系的？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像女孩子那般好看？”

“女、女孩子？”

我生平最痛恨人家说我像女孩子！本来还挺害怕人家发现刚才那个广告上的男生是我，既然没有被发现，那么也就没必要缩头缩尾。俞婷说我像娘儿们也就罢，其他女人就不许这么说，听到就不快。

“哼！阿硕学长，来吧，教我基本功吧，好歹要打得到球，我至今连一颗球都还打不到。”懒得理她们，我自顾自练球去。

一群女生自讨没趣又聚回刚才那个角落聊天去了。

“喂！干吗对女生这么没礼貌，人家说你帅干吗甩头走人？”社长追上来问。

“我不喜欢。”我冷声答道。

“说你帅还不喜欢？喂，学弟，不要太过分。”我心情极差，社长找碴弄得我更不快。

“干吗不搭腔，闷死人还自以为是呀？”

“不要挡我的路。”

“就挡你的路怎样？”

眼前这头熊似乎有点让我真的毛起来了。但是我乒乓球打得这么差，又不能大声地跟他说单挑。不晓得如果动手开打的话，有没有胜算？

“学、学姐？”社长脸部表情忽然僵硬地叫道。

我转头一看，和研学姐？她怎么忽然出现在此处。

“大熊，你过来。”学姐优雅地把手提电脑放下。社长依言过去，态度毕恭毕敬。

“你现在是想找人单挑吗？”学姐微笑道。

社长竟然没有回答。咦？社长的额头似乎在冒冷汗哩。学姐明明一脸甜美的笑容，他干吗吓成这样。

“正好，我也好久没练身手了，不如就跟我挑吧！”

“和研，没什么事的。社长，你去休息一下吧。”阿硕学长开口缓和气氛。

“不能就这么算了。阿杰，你也过来。你和大峰去打球，没事。”她安抚阿硕学长后，就看向我。

怎么有一种山雨欲来的不祥预感。和社长一样乖乖地走过去后，我和他排排站在学姐面前。

“身为社长就要有度量，无论是可爱的学妹还是难搞的学弟，你都要搞定。当社长靠的不只是乒乓球的实力，那不过是第二重点，主要是对社团运作和协调做最完善的处理。我知道人都有心情郁闷和脾气不好的时候，但你身为社长对这方面得更加有耐性才行，不然如何主持大局？”

社长沉重地点头。

“阿杰，你呀你，这里可不是你家，在团体中你就不是大少爷，能否稍微把臭脾气改一改？”学姐怒瞪我道。

此时，我才忽然发现这是严重的问题。

“身为我签约的模特儿是不能随便动手的，万一打伤脸，你要赔偿我的损失？就算你赔得起好了，这是做人的态度吗？”

摇头，的确不是，我骨子里果真还是个大少爷。

“要打架也要打得有价值，为点小事像话吗？身为一个男人，不要随便就情绪激动！”学姐走到我俩面前左右手各出一拳打在我们的肚子上。

强劲有力，虽然不重，但劲道很深沉。一个字，痛！

“不要丢人现眼。在乒乓球社的男人们要相亲相爱，团结一致，这是我们的宗旨。”学姐说教的样子，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记住了！身为社员可以不会打球，但不能有辱本社的社风，更不能自行搞分裂。”

啊……真是痛彻心扉。比起淇贞打我肚上那拳，还真是小巫见大巫呢，原来学姐不只以德服人，连以武力解决问题也都是一等一的人物。

“因为，”学姐恢复甜美的笑容，“我会离开你们。虽然不是永远，但这次已然确定，没花个一两年是不会回来了。”

啪！

学姐这番怪异的话一出口，就忽然听见东西砸地的巨响。全社的人都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只见原本在一旁和大峰学长练球的阿硕学长，一听见此话，连球拍都大力打飞数丈远。只见他缓缓转头看着学姐。

“你……说的是真的？”半晌之后，阿硕学长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

“对不起，教授刚才通知我，还来不及告诉你。”学姐语气充满不安的歉意。阿硕学长看着她没说话，原本好看的脸浮现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神情。学姐走向阿硕学长，正想触碰他时，阿硕学长退后，明显拒绝。

“我知道，像你这么聪明的女孩子，我不该老是耽误你的人生计划，妨碍你所追求的未来。”

“我并没有……”学姐的话被阿硕学长打断，他示意学姐不要说话。

“这常常使我感到痛苦，仿佛‘永远’这件事对我们而言，太过遥远。”阿硕学长露出微笑，虽然是笑脸，但在我看来像是在哭泣，着实令人不忍看下去。接着他以一贯慢条斯理的方式走过去捡起乒乓球拍，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乒乓球室。

“学姐？”大峰学长和我同时感觉事态严重。

“让他去吧。凡是男人，都该学着长大。”学姐露出超级无敌甜美的笑容，“哦，对了，阿杰，等下社团结束后就马上去工作室一趟，卉卉有新的广告计划要给你，别忘记过去啊。”接着拿起手提电脑对我们点点头后，朝着和阿硕学长相反的方向离开。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对她而言只是谈论天气那样平常，一点儿影响也没有。

“这个传说，要破灭了吗？”大峰学长垂头丧气地喃喃自语道。

望着他们各自离去，我不知所措。如果说，这种状况有可能是每段轰轰烈烈感情的结局，那么对于自己是否该表明对俞婷长久以来的感情，就目前的我来说，又开始打上问号了。

“社长，对不起，是我大少爷脾气臭难相处。”诚心跟社长道歉后，我又走到刚才那些女生面前，“抱歉，刚才不好意思。”接着把东西收拾一下，“大峰学长，那么我就先过工作室去了。”

很显然，今天的低气压似乎并没有因此解除，可以说还是在持续笼罩着，没有一件事情顺心如意。因为才一走出社团办公室，就遇见俞婷和她男朋友。

“哈啰，阿杰，你要去工作室吗？”俞婷巧笑倩兮对我打招呼。

“是呀，怎么，你也得过去吗？”不晓得为什么，虽然摆在眼前的是既定的一个事实，但我却下意识自动拒绝接受这个事实。着实令人意志消沉的一天。

“凯威，那么明天见啰。”她和男友道别后朝我走过来。

“怎么，他不陪你吗？”

“他还得练球，联赛快开始了。”

“这样呀……”

“那么，今天就麻烦你顺道载我到工作室去了。”

“呃，好……那，走吧。”

一进工作室就发觉今天似乎有什么大活动在举办。

平常都是卉卉和俞婷带我拍照，我完全没在管公司的事情，所以这场面究竟是啥活动，全然不知情。我不像淇贞有很高的身价，虽然拍照的价格和淇贞的相差并不大，不过知名度倒还没她那么高，三个多月来只拍拍平面杂志。

不过基础模特儿课程进度倒配合得不错，卉卉认为是够水平了；而空手道方面也有专门的老师教，比较痛苦的就是常常得跟淇贞练习，虽然已经慢慢进步到不会被她狠扁的程度，但实力还是有差。这次既然是特地叫我到公司开会，那么可能有大case要争取吧。会不会，跟眼前这些忙碌的人有关？

“阿杰，俞婷，你们来啦，快点去准备试镜吧。”助理芸姐一到就抓着我和俞婷往化妆间奔去。

“什么？试镜也不提早通知我们，这样来得及吗？还有，为何男女生都可以试镜？”俞婷紧张地问道。

“因为这次要的是一男一女。也别太担心，他们要的是比较纯真型的模特儿，你们上去试一下，卉卉说你们应该没什么问题。”

最好是没什么问题啦！

这辈子从来没正式参加过试镜，打完乒乓球后一身汗臭不说，样子更是糟透了，她们竟然觉得这是在预计内的事情。真不知孙家姐妹是老谋深算还是过度自信。

“糟糕，来不及了，衣服也没办法换了。你们两人直接上吧！”连抹把脸都没时间，助理一脚就把我们两人推到厂商的镜头前。

场上什么都没有，纯白的背景，连道具都没有。

“啊，只来得及替你摸来一条毛巾。”俞婷在高强度的灯光照射下，亮着她的招牌笑容，递上一条微湿的毛巾。

“呼，谢啦！”拿起来想都没想就往脸上抹，毛巾还带着淡淡薄荷香，味道真宜人。

周俞婷给的东西就是和旁人不同呀，想着她有男友就能够死心的理论，简直是自欺欺人的想法，唉。

“咦？你们俩是上次那两个人？”就在被强光闪得快瞎掉之时，有个人忽然出声。

我看向来人，“啊——”

“您是上次香水广告的导演吧？您好，好久不见呢。”俞婷一开腔就活像个小公关，逼得我也只好配合地挤着僵硬的笑容对导演点点头。

“难怪呀，你们两个人每次只要摆在一块儿，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合适感，有天造地设的特殊感觉。”

忍住不屑的眼神和翻白眼的念头，忍着，不然我会想打这死老头。他讲这种事越听越让人觉得伤心伤肺又伤肝哪。接着导演和身边几个人交头接耳后，工作人员就驱散其他闲杂人等，留下的似乎是重要的人，卉卉也进来混在里头表情严肃地讨论事情。

“嗯，你将要身价大涨啰。”趁着被晾在一旁的空闲，俞婷对我说道，准备聊天的模样。

“啊？为什么？”我一脸莫名其妙。

“嗯，有预感。就像淇贞之前那样，脑海里有一种没法言喻的预感，好像老天用灵光一闪朝我打信号那般。”

若我会身价大涨，那么她应该同样吧，若看起来这么配的话，我红，她当然不可能不红。

“呵，跟你不同，我注定不会成为那种在镜头上大放光芒的人。”

这群人特别会读心术哩，光心里想，她们就知晓。

“为什么？”

“因为我算得出来呀。”俞婷掐指对我说道。

“算得出来？”我瞠目结舌。为何从来没听人说过她还会算命这种绝活呀？

她稍微扬起她好看的下巴，状似得意，“我号称第一才女可不是浪得虚名！才艺多多可是我赢其他人的关键，而且最强的本事，就是算命的功夫。怎么，没人告诉过你吗？”

“没有。”我诚实地摇头老实道。

“我爷爷是有名的神算子。我可是打小就对这种特殊才能有兴趣，加上过人的预感，已研究多年，功力可不差，别小看我哦。”

“绝对不会。”我绝对不敢小看有这种可怕本领的人。

“嗯。”她忽然很近地贴着我的脸看半天，瞧得我不好意思，真怕自己一张脸已经红得像番茄。

“你改天有空把你的生辰八字给我排看看，推算一下才能更正确告诉你人生的大致方向，现在只看面相倒不一定准。”

我偷偷喘口气。如果说光看着这张面皮就能被看穿心事的话，那叫人情何以堪。

“不过……看脸就知道你出身极好，一生顺遂，年轻时稍有贪玩不驯，不过挺年轻——大概二十岁就收心朝自己既定的方向前进了……”她再度欺近我，“咦，这么仔细看完后，忽然发现……”

“发现什么？”我艰难地吞咽口水问道。

“阿杰你……”她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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