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走了一会便听见夜色中有人喊道：“圆朗？”

“子龙？”我回应道。

“果真是你们。”王子龙带着几个人骑着马从夜色***来。

“是的，我们出城来找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问道。

“我来探听消息，看官兵有什么动静。”子龙答。

“龙南县县令已经前往赣州找南赣巡抚调兵了。”我说道。

“果真如此，看来我们处境不妙啊！”王子龙说道。

“你们现在驻扎在哪里？”我问。

“在葛村，有几百人，其他的都分散到各村了，有事再召集。”子龙说。

我们和子龙向葛村行去。

二天后，南赣巡抚闻赉耀带着三千兵马来到龙南县开始围攻白莲教。

而我们正在葛村商讨应对官兵的办法。

“目前，龙南通往外县的各个交通要道皆被封锁，官兵正依靠里长挨村的搜索，凡三日内不在本村的村民必须解释去处，听说已经抓了几百人，我们必须得蛰伏起来。”赵姓教主说道。

“那依你看应该藏身何处？”子龙问道。

赵姓教主的手指指向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一连三日，闻赉耀的三千兵马将龙南县寻个遍也没有找到白莲教的踪迹。闻赉耀非常的苦恼。

夜里，闻赉耀在灯下苦苦研索地图。

“难道他们已经离开了龙南？”闻赉耀抚摸着地图自言自语道。

“大人，目前几个邻县皆无白莲教的报告，像这种大规模的流民异动，地方官府不可能不知道。”龙南县令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他们还在龙南，那他们去了哪里？”闻赉耀自言自问道。

“也许有一些细微的地方没有注意罢了。”龙南县县令说道。

“人心似水，民动如烟。”闻赉耀将看地图的爱逮扔到地图上叹道。

第二天，闻赉耀带着龙南县县令和军队又出去巡查，闻赉耀巡查了一天也没什么结果，傍晚时分军队走到了龙南湖边。这龙南湖位于龙南县南边，是龙南县最大的湖泊，浩瀚如烟、一望无际，闻赉耀下的马来沿湖边走了走。

闻赉耀抽出千里镜往湖中望了望。

“那是什么？”闻赉耀指着湖中央的物什问道。

龙南县县令接过望远镜望了望后说道：“那是湖边渔村进湖打鱼的渔民，每次进湖都要在湖里呆个十天半月。”

闻赉耀点了点头，过了一会，不知为什么他又抽出千里镜往湖中心仔细看。

“你带几艘船去湖中心看看。”闻赉耀不容置疑的向龙南县县令命令道。

此时我跟子龙带着这些流民隐蔽在湖中心的几十艘船上，眼看官兵开船往这边来，我和子龙、赵姓教主紧急商议对策。

“我们得跳出官兵的包围圈到外线去打，这样老是让官兵围追堵截，我们很被动。”赵姓教主说道。

“对，当年太祖高皇帝也是离开豪州城才获得发展。”子龙说道。

“我可不想造反，我只是想替这些饥民抢到粮食。”我说道。

“呵呵，大明帝国已显弱势，你不取，别人就会取。”赵姓教主说道。

官军的船从西北面驶来，我让人起了锚，几十艘船开始缓慢向东南方向移动。

“大人，你看那船动了。”龙南县县令身边的人对他提示道。

龙南县令拿起千里镜望了一下。“追。”龙南县令命令道。

几艘官船扬起帆开始追赶，龙南县令又命人放了一铳以告之闻赉耀。闻赉耀听见铳声后，立即命人提调官船进湖围剿，接着又命人沿湖围追堵截。

眼看官船加快速度，我们也命水手加快速度，终于在官兵围截前靠了岸。我们迅速从东南面突围出去。我们带着六百多人甩开官兵的围堵进入定南县。

从五月份开始一直到九月，我们在定南、寻乌、安远、信丰扫荡一圈，开官仓、劫富户，队伍已经发展到三千人。闻赉耀带着三千人一直在后紧紧追赶，但我们采取声东击西策略，每次总能摆脱官兵围剿。比如我们做出打信丰的姿态，实际上是调头往东打寻乌，就这样每到一处首先打开官仓放粮，自然获得百姓的拥护。子龙跟赵姓教主正商议要不要搞个什么口号，譬如像黄巢那样打出“均田免粮”的口号。

每到一处我们都洗劫当地的士绅，白花花的银子以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流入队伍的腰包，眼看有利可图，沿途的流民甚至良民纷纷加入我们的队伍。

八月底洗劫了信丰的两个粮库和十几个富户后，众人开始议下一步的去处。

赵姓教主开口说道：“赣南毕竟是个穷地方，我看我们去广东吧。”

“去广东，去哪里？”子龙问。

“南雄。南雄是北方各省通往广东的必经之路，那里有个大粮仓，打下那个粮仓我们能召集更多的人。”赵姓教主说道。

意见一致，便立即行动。三千大军离开信丰直接向西杀向广东南雄府，此刻整个广东已经是风声鹤唳，韶州府的一些富商巨贾已经开始逃往广州。

闻赉耀听知这个消息后高兴的哈哈大笑。“终于把流寇赶到广东去了，再也不干本座的事情了，我可以回赣州了。”

此时南雄府只有两百守军，南雄知府已经派人前往广州调兵，白莲教的三千兵马抵达南雄城外的时候正值黄昏，城门已经关闭。南雄知府让城内士绅出资召集市民防御，城内很多居民上城抵抗。

我骑在战马上，战马一声长嘶，两条前腿立了起来，我拽紧缰绳，两腿夹紧马肚子，那马连续转了两圈才稳定下来，此刻南雄南门外已经尘土飞扬，几百人推着云梯，扛着长梯和圆木做攻城状。

王子龙在军中打起“黄”字旗，自称黄巢后人。

赵姓教主用马鞭一指南雄城说道：“这城墙高大宽厚，但守军不多，我军攻其一点，争取连夜取之。”

太阳还没落山，战斗已经开始，数百名白莲教教徒在众人掩护下开始猛攻南城门，众人将长梯搭在城墙下开始向上爬，但南雄城高大，须仰攻，一个时辰不到，已经被砸死一百多人，攻击遂停止。

看此情形，子龙建议道：“将四座云梯全部堆在南门下，这样可以增加攻击高度，然后再用梯子和绳索攀登。”

接着，众人将云梯推到城墙下靠墙而放，众军扛着梯子跑到云梯上又开始进攻，还有很多人扛着圆木猛烈撞击城门。夜幕已经降临，双方列炬作战，南雄城下杀声震天，城内居民都涌到城墙上防守，战斗进入胶着状态。南雄知府站在城墙上观战。南雄知府将成捆点燃的柴草和硝磺扔到云梯上，几座云梯燃起熊熊大火。

王子龙让人清点了一下人数，伤亡七八百人。我觉得形势不对，便纵马来到赵姓教主身边。

“这南雄城池高大，我看不如去扫荡四乡的乡绅，也可以搞点干货，发展点人口，顺便将部队休整一下。”我对他们两个建议道。

“圆朗你这个主意不错，现在看来，我们本就不该打南雄。”赵姓教主说道。

我们正打算撤军，忽然发现后方有大批人手持火炬而来，我们大感诧异，不知道来人是来参加我们队伍的，还是来围剿我们的。

正在诧异间，我方斥侯来报：“南雄二十八乡士绅散财召集了三千民兵前来助战。”

我不禁大惊失色。

“杀！”王子龙拔出佩剑命令道。

二千多名白莲教弟子跟这三千名地主武装在南雄城下展开大厮杀。都筠苡右手拿着一把刀在马上杀的异常高兴，不大会功夫她已经砍死几十人，浑身沾满鲜血，而我重点是护住陆潇潇。

双方战至天明，城内的官兵始终没有出城参战，大概是由于兵力少的缘故。南雄知府一直在城楼上观察着战局。

眼看天快亮了，形势已经明朗起来，我方已经取胜了，对方战死大半，剩下的开始逃窜。我们正要追击，从东南面和西南面各来一支人马，仍然是地方的士绅武装，剩下的几百名白莲教弟子已经走投无路，眼看形势不对，我大声喊道让众人突围。赵姓教主和王子龙被众乡兵围住正在恶斗，我叫上陆潇潇，给都筠苡打了一声口哨，然后随同身边的一百多名白莲教弟子开始向东突围。

王子龙、赵姓教主战死，剩下的白莲教弟子全军覆没。我牵着马走在田间的土埂上，此刻正值清晨，早晨的露水沾湿了我的裤腿，今天是多云天气，没有太阳，我闻着泥土的芳香，心情沮丧。我的身边只剩陆潇潇、都筠苡和二十几个白莲教弟子，潇潇的头发凌乱，已然丧失了美丽容颜，都筠苡满脸的人血，已经干成几层。

我在思索着，我需把这二十几名白莲教弟子遣散回家，然后带潇潇和都筠苡找个村子去农户家躲起来。正往前走着，一阵风吹来，送过来一阵沁香，好久没闻到这么浓烈的香气了，我用力的吸进肺中。原来路边都开满了雏菊，都筠苡立刻一蹦一跳的跑上前去掐了两把花，递给了陆潇潇一把，潇潇表情木然的接了过来，而我摆了摆手，小都便自己捧在手里。

突然，我感到好像踩到个东西，我的心一凉，我知道那是什么。我正思索着如何应对，已经不行了，那个绊人索一紧，我的右腿踝被系紧，接着有人一拉，我便被拉倒在地，接着从两旁的草丛中窜出来几人将我摁住，然后周围出现几十人将我们围住，我们全部被捕，都被绳索捆了起来。原来我们陷入地主武装的伏击圈。

我们都被捆到南雄府，看见地方乡绅将我们押到，南雄知府大为高兴，随即大摆宴席庆贺。

万历二十三年，妖僧李圆朗谋乱于广东始兴县，先是圆朗居朔源下洞水宝庆庵造妖书煽动人心，言有易死还生先天演禽及剪纸为人马，夜则飞动并飞劫杀人诸秘法，诡称翁源人王子龙为黄巢之后有巢遗金十二窖，愿从者瓜分之，又言子龙乃弥勒降生，子丑年天有大灾鬼将啖人，捐资自投者，给朱符可免。因聚众数百人分兵至东桃隘饭罗峒刲牲祭纛鸣金下，令东桃人惊走；万历二十九年九月，因肆焚劫又犯南雄府，有司集乡兵以御之，斩子龙擒圆朗，余党悉平，南赣巡抚以闻赉耀等有差，圆朗伏诛。

南雄府的南城门外贴着这样的一张大字报，落款为万历二十九年九月，还盖着南雄府衙的大印。

我们一行二十六人被押到刑场准备行刑，刀斧手就端着刀站在我们的后面，我跪在那里，感受着钢刀的寒意。突然我闻到一股花香，原来是小都身上装的菊花掉到了地上，此刻潇潇跪在我的右边，她的右边是跪着的小都，我们的双手都被捆着挽在后面，我不知道小都知不知道这一刻意味着什么，她们两个都是一幅决然的表情。我扭过头，正视前方不再看她们。台下是观刑的群众，我的内心似乎很平静，过往的都浮现在我眼前，一切都是那么突然，我似乎还没能适应过来，但只能接受。

飘忽的帝国，佳人的容颜，一切都宛如梦中之梦。

——完——

参考资料：

[1]《明实录》

[2]《万历野获篇》明沈德符

[3]《明朝灭亡原因和中国古代政治制度的超前发展》杜车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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