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荣德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2:22
|本章字节:6126字
巴特尔今天离开了羊皮日记,正正经经地是在讲故事。赵翔鹤佩服这位老人的记忆力,面对古老的文字、传奇的故事,他竟能过目成诵,不是智者,不是学识渊博的学者,哪有这个本事。
巴特尔的故事是接着昨天讲的,土尔扈特汗国部众在渥巴锡汗王的率领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奇兵突破了万余哈萨克人在魔谷设置的防线,顺利进入了哈萨克草原。本来准备直插南方的土兰平原,然而克孜勒人(克孜勒人是突厥部落,骁勇善战,头上缠十二条红布,骑在马上像一头飘动的火焰。)从南面袭来,哥萨克人从西北方向袭扰,奥伦堡俄国驻防军又紧紧咬住后卫不放,阻截追击,无情的追杀,土尔扈特汗国的部众处于四面受敌、十分危险的境地。青壮年没有一天不打仗,老弱妇孺没有一刻不惊恐。
为了减少同克孜勒人的交锋,加快前进的步伐,渥巴锡汗王又出奇兵,决定在切尔卡尔附近稍作休整后,补给粮草饮水,迅速向哈萨克草原腹地挺进,然后,沿着沙漠戈壁的边缘前进。他的主要注意力在于对付南边的克孜勒人,因为哥萨克人和俄国驻防军都不可能穿越沙漠来袭击,土尔扈特汗国部众最大的威胁只是克孜勒人。
渥巴锡的战术犹如一个武林高手,背依高墙或绝壁,变四面受敌为三面临敌。
克孜勒人受到了叶卡特琳娜二世的敕令,出动数千骑术精良的武装,采用与哥萨克人同样的战术袭击土尔扈特部众大队的中腹,千方百计地打击这支队伍的薄弱环节。这就迫使渥巴锡汗王把土尔扈特汗国的大队人马往咸海北边的沙漠里带。
冬天的沙漠比起夏天的炽烈如焰要好得多,然而,牛羊缺了水草便躁动不安,咩咩哞哞的惨叫声,叫得人心烦。人马缺水同样对生命造成很大威胁。狂暴的沙粒打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队伍艰难地跋涉在沙原上。一连走了三天,眼见得一批批羊儿耐不住饥渴倒下了······后晌,北边刮来了一片乌云,不多久,那乌云压在了沙涛浪尖上,如同万马奔腾,平地卷起了疾风。瞬间,那黑色的云条像一只黑手向蓝天伸去,那只黑手越张越大,好似一个妖魔张开了黑色的羽衣,遮住了晴空。但见墨沫四溅,转眼,沙漠好像被一口大锅扣住了,墨黑无光,只有天地相接的地方有一丝光,于是整个土尔扈特汗国部众的大队向那一线光明的地方突围而去,就像突破哥萨克人的血腥的封锁线一样······
巴特尔说着说着,突然惊叫起来,因为现实世界几乎和逝去的世界一样。
前方远处沙岗上突然闪起了一道蓝光,紧接着刮起了一道黄尘,犹如黄河之水从黄土高原上夹带了大量泥沙气势磅礴地直下三门峡。
天空骤起的沙暴,狂放恣肆地撕裂着沙原的胸膛,一个个原先线条优美的、少女乳峰一样的沙山被削平了。他几乎立刻想到了,不,仿佛看到了土尔扈特汗国部众大队人马在沙暴中挣扎的情景······几乎立刻感觉到,自己和先祖一起在和沙暴这个黄袍怪搏斗。
像渥巴锡汗王带领的数万骏马骤然奔腾,速度之快令人惊讶。刹那间,茫茫沙海里发出了恐怖的呼啸声,先前沉默的沙海怒涛翻卷咆哮着。巴特尔觉得脚下的沙子在流动,人就像站在起伏的浪尖上一样四周满是先祖们的呼喊惨号。
瀚海风暴骤然间变得更为猛烈了,巴特尔想起了赵翔鹤和郭卫东,他大声呼喊他们。然而,飞沙走石横冲直撞,顶天立地的沙海龙卷风在狂怒的瀚海上来回扫荡,席卷着沙原上的一切。人就像在黑暗的地狱里行走,空气中的沙雾几乎要窒息人们的呼吸,相互之间的呼唤根本就听不到,只有沙暴的声音塞满了耳朵。
在狂暴的瀚海里,人不过像一粒沙子,飓风猛烈地快速地冲击着他们,前进几乎成了妄想。人和骆驼几乎随时都可能被飓风抛上天空去。
几乎是整个沙丘变成了滔天的沙浪甩过头顶,落到了前方,旋转的风中似有无数条恶龙在争斗,一条条低下头,吸起半个沙丘,又昂起头,将万顷黄沙喷洒向黑色的天空,一阵阵沙雨落下来,把巴特尔、赵翔鹤和郭卫东埋了起来。骆驼是聪明的,匍匐在一条沙峪后面,不断地晃动,抖抖身子,晃晃脑袋,从沙浪中浮起来。于是,巴特尔也和骆驼一样,不停地弓起腰,挣扎着晃动身子,推走流沙,拂走沙雨,使自己不致被沙子掩埋起来。
赵翔鹤紧攥住驼缰不放,他牢记着巴特尔说过的话:“沙漠里起风暴是常有的事,不过你要记住,必须靠紧骆驼,有了它,能得到预报,沙海尘暴到来之前,它会不安地躁动,它会喷鼻,它会仰头嘶叫,那时你要寻找安全的地方躲避,即便没有安全的地方,你也只要靠着骆驼,便可无事,否则,你会被飞起的沙峰活埋。久在沙漠行走的人,遇到沙漠起风暴,便把骆驼卧成一个圆圈,像座活动堡垒,骆驼会保护你的安全。”
赵翔鹤想起巴特尔的这些话,任黑风扬起万顷波涛,任沙海汹涌卷起千层巨浪,他紧紧偎着沙漠之舟,跟沙漠之舟一样动作。果然,平安无事。巴特尔想象着先祖同自己一样在与狂暴的大自然搏斗。
是的,渥巴锡汗王带领的土尔扈特汗国部众所经历的艰难困苦远比他们经历的要艰难得多,因为,他们还要对付克孜勒人的进攻。
巴特尔觉得上天仿佛有意安排这场灾难,使他按先前读过的斯特玛公主记载的史事演示。他觉得自己正在跟着祖先渥巴锡汗王进行战斗,他挥舞着蒙古刀奋勇向前。
尚未开化的克孜勒人的凶残并不比哥萨克人差,而且,南部卡腊库尔要塞的俄国驻防军在督战中更是频频行刑,以威相逼。
天哪!当土尔扈特汗国部众从沙漠暴君的魔爪下挣脱,当他们怀着悲痛的心情告别埋尸沙海的亲人,舍弃他们的心血汗水那些驼马牛羊,突回到土兰平原上来的时候,克孜勒人像亚细亚狼发现了塔克拉野羊,疯狂地追上来,残忍的刀,把活着的伤者杀掉。无论是摇摇欲坠的老者,还是奄奄一息的儿童,把他们的头颅割下来,又把男人、女人、孩子的头颅分开,摆成一座座品字形的小山。
天哪!山鹰和秃鹫撕裂美妇的颈子;
山鹰啄食娇儿的胸膛;
犲狼则拖着男人的大腿竞奔。
鲜血染红蓑草,
悲惨笼罩着草原。
然而,当尘土起于那支剽悍的军队时,克孜勒人的“英豪”们面色如土。至于他,渥巴锡汗王高举一把雪亮的宝刀,像一道闪电扫击那支残忍的魔鬼队伍。
他吶喊的是:“天神爷!快把大地变成一盘石磨。”
真的,上天把大地变成了石磨,土尔扈特骑士们是上面的一片,克孜勒人成了小小的麦粒,当磨盘转动时,碎了,克孜勒人成了纷纷扬扬的粉尘。
克孜勒人取胜的希望只一闪便幻化成了泡影,而他们自己彻底化成了齑粉。渥巴锡汗王清点自己的人马,不过走了千里路,损失却又增万人,不同的是这一回死伤大都是那些父老乡亲。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巴特尔觉得好像整整有两个世纪。
黑暗的沙漠上不知搬走了多少沙丘,恐怖的飓风不知推走了多少沙涛沙浪,风魔终于倦了,停止了咆哮,渐渐变得有气无力了。搬起的沙丘一堆堆从半空中无力地坠落下来,浑浊的巨浪开始平息下来,天空开始澄清,惟有高天的太阳还被一层层黄黄的沙尘包裹着,像是腌过的咸鸭蛋,猩红的蛋黄外包着一层淡淡的黄色的膜。
“郭卫东”
“郭卫东”
沙漠上响起了巴特尔和赵翔鹤的喊声······
无人应声。
黑色的沙暴把郭卫东给吞没了。
x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