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八百军囚出阳关

作者:李荣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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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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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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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062字

雅西是东归路上要通过的第一个要塞,那里驻扎着哥萨克第一骑兵军的一个营和俄罗斯驻防军的一个炮兵团。司令叫拉科夫,是个彼得皇帝时期封的子爵。


雅西要塞建立在雅依克河岸的一个高坡上,后面即是雅依克河,要塞里有水道直通河面。如今,雅依克河已经上了冻,河上的船全封住了,只有爬犁可以做交通工具。雅西要塞右侧是雅西镇,虽然不过几百户人家,却也建得街巷纵横,镇子里的人大多数是为要塞服务的,赚的也是要塞的钱。大兵的饷银,每到月初关饷的时候,外地的商贩、妓女便云集此地,直到把大兵们的口袋掏空为止。当然穷极无聊的大兵也不会就这样听任剥猪猡一样剥个精光,他们会把枪一横,于是,商贩也罢,妓女也罢,只能听任他们倒过来剥猪猡。常常有反抗,酒楼、茶馆会成战场,搅得仰儿翻天。尽管这样,人们还是要到这里来做大兵的生意,毕竟大兵的生意比别的好做,钱要好赚。


拉科夫虽然曾接到彼得堡的密件,也派了不少人马监视土尔扈特汗国的动静,但他不相信渥巴锡汗王能带着数以十万计的人马逃跑。因为那不全是军队,大部分是老弱妇孺,他不相信渥巴锡能带着牛车、驼队作什么东归。拉科夫曾同渥巴锡一起在大高加索战场并肩战斗过,那时他是炮兵团团长,为了炮火压制不及时,鲁缅采夫要严惩他,正是渥巴锡说情饶了他。


渥巴锡隐蔽得那么巧妙,那样深,以致拉科夫司令怎么也不相信会有背叛之举。


渥巴锡汗王正是基于对拉科夫的深切了解,所以才派功格这样一位智勇双全的大将统率八千人马急袭雅西,要趁拉科夫不备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要塞。


雅西真的兵不血刃就拿了下来。


原来,渥巴锡汗王御前大将中有个叫垦泽的,早就被派往雅西镇,作为热情的、做得一手好菜的厨子,被要塞里的老饕们看中,从饭店请进了要塞。于是,垦泽带着七八个人大大方方地进了要塞,成了那里的常客。


当功格的人马在要塞外一出现,鼙鼓未动,垦泽就在要塞对炮兵团下了手一半数大炮被撒上了泥沙。


当拉科夫调动炮团对付功格进攻的骁骑时,第一排排炮就出了问题半数被炸裂了炮膛。


功格的人马如风卷残云,占领了要塞,全歼了守军。拉科夫得到了赦免,然而,他还是自裁了,因为他觉得身为子爵,栽在蒙古人手里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功格派出的迎接渥巴锡汗王王驾的人马走了两天才迎上。那是多么笨重、行动多么迟缓的队伍啊!


牛车、驼队、羊群······


咿咿呀呀!叮叮咚咚!咩咩哞哞!


老人坐在牛车上,怀里的孩子睁大着好奇的眼睛,提着令大人应接不暇的问题。浩浩荡荡,烟尘滚滚······这是一支不适应军事行动的队伍,又是一支必须带走的队伍。


老者是土尔扈特汗国的过去,是历史,是智慧;妇女是土尔扈特汗国的脊梁,是现实,也是未来,整个民族的兴衰离不了她们,土尔扈特汗国的希望和根本也在她们的身上,民族要延续繁衍,只要土尔扈特还有一个女人,只要她体内还带有男人的种子,那么土尔扈特汗国就不会灭绝。孩子,自然是土尔扈特汗国的明天。牛车正是载着这样的历史、今天、智慧、勇敢、兴盛的希望向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的。


烟尘滚滚、浩浩荡荡······


赵翔鹤听巴特尔讲着羊皮纸上记载的故事,悠然荡向自己思维的海洋,去追逐一个逝去的年代······


岁月的重雾里驰出一队长长的车马······


大军,不是巡逻的铁骑,不是征战的部队。


这是一支大军,却是一支撕去了肩章、符号和闪闪军徽的队伍。


黄土高原的尘土,大漠的风沙已使军装的草绿色褪成了土黄,就像春天茵茵的绿草已长到秋末;人们的脸上像搽了一层厚厚的粉,前襟上除了褶皱处外,落满了沙尘,活像从活埋的坑里、坟里钻出来似的。黄风沙尘像一道旋转的烟泡,顺着地沟打着唿哨扑向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


人人脸上罩着死灰色,个个愁锁眉梢,惟有胶轮大车滚进的咯吱声单调地响着。


这是西出阳关的大道,这是条空旷、干渴、荒漠的大道。说是道路,其实和荒原差不多,从这条路的任何一个点开步,都是一个新的起点,可以在荒漠的土地上走出任何一条新路来。要不是历朝历代的废弃物、动物骨架作了指路标,在这极其空旷的原野上是极容易走错方向的。


寂静,除了望不到边际的荒凉世界,就是凄厉嘶鸣的风了。


沙岗像一个驼背的老头,衰弱地俯伏在荒原上。


荒凉、悲惨的景象随处可见,死骆驼的骨架,驿车的残骸,破碎的水罐,枯树断桩,残垣断壁,只有这一些孑遗的东西才使人毫不怀疑这是地球而不是月球或是别的什么星球。


大车上横三倒四卧着人,有的把脚伸出车外,有的架在别人身子上,尽管尘封土盖,但偶尔露出的胳臂上那白肉细皮总还能告诉人们,这是一支来自遥远城市的大军。


是的!这是一支军囚的队伍,没有多少看守押解的军囚,八百壮丁,四百六十名眷属,一千二百六十余人的军囚队伍,西出阳关。


“喂!大家直起身子,抖抖精神,前面快到啦!哎!赵翔鹤,别睡啦!江小柱、王保天都醒醒······”


那个小老儿,就是他还是那样精神矍铄地奔前跑后,张罗着,呼喝着,惟恐有人掉队。


他也是军囚啊!军区后勤部少将副部长,这支大军里最高军衔的囚徒。军区第一大右派,罪名是无法理喻的,只因为说了几句“大跃进有点过了头!”之类的话;只因为他是彭德怀手下的一员战将;只因为他回到皖北家乡探亲回来,将大跃进、吹牛皮的奇观向军区政委作了汇报;只因为他不相信党报头版头条那个亩产一万七千四百斤的报道,罪名便降到他头上了。


“诬蔑大跃进是吹牛皮,好大喜功,劳民伤财······”


就这样潘震林成了八百分之一。


八百军囚啊!被放逐的共产党员的叛徒,反党分子,就沿着这条古老的驿道西出阳关,走向死亡的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