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水猴子(2)

作者:欧阳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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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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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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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776字

“谢谢,谢谢两位警察同志,还有研究所的领导。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们还不知道这个水猴子,啊不,这个陈宝栓干的好事呢!”村长忙不迭地挨个握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民警又交代了几句,就要带着陈宝栓回去。还没出门,那只警犬忽然无端地发起狂来,对着羊圈狂吠不止。


民警见状呵斥了一句,但警犬根本不听口令,就是对着羊圈的方向狂吠。两个民警心觉有异,便放开了警犬,警犬“嗖”的一下蹿到了羊圈里面,吓得其他的山羊惊跑跳开。警犬嗅了一阵,在原地扒了起来,不一会儿土里就露出了一个东西。警犬咬着给拽了出来,我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差点没恶心得当场晕过去。


土里埋的是陈宝栓家的那条大狗,黄毛白尾巴尖。刚进这院子的时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狗没了。这狗死状极惨,脖子给劐开了大半个口子,黑血粘在狗毛上已经凝固了。整个肚皮被剖开了,肠子拖出去老远,跟泥土和羊粪混在一起。死狗被拖出来以后,腥味立刻弥漫开来,戴着手铐的陈宝栓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大黄!”


两个民警立刻勘察了一下现场情况,下了结论说:“狗应该是刚死不久,被埋得很浅。羊圈里的臭味太浓,正好掩盖了狗尸的腥气。再加上警犬刚才的注意力都在香精的味道上,所以一开始没有发现这个情况。”


老豁跳进羊圈里翻看着死狗的尸体,愁眉不展。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说:“民警同志,你们先放了陈宝栓吧。”


傍晚的黄河边上,风微凉。康锦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说:“老豁,我不觉得一条死狗就能推翻咱们的结论。”


老豁也使劲抽着烟:“那狗死得很奇怪,致命伤在脖子上,但肚子又被残忍地剖开了,应该是在撕咬的同时被划开的。”


康锦说:“这或许就是陈宝栓搞的障眼法,他就是为了迷惑人……”


“老康!”老豁转过头来,表情有些动容,“你应该明白,狗颈部的伤口是大型犬齿类动物撕咬造成的,这种裂痕就是专家也很难模仿出来,何况是这穷乡僻壤的一个村民?”


康锦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摊开双手问:“好,那你说说现在怎么想的?”


老豁说:“我觉得,是水猴子干的。”


“水猴子?”


“不错,水猴子。只能这样解释,它趁夜里下雨的时候偷走了山羊,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嫁祸给陈宝栓。但它潜入院子的时候被陈宝栓养的狗发现了,于是水猴子又杀死了它,把狗尸埋在了羊圈里。”


康锦紧紧皱着眉头,“水猴子,水猴子能有这种智商?”


老豁说:“只能这样解释,老康,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我们不了解的地方。”


康锦的下颌肌肉紧了一下,说:“好,就算它是水猴子,就算它真有这个智商,那为什么在偷走山羊的时候没有触发捕网的机关?智商再高的生物,也不能做到未卜先知吧?”


“关于这个问题,我刚才就已经想过了。”老豁转过头,看着夕阳辉映下的河面,一字一句地说,“只能这样解释,在我们布置陷阱的时候,它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夏天这个尚还闷热的傍晚,我看着缓缓流淌的宽阔黄河,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股恶寒顺着脊梁骨慢慢爬升。


陈宝栓并未被民警带走,村民们很疑惑,而研究所的专家们也没对他们解释太多。在村长的介绍下,他们去六十里外的邻村见了“草鸮”草鸮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确切地说,是一个家族,一个住在黄河边上世世代代靠水吃水的家族。研究所的专家们不习惯叫“草鸮”这么匪气的名字,便称呼他们为手艺人。


草鸮是一个很独特的群体,他们是历史变迁中遗留下来的一群人,就像人类的盲肠是作为进化的失败品而存在的。草鸮的先人们其实就是水贼,靠凿沉过往船只或者在水上抢劫谋利,甚至还可以水下盗墓。到了今天,他们早已不是那群顺河而下打家劫舍的草鸮,但身上的匪气却遗传了下来,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江湖味道。除了匪气,他们还保留了另外一个重要特质熟悉水性。


研究所的专家们接触了很多草鸮“手艺人”,但他们一听说是跟水猴子打交道的事情,没有一个愿意干的。就在专家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个草鸮给他们推荐了大雷,说如果村里有人够胆量干这一票的话,也就只有他了。


大雷是草鸮窝里比较猛的一个家伙,说他猛是有依据的,在老草鸮们大都改行搞生意做买卖的今天,他还保留着草鸮血液里的那股蛮劲拦河劫道是不能干了,但在过往的货轮上偷摸几把的营生倒是没少干过,还因为盗掘了一个水下古墓在里面蹲过四五年。从各方面来说,这都是一个理想的人选。


我们见到大雷的时候,他正光着膀子坐在村口小饭馆外面喝扎啤,剃了个麻蛋脑袋,一身黑黝黝的腱子肉。听我们说明来意后,他歪着脑袋皱着眉头问:“啥?抓水猴子?”


老豁说:“对,你可以提任何要求,我们会尽一切努力配合你的工作。”


“你们疯了吧?”大雷又愣了一下,随即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不,不行,这活儿没法干。”


这多少让人有些意外,本来以为像他这种混不吝的猛人应该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想到也是这种反应。老豁激他说:“怎么,你怕水猴子?”


“不是怕不怕的事!”大雷瞪着眼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水猴子,那是河伯啊!军阀混战那会儿,每逢大水的时候还都得挑个黄花大闺女扔下去给河伯做老婆呢,要不黄河发起怒来就会决堤的。”


河伯的神话在中国广为流传,传说为了争女人,后羿曾经以箭射瞎了河伯的左眼,所以他性情变得很暴虐,没有老婆的时候就会发怒,使河水泛滥成灾,所以各地自古就有“河伯娶妇”的恶俗。无独有偶,日本也有类似的传说,不过河伯在他们那里成了“河童”,被描述成一种貌似西游记里沙僧模样的怪物。


老豁问他:“你知道‘西门豹治邺’的故事吧?”


大雷疑惑地抓抓脑壳:“西门豹……好像听过,忘了。”


我在一边强忍着笑,这个是小学语文课本里的一篇课文,不过看他这样也知道小时候没好好上过学。老豁无奈地叹口气说:“你说的那些河伯什么的,都是迷信。现在怎么还有人信这个?”


“甭管迷信不迷信,这活儿你们去找别人干吧,我做不了这个。”大雷摆着手说。


老豁说:“不是无偿的,给你钱。”


大雷愣了一下,随即又摆手说道:“不,不,给钱也不干。”


大伙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只能悻悻地离开了这里。老豁问村长:“这个村子里的人封建迷信思想怎么这么严重?”


“这是一种社会适应行为。”康锦替村长回答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为了能够长久存在,每个古老的行当都衍生出了一套切合自身的习俗和规矩。草鸮的职业特性决定了他们会有如此多的禁忌,禁忌越多,越雷池的事情就越少,相对就越安全,否则很难在动荡而漫长的历史里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