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秋名
|类型:科幻·灵异
|更新时间:2017-08-31 20:47
|本章字节:24322字
颛顼被长发族人押解着,一直向南行,已经走了十数天。
一行人一路穿过莽莽苍苍的森林草丛、雄伟险峻的穷山恶水,虽然有伤者,但是队伍走
得甚快,才开始想过正常生活的颛顼,非但没有因为长途跋涉而累垮,反而日益觉得身轻体
健起来。
这些天来,他没有黑草汁可喝,但是疼痛并未再发作,显见体内毒素应已清尽,颛顼作
为一名少年,所该拥有的青春活力正开始发挥运行。
他也曾试图逃跑,但总是徒劳。不过长发族人对他还不算坏,他被抓回来,既未被拳打
脚踢,也未遭到刑罚***。长发族人只是押着他一直走,也不与他多说话,但眼神中似乎总
是在暗示他:“你逃不掉的,省省力气吧!”颛顼心中的疑问无数:“这些人要将我带向何
方?是要回他们的部族?还是要再去跟别的部族战斗?那又为什么带着我这个累赘?”但他
却无法从长发族人的神情举止中,猜出他们到底要拿他如何。
“难道想把我带回部落后再杀掉?甚至吃掉?”刚开始,颛顼不禁毛骨悚然。数日后,
颛顼的恐惧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解与怀疑。他已经不再思索自己未知的命运,反而肆
意饱览沿途的山光水色。
“就算最后要把我杀掉,也不枉走这一遭。”除了仍在担心淖玉外,这是颛顼目前唯一
的念头。
走了二十天后,长发族人终于回到了所属的部族。颛顼则随即被关到一间木屋中。
那木屋甚大,足可关得一、二十人,此时只有颛顼一人囚在里面,屋外有数名健壮的男
子看守。木屋十分坚固密实,赤手空拳绝对无法破坏,在一边开了个窗口,似乎是送食透气
用,但窗口过小,人也钻不出去,势已至此,颛顼无奈之余,又才开始大为担心自己的处
境。
这个部落名为大熊族,每天大熊族人由窗口送入饮食,但并无人进入木屋中,也不处置
颛顼。直到第五天。
这天,不知何故,大熊族人整日未送饮食,饿得颛顼浑身乏力,几乎连站立也不能,他
这才深刻体会出饥饿的可怕。在淖玉全心呵护下,自小他可从未饿过一餐肚子。
眼看日渐黄昏,木屋中整个暗了下来,此时,颛顼饿极生怒,狠狠咒骂起大熊族人。但
他生性和善,连骂人的辞句也设学过多少,于是他绞尽脑汁,决定从大熊族人的祖先开始驾
起。
就在他骂到大熊族人第九十九代祖宗时,木门突然打开,颛顼挣扎着站起身来,见到一
名女子手捧着满装食物的陶皿,走进木屋后,慎重地将陶皿放在地上。
颛顼乍见此餐的食物持别丰盛,觉得奇怪,但念头一转,以为是大熊族人忆起今日都忘
了送食物,所以这餐加倍补偿。
女子竟在屋内坐了下来,木门又重新关起。颛顼以为她准备等一下收拾陶皿,此时他饿
火烧肠,也不去管她,拿起食物狼吞虎咽了起来。颛顼明白,就算门外无人看守,他现在身
软体弱,也逃不了多远,索兴吃饱了再做计较。
一会儿,颛顼把食物吃了个精光,稍感恢复了体力精神。那名女于见颛顼已饱餐,二话
不说,将陶皿收在一旁,双手环膝,蹲在屋角,两眼直勾勾瞪着颛顼。
翻项刚才只顾着吃,未仔细端详这名女子,此时他吃饱了,坐在地上,不由得也上下打
量着她。
他见女子身着皮衣,光着两脚丫,留着一头长发,两只眼睛澄澈明亮,看得出年纪很
轻,还是个少女。其时月亮初升,月光从窗口流泄进来,照映在少女脸上显出秀丽的容颜;
但不知为何,她却一却也不动地直瞧着颛顼,颛顼望着如泥塑木雕般的少女,心中暗自纳
闷。
忽然少女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颛顼面前.颛顼拾起头看着少女,见少女双眼瞪大,炯然
发光.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神色,随即将身上皮衣换下,全身赤棵,露出了曼妙的少女身躯。
颛顼见了,大吃一惊,少女却已将裸躯靠拢过来。颛顼生平第一次让一名少女如此大胆
地靠近自己,也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闻到了少女身上的芬芳香气,他全身一震,低下了
头,不敢凝视少女。不料少女竟整个人往他身上倾了过来。
颛顼脑中一片空白,就在少女娇躯将触未触之际,忽然抬头大叫:“你不要靠过来!”
身子一闪,站起身来,那少女扑了个空,跌倒在地。颛顼往后退了数步,全身抖动不已。
少女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但随即又站起身来,对着颛顼露出温和的微笑,又一步步靠
近他。
此时月光随着她婉转的曲线直透过来,散发出柔和迷离的色彩,统丽秀媚,如梦似幻,
颛顼生平末睹。
的少女黏附着极大的魔魅之力,似要把颛顼吸引过去,但他不自觉地却又连退
数步,已被少女逼入墙边,退无可退。
少女忽然大跨步,站到了颛顼面前,她伸出手就要解颛顼衣服,颛顼这下终于完全确定
少女想要做什么,但是他不了解少女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该怎么做?他
未曾有过男女之事,此际心中迷迷糊糊,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置。
他心中夹杂着惊异、欣喜、恐惧、迷惑……无数种感觉从周身百骸涌散开来,在这寂静
的夜里,他异常清楚听见了自己的扑扑心跳声,似乎要解放深藏多年的原始,顿觉口干
舌裂,全身燥热难当。
当少女柔润的手掌滑进颛顼衣内,触摸到他的胸膛时,他感觉到胸膛炙热万分,忽然明
白了什么似地,他大叫一声,伸出双手,用力推开少女,瞪大眼睛,猛地摇头,口中喃喃:
“你……你不要靠过来!”那少女被颛顼推得后退了两步,愣了一下,眼睛瞪得比颛顼更
大,也跟着摇了摇头。
颛顼全身已被热汗浸透,蓦然觉得自己此刻好像身陷在烈火冲天的黑沼中,孤立无援,
而少女正是那凶恶的巨鳄的化身……
隔天接近正午时分,颛顼终于睡醒了。
他伸伸懒腰,活动一下筋骨,就着窗口看了看天色,发现又是个大睛天。昨晚的一顿饱
餐让他到现在还不感到饥饿,而一想起昨晚的遭遇,仿佛像场噩梦般,他拼命摇头吁气,想
要驱散残存在脑海中的可饰记忆。
颛顼与少女折腾了一整夜,双方都筋疲力尽,气惫神虚,但是,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那位少女名唤女萝,她奉了巫师之命,要到木屋中对颛顼献上处子之身。
大熊族人原来预备在今晚的祭典中烧死颛顼,他们深信颛顼死后的灵魂会被大熊神接
引,成为其在灵界的仆人。为了让颛顼在死前过很快活舒爽,死后能够尽力伺候神灵,由巫
师亲自问筮,选中女萝来服侍颛顼一夜。
不科颛顼在尚未神魂颠倒之际,脑中却电闪般忆起了母亲的一番言语。
原来,有的部族中的女巫,专以吸取男人精魄做为施展巫术的灵力来源。淖玉曾向颛顼
稍为提过这些诡异奇持的巫术,颛顼怀疑女萝不怀好意,因而多有克制,坚拒不从。
女萝职责所在,非得与颛顼春风一度不可,颛顼却联想过度,不解风情。害她急得猛拉
硬扯,想强迫颛顼就范,但是她入屋时,只带食物未带武器,赤手空拳,兼又赤身,逼
迫颛顼不得。两人在屋内追来跑去,在地上翻来滚去,颛顼就是百般逃避推脱。
女萝无奈下,做出各式挑逗撩人之姿势,试图勾起颛顼欲火;但任其千娇百媚、柔媚妖
娆,看在颛顼眼中,全成了毒蛇猛兽般的张牙舞爪,更加认定她要施行邪厉巫术,就这样,
两人拉拉扯扯、纠缠麻烦,只累得气喘嘘嘘,整夜难休。在屋外卫士听来,却又以为两人缠
绵至极,身心俱醉,竟然快活了大半夜,不免替颛顼暗自庆幸,总算他临死前尚能风流香艳
一番,但想到女萝娇艳的少女香躯,又不免大吞口水,嫉妒起颛顼来。
那知屋内情况是:一人使尽浑身解数,仍未得逞;一人误认生死攸关,拼命抵抗,毫无
半点旖旎风光可言。
正当颛顼思及昨晚之事,觉得荒唐诡异,不住长吁短叹之际,木门又打开了,一名身材
矮小的中年男子进入后,木门又迅速关上。
那名男子仔细端量了颛顼,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颛顼发现有人愿意与他好好讲
话,一时激动,向前一把捉住那人,众多疑问一股脑儿倾泄而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
什么要把我关起来?你们还想把我关多久……”一连问了七、八个问题。
那人并不回答颛顼的问题,只是再重覆问他。
颛顼只好自招:“我住在若水旁,应该在此地的北方,我被你们的人捉住,走了二十天
才到这里。”
“你叫什么名字?”
“颛顼。”
男子默然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一个大疑难。然后他抬起头瞪首颛顼,说:“这是大熊
族,我叫归雁。昨夜那名少女叫女萝,我是她的父亲。”
“啊!”颛顼吓了一跳,吞吞吐吐说道:“我昨晚可没有跟她做什么啊。”
“就是因为你没有对她做什么。所以我才来找你。”
他瞅了归雁一眼,心想:“难道女巫不行,换了本领更高的男巫?这可不得了!他又想
对我施展什么更可伯的邪恶术法?”一时心中惴惴不安,暗自叹气,“你这只大雁鸟,难道
想在这个笼中将我吞下肚吗?”
归雁似乎看穿了颛顼的疑惑,对他笑了笑,说:“我没有恶意。”
颛顼问道:“你们到底要把我怎么样?”
归雁踌躇了一会儿后,一句一字慢慢地说:“颛顼,你将在今晚的祭神祀典中被烧
死。”
颛顼听了,全身为之一震。
归雁向颛顼解释,大熊族人抓走他,是因为他们族里的习俗是在每一次战斗获胜后,必
须俘虏几名敌人回族献功,举行胜利祭典,然后再烧死俘虏,敬祭祖神。那天,大熊族人本
想留下最后一名活口,未料敌人宁死不屈,自杀而亡,颛顼就刚好成了替死鬼。
归雁原本来自东方,在十余年前,他因故离开了原属的部族,辗转来到这附近。
被大熊族人抓住。本来他的命运跟颛顼同样,要与其他俘虏一起被烧死,不科,祭祀举
行前,大熊族长误食毒草,毒性发作,族中巫医束手无策,归雁精通医术,当场解了族长的
毒,因立功而幸免一死,后来就在大熊族待了下来,并且娶妻,育有一女一子。
昨夜,巫师命女萝服侍颛顼,这属敬神之举,乃极度光荣之事,女萝自然乐于照办。岂
知竟然无功而返。她担心这样会触怒神明,带来可怕的噩运,今早回家后独自啜泣,而被她
的母亲得知实情。其母一时慌了主意,才告知归雁。
归雁叫她二人千万不可泄露此事,又颇为惊异颛顼的作为,因此,特来与颛顼相会,再
决定该如何处置。
颛顼听完归雁的述叙后,又惊又怒,已气得说不出话来。呆了一阵子后,心想原来是如
此,心中疑云解开,渐渐平复情绪,顿觉坦然,其实这种结局早巳被他预期过了,只是自己
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归雁初见颛顼激动万分,但过不久即恢复镇定,也不禁佩服。他暗自可惜颛顼这位少
年,但他在族中地位不高,能力有限,当年免于一死是因为立下大功,而颛顼呢?归雁想不
出可以救他的方法。
颛顼心中万念俱灰,一时又想不出脱困之道,神情无比索然,想到即将与淖玉生死永
隔,不禁悲从中来,泪水潸然而下。
归雁见他忽而镇定忽而伤心,以为他心中澎湃难息,一时找不出话安慰,只是丧气地直
摇头,停了一会儿,说道:“颛顼,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码?如果我做得到……”
颛顼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伸手擦了泪,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我想一个人
静静,你请出吧。”
归雁见状。心中喟叹不已,叫守卫开门,出了木屋。
其实,颛顼并不伯死,从小中毒让他多历折磨,他所受的苦痛远远超过寻常人,忍耐苦
痛的能力自也上高人一等。自一出生,他就无时无日不在跟死亡搏斗,对于死亡,他并不如
何恐惧。
但颛顼想起这些年来,淖玉如何出生入死进黑沼采草,平日又劳心费力,荫庇他长大成
人,此情此景历历在目,慈恩浩荡,让他无论如何割舍不下,他心中愁苦,忍不住泪如雨
下。
他哭了一阵,又想起母亲平日诸多教诲,一思及淖玉坚卓刚毅的英姿,忽然豪气干云,
大声说道:“我不能死,我要活再见到娘。”
颛顼心想绝不能就此坐囚待毙。刚才,他也曾想过擒下归雁,逼大熊族人放他走。但他
心地善良,不愿牵连无辜,更何况他从未实际操习过打斗搏击之术,能否制伏归雁也未可
知。
颛顼脑中浮现无数念头,在屋内绕走了千百回,却想不出什么良方妙策,不觉太阳已渐
偏沉,他走近窗口,看见一抹红霞掩日而过,霞光透过树木,明灭耀动,斑斑挥洒入屋内。
他脑中灵光一闪,随后就端坐屋内中央,动也不动,此时斜晖残照,夕阳光芒映在他脸
上,闪烁着奇异的色泽。
屋外开始传来吵杂不绝的喧嚷声,大熊族人已在准备祭典。
颛顼静坐,并非想在死前求得内心平静,而是不断回忆淖玉讲述过有关巫术的种种。
颛顼向来体弱,淖玉因此拼命在知识上补足他,其中也包含巫术。淖玉本身家传巫术厉
害非常,但她因早年离家,所学不多,但是本家的要诀及心法都已略有所闻。
据淖玉所说,简而言之,巫术乃是将大自然所原存的精灵、神异之力量,收为已用,无
论下雨、刮风、咒人、杀敌,巫术的应用十分广泛。
颛顼年幼时,她即将这些知识、咒语传授过颛顼,但因自己也不甚了之,平日并不常施
展。颛顼日常所见大都是平凡无奇的琐事,淖玉的程度又远不足以驾驭天地间风雷雨电的威
猛力量,只能逗弄些小把戏,哄哄颛顼开心。
虽然颛顼也曾见过若水畔其它部族的人演示过一些祈雨降福的巫术,但并未有骇天动地
的现象出现。因此,他并不觉得巫术有什么奇特奥妙。但此时既然濒于绝境,只有姑且一
试。
于是他深深沉入过往的记忆中,想要发掘出巫术神妙的一面,来为自己解厄。
颛顼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要与天地间无穷无尽的力量产生共鸣。”这是淖玉教
导过最重要的一句话,也是其家传巫术的根本。
对于巫术,其实颛顼根本不能算已窥门径,他甚至连入门都谈不上,而只是纯真诚挚地
在寻找与大自然互相感应的方法。
而单纯却往往正是伟大力量的根源。
他自幼生活单纯,天性质朴,极易进入深思无我之境,尽管木屋外头已经人声鼎沸,闹
翻了天,他仍然在记忆之大海中游荡搜索着。
木门缓缓打开了,数名大熊族人进入了木星,在火把的照撂下,颛顼双眼紧闭,脸庞坚
做肃然,俨如峭立绝壁的苍松。众人不理会颛顼的漠然,将他抬了起来,押出木屋,往祭坛
行去。
一处高耸的山壁前,筑有一个三方有阶梯的方形土丘。突出地面约有二人高,这是大熊
族的祭坛所在,最高处构筑了一个大木架,四周维满柴火。祭坛前面的大片空地上,已众集
了不少欢欣雀跃、高声谈笑的男女老幼。
今夜的祭典并非专为烧死颛顼而举行。先前大熊族人在树林中与绕白布的天蛇族人发生
战斗,乃是为了夺回代代相传的传族宝物——火明珠。
大熊族奉火为神,大熊族始祖即为火神。一次大熊族人外出作战,火明珠被夺,大熊族
人明查暗访多时,终于确定了火明珠的下落,此次,经过一番追逐,杀尽天蛇族人才抢了回
来。
夜晚悄悄降临了,在祭坛四周,已点燃多处火堆,将为盛大的祭典增添光明、引神祈
灵。
颛顼被带上了祭坛项,用粗绳绑在木架上。祭典的功用在于酬神报功,祓禳除厄,而能
将这些讯息带往神灵处的就是奉上祭坛的牺牲——颛顼。
大熊族人并将短剑插在他腰间。他们认为属于牺牲者的事物,应该一起被焚,让他带到
灵界使用,如此,才能使他更得心应手服侍大熊神。
颛顼一直一语未发,连眼睛都没睁开过。大熊族人以为他吓呆了,也不以为意,那知级
项异想天开,正思做最后一搏。
一阵子后,原先吵吵闹闹的人群,霎然问安静了下来。
原来是族长与巫师驾临了!
族长是个年老男子,白发童颜,长手长脚,看起来精神十分健旺。巫师则是名矮胖女
子,脸上涂满了红红绿绿的油彩,看不出年龄大小,左手拿着一根乌漆漆、刻雕着大熊头的
木杖。众族人见二人出现,皆露出敬畏神色,纷纷让出路来。
巫师步至广场中央,熊头木杖一顿地,开始作法。她有手作出繁复的手势,左手木杖凌
空指点。全身抖动,满场游走,口中念着深奥难解的咒语祭文,接着又不时从衣衫中取出青
褐色粉末洒向空中,驱除邪秽之气。众多族人恭谨肃然,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会儿,巫师行法完皆,族长走至祭坛前,扫视全场,似乎颇感满意,他向众族人一挥
右手,高喊祭典开始,场中立刻欢声大作。
这时,有二十几名战士装扮的男子出列表演战舞。他们手持刀矛抢弓等兵器,裸露着彩
绘各式图样的上身,口中发出威猛急促的声音,整个身躯不停扭动跳跃,动作俐落,变化多
端,端的是杀气腾腾,威风八面,一旁夹杂着铜鼓声响震天,搏得族人一致高声喝采。
同时,大熊族人以祭坛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半圆,抬出了众多美食、烈酒,大吃大喝。
战士舞毕退场后,又有六对男女披发赤足,身上衣服插满了鸟羽兽毛,打扮得五颜六
色,入了场中,一对对相拥而蹈,演示神人相恋情节,个个姿态挑逗,神荡意驰。过了一
会,舞蹈男女醉意大起,竟尔满口呻吟呓语,迷离恍惚,一个个在坛前宽衣解带,袒胸裸
裎,当场施云弄雨起来。
那些男女在跳舞之前皆饮过药酒,酒性辛热燥郁,羼有催情药素,此仪式乃祭典中不可
或缺的一环,旨在祖先神的面前重演生命发展之历程,而扮混沌之初,阴阳交泰、男女欢合
之境况。
这十二名男女旁若无人,尽情欢悦,且刻意模仿各式动物,姿态千奇百怪,举手投足
间,却又微妙微肖;片刻间,一干男女已然大汗淋漓,在旁观看的族人则如痴如醉、心乱目
眩,纷纷大声吆喝了起来。一些青年男女,看得血脉贲张,再也无法克制,两两相偕,快步
离开,走入了黑暗的林中……
其余人也都目不转睛,注视场中的热烈气氛,唯一切外的是仍紧闭双眼的颛顼。
他对周遭的变化仍不见不闻,专心一声,默思玄想,心下渐渐一片空明,如入无人无物
之境。
大熊族人与颛顼各自努力,都想要寻找与天地间的灵幻、神奇力量互相交流的方法。
过了半响,场中男女萎卧地上,身躯横陈交缠,已然力脱精虚,巫师命人抬下。然后她
步入场中,族人在旁一起肃立。
巫师走至祭坛下。面对众下。一名华服少女郑重步入场内,正是女萝。她全身饰满金银
珠玉,艳丽万般,但脸上神色肃穆。
女萝定到巫师前面跪下,巫师从怀中取出一颗浑圆晶莹的明珠,伸在女萝的头顶上不断
回转,口中又是一串咒语。之后,女萝高举双手,接过明珠,缓缓步向祭坛,一阶一阶直登
上最高点,立在颛顼面前。
女萝手中之珠即是火明珠,此珠乃集火之珠,相传为大熊神亲传,放在被祭之人身前,
乃为了集天地间灵火之气,以佑族运昌盛。而由向颛顼“献过身”的女萝传递火明珠的灵
力,更添招魂续魄之效。
巫师口中念动咒语,左手熊头宝杖向女萝一伸,火明珠竟然脱离了女萝双手,浮在半空
中,直溜溜地开始转动,女萝往后退了数步,忽然轰地一声,置于地上的木堆无火自燃,势
猛一发不可收拾,瞬间哗哗剥剥,熊熊灼烧了起来。
这时,众人采声大作,口中纷纷高喊:“火明珠!火明珠!”兼之手舞足蹈。他们要为
神圣虔诚的祭礼作证,精神已陷亢奋状态。只有归雁缩在人群一角,神情漠然,似在惋惜着
颛顼即将消逝在火焰中的年轻生命。
生命如同火焰,何其短暂!
归雁心中感叹。这话在其他大熊族人面前,无论如何是不能说出口的。
这时,颛顼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冷得像冰,女萝被他的神情吓得全身一震,往后
退了两步,慌忙中,跌跌撞撞下了祭坛。
火头愈烧愈旺,眼看着颛顼即将葬生烈火之中。
颛顼念咒施法了大半天,效用到底在哪里,他自己也不清楚。但是他在神游过程中,却
体会到了无比深沉的宁静。众人将他带离木屋、绑在木架上,他都浑浑噩噩地若知若觉,直
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身在烈火维中,热气笼罩全身,闪跳着的火焰,猛扑过来,又修忽回
墙,像在嘲笑他的愚鲁痴俟。
颛顼这下大急,发现他根本没有可用的巫术,眼见自己立刻就要被火舌吞噬,却瞧见一
颗珠子在身前转个不停,耳畔听得众人一直大叫:“火明珠!火明珠!”
他急待连声大喊:“火明珠,不要转!”
这是淖玉曾教授过的一种咒法,即是念出与敌人所施的咒语相反的词句,来阻住咒术。
可是火明珠照样光华四射,圆溜兜转,颛顼若着一张脸,愈念心愈虚,心中暗叹咒法不灵。
这时,他四处张望,想要寻找任何可以救命的方法。低头一看,忽然发觉短剑就插在腰
际,他心中一动,想道:“短剑发会出寒气,可不可以抵得过什么火明珠啊唉啊——,我快
被烧焦了!”
情急之下,他又拼命念起淖玉传过的移物咒语,一会儿,短剑似乎动了一下,剑身竟然
拔出了一点儿,颛顼感到冷飕飕的一种寒气转瞬间涵盖全身,抵住了烈火的烘烘热气,他心
中一喜,又赶紧念咒。
火势愈旺,大熊族人的欢呼喝叫也愈响亮,接着,众人的限光一起注视着祭坛上的奇异
动静,火焰明明已烧到了木架,颛顼身上却一点儿也未着火,火明珠的转速竟渐趋缓慢。这
时,大熊族人才查觉,颛顼身体周围似有一股随约可见的青蒙蒙薄气环绕着。
巫师也颇感惊讶,以为颛顼使出三流巫术要与之恃抗。她想瞪双眼,手指灵诀,贯注巫
力,大步走到祭坛下方,左手木杖挥得甚急。俄顷间,火明珠又再快速旋转,祭坛上的火势
忽然加猛,烈火往颛顼直卷过去。巫师再将木杖往他一指,木杖熊头竞然喷出一道火焰,迅
速射向他。
忽然,自林中急如电掣飞来一物,击中巫师脖子,巫师立刻倒地,那道火焰也硬生生在
半空中随之而断,众人集声惊呼。紧接,又从林中飞出无数只大大小小的蛇只,多人被蛇咬
中,当场哀号不已。
“敌人来袭!战斗!”大熊族长急切高呼。
原来大熊族人在树林歼灭敌人后,以火灭尸,被天蛇族人瞄出端倪,大举来袭。
大熊族人倾心于祭典,未加防备,而为天蛇族人所乘。
大熊族人纷纷拿起兵器应战,这时自林中冲出许多头缠白巾的天蛇族人,个个口中咻咻
不绝,神情狰狞,与大熊族人杀成一团,战况惨烈。
大熊族巫师霍然拨地而起,她刚才遭偷袭,被飞蛇咬中,但并未命中要害,当下她稍运
火术,烧死飞蛇,又施展巫术,将火力发挥至极致,自木杖熊头射出一道道火焰,烧向天蛇
族人。天蛇族首脑见她非易与之辈,高举大斧迎向她。
祭坛上的大火猛烈烧着,颛顼仍被围在那层薄薄青气中而无殃,颛顼颇感惊异,心想也
许是巫术真的发生了作用,他不敢松懈,依旧猛念咒语,也不清楚自己记得的咒语是否完
整。
再过一会儿,木架烧得将尽,颛顼奋力一挣,木架应声而倒。他见现场一片混乱,身前
的火明珠仍在缓慢旋转着,他气恼大熊族人放火烧他,顺手将之拿下,发觉有些烫手,遂将
它揣入怀中。
颛顼眼见双方厮杀正炽,根本无人理会他,赶紧忽忽下了祭坛。忽然一名大熊族人杀红
了眼,手持大斧对准他砍了过来,颛顼大骇之下,急忙从腰际拔出短剑一挡,当的一声,大
斧竟断成两截,半截撞上那人的额头,马上鲜血长流。那人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圆瞪
双眼,缓缓倒下。
颛顼心中慌乱一团,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心想此刻逃命要紧,他在双方
战斗的空隙中觅路,匆忙中,踩到了好几条蛇与倒在地下的尸体,差点跌跤,他不敢耽搁,
快步往林中深处奔去。
在他身后,杀戮未止,火光闪动,映红了半边夜空。颛顼却兀自想着,刚才被他无意中
打倒的那人不知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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