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觉照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7-08-31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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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弋与司马懿拜谢之后,便差人下去准备。不时酒菜陆续奉上,还未及开席,却见有军士进来,报道:“严大人出使东吴归来,在外求见大将军。”严鹏奉命前往东吴,本来是借道荆州返回西川,在襄阳闻知李兰在宛城,遂又改道北上,刚好在今日赶到。先在城外见过郭淮,才知李兰已经入城,便又打马进城求见。
李兰早想知道东吴消息,急忙命人请入。见李兰有事商议,司马懿在旁起身,道:“既然大将军还有军务,老夫还是先行告退。”李兰却示意他坐下,笑道:“仲达也是朝廷重臣,方要商议大事,岂可错过?还请安坐,少时吾还有事请教。”司马懿自见到李兰,都是以老夫自称,似乎忘记了还受有蜀汉“宛城侯”与“镇军大将军”的官职。李兰此刻却非要把话说明,便是想要司马懿明白,他已经是蜀汉的臣子,不要在生任何的幻想。
司马懿不肯以“下官”自称,固然是心有不甘,不愿意屈居在李兰之下,其二却是不想从割据一方的诸侯,马上就改口称臣,以免被李兰等人看轻了。现在既然李兰这样说了,那无疑就是承认司马懿在蜀汉的地位,司马懿也好有个台阶可下,于是道:“如此,便多谢大将军。”又复坐下。
片刻之后,严鹏便迈步进来,先向李兰施礼完毕,抬头却猛然看见司马懿也端坐在内。他原本在魏营住过一段时间,认识司马懿,不禁微觉吃惊,复近前道:“见过司马大人。”严鹏虽然认识驷马懿,司马懿却并不认识严鹏,见其施礼,也急忙起身还礼,问道:“恕老夫眼拙,大人是……”
不等严鹏自己介绍,李兰便先道:“此乃国中才俊,姓严名鹏,表字生平。日后同朝为官,二位还要多多亲近。”严鹏乃笑道:“大将军谬赞了。司马大人威名远扬,下官日后定要好生讨教。”司马懿虽然并不知道严鹏何许人,但听李兰如此赞誉,也不敢托大,急忙道:“不敢,不敢。”
李兰见二人相互客气,遂止道:“两位这样客气,天黑怕也不能把话说完。还是言归正传,升平可向我等说说此去江东的情形。”严鹏因见司马懿在侧,所以没有提及江东之行,现在既然李兰问起,只得道:“下官幸不辱命,吴王答应出兵汝南。”李兰点了点头,问道:“何人为将?”严鹏又答道:“孙桓。”李兰便不再多问,指着旁边一席道:“升平鞍马劳顿,今日酒宴也正好为汝洗尘。”
坐定之后,李兰才转问司马懿道:“仲达以为如何?”司马懿明白李兰言中所指,略作考虑答道:“原来大将军早谋划在胸。只是以老夫之见,孙桓勇猛有余,智略不足,怕难担大任。”说着又似自言自语,又似在询问李兰地道:“东吴有擎天国柱,孙权却弃而不用,不知何故。”李兰哈哈笑道:“孙权老矣。来,来,来,今日尽情畅饮,不醉不休。”
司马懿虽然知道孙权对陆逊素有猜忌之心,但征战乃国家大事,怎能儿戏?曹魏虽然将兵马都抽调到与蜀汉交战的前线,但留守汝南仍就数万之多,其将诸葛诞、文钦也非庸才,孙权怎么会弃陆逊而用孙桓?司马懿偷眼打量着谈笑风生的李兰,暗自猜测,这其中莫不是他捣的鬼?若真是如此,那此人也未免太厉害了……
司马懿正在胡乱猜想,李兰却举杯,起身道:“司马大人归顺汉室,乃朝廷之幸。本将军愿代陛下与众将敬大人一杯,望大人能尽力为朝廷效力。”司马懿急忙起身拜谢,道:“多谢大将军厚爱,多谢陛下恩典。”李兰一饮而尽,又复坐下,看着司马懿有些失神,知道已经暂时将他镇住。刚才故意让严鹏把这些话说出来,一是想让司马懿知道,联合东吴之事,自己早有准备;其二便是关于陆逊,孙权不用陆逊,中间确实有李兰之计。至于究竟是何计谋,李兰却不便明言,只是让司马懿暗自猜测,更加畏惧自己。
酒过数巡,李兰听得外面一声“父亲”,便见有人大步赶到司马懿面前,倒头就拜,泣声喊道:“父亲,不想孩儿还能再见大人。”不用说,正是司马懿次子司马昭。司马懿看着爱子无恙,倒也没有去计较原该在成都的儿子,怎么到了这里,伸手扶起司马昭,眼角滚落两行老泪,“吾儿……”只说了这两个字,由于太过激动,年纪又大,竟然晕厥过去,身体扑倒在地。
第十五卷第二百七十章
司马懿父子别后再见,虽然时间不长,但却恍如隔世。司马昭本软禁在郭淮军中,听说宛城被二曹攻破,极为牵挂父亲兄长。此刻能再与二人相会,原本是大喜之事,却不想司马懿突然昏倒,急忙扶着父亲身体,连声呼喊,司马师与随之而来的臧艾也都围上前去。严鹏乃是华佗弟子,医术与叶枫不相上下,见状乃起身对李兰道:“将军,下官去瞧瞧。”等李兰点头示下,严鹏才走到司马懿跟前,道:“二位公子请让让。下官替司马大人把把脉。”司马师急忙道:“多谢大人。”便退开半步。
严鹏上前伸手握住司马懿脉,先是并无表情,越后却眉头皱得越紧。司马昭在严鹏对面,看着他面色的变化,急切问道:“大人,莫非家父病情严重?”严鹏并不回答,只是闭着眼睛继续把脉。司马昭心中着急,还要再问,臧艾却拉了拉他衣袖,示意不可打搅。司马昭只好把话咽下,静静等侯。房中众人也都不发一言,齐齐望着严鹏,等他说出司马懿的病情。
过了片刻,严鹏才收回手指,起身对着李兰道:“司马大人悲喜交加,情绪变化过大,年纪大了些,难免出现晕厥的情况,并无大碍。下官开几副药,应该就能好转。”李兰遂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二位公子可扶仲达下去休息,等升平将药方开好,再派人送去。”司马师兄弟二人急忙施礼拜谢,然后架着父亲回房。严鹏也迅速开好药方,命人抓好药再送去给司马兄弟。
等司马父子三人离开,马秉在旁不禁低声询问严鹏,道:“大人,这司马懿是真病,还是假病?”严鹏偷瞟了李兰一眼,答道:“司马懿毕竟有把年纪,而且连日遭逢大变,这病不是装的。”马秉这点放心的点了点头。李兰听得二人说话,知道严鹏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不禁心中暗道:我可不是曹爽。当下不动声色,举杯道:“我等继续饮酒。”众人也都急忙举杯应和,司马懿与众人又无深交,就算重病将死,也未必能扫了众人的酒兴。几杯酒过后,房中又回复到最初地喧闹气氛。
且说司马兄弟二人扶着父亲回到房中,安置妥当,见司马懿仍旧不省人事,都不知如何是好。不久侍者送来配好的药材,才由司马昭亲自煎药,司马师则与臧艾侍侯在司马懿身边。他兄弟二人虽然广有才智,但对医术都是一窍不通。见父亲如此,都好不心焦,司马师坐在父亲榻旁,却不知如何是好。正手脚无措之际,只觉得父亲的小指似乎在自己的手上轻划了一下,司马师还道是父亲已经醒转,待要惊呼出来,却猛然省悟。乃转谓臧艾道:“不知二弟药可煎好?”臧艾已明其意,遂出房去寻问司马昭。
等臧艾走远,司马师复将房门掩上,转至榻前,低声道:“父亲,再无旁人。”司马懿却并不张眼,只是用极为细小的声音,道:“你且还是坐下,神色之间一如方才。”司马师明白其父之意,恐被外人知觉,遂领命坐下,便听司马懿道:“李兰之智远在为父之上,不得不出此下策,诈病以松懈其防范之心,否则我父子三人恐性命难保。”司马师道:“孩儿明白大人之意,只是,只是……”
“你是要问为何严鹏代为父隐瞒?”司马师被父亲说出心中疑问,只得道:“莫非父亲与他曾有旧交。”司马懿却答道:“为父与他也是今日才见。为父并不知其擅长医术,才敢诈病。但他却愿替为父隐瞒,这点为父也不清楚。如今骑虎难下,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那臧艾虽在我帐下多年,却终是外人,此事万万不能向其透露丝毫。”司马师自然知道个中的危险,急忙道:“孩儿明白。”
司马懿又突然叹息一声,道:“为父苦心经营,竟还是落得这般下场。宛城失陷,士载下落不明,以后你兄弟二人更要好自为之,小心谨慎。”司马师还没有答应,便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司马懿急忙说了句:“让臧艾先去,药万万不能喝。”便又不发一言。司马师也恢复着最初的悲伤,就跟真死了亲爹一般。
听着脚步声走到门口,“二弟……”司马师刚两个字出口,转头却看见的是李兰与司马昭等人一路而来,急忙起身道:“不知大将军前来,有失远迎。”李兰挥了挥手,道:“不必多礼。令尊病势如何,可有醒转?”司马师又是眼眶微红,梗塞道:“父亲病势沉重,未曾醒过。”李兰微微点头,转对司马昭道:“快给仲达用药,升平医术高明,一碗药下去必能让令尊醒来。”司马昭并不知其父乃是装病,闻言便端药上前。
看着李兰似笑非笑的表情,司马师突然心中一震,猛然想起严鹏不肯戳穿司马懿的谎言,莫不是受了李兰暗示,想要在药中动手脚?一念至此,急忙脱口喊道:“不可。”司马昭正把药碗端到父亲面前,却兄长这么突如其来的大喊,差点将手中的药汤打翻,不禁转头看着司马师,满脸的疑惑。李兰也很奇怪地问道:“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师喊出之后,就觉得不妥,等李兰问时,脑中却已经找好借口,道:“家父这是旧疾,以往都是请城中名医‘赛华佗’诊治,药到病除……”李兰“嘿嘿”一笑,道:“依照公子之意,还是要去请那位大夫来为令尊瞧病么?”司马师遂抱拳道:“在下以为既然家父是旧疾,而‘赛华佗’又能治好,就不用麻烦严大人了。”李兰哈哈大笑,指着严鹏道:“这位便是神医华佗的亲传弟子。今日本将军倒要看看那‘赛华佗’的本事大,还是这真华佗的弟子医术高。”严鹏也笑道:“既然是旧疾再犯,那必然是‘治标不治本’,下官这一副药却保证能让大人无恙。”
司马师没有想到扯个谎,还居然真遇到华佗的弟子,顿时哑口无言。而司马昭端着药也不知道究竟该喂还是不喂。李兰也似乎是铁了心,非要看着司马懿把药喝下去才甘心。司马师被逼不过,只得上前接过二弟手中药碗,道:“还是为兄来吧。”心中却在默默祈祷这药中没有被严鹏作手脚。拿起药勺,正准备给父亲喂药,却又听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来,司马师转头就见郭统匆匆赶来,在李兰耳边低身细语几句。李兰顿时脸色大变,也不管司马懿喝不喝药,便出门离去。
第十五卷第二百七十一章
话说张嶷与王平二人分别督军前长安,为魏延援军。魏延偷袭长安得手,但周围各地都还在魏军手中。李兰命二人前往,固然是为长安之援,其二也是想要打通汉中与长安的通道。夏侯懋全军覆没,长安被蜀汉光复,各地的魏军早吓得肝胆俱裂,听得汉军兵临城下,都是望风而降。王平所部一路无阻,进驻眉县。张嶷出散关,至陈仓城下,却不见魏军来降。派出探马回报,那陈仓守将姓郝名昭,非但不可出降,还放出大言,有他活命一日,汉军便休想过关。张嶷听罢自是大怒,当即扎下营寨,督军强攻。张嶷所部约有万人,而陈仓守军只有千余,但郝昭极善守城之道,张嶷连攻三日不下,反而折顺近千军士,只得暂时休兵,派人前往汉中求援。
张嶷军报送至汉中之时,李兰已经前往荆州,一应军务都由桓易做主。桓易得报之后,本待亲自带兵前往,但汉中又不能无人支持大局,派遣旁人又放心不下,犹豫再三,始终不能定下人选。叶枫听得须人征战,他跟随李兰以来,从未带兵出征,这次能有此机会,便毛遂自荐,请命前往。桓易素知其武艺了得,却并无带兵经验,恐其不能获胜,是以不肯答应。而叶枫遭小张皇后之变,一直郁郁不欢,不愿再待在汉中,一心想要带兵出战。见桓易不允许,便前往大将军府中,恳求吕容设法帮忙。
桓易主持军务,尽心尽职,吕容本不想干涉,但听到魏军守将乃是郝昭,想起当年说服曹彰兵变之时,曾有数面之缘,略有几分交情。知道郝昭对曹彰十分忠心,但曹彰却是被曹丕派人毒害而死,吕容顿时起了劝降之心,遂亲自前往桓易府中,道明原委,请其派叶枫出征,而自己也要随军而行。
叶枫带兵出征,桓易原就不十分愿意,如今吕容身怀六甲,居然也想到前线去。桓易哪里敢答应?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李兰?于是再三不肯。吕容恳请多次无效,最后不得不道:“将军若不肯命我与叶枫前往,我便自去‘无当军’中,请天翼、鄂焕二位将军随我同去。”无当军都督本是张嶷,但奉命率军出战,营中主将便由天翼暂时接应。这两人都是卤莽汉子,要是听说有仗可打,必会欣然前往。‘无当军’乃李兰私兵,桓易也并无权限制二人,听吕容如此一说,只能答应让叶枫带兵前往。非但‘无当军’随征,桓易又另拨三千兵马,由川将张翼带领,跟随吕容一同征战。再加上陈仓所在张嶷所部,汉军加起来近两万人,就算不能攻破陈仓,料来也不会有什么闪失。
吕容见桓易答应下来,便与叶枫各自回去收拾行装。李兰远在千里之外,吕容作为妻子,自该为丈夫分忧,只是关统年纪还小,怕离不得父母,吕容便将傅俭叫到面前,想要嘱咐他在家好生照料弟弟。傅俭虽然年仅十四岁,但特殊的身世让其少年老成,平日极少与人说话,只是叶枫等人刻苦学艺。在大将军府中居住五年,李兰、吕容二人待之甚厚,傅俭却总不肯改口,还是‘大将军’,‘夫人’的叫喊。李兰劝他几次,始终不改,也只好作罢。
听说吕容传唤,傅俭本来是在与关统玩耍,便急忙拉着他一起来见吕容。傅俭虽然对旁人冷漠,但知道关统也是父母双亡,不禁有些同病相怜之意,待之更甚亲兄弟。两人来到吕容房中,见她正在着丫鬟收拾东西,傅俭乃上前问道:“夫人是要远行?”
吕容见他兄弟二人前来,便点头道:“正是,我有事要离府一段时间,府中只有你兄弟二人。傅俭,你是兄长,可要好好照顾弟弟。桓叔叔也会经常来看你们。”傅俭向来不爱与人交谈,府中李兰、吕容在不在,对他而言根本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关统好几日不见父亲,现在又听说母亲要远行,不由得鼻子两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道:“娘,我要和你一起。”
吕容见关统要哭不哭的,急忙将他抱起,笑道:“统儿乖,娘有急事要去办,最多也都三两天就回来。统儿在家与哥哥好生读书写字,等娘回来给你带果子吃。”关统小小年轻,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此刻哪里肯答应?紧紧搂着吕容的脖子,道:“不嘛,我就要和娘在一起。”吕容无奈只好轻拍着关统不住哄劝,奈何关统铁了心地不肯放手,又哭又闹。
“关统,下来。”傅俭见关统把吕容搅得没有办法,便上前将其抱下。关统平日里最敬怕这个兄长,被傅俭这样作色一吼,倒还真老实了不少。傅俭伸手把他脸上的眼泪擦掉,低声道:“给你说了多少次,男儿大丈夫,是不能随便流眼泪的。你老是这样爱哭鼻子,以后不想当将军了?”关统长在桓易、叶枫等武将周围,幼小的心灵里面早就认定了,当将军是最威风的事情,于是自己擦了擦鼻子,道:“我不哭了,我要当将军。”却又看着吕容,道:“可是我当了将军,还是想要和娘在一起。”
吕容被他最后这一句话搞得哭笑不得,好容易才忍住道:“好了,我还要收拾东西。傅俭,你先带着弟弟下去吧。”傅俭却不肯离开,问道:“夫人是要去哪里?”吕容不肯让二人知道自己是去打仗,乃笑道:“我只是去城外几日,很快就会回来……”
“夫人不用骗我。”傅俭打断吕容的话,道:“上午叶叔叔来找夫人的时候,我听到了几句。张嶷将军也真是,区区的一个陈仓也打不下来,难道还要请夫人亲自前去么?若换成是我,根本不会劳烦众人。”
吕容虽然欣赏傅俭这充满自信的口气,但却不能纵容他如此轻看张嶷等将,乃低声呵斥道:“小小年纪,怎能出此狂言?还不下去。”傅俭听吕容这话,便知自己所言不差,吕容确实是要前往陈仓,于是道:“夫人,我要随你一同前往。”
“你?”吕容突然之间才发现,傅俭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怀揣匕首,想要行刺李兰的小孩。坚定的目光,让吕容将本来是“你胡说什么”,出口却改成:“你凭着什么?”傅俭将腰间常佩的宝剑横举,朗声道:“我凭的就是这个。”不等吕容再说,傅俭已经大步走到房外,道:“请夫人指点。”说着便自顾自的演练起来。
关统原本还有些泪水没有擦干净,此刻却又高喊着:“噢,哥哥又要练武了,哥哥又练武了。”吕容也走出房外,见傅俭使剑,甚有法度,没有想到这个平日不爱说话的小孩,居然已经练成这样的本事。等傅俭收剑站定的时候,吕容也不禁喝了声:“好。”傅俭遂问道:“那夫人可是答应带我随行?”
吕容却摇了摇头,道:“你虽武艺不差,但战事凶险,我却不敢带你同去。而且留统儿独在府中,我也不放心。”关统这个时候却似乎突然懂事,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傅俭,再看看吕容,道:“娘,统儿一个人在家就好,让哥哥和你去吧。”吕容正觉得奇怪,便又听关统道:“等哥哥先当将军,我以后也要当将军。”说着又极力作出一副大人模样对着傅俭道:“哥哥要好好保护娘,然后多立功劳,爹爹回来一定会封你当将军。”
傅俭十分感激地看了关统一眼,对着吕容下拜,道:“男儿正当效命疆场。我知道将军与夫人待我甚厚,不肯让我征战冒险。但我乃将门之后,若整日只在府中享受,而不能战场立功,先父在天上看着,不仅会怪我无能,也要怪将军与夫人不给我机会。”吕容看着傅俭满脸的坚毅,也只得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说着便又笑道:“只是大将军回来责怪我,你可要为我求情。”傅俭见吕容答应,说了声“多谢夫人”,便高高兴兴地拉着关统下去准备。
第二日,叶枫果然领着八千大军前往陈仓,吕容、傅俭皆在军中。非止一日,大军便到达陈仓城下。张嶷起先闻得是叶枫为将,便颇不以为然,等接入军营之后,才赫然发现吕容也在军中。升帐之后,便问道:“夫人如何来此?”吕容有孕在身,众人都知道,让个身怀六甲的妇人来前线,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吕容明白张嶷的疑惑,乃笑道:“我曾与郝昭有旧,此次前来,便是想劝其归降大汉,以免再行交战。”张嶷却道:“以末将之见,郝昭对曹魏忠心耿耿,怕是不会轻易投降。”吕容点了点头,道:“将军所言不假,但可先试上一试,就算郝昭不肯投降,于我军也并无损失。彼若不肯回头,再行攻城也不迟。”张嶷见吕容不改其意,只得道:“那末将这就去安排。”遂转身出帐。
第十五卷第二百七十二章
听到城下汉军又增兵,郝昭只是重重地叹息一声,再没有过多的言语。当夏侯懋全军大败的消息传来,郝昭就已经在积极备战,欲与陈仓共存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当年汉初三杰之一的韩信就是从这里夺取三秦,郝昭却不愿蜀汉的军队从自己镇守的关隘通过。尽管郝昭准备的十分充分,可魏延却没有如他所愿,并没有过陈仓,而是兵行险着,出子午谷袭取了长安。长安陷落,就意味着陇西各郡,也包括陈仓等关隘都被截断与曹魏的通道,而被蜀汉军队包围在内。若曹魏不能收复长安,那么陈仓陷落,也就是迟早的事情。
张嶷大军压境,其他各处的魏军都选择了投降,郝昭却毅然决然地选择继续抵抗。城中一千两百将士,也都愿意跟随郝昭与城共亡。张嶷连日攻打,现在城中可战之兵已经不足八百,但士气仍如最初一般的旺盛。郝昭走上城头,看着这些从晋阳带出来的部下,怕是再也不能带着他们重返故乡,与家人团聚了。一阵凉风吹来,郝昭越发觉得几分悲凉,猛烈地咳嗽起来。
“将军。”家将郝勇知道主将连日操劳,早染疾在身,急忙搀扶着道:“将军乃此城之保障,还要保重身体。”郝昭随手将手心咳出的血迹掩饰起来,不让周围的将士看见,笑道:“些须小恙,并无大碍。”说着又远望着城外的汉军营寨,道:“汉军增兵,不日便要攻打关隘。诸公当好生准备,来日与汉军决战。”左右将士都是郝昭多年部下,乃齐声道:“愿随将军死战。”郝昭才点点头,在城上巡视一遍,觉得身体有些支撑不住,才下城休息。
回帐不久,郝勇又在外求见,唤入之后,却原来是城下汉军射来一封箭书,约郝昭来日阵前相会。看着“故人吕荣”四个人,郝昭又复想起了去世多年的曹彰。当初曹彰便是受此人蛊惑,才冒然出兵南下,欲与曹丕争夺天下,却兵败陷身洛阳。不出两年,传来消息曹彰病死,但也有消息说是被皇帝曹丕毒死,这对郝昭来说都并不重要。这笔帐,郝昭不会算在死去的曹丕身上,而深恨始作俑者的吕荣,若不是他,曹彰或者应该叱咤疆场,为大魏开疆拓土,不该是这样的惨淡下场。
“将军?”看着郝昭越来越阴沉的脸色,郝勇再问道:“城下汉军还在等着答复,将军见是不见?”郝昭才将思绪收拢回来,冷冷答道:“见。”等郝勇退下之后,郝昭便拔出佩剑,缓缓擦拭,喃喃道:“君侯,想不到末将临死之前,还能为你报此大仇!”
次日郝昭早早就看见汉军中有几骑直奔城下,为首之人,面下几缕长须,身体微微有些发福,眉眼正是当年的吕荣。郝昭在城上看得真切,吩咐几句,便也带着数骑人马出城。双方见面之后,吕容在马上欠身道:“多年不见,郝将军风采依旧。”郝昭也略微还礼,道:“先生也是销声匿迹多年,今日却怎么有空来与本将军相会?”
吕荣乃答道:“吾自从跟随侯爷兵败之后,躲避曹魏追捕,只得流落蜀中。还好大将军李兰礼贤下士,才不致吾饥寒而死,如今吾本在汉中为官,得知将军大祸将至,心中感念故人之情,故而前来相劝。”
郝昭“嘿嘿”冷笑几声,道:“本将军祸从何来?”吕荣遂正色道:“如今我大汉已经夺取长安,中兴在即。大将军意在北伐,收复中原,十万大军枕戈待战。陇西各郡又平,长安以西全为大汉所有,陈仓孤城一座,兵甲不满一千,将军却妄图与我大军抗衡,岂非大祸?”
郝昭抱拳道:“本将军受陛下钦点,有守土之责,明知不可守,却也不得不尽职。汉军若想过此关,大可本将军的尸体上踏过去。”吕荣闻言不禁皱眉道:“莫非将军以为曹魏皇帝调你守御陈仓,乃是重用么?当年侯爷兵败,部下将官都被分调各处。将军镇守陈仓,却只有千余将士,其用意不过是要借汉军之手,除去将军而已。其中原委,将军难道不明么?”
吕荣这话却说的不假,陈仓是汉中与长安之间的战略要地,如果汉军有意北进,则陈仓必会如眼下一般,被数万大军围攻。曹丕调郝昭镇守此地,表面上是看重其才,又岂知他没有借刀杀人之心?见郝昭沉吟不语,吕荣还以为对方已经心动,便又继续道:“常为将军乃侯爷心腹爱将,恩若兄弟。侯爷死得何其冤屈,怎么将军非但不想为之报仇,还要替仇人卖命?”
提到曹彰之死,郝昭又是一阵冷笑,看着吕荣道:“先生所言正是,本将军定要为君侯报仇。”吕荣并不知道郝昭所说的仇人指的是自己,也道:“吾跟随侯爷日久,也愿为侯爷尽些心意。将军若是有意,吾愿为将军引见,大将军早闻将军之名,定能重用。”郝昭再抱拳,淡然道:“多谢先生。本将军早有为君侯复仇之心,只恨力有不逮,今日能见先生,实乃大幸。就请先生随某入城,再仔细商议归降一事。”
吕荣此次前来,便是有心要劝降郝昭,听到对方答应下来,心中大为欢喜,不疑有它,便要打马上前与之一道入城。郝昭在出城之前,就在城门左右设有埋伏,只等吕容入内,便要将其斩杀为曹彰报仇。此刻见吕荣就要中计,不禁面露喜色,勒马退到旁边,等吕荣先行。
“先生且慢。”吕荣本待上前,却被身后一少年骑士喊住,道:“小心有诈。”吕荣本来就是有心计的人,只是刚才立功心切,才放松警惕之心,现在被人提醒,当即勒马,笑谓那少年道:“汝年纪轻轻,不知郝将军乃诚信之人,不可胡言乱语。”话虽然这样讲,却再不肯上前半步。
郝昭看乃少年年纪不大,一双眼睛却是十分的凌厉,目光中显示出来的气势,几乎有些让人难以直视。不由问道:“此何人也?”少年打马上前道:“晚辈傅俭见过郝将军。若将军有心归降大汉,可随某等一起回营,城中凶险,先生千金之躯,是万万不能轻易入内的。”傅彤代主而死的忠义之举,早传遍天下,郝昭也曾听说“傅俭”这个名字,不由道:“好个少年英雄!”随即又摇头道:“可惜,可惜了。”
“可惜什么?”傅俭刚问出口,便马上明白郝昭之意,急忙护在吕荣身前道:“先生快走。”话音未落,就见城门内杀出上百骑兵,直奔众人而来。郝昭遂大喝道:“吕荣,汝谗言误君侯性命,今日某便要为君侯报仇。”
吕容这才省悟,郝昭口口声声所说的报仇,乃是指的自己。她这次前来,满心以为能凭着曹彰之死,说动郝昭归降,所以并不曾作有准备,身边只带了区区数骑。哪里是城中杀出来的上百骑兵的对手?自己死不足惜,但腹中还有李兰的骨肉,于是顾不得众人,拔马便走。傅俭虽然平日冷漠,但心中却明白,这些年来李兰与吕容待他都如家人,见到吕容受险,便生出拼死掩护之心,遂不后退,带着几名护卫,持枪迎向郝昭。
郝昭原是想将吕容引入城中,恐其生疑,身边也只带了数人。傅剑这一杆枪竟然死死将众人拖住,不让郝昭等人追赶吕荣。郝昭见傅俭力杀数人,知道他武艺不弱,便亲自上前厮杀。傅俭虽然学有一身本事,但毕竟初次与人交锋,经验不足,怎能与郝昭这样马上争战多年的宿将相比?十余回合便被撅落下马,被魏军生擒。至于其他几名护卫,或者被杀,或者被擒,没有一人退后。
此时城中杀出的骑兵已经赶到跟前,郝昭见吕容跑远,正准备带兵追赶。拍马行出几步,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喉头一甜,便有大口鲜血喷出。他本是有重疾在身之人,方才与傅俭交战,消耗过大,引动病势,故而吐血。左右将士见主将如此,还以为是方才交战受伤,都勒马靠拢,将其拱卫在中间。郝昭伏在马上喘息良久,才稍微好转,再看时汉军营寨之中已经有将领兵杀出接应。郝昭兵力不足,不能与汉军在城外硬拼,只得重重叹息一声,下令收兵回城。
且说吕容被叶枫回营之后,知道傅俭被郝昭生擒,又不敢继续攻城,无计可施,只好修书飞报李兰。李兰得知以后,心中大急,想当年自己献计救出刘备,傅彤因此而死。李兰对傅俭一直都怀有很大的愧疚之心,现在听到他失陷陈仓,便要赶去救援。至于宛城之事,司马懿既然有病在身,便将其送往襄阳闲置,不必过问军务。霍弋改任南阳太守,守御宛城;郭淮暂时兵退樊城休整,再图后计;至于关平仍镇江陵,以防东吴。
安排妥当,李兰先飞鸽传书吕容,不可妄动,务必保证傅俭性命安全,然后再带着萧贲、严鹏等人一路赶往汉中。
第十五卷第二百七十三章
还要几日才能达到陈仓城下,李兰坐在帐中,心中总是七上八下,时刻不能安稳。傅俭才是个十多岁的少年,要是就此遭到不幸,李兰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唯一让李兰现在觉得欣慰的是,还没有什么噩耗传来,等日后见到郝昭,就可以好生洽谈,只要能释放傅俭,任何条件都是可以商量的,只是郝昭会提什么条件呢?李兰愿意用城中所有魏军将士的性命,换傅俭一人,这样的交易,不知道郝昭会不会答应?
“将军。”萧贲掀帘而入,手中端着碗热气腾腾的药,道:“该用药了。”想着他常年拿刀握枪的手,天天为自己煎药,而自己却不能领情,李兰不禁有几分歉意,道:“放下吧,我稍后再喝。”萧贲与往常一样将药碗放到李兰身前,却并不像平日那样离开,反而站在李兰面前,直愣愣地看着他。李兰见他不走,便有些诧异地问道:“你还有事情?”
萧贲指着那碗药,答道:“这药将军可放心饮用,并不是严大人开的。乃是属下昨夜偷偷离营,另外找大夫开的。属下只是说了将军的症状,那大夫并未亲自为将军诊断,不知道这药用下之后,是否有效。将军的病情不轻,久不用药,怕不能坚持到陈仓。”
在荆州时,本来李兰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但这些时日又马不停蹄的赶路,引得病势复发。李兰却强打着精神,不敢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但严鹏乃是华佗的嫡传弟子,哪里能看不出来?当即为李兰把脉开药,李兰不便拒绝,只能任其自便,但每日萧贲端来的药,都是自行倒掉,没有饮用。萧贲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表面上看起来很和睦的两个人,私下却是如此的防备,但知道李兰的病情严重,若是只这样抗着,也不是办法,便偷偷出营为李兰另外找郎中开药。
对他的这番好意,李兰心中充满感激,立刻将药碗端起,一饮而下,道:“多谢。”萧贲接过空碗,又道:“将军病情不见大好,严大人已经旁敲侧击地询问属下几次。属下都是答的将军病情已经好转,不知道这样答复可好?”李兰点了点头,道:“很好。”然后又看着萧贲,道:“你是否觉得我疑心太重?”萧贲没有立刻回答,犹豫很久才答道:“属下只知道保护将军的安危,别的都不过问。”
李兰明白他心中是那样认为,但却不便说出来,只得自嘲地笑道:“若不是这样小心翼翼,我现在怕是坐不到这个位置,早躺在哪片泥土下面,与青山为伴了。”萧贲曾随马超左右,耳濡目染的都是西凉大汉的豪迈,跟着李兰确实有很多不能理解的地方。就比如严鹏,在众人眼中,严鹏是蜀汉这些年来升迁最快的官员,应该算是李兰的心腹,但就是他开的药方,李兰居然一口也敢喝,而且还要强忍着病痛,在众人面前竭力掩饰。当然,其中的原因,萧贲不该问,也不愿问,只是抱拳道:“将军早些休息。”便退步出帐。
萧贲拿来的药虽然说不上是对症下药,但那大夫因为见不到病人,大约也十分的谨慎,没有让李兰病情痊愈,却让他的病痛大减,终于坚持到了陈仓城下。李兰与吕容已经多日没有相见,却没有那种久别胜新婚的感觉,想着傅俭在城内生死不明,李兰就没有好脸色。吕容这些日子也是懊悔万分,见到李兰冷冰冰的表情,心里又是后悔又是委屈,鼻子一酸,眼泪就要夺眶而出。李兰这次却是铁石心肠,而且见她的小腹已经显形,在军中格格不入,便让萧贲护送吕容暂回汉中。吕容虽然极不情愿,但却知道这次又闯了个不小的祸,只能乖乖地听从安排。
送吕容出营之后,李兰也不回营帐,带着叶枫、天翼二人径自来到城下。城上军士见有三骑并行而来,便射箭示警,不让再靠上前去。天翼得李兰示意,拍上前大声喊道:“汉大将军李兰请见郝将军。”城上军士既然在跟汉军作战,对李兰这个名字便不会陌生,急忙飞报郝昭。郝昭近日自觉病情转重,又见汉军多日不曾攻打,每天只是在城上巡视一次,便回帐休息。听说李兰亲自求见,便急忙披挂上城,他并不认识李兰,见对方三人,那喊话的自然不会的李兰本人。其余两人年纪都不大,很难想象哪个是名镇天下多年的李兰,不禁问道:“哪位是李将军?”
李兰稍微上前,抱拳道:“我便是李兰,郝将军可否出城一叙?”郝昭看了看城外,确定李兰只有三人,才带人出城。两厢见面,郝昭仔细打量李兰,实在不能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双十年华的青年,会是成名二十载的李兰,乃道:“不知将军有何指教?若是想开口劝降,某还是请将军免开尊口,回营整兵来战,本将军定奉陪到死。”
“好,郝将军如此爽快,我也就不客套。”李兰指了指城外的蜀汉军营,道:“营中有精兵两万,城中大概不足千人,我虽素知将军极善守御之道,但寡不能敌众。以樊城之坚,文聘之勇,尚且不能阻我大军,何况区区陈仓?且长安失陷,陈仓孤城一座,将军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以一城而抗我倾国之兵,城破只是迟早之事……”
郝昭不等李兰说完,便打断道:“各为其主,即便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也是我辈之幸。将军若是想以此恐吓,未免有失大将风度。”
“将军误会了。”李兰摇了摇头,道:“我并非恐吓将军,只是想与将军做笔交易。只要将军肯将前些日子擒下的少年释放出城,我可以答应送将军与城中所有将士前往潼关,而且城中粮草财帛皆丝毫不取,仍旧送还将军。”
陈仓再坚固,郝昭再有本事,但毕竟已经与魏国切断了联系,别说汉军强行攻打,就是围困数月,城中粮草告竭,也能不攻自破。李兰开下的这个条件,可谓相当的优厚,不禁郝昭没有想到,便是身后的叶枫、天翼也觉得不可思议。
郝昭沉吟半响,才冷冷道:“将军的好意,某心领了。只是某受皇命镇守此关,便有守土之责,不能轻易将此关隘送与将军。”李兰说出这个条件,原本以为郝昭会答应,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会一口拒绝,不禁皱眉道:“那将军如何才肯释放那少年?”郝昭冷笑几声,道:“既然是身为武人,阵前被擒,还能指望活命么?现在囚在城中,一旦城破便随某一起与城同亡。”
“你……”李兰听得怒火上窜,乃强行克制,道:“他不过一无知少年,将军杀之何益?若能换得城中数百将士活命,对这些忠心跟随将军多年的部下,将军也算是有个交代吧。”郝昭转头问身后随从道:“汝等可有贪生之意?”郝勇遂答道:“属下等誓死追随将军,一切听凭将军做主。”郝昭遂再问李兰道:“你以为我大魏儿郎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么?”
李兰见他说的毫无回旋余地,只得道:“好,我也佩服将军视死如归的豪情。就等来日攻城之时,再见分晓。”便要勒马回营。郝昭却见其唤住,道:“某有一事不明白,傅俭并非将军亲人,将军如何这般在乎他的生死?”李兰知道郝昭以忠义闻名,想以之打动,便道:“将军既知其名,当知其父傅彤当年代主而死。而傅彤膝下只此一子,我实不忍见忠臣无后,故而恳请将军能将其释放,则国中上下皆感将军高义。”
郝昭似乎略有所动,沉思良久才道:“傅将军忠义之举,某也有所耳闻,素来钦佩。既是如此,某也不愿遭天下人唾弃,愿意释放傅俭,但将军需答应某一个请求。”李兰见事情还有转机,急忙问道:“将军但讲无妨。”
其实郝昭早就知道傅俭的身份,也明白李兰很在意其生死,刚才不过是故意用言语试探,等李兰说了这句话,郝昭便道:“将军用八百人换一人,太过吃亏,某不忍为难将军。现在就一命换一命,将军若肯交出吕荣,某也愿意释放傅俭。”他认定曹彰之死,罪在吕容所献的谗言。郝昭立志要为曹彰报仇,好容易知道吕荣在李兰军中,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李兰更是万万没有想到郝昭居然是打算用傅俭来换吕容的性命,料想对方是不知道吕容乃是女扮男装,而且还是自己的夫人,否则怎么可能提出这样的条件。傅俭在李兰的心中固然重要,但总不能拿自己心爱的人去交换。李兰冷哼一声,道:“将军这个条件未免太苛刻了,恕难从命。”郝昭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也很无所谓地答道:“既然将军不肯答应,那某也只能对不住傅将军在天之灵,送他父子二人团聚了。”
李兰知道事情再没有希望,只好冷冷地丢下一句“再会”,便拔马而走。叶枫却伸手拦住,道:“将军且稍等。”复上前望着郝昭,道:“某也愿意和郝将军作笔交易,一命换一命。”郝昭漠然笑道:“这位将军打算用谁的性命来换傅俭?”叶枫随即伸手指着郝昭,道:“你。”
第十五卷第二百七十四章
郝昭没有想到叶枫会说这样的一个字,先是一愣,随即大笑道:“本将军已经立志要以死报效朝廷。不知这位将军此言何意?”叶枫冷笑几声,道:“将军心怀必死之志,不过是因为身患必死之病。若是某能治愈将军病痛,将军可还甘愿死战?”原来郝昭与李兰说话之时,叶枫在旁边观察良久,以他多年的经验,早看出郝昭身患重病。而且已经是病入膏肓,绝非寻常医士能治愈,所以认定郝昭之所以不愿意答应李兰的条件,是因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宁愿战死在陈仓,以博得忠义的名声。
郝昭确实知道自己身患绝症,但也确实不是叶枫想象中的那样卑鄙。他不肯答应李兰的要求,乃是想在死之前为曹彰报仇,此刻听到叶枫如此污蔑自己,不禁怒道:“本将军病与不病,皆要死守此关……”叶枫却打断他说话,摇头道:“将军之病若无名医诊治,少则月余,多则三月,必死无疑。陈仓还能坚守多久?将军一死,固然能换得忠义之名,但城中数百将士又该何去何从,岂不成了将军的陪葬品?”说着便转对郝昭身后众人道:“诸位都是跟随郝将军多年的部下,忠心耿耿。郝将军却不肯为汝等打算,只望求得一己之名,哼,哼,似乎也不值得汝等誓死追随。”
郝昭患病之事,怕泄露之后,影响城中士气,所以一直都竭力隐瞒,但他重病之身,难免被人看出些破绽。众人也知他有病在身,在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绝症,此刻被叶枫这样一说,都不免有些疑惑。若郝昭真是明知必死,才甘愿死守陈仓,用城中数百将士的性命,换取他忠义之名,未免太让追随他多年的将士寒心。郝勇见左右袍泽都有些怀疑,不由大声喊道:“郝将军不过身染微恙,众位兄弟难道要相信敌人挑拨之言么?”
叶枫却又冷笑道:“郝将军,这位兄弟如此相信你,你却还隐瞒着他,就不觉得心中愧疚么?”随又语气加厉地喝道:“你敢摸着自己的胸口,指天发誓,说你自己只是所谓的‘微恙’么?”郝昭被叶枫如此逼问,又见身后众人都直愣愣地望着自己,不由轻叹道:“吾确实身患绝症,但绝无牺牲众位兄弟,换取自己名声之事。”
郝勇原本是十分相信郝昭,此刻听他亲口承认,不禁呆立当场,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旁边的几位魏军骑士互相看了几眼,便有一人上前道:“我等跟随将军,就算是死,也无所畏惧。只是将军不该如此欺骗我等,未免太让人寒心。”言下之意,便是相信了叶枫所说的话,郝昭心中大急,道:“我郝昭若有用众兄弟换取名声之心,天诛地灭……”
叶枫却不失时机地又在旁边说道:“将军若无此心,怎不肯向众人明言?将军若真无私心,那病故之后,这些将士该当如何,将军又可曾为他们打算过后路?我大将军仁德,愿成全将军忠义之名,故愿意送将军与众位将士返回国中,可将军却执迷不悟,真是……唉!”李兰明白叶枫说这些话,全都是想挑起城中将士对郝昭的不信任。李兰虽然不知道郝昭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却也道:“将军能有这么多的忠心部属,真是让人羡慕,只是将军却不肯体恤部下,可惜,可惜!”
郝昭本是行伍出身,非以口舌见长,眼见部下众人越来越相信叶枫所说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解释。心中又气又急,忽觉胸口剧痛,连连咳嗽几声,一口鲜血喷出,便跌落马下。叶枫明知郝昭的病情,不能过于激动,才故意激将,让众人能看明白郝昭确实有病。此时见郝昭落马,惟恐他被自己几句话激死,急忙翻身下马,便要上前为郝昭把脉。
魏军众人见主将落马,虽然心中更相信叶枫之言,但毕竟跟随郝昭多年,情谊深厚。见叶枫过来,恐其下毒手,便都护卫上前,郝勇更是持刀在手,喝道:“休得上前。”叶枫倒也不再前行,负手道:“不是我自夸,郝将军这病若不让我来诊治,普天之下怕再无旁人能救其性命。”
郝勇闻言,也不知当信不当信,只是看着郝昭面色煞白,竟像是再不赶紧救治,便要断气一般,只好将信将疑地问道:“你真能救回我家将军性命?”叶枫点头道:“虽无十分把握,但总比任其等死强。”郝昭的病情容不得郝勇再多作犹豫,转看众人都没有异议,便道:“那就有请将军为我家将军治病。”
叶枫此时却并不愿意上前,乃道:“我方才说过,一命换一命。你先让人放回傅俭,我自会为你家将军看病。”郝昭现在昏迷不醒,郝勇应该可以做主,但是放人之后,谁能保证叶枫是否能如约为郝昭治疗,或者是否能治愈?所以郝勇不得不多长个心眼,道:“放与不放皆是我家将军做主,某不过是名护卫家将,不能擅自下令放人。”
郝昭病情转重,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叶枫也不急不缓地道:“那就等郝将军醒后下令放人,我再为其诊治。”说着又微微摇头道:“只是不知道郝将军还能否醒过来。”李兰也明白郝勇心中的顾及,遂道:“不如这样,我等先在此为郝将军治病。你也派人入城将傅俭带出来,等郝将军清醒之后,再议放人之事。”
这样的条件郝勇几乎没有理由拒绝,当即派人入城,然后再次恳请叶枫相救。既然李兰已经同意,叶枫也不再坚持自己先放人的意见,上前为郝昭把脉。直到傅俭被人押解出来,叶枫仍旧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郝勇早等得不耐,凑近前问道:“将军的病怎么样?”
叶枫观察郝昭面色,还觉得颇有可救的机会,等仔细把脉察看之后,才知道郝昭的病拖延时间太久,治疗起来相当的棘手。眉头深锁,道:“我确实没有把握,只能是尽力一试。”郝勇还道是叶枫欺骗自己,不禁怒道:“若是不能治好我家将军,休想放人。”说着便又示意将傅俭带回城中。
李兰好不容易看到傅俭平安,怎么能再让郝勇将其带回陈仓,急忙道:“且慢。”走到叶枫旁边低声问道:“郝将军病情当真不能救么?”叶枫摇了摇头,道:“若早几日,属下还能有十分的把握。现在生死,都只在五五之数。”李兰首次见到叶枫这样没有信心,也只得道:“就勉力一试。”转对郝勇道:“郝将军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见起色,总不能就在城下诊治,不如将郝将军送入我军营中,慢慢治疗。”
郝勇嘿嘿冷笑几声,道:“我须不是傻的。郝将军入你营中,还能活着回来么?”叶枫遂道:“不如我入城为郝将军治病,但却要先放傅俭。”郝勇还没有开口回答,傅俭却先道:“不行。”他失陷城中,本就没有想着再能活命,此刻肯定不会愿意用叶枫的性命换自己的安全。李兰也不肯让叶枫入城冒险,乃道:“不可。”
郝勇却觉得叶枫的建议十分可行,留下一个傅俭明显不如能治疗郝昭病情的叶枫有用,当即道:“你若能进城为将军诊治,我这便释放傅俭。”叶枫点头道:“一言为定。”便伸出手掌,道:“可击掌为誓。”郝勇惟恐李兰等人劝阻,立刻伸手在叶枫的手掌上轻击三下,道:“放人。”魏军有数十人在此,而李兰等只有区区四人,所以郝勇也不怕叶枫反悔。
傅俭一得自由,便跑到叶枫身前,道:“叶叔叔,万万不可进城。”叶枫笑道:“已经击掌为誓,难道要我做无信之人么?”又转对李兰道:“大将军可先带傅俭回营。属下先入城为郝将军治病,三两日内必有消息。”叶枫艺高胆大,敢于孤身入城,李兰也只能道:“万事小心。”便带着傅俭、天翼策马回营。叶枫等三人走远,才招呼郝勇等人将郝昭抬入城中。
叶枫虽然称得上神医手段,但药医不死病,郝昭病情已经是晚期,想要将其从鬼门关上拉回来,十分的困难。整整两日,叶枫片刻不离地守护在郝昭身旁,用药施针,郝昭的病情终于有些起色。在第三日上,郝昭竟然清醒过来,看着身前满面倦容的叶枫,不用细问,郝昭也明白了大概,长叹一声,便请叶枫下去休息。叶枫这几日也确实十分疲惫,而且见郝昭醒来,知道他的病有回旋的余地,心中欢喜,交代郝勇几句,便让家将引去客舍休息。
郝昭见叶枫离开,才问道:“傅俭已经放了?”郝勇拜倒在地,道:“将军昏迷不醒,属下私自做主,还请将军责罚。”郝昭摇了摇头,示意郝勇起身,然后环视房中众人道:“我不肯用傅俭换诸位性命,确有私心,但并无贪好虚名之意。诸位无不是跟随我多年之人,难道还不相信本将军为人?”郝勇转头看了看众人,道:“属下等并无怀疑将军之意。”那日上前斥责郝昭之人,此刻也拜伏在地,道:“属下胡言,望将军不要在意,善自保重身体。”
郝昭让人将其扶起,继续道:“其实叶枫所言不假,汝等跟随我多年,应该给你们谋条后路。当初我被陛下谪调至此,诸位甘愿离乡背井,跟随而来,数年如一日,毫无怨言。这样的情谊,我郝昭没齿不忘。只是我自知时日不多,而越骑将军对我有天高地厚之恩,故欲在临死之前,替他报仇,才想用傅俭性命,去换吕荣。此刻想来,死者已矣,越骑将军去世多年,仇能报则报,不能报也不该如此勉强。现在傅俭已经释放,我实在是愧对诸位。”
郝勇乃上前宽慰道:“将军不必自责,属下等跟随将军坚守此关,便都怀必死之心。大丈夫在世,恩情最是重要,将军要为侯爷报仇,属下等都能明白将军苦心。”郝昭点了点头,道:“只要诸位能相信我不是贪图虚名,也便心满意足了。我有些乏了,只留下郝勇一人,你们都退下吧。”众人都知道郝昭身体不便,遂行礼告退。
郝勇正要服侍郝昭睡下,却听他道:“去拿笔墨来。”虽不知其用意,却还是依言,将笔墨取来,放在郝昭面前。郝昭提笔便写,片刻而就,吹干纸上的墨迹,道:“你将此信送于叶枫,让他转呈李兰。”郝勇大字不识几个,但总觉得这书信之上,必然什么重要事情,隐隐有些不对,不禁迟疑道:“将军,这信上写的是什么?”郝昭看了他一眼,缓缓答道:“不过是请求李兰释放尔等北归,并无他事。”郝勇虽然心中疑惑,却不便再问,急忙转身出去。
但郝昭的表情始终在郝勇的脑海之中挥洒不去,犹豫再三,最终在将信交给叶枫之前,请了为识字的同袍解读。不读则已,读了之后,郝勇才知道这确实是郝昭请求李兰释放城中将士北归的信涵,但最后却有“昭不知深浅,妄以一城之地,阻抗大将军天兵,实罪该万死。然皆昭一人之罪,与众将士无关,昭愿以一己之身,换城中将士性命。自昭死时,城中将士必弃械投降,望将军能释其北归,与家人团聚。则将军之高义,名扬四海,昭在九泉之下也深感将军大德。”
郝勇再没有文化,也能明白这几句话的含义,不等对方把信读完,便又赶回郝昭帐中。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郝昭早已经伏剑自刎,郝勇只能抚尸大哭。城中将士也多得到消息,陆续赶来,明白郝昭是想用一人的性命,换城中将士活命,都拜倒在地,失声痛哭。前几日斥责郝昭之人,更是高声道:“属下误解将军之意,罪该万死。”也饮剑自尽于郝昭尸首之前。
叶枫原本在帐中休息,听得外面动静,急忙赶来察看。见到这样的情景,不禁问道:“郝将军怎会突然去世?”旁边有拿着郝昭书信之人,便将书信递到叶枫跟前,道:“这是郝将军让交于将军的。”叶枫还不曾接手,郝用却先跳了起来,三两步抢上前,将书信撕成几片,怒道:“便是郝将军故去,我等也要坚守此关,不让汉军一人一骑过去。”
叶枫并不理会,径自将那封信的碎片拾起,大略看了看,便明白其中原委。冷笑道:“郝将军如此高义,愿以一人性命,保诸位平安。汝却还要拼死抵抗,置城中数百将士性命于不顾,岂是郝将军之本意?”郝勇却道:“将军愿以死,换我等众人性命。我等又岂不能拼死守城,换得郝将军忠义之名?”
叶枫又是一阵冷笑,良久才道:“你这样作为,岂不是让郝将军白白牺牲?”又看着帐内众人,道:“诸位难道都愿意随着这莽夫一起送死,若有愿意依照郝将军遗命者,吾必上禀大将军,送其平安返回潼关。”
郝昭已死,郝勇的威望远不能及,且郝昭遗书上写的明明白白,让众人放弃抵抗,有活命的机会,谁愿意送死?叶枫一句话问出,便有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都有投降之意。郝勇见众人犹豫不定,知道是叶枫在言语煽动,当即喝道:“便是你这小人爱嚼舌头。”一拳击向叶枫面门。
叶枫知道郝勇是郝昭手下第一心腹家将,存着杀鸡给猴看的心思,侧身闪到郝勇身后,便在其背心重重一掌。虽不致命,却足够让郝勇昏迷几个时辰。收拾完郝勇,叶枫轻松地拍了拍手掌,再问道:“愿随我出降都站在右首,不愿的就在原地不动。”大多数人还是愿意保命,有少数人确实有些犹豫,但看着叶枫轻易就制服郝勇,且知抵抗下去,陈仓必破,也必死无疑。既然有人带头投降,也不差自己一个,都跟着众人选择,帐内十人之中倒有九个半,站到了叶枫右首。剩下的半个,也只是躺在地上的郝勇。
李兰在城外得到消息,固然欢喜,不仅傅俭平安救出,而且得占陈仓。既然郝昭已死,李兰也不会为难剩下的将士,如郝昭遗书之意,发放川资让其北归。只有郝勇执迷不悟,竟胆敢刺杀李兰,不得已将其斩首,就葬在郝昭墓旁,让二人做伴。
陈仓既得,长安与汉中便畅通无阻,张嶷仍旧进兵雍县,为魏延之援。李兰却折返汉中,一来养病调理身体;二来吕容再有几个月便要生产,怎么能忍心留下她一人?三来桓易也该出镇秦州,汉中不能无人坐镇;四来曹真得知宛城失陷,又匆匆带兵赶回洛阳拱卫京畿,长安暂时无忧。李兰不愿去强攻潼关,曹真也不敢冒然出击,双方进入了一个短暂的休战期。
傅俭既然平安回来,李兰也不忍再责怪吕容,回到汉中之后,并没有再提此事。吕容自不敢再多说,只是安心在家中待产。而刘禅赐婚的诏书已经下来,李兰随即着手为桓易、孟倩二人操办婚事,只是前方战事并无完全停息。李兰有心为二人大办,却要顾念着朝廷上下的风评,只好一切从简。虽然说的是“简”,但该请的人一个也没有漏下,朝中百官诸将各有贺礼送来,远在长安的魏延也派子前来祝贺。南蛮王孟获也在婚礼前两日赶到汉中,李兰不敢怠慢,忙带着城中大小将官出城十里,设下酒宴迎接等候。
第十五卷第一百七十五章
自从得到孟倩将要嫁给桓易的消息,孟获便用心打探了下桓易的来历背景,知道他在蜀汉军中是除了李兰、魏延等区区数人之外的高级将领。虽然女儿没有如愿地嫁给李兰,但总算也还是有了个好的归宿,孟获膝下只此一女,当然要亲自赶来汉中参加婚礼。北上的途中,路过成都,又被皇帝刘禅重重地赏赐一番,孟获自是心情大好。将到汉中城下,又见李兰带人亲自迎接,便远远下马,步行上前相会。
两人有数年不见,这次见面,又逢喜事,自然格外亲热。互相客气之后,孟倩也带着桓易上前拜见,孟获看桓易身体魁梧,相貌堂堂,虽然不是丈母娘看女婿,却也是越看越喜欢,当即道:“本王只此一女,交付给将军,还望将军好生看待。常听说你们汉人大官总是喜欢三妻四妾,我们族中却是一夫一妻,日后可不要弄一大堆女人回来,让我的宝贝女儿吃醋。”其实孟获的族中也并不是什么一夫一妻,只是他自己惧内,不敢再娶。至于孟倩是他女儿,自然要说话叮嘱桓易不能多娶。
桓易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准岳父,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私房问题,一张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兰不忍见其窘状,乃哈哈笑道:“孟王还是这般耿直。快请入席,本将军要与孟王痛饮几杯。”孟获行了半日的路,早觉得腹中饥饿,见有酒菜,也不客气,坐下大吃大喝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李兰便要请孟获入城。孟获却道:“大将军如此盛情款待,本王也有分大礼相送。”说着旁向旁边属下交代几句。片刻之后,就见后面的蛮兵赶着二十辆马车上前,上面都装满了东西,只是均用粗布遮住,并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何物。李兰早注意到这些马车,还道是孟获大老远带来的嫁妆,却没有想到是送给自己的礼物,不禁道:“孟王太客气了。”
“这是哪里的话。”孟获乃道:“本王在南方,闻得将军决心与曹魏开战,且连连获得大胜。只是本王族中事务缠身,不能亲自带兵前来助战,只好备下这份厚礼,希望能帮助将军完成大业。”说着便走到第一辆马车之前,将上面粗布掀开,道:“此物乃是乌戈国中所产藤甲,此藤生于山间,本就十分坚韧,彼国中人采集之后,在油中数浸数晒,方才制成此甲。穿在身上虽然十分轻巧,但却刀枪不能入,在彼国中极为珍贵。本王以厚礼相求,方得这一千五百副,全转送将军,希望能助将军大破魏军。”
在场众人怕也只有李兰听说过藤甲军的威名,尽管也知道此甲有个致命的弱点,极易燃烧,但其刀枪不入的防御能力,足可以让李兰装备出一支虎狼之师,乃大喜道:“多谢孟王。”其余诸将却是首次听说此物,不禁上前围观,看着那些毫不起眼的甲走胄,似乎都不相信真能刀枪不入。孟获看出众人眼中的疑惑,当即取过一副藤甲,命人穿上,然后持刀劈刺。果然不能伤此甲分毫,众人始信世间真有此奇异之物,不禁啧啧称奇。李兰得孟获如此大礼,再三称谢,然后一道入城。
又过两日,便是桓易、孟倩的大好日子。桓易的将军府中掌灯结彩,宾客盈门,热闹非凡。桓易在汉中并无亲属,李兰只好以上司的身份帮其支持大礼,又体谅桓易还要洞房花烛,不能多饮,只好代为向来贺的宾客一一敬酒。李兰多时不曾如此豪饮,且人数又实在太多,只挑些有头脸的敬了一圈下来,便有些招架不住,遂向众人告罪,躲到后面房中休息。
刚休息片刻,又见叶枫小心翼翼地进来,李兰还不至于烂醉如泥,迷朦着双眼道:“天涯来此何事?”叶枫上前答道:“东吴孙权派中郎将张温为使,已至汉中,闻桓将军大喜,也前来祝贺。”
“张温?”李兰听说东吴来人,敲了敲有些发昏的脑袋,起身道:“出去瞧瞧。”叶枫却道:“张大人奉吴侯之命前来,是有紧急之事求见将军,已经在房外等候,将军若是方便,但可请其入内。”李兰虽然有些酒醉,但还不至于不能理事,遂道:“快快有请。”叶枫忙转身请张温进来。
张温本是奉有孙权之命前来汉中,商议大事,却没有想到恰巧赶上桓易的婚事。他知道桓易乃是李兰心腹将领,在蜀汉军中地位颇高,于是采购厚礼,前来道贺,顺便求见李兰。见到李兰醉醺醺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大将军若是不方便,温改日再登门拜访。”李兰却笑着摆了摆手,道:“无妨。大人既是奉吴侯之命前来,吾不曾远迎,便十分失礼,岂能再让大人久候。大人有话,只管说来,吾虽饮了几杯,却还不至大醉。”
张温听李兰如此说,只好道:“吴侯遵守与大将军之约定,使孙将军出兵汝南,已获大胜。所以遣下官前来请将军如约进兵,共破曹魏。”说着又拿出孙权书信呈上,道:“这是吴侯亲笔书信,还大将军阅览。”
听到汝南已经被东吴所得,李兰倒真是酒意全无,双手接过孙权书信,上面果然是说东吴军马大败魏将诸葛诞,斩杀魏将文钦,夺取汝南,希望李兰也能兵进潼关,东西并进,共破曹魏。严鹏从东吴回来,曾说过孙权使孙桓为将,李兰却没有想到吴军会这么快就获胜,想是曹休在宛城大败,汝南魏军守备空虚,才被东吴所乘。现在蜀得长安、南阳,吴得汝南,洛阳已被三面围困,确实是该一起进兵,消灭曹魏的大好时机。
李兰点了点头,道:“吴汉本为同盟,既然吴侯有请,本将军即刻上奏朝廷,整备军马北进。大人可先返回吴下,面禀吴侯,本将军定不负约。”张温见李兰应允出兵,急于回吴禀告,便道:“下官定将将军之意,转达吴侯。下官既然完成使命,也不便多作逗留,就此动身返回吴中。”
李兰本要挽留其在汉中稍住数日,以尽地主之谊。张温再三不肯,乃道:“国事为重,等两国共破曹魏,下官定会再来汉中,叨扰将军。”李兰于是不再挽留,使人备下厚礼,又亲自送其出城数里,方才挥手作别。
第十五卷第一百七十六章
当初魏延攻取长安,李兰惟恐曹魏倾全国之力来争,所以用吕容之计,派遣严鹏为使,前往建业请求孙权出兵,并且修书孙权,劝其称尊位,以正出师之名。孙权占据江东多年,却迟迟没有称帝,也难免有些心痒难奈。明知李兰此举,不过是为了请求自己出兵,孙权也不禁心动,乃召张昭、顾雍等人商议。众人有言此乃李兰之计,不可;也有言主公称雄江东数十载,登极称尊,是顺应天意民心之举,可行。意见不能统一,张昭遂奏请孙权召回江夏陆逊询问。
陆逊到建业之后,得知其事,力谏孙权不可,并道:“方今天下三分,曹魏雄居北方,国力强盛;蜀汉占据荆、益二州,既有天府之国的富饶,又有荆楚豪杰之士;而东吴偏居江东,在三国之中,实力最弱。李兰兴兵北进,与曹魏争夺天下,主公不宜轻动,只可坐观其成败。若蜀汉获胜,主公可进取汝南,北上青徐;若曹魏得胜,主公可侍机进占江陵,夺占荆州,全拒长江天险。此时主公正该养精蓄锐,蛰居潜伏,冒然称尊,实非上策。李兰修书主公,不过是欲请主公兴兵伐魏,并非其真心,还望主公明察。”
吴中群臣本来还有不少人劝请孙权登极,被陆逊这一番陈词之后,又都倒了过去。孙权本来有心即位,却讨了一场没趣,只得作罢,心中又更加忌惮陆逊一层。既然不能称帝,孙权便又想答应李兰之请,出兵攻魏,一则显示国力,二则也是想在群臣之中,显示威信。陆逊虽然苦劝不可,孙权乃道:“江东与蜀中份属同盟,如今李兰在雍州鏖战,孤却按兵不动,岂是同盟之理?且曹魏大军结于长安、宛城,汝南守备空虚,此时不取,更待何时?”遂不用陆逊之言,下诏淮南诸将,以孙桓为主将,朱桓、全综为左右都督,出兵伐魏国。
孙桓在淮南多年,早有心北进,得到诏命,立刻点齐军马,浩浩荡荡杀奔汝南。曹休出征宛城,留下诸葛诞为将,文钦为副,同守汝南。二将闻吴军杀来,便聚将商议,文钦意在坚守,而诸葛诞却认为吴军新来,应该乘其立足未稳之时,带兵出城决战,以挫其锐气。他乃城中主将,文钦争执不过,只得道:“将军乃三军主将,不宜轻出,出城征战,但付末将。”诸葛诞素知其勇,遂从其言,点精兵三千,随文钦一道出城迎战吴军。
文钦出城列阵已毕,东吴朱桓先到,乃出马骂道:“吴狗安敢犯我边界?”朱桓闻之大怒,更不答话,舞刀直取文钦。两马交锋数十回合,朱桓不敌文钦之勇,渐渐力怯,拔马便走。文钦遂挥兵赶杀,追出不远,又见东吴后军赶至。文钦兵少,又思:首战已经获胜,足挫吴军士气,于是不再追杀,收兵回城。
诸葛诞在城上观战,见文钦获胜,正准备点兵出城接应,却又见其收兵回城,心中大为不悦,道:“吾正要出城接应将军,将军缘何退兵?”文钦答道:“吴军势大,城中兵力不足,只宜坚守,等待朝廷援军。”诸葛诞满腔杀敌立功之心,哪里能听得进此言,见文钦明明取胜却不肯继续杀敌,不由怒道:“将军久食朝廷俸禄,却贪生怕死,不肯力战,还谣言惑众,莫不是有意降敌?”
文钦敬诸葛诞是主将,言语之间十分客气,却没有想到对方如此得寸进尺,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也作色道:“末将忠义之心,天日可表。今日之战,若非末将出城,焉能得此大胜,将军却如此诬陷末将,居心何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起来,眼看就要拔刀动粗,却被左右诸将苦苦劝止,各自回营。
且说文钦回帐之后,怒气不息,其子文鸯正在帐中,见父亲如此,还道是为城外吴军之故,乃进言道:“父亲勿忧,明日孩儿提兵出战,吴狗纵有百万,儿岂惧之?”这文鸯本名文淑,小字阿鸯,现年只有十四,却生得虎背熊腰,力大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文钦向来爱其武艺,只是今日自己一心要守,他却如诸葛诞一般要战,不由呵斥道:“孺子安知军事,还不速去?”文鸯被父亲责骂,也不着恼,默然退下。
是夜,文鸯却引着平日所带数十儿郎摸黑出城,前去截营。朱桓自侍兵力远胜城中,不曾提防,被这数十只雏虎杀入营内,左右冲突,四处放火,顿时大乱。朱桓亲自提刀来战,与文鸯撞个正着。文鸯见对方装束,知是东吴大将,有心建功,舞枪直取朱桓。朱桓本来欺其年幼,等交手才觉得这少年武艺过人,且力大无比,心中大为惊骇。两马交蹬之际,文鸯拨开朱桓大刀,抽出背后钢鞭,在其后背用力一鞭。朱桓顿时口吐鲜血,吓得魂不附体,弃下兵器,伏鞍便走。左右心腹急忙上前相救,才勉强逃得性命。吴军见其落败,黑暗之中又不知魏军多少,无心恋战,各自溃散。朱桓重伤在身,不能弹压,只得引残兵去见孙桓求救。
文鸯等人在吴营中冲杀整夜,斩首数百,等到天明时,还剩下十余骑,才缓缓返回城下。城外一夜鏖战,早将诸葛诞、文钦等人惊动,只是不知是何处军马,不敢出城接应。见文鸯等人回转,文钦又气又喜,急忙命人打开城门,本要开口斥责,左右魏军将士却已经高呼文鸯之名。有子如此,文钦也觉得十分欣慰,只好将话咽回腹中,与子携手而入。
城中众将皆来贺喜,只有诸葛诞一脸铁青,远远站立,不肯上前。文钦此时心情大好,有心与其化干戈为玉帛,乃带着文鸯步行至诸葛诞身前,道:“犬子出城破敌,皆托将军之福。”他本是一番好意,在诸葛诞耳中听来,却是莫大的讥讽,不由怒道:“来人,将文鸯拿下。”左右侍卫虽然不解,但也只能依命上前。文鸯本要反抗,却被父亲眼色阻止,只得高声喊道:“无罪。”
第十五卷第一百七十七章
吴军远来,诸葛诞本是一心求战,但文钦再三劝阻,可是私下却纵子出城,立下如此大功。诸葛诞怎能不怒?乃道:“未奉将令,私自出战,侥幸获胜,若是失败,岂不折我军锐气?如此视军纪为无物,怎言无罪?”文钦知诸葛诞心中不悦,虽然是在鸡蛋里面挑骨头,但文鸯私自出战,也确实是有错可纠,于是下跪道:“犬子年幼无知,还请将军念其破敌有功,将功补过,饶其不死。”诸葛诞冷笑道:“本将军为城中主将,若是赏罚不明,怎能统率三军?”定要将文鸯正法,严肃军纪。
文钦知道自己理亏,遂苦苦告饶,诸葛诞却丝毫不肯松口,反而道:“汝身为大将,却纵子胡为。此刻还百般阻扰本将军执法,莫不是当本将军军令如儿戏?”乃下令部下,也将文钦绑上。文鸯早就是一腔的怒火,只是碍着父亲之意,不曾发作,此刻见诸葛诞连文钦也不放过,遂挣脱绳索,高声道:“我父子二人为国征战,将军却无滥杀,是何用意?”
诸葛诞见文鸯双拳紧握,有上前相搏之意,他素知文鸯之勇,心中颇为惧怕,手按剑柄道:“汝父子欲反耶?”文鸯大步上前,护在其父身前,冷笑道:“将军如此赏罚不明,滥杀有功之人,反又如何?”
“你……”诸葛诞惟恐文鸯突下杀手,拔剑再手,喝令左右军士道:“来人,将叛贼拿下。”周围将士皆知文氏父子冤枉,不肯动手,虽有诸葛诞心腹之人,也忌惮文鸯之勇,拿着兵器却都不敢上前。文鸯见无人敢动,心中恨极诸葛诞,便要将其拿下,为他父子二人雪耻。
文钦见其子动作,惟恐将事情闹大,外面重兵压境,城中岂能再生祸乱?急忙呵斥道:“逆子,还不退下。”文鸯转头答道:“父亲,此人是非不明,有意为难我父子,不如杀之……”
“放肆。”文钦又喝道:“诸葛将军乃三军主帅,岂能容你如此无礼?还不速速退下。”文鸯不得已,只好心有不甘地退开。文钦走到诸葛诞身前,抱拳道:“犬子无礼,让将军受惊了。只是我父子实无罪过,还望将军以国事为重,暂时摒弃私怨,共保城池。”诸葛诞见文鸯仍旧在旁虎视眈眈,虽然虽然恨不得将这父子二人千刀万剐,嘴上却只能道:“将军说的是,当以国事为重。”文鸯见诸葛诞这样没有骨气,不由在旁边低声骂道:“无耻。”
文钦听在耳中,恐将诸葛诞激怒,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复对诸葛诞道:“如若无事,末将先行告辞。”文鸯口中骂的那两个字,诸葛诞不是没有听到,只是惧于文氏父子之勇,假装不曾听见,道:“将军请自便。”等文钦父子二人离开,诸葛诞才吁了口气,看周围将士都直愣愣地望着自己,自觉没趣,乃喝道:“吴军虽然暂退,仍会再来,尔等还不上城好生准备。”这些将士明知他是受了气,发泄在众人身上,只是他们没有文鸯武艺,只好懒洋洋地冲着诸葛诞行礼,道:“谨遵将军之命。”
文钦回到帐中,明白今日已经得罪诸葛诞,只怕再难握手言和。将帅不合,乃军中大忌,恐城池难守,文钦急忙修成军报,派心腹之人送往大将军曹真处求救。刚送走军报,文鸯却又火急火燎地赶来,禀道:“父亲,诸葛将军带兵出城与吴军交战了。”文钦顿时大惊,知道诸葛诞是因为见他父子二人立功心中不服,故而带兵出战。含怨出兵,必然心浮气躁,难免为吴兵所乘,城中兵力本就不如东吴,哪里还能经得起诸葛诞这样折腾?文钦也不说话,急忙带着文鸯赶向城墙。
等二人登上城楼,却早看不到诸葛诞军马,遂问左右将士。答曰:“诸葛将军出兵,正与吴将全综。全综不敌我军之勇,引军败走,诸葛将军率军赶杀而去。”文钦听后心中稍安,随即又道:“不好。”文鸯见父亲神色大变,不解道:“诸葛诞获胜,父亲为何如此惊慌?”文钦乃道:“吴军昨夜败走,今日复来,怎会不使精兵悍将,以雪昨夜之恨?今日又败,为父担心其中有诈。”于是下城点兵,复谓文鸯道:“为父出城接应诸葛将军,汝可紧守城池,等候为父归来。”文鸯却道:“吴军势大,诸葛诞自去寻死,父亲何必冒险前往……”
“胡闹。”文钦沉声喝道:“诸葛诞乃是城中主将,若彼有失,必然军心大乱。再者彼虽然无礼,但总与为父共事多年,岂能忍心见死不救?”文鸯被父亲呵责,脸上微红,遂道:“父亲尽管放心,有孩儿在,定不叫吴狗一人一骑入城。”文钦拍了拍文鸯肩膀,又叮嘱几句,才带兵出城。
文钦担心诸葛诞军马,出城之后,一路急赶,于路果然遇到魏军败兵,声言诸葛诞果然中了吴军之计,陷如重围。文钦听后,更不敢片刻耽搁,催军急行。不出数里,便听得前方杀声震天,文钦登高而望,果见吴军不知多少将魏军团团围住,而诸葛诞所部军马几乎死伤殆尽,情势十分危机。文钦乃谓左右将士,道:“贼兵势重,诸公可惧否?”
文钦身后只有千余骑,而对面吴兵却漫山遍野,魏军诸将看着,都有些色变。但被文钦这样一问,不由激起好胜,齐道“不惧”。文钦哈哈一笑,知道众人回答的都十分勉强,乃道:“吴军虽众,但怎能敌我大魏铁骑?诸位且看我斩杀一将,便齐冲入阵中,救诸葛将军出来。”话音落地,便一马当先杀向东吴军中。恰遇吴军一员裨将,文钦抖擞精神,大喝一声,将其斩于马下。后面魏军见状,士气高涨,皆大呼:“将军威武。”文钦割其首级在手,高举喊道:“吴狗嬴弱,岂是大魏好儿郎敌手?众将士可随吾冲杀,挫败吴军。”一声令下,千余铁骑都跟随其后,直***东吴阵中。正如文钦所言,吴军虽众,却远不及曹魏铁骑神勇,兵锋所到之处,吴军尽皆避退,浑如无人之境。
第十五卷第一百七十八章
诸葛诞被围困在乱军之中,以为必死,却见文钦带兵来救。也顾不得早晨的言语龌龊,急忙高声喊道:“文将军救我,文将军救我。”文钦远远听得,便带人奋勇杀来,吴军众将难挡其锋,两下合在一处。诸葛诞绝境逢生,喜出望外,连声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兵败丧师,文钦虽然很想一拳将诸葛诞那张脸揍得稀烂,但还是生硬地道:“末将在前,望将军紧随在后,突围回城。”诸葛诞那里需要他吩咐?打马跟在文钦身后,生怕文钦弃他不顾。
孙桓远远看见文钦带兵杀入阵中,不禁感叹道:“曹魏竟有如此猛将?”却恼了旁边一员老将,乃琅邪莒人徐盛,出马道:“某愿取文钦首级来献。”徐盛曾随周瑜等人征战,与之同辈者,诸如凌统等都以亡故,他自己也是年过半百之人。孙桓见其请战,乃劝止道:“文钦勇猛,老将军恐难为其敌。”徐盛顿时须发倒立,大声道:“廉颇七十不言老,何况某才过半百之数?若不能取文钦首级,某提头来见都督。”遂不等孙桓下令,便打马杀向文钦。
朱桓在后,深知文钦之勇,乃进言道:“文钦勇猛,恐非老将军所能敌。”孙桓斜看他一眼,道:“本都督却以为,斩杀文钦非徐老将军不可。”朱桓听出其言外之意,满脸通红,不复再言,心中却始终不信徐盛能战过文钦。
文钦护着诸葛诞眼看要杀出吴军包围,却听得一声大喝:“文钦休得猖狂,可识得上将徐盛。”文钦闻得徐盛之名,抬眼见其须发多已斑白,不由道:“将军老矣,不在家中清闲,何敢再战?若有闪失,岂不徒损多年威名。”徐盛闻之大怒,不再答话,挥刀直取文钦。文钦见其刀势沉重,固知其勇,不敢大意,乃小心应战。
两人交战,十余回合,不分胜败。眼见吴军又围至,文钦转头喊道:“诸葛将军可先去,末将随后便到。”却哪里还能看到诸葛诞身影,后面军士乃高声道:“诸葛将军见吴兵围来,已先带人逃命去了。”
“无耻小人。”文钦只轻骂了一声,知道自己部下只有数百骑,远非吴军之敌,便撇下徐盛,望斜里冲杀。徐盛杀得兴起,哪里肯舍?乃喝道:“文钦休走。”一路赶杀在后。孙桓在高处观战,早部下重兵围堵文钦,且悬有重金欲得文钦首级。文钦往左,他手中红旗便向左;文钦往右,他手中旗子却又向右指,东吴兵将见其令旗,争先恐后围杀。
文钦厮杀半响,却始终不能破围为出,左右兵将也越战越少,自己身上也多处受伤。又见徐盛赶来,不由怒道:“老匹夫欺人何其甚也?”不复逃遁,转而与之再战。徐盛虽有心与文钦独自交战,见个雌雄,奈何孙桓重赏已下,吴军众将皆贪其赏,尽数上前围攻。文钦久战之躯,便是独战徐盛也十分吃力,何况众人围攻?自知必死,乃握短刀在手,高声喝道:“且住。”
众人皆停住手中兵器,徐盛乃上前问道:“将军欲降否?”他与文钦交战多时,佩服其武艺,便有相惜之意。文钦却大笑,道:“吾为大国上将,岂能降贼?”乃将短刀***胸口,自尽而亡。周围吴将面面相觑,终于有人想上前割其首级请赏,徐盛却将刀一横,喝道:“谁敢?”众人忌惮其勇,皆不敢动手。直到孙桓前来,下令将文钦斩首号令军中,徐盛才只能长叹一声,打马自去。
再说诸葛诞引败兵逃回城中,文鸯开门接入,不见其父,乃问道:“将军,家父何在?”诸葛诞不好说自己临阵而逃,只得道:“文将军甘愿断后,使吾先回城中。少将军尽可宽心,以文将军之勇,必能平安回城。”文鸯心知吴军有十万之众,其父断后,九死一生,便要带人接应。诸葛诞早被吴兵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再使人出战,急忙劝道:“文将军吩咐我等好生守城,少将军不可意气用事,违了文将军之令。”文鸯被他用父命一压,只得隐忍退回城中,等候消息。
直到吴军齐聚城下,文鸯在城上望去,军中旗杆下悬着一颗首级,不是父亲文钦,还是何人?文鸯只“啊”得大叫一声,便晕厥过去。左右将士急忙将其救醒,文鸯大哭着来见诸葛诞请求出兵,去夺取父亲首级。诸葛诞搓了搓手,故作无奈地道:“文将军为国尽忠,本将军心中也十分悲痛。但城中兵马不多,只宜坚守,哪里还能有多的兵将派与少将军出战?”文鸯再三请求,诸葛诞却执意不肯。文鸯激得兴起,勃然骂道:“匹夫,我父拼死救汝出围,汝非但独自逃生,此刻却连派兵夺取我父遗体也不肯,真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诸葛诞早就怨恨在心,虽然文钦之死,让他有些惭愧,但被文鸯这样一骂,也不禁怒道:“汝父已死,本将军身担守土之责,岂能因一死人,而置满城将士百姓于不顾?”
“怕不是被吴军吓破你的狗胆了吧?”文鸯冷哼一声,复道:“某自出城厮杀,吴军纵有百万,某岂惧之?”乃转身出帐。诸葛诞恐其出城时,被吴军乘势夺了城门,便下令将其阻拦。但左右诸将皆鄙视其人品,不为所动。诸葛诞见号令不行,只得讪讪笑道:“其孝心可嘉,本将军就不阻拦了。”心中却将众人记下,暗道:等吴军退后,本将军再一一收拾你们。
文鸯离开诸葛诞大帐之后,只身上马,径自出城,来到东吴阵前,喝道:“小爷来取父亲遗体,要命得闪开。”乃纵马踹营。吴军先时见其独自一人,都蜂拥上前,但被文鸯枪挑鞭打,杀了数十百人,都不敢上前,急忙报向主将。孙桓等将急忙出帐观看,果见文鸯少年英雄,一杆枪,一条鞭,在吴军阵中,左右冲突,直如无人之境。
孙桓才被文钦杀了一阵,此刻又见来了员小将,复叹道:“曹魏果然多猛将。这员小将端得比文钦更狠。”朱桓在后认得便是将自己打伤的文鸯,乃告道:“这小将便是文钦之子,文鸯。还请将军下令围杀,为末将报仇。”孙桓点了点头,见文鸯一路直奔文钦首级,便知其意,道:“彼意在其父首级。来人,在文钦首级周围多下几道绊马索,再挖几个陷坑。”然后使别将带兵上前阻拦文鸯,等陷阱布好,才能放其近前。
孙桓既然下令,几个陷坑还是顷刻而成。文鸯一路奋战,杀至父亲首级旁边,只觉得马下一空,便跌入陷坑之中。朱桓早等候在旁,见其中计,急忙上前笑道:“小贼,中某家都督之计了。”说着便挺枪向陷坑中刺去。
文鸯在陷坑之中,听得真切,但身体辗转不得,被一枪刺在肩头。他却顺势抓住枪杆,借力跃起,左手钢鞭照着朱桓天灵盖,便是狠狠一下。朱桓哪里想到文鸯竟有如此神勇?躲避不及,被打个正着,顿时脑浆迸裂,死于非命。文鸳却夺下其枪,步行至旗杆下,割断绳索,放下父亲首级,放声大哭。左右吴军一则忌惮其勇,二则感念其孝心,皆不复上前。文鸯乃将其父亲首级包裹妥当,系于腰间,复持枪鞭,喝道:“来啊,让小爷送你们一程。”他身上尽是鲜血,神色狰狞,如同厉鬼一般。吴军尽皆胆寒,便有两员裨将坐马不稳,跌落下地。
正相持不下,却见东吴军中一骑飞来,高声道:“孙都督敬佩少将军忠孝,愿放少将军入城,众将不得阻拦,请少将军自便。”说着又派人送上一匹战马。文鸯翻身上马,抱拳道:“多谢孙都督好意。只是父仇不共戴天,来日阵前,某定不留情。”那将也点头道:“少将军保重。”挥手便让吴军闪开一条大路,让文鸯通行。
见孙桓释放文鸯回城,周围诸将皆有不悦,全综乃道:“都督怎可不报朱将军大仇,而纵虎归山?”孙桓冷笑几声,道:“文鸯一人生死何惜?本都督早密令人马埋伏在后,只等城中开门迎其入内,便杀出争夺城门。若能拿下汝南,岂不比斩文鸯一人胜过百倍?”众将方才心服,齐道:“都督高见。”
孙桓算盘虽然打得精细,却高估了诸葛诞的人品。那诸葛诞在城上见文鸯回来,却不敢下令开门。任凭文鸯在城下高喊,诸葛诞却始终不出面相见。城中本有将欲开城相迎,诸葛诞却下令斩杀,诸将心中敢怒而不敢言。文鸯叫喊半日,天色渐晚,无奈只好打马投别出去。孙桓见诸葛诞始终不肯开门,也不禁哑然失笑,道:“本都督倒高看了诸葛诞。”恰巧朱桓之弟朱据在旁,乃道:“既然都督计谋不得行,末将请带兵追杀文鸯,以报兄长之仇。”孙桓见计不行,只得点头应允。朱据遂率部下百余骑,出阵追杀文鸯。
文鸯不得入城,正欲绕城而走,投洛阳而去,一则为父亲请求封谥,二则也要状告诸葛诞。行不数里,却听后面蹄声大作,立马视之,却是吴军旗号,乃横枪喝道:“贼人不惧死也?”朱据心忌其勇,不敢出战,乃喝令部下军士上前,众人却都迟疑不敢进。文鸯遂大笑道:“无胆鼠辈。”乃持兵器,纵马杀入朱据军中,枪条鞭打,连杀十余人,复出阵喝道:“念在孙都督高义,吾也放汝等狗命。”便打马而去。
朱据来是夸下海口,哪里舍得?又带兵跟出里许,却始终不敢上前。文鸯被跟得怒起,喝道:“鼠辈何不惜命也?”复调转马头,直取朱据。朱据急欲使兵阻拦,部下却先四散而走,眼见文鸯杀来,心胆俱裂,急忙拔马而走。文鸯又杀得二三十人,方才勒马,徐徐前行。朱据收拢败兵,叹道:“此子神勇,非常人能及也。”遂不再追赶,收兵回营。孙桓见其形状,便知必是吃了苦头,也不责怪,复命众将扎下营寨,来日攻城。
再说诸葛诞在城中,见文鸯远去,始才心安,命诸将严守城池,自己却回帐休息。是夜噩梦惊醒,惟恐吴军夜里偷袭,乃亲自提剑巡视。却听得有几名军士私下商议,一人道:“诸葛将军无义,且城中兵少,难以久守,不如缚而杀之,去吴营中请降。”众人皆点头称是,又有一人道:“大家小声些,再去多联络些弟兄,然后行事不迟。”诸葛诞听得军心变动,心中大骇,急忙回帐收拾妥当,便带着心腹,偷偷出北门而逃。等魏军将士得知,已经追赶不及,城中主将,文钦战死,诸葛诞又弃城而逃,魏军走的走,降的降。孙桓兵不血刃,便得了汝南。
诸葛诞一路北逃,到了颖川地界,却听说右将军徐晃带兵驻在邵陵,急忙赶往求见。原来曹真得知东吴兴兵攻打汝南,恐他将难以抵挡,乃调徐晃带兵赶往救援。但徐晃兵马未至,汝南却已经失守,只得驻兵邵陵,以防吴军再进。听得诸葛诞求见,徐晃急忙命人请入。诸葛诞一入帐中,便哭拜在地,道:“末将失了城池,还请将军责罚。”
徐晃奉命救援汝南,却并无专征杀伐之权,乃将其扶起,道:“将军不必如此。只是汝南城中兵马虽然不多,但坚守有余,怎么这么快便失了城池?”诸葛诞却哪里敢说真相?眼珠一转,便道:“吴军虽然势大,但如将军之言,城中坚守有余。奈何文钦父子自恃武艺,不听末将良言相劝,执意带兵出城交战。却中了吴军的埋伏,自己身死不说,还折损大半将士。城中军心惶惶,皆欲投降,末将无力坚守,只得弃城而走。险些被那些乱兵抓住,献于孙桓为进见之礼。”
徐晃并不知其有假,乃叹息道:“文钦恃勇好胜,非将军之罪也。但吴军已得汝南,必会北进许昌,还请将军赶往洛阳曹大将军处求援。”诸葛诞正巴不得远离前方战事,急忙应承道:“末将这便赶回洛阳,向陛下请罪。”徐晃又复赠其干粮、马匹,亲自送出辕门,才长叹一声,迈步回帐。其子徐盖问道:“父亲何故长叹?”徐晃摇了摇头,道:“为父跟随武皇帝征战半身,已是将死之人,却还要看着这大好河山沦于贼手,岂不可叹?”徐盖乃宽慰道:“大人勿忧,我军虽然数次失利,但国中还有数十万精锐,大将军坐镇洛阳,岂惧吴蜀二国?”徐晃微微点头,不再多言,心中却有着从所未有的悲凉。
第十五卷第二百七十九章
“……臣闻羊质虎皮,见草则悦,见豺则战,忘其皮之虎也。今置将不良,有似于此。故语曰:‘患为之者不知,知之者不得为也。’昔乐毅奔赵,心不忘燕;廉颇在楚,思为赵将。臣生乎乱,长乎军,又数承教于武皇帝,优见行师用兵之要,不必取孙、吴而暗与之合。窃揆之于心,常愿得一奉朝觐,排金门,蹈玉陛,列有职之臣,赐须臾之间,使臣得一散所怀,掳舒蕴积,死不恨矣……”
曹睿拿着叔父曹植写下的奏表,不禁想起曹休临终之言,这位三皇叔当真不打算清闲度日,做个太平逍遥王。“唉!”国家正是多事之秋,各路小丑似乎都想出来跳跳梁,曹睿重重叹息一声,将表章扔回御案,道:“诸位爱卿以陈王此表如何?”陈群首先出列道:“陈王千岁上表请战,表章之中固然是忠心可嘉,但其心难测,臣以为不可。”
曹睿微微点头,扫视群臣,道:“诸位爱卿可都是此意?”众人皆道:“陈大人所虑甚是。”曹睿遂道:“原表批回,另彰其文采,厚加赏赐。”复又问道:“只是东吴又侵我汝南,曹子丹将军疲于应付,总该再选一将为辅方可。众位爱卿可有人选?”还无人举荐,就听外面内侍奏道:“曹大将军殿外求见。”
自从宛城失守,曹真便带兵进驻鲁阳,防止郭淮北上。此刻无诏回朝,必有重大之事,曹睿急忙命入。片刻就见曹真复带一将入内,齐向曹睿参行大礼。曹睿认得曹真身后之将,乃是汝南守将诸葛诞,心中顿时凉了大半,略带恼怒地问道:“诸葛将军何以在此?”诸葛诞听出皇帝口气不悦,乃伏地道:“微臣罪该万死,汝南已被吴军夺占。”
“混帐。”曹睿猛然拍案而起,怒道:“汝既知罪该万死,如何不自行了断,还来见朕何干?”诸葛诞早吓得心胆俱裂,连连叩首道:“微臣该死,还请陛下开恩。”一面说该死,一面又求着不死,若不是失了汝南,曹睿还真要被他逗得笑出来。
曹真也有些看不下去,乃道:“陛下容臣启奏。汝南失守,实非诸葛将军之罪,乃文钦父子恃勇出兵,致使大败。诸葛将军能不忘国恩,杀出重围,亲来御前请罪,还请陛下能网开一面,饶其不死,使之带罪立功。”
既然曹真开口求情,曹睿也只好道:“既是如此,就发回将军麾下效力。”诸葛诞得以活命,又急忙拜谢天恩。曹睿挥了挥手,示意他住口,然后转问曹真道:“如今汝南又失,吴军必然兵临许昌,如之奈何?”
曹真赶来洛阳,便是为了此事,遂奏道:“微臣愿带兵征讨,收复汝南。”曹睿却摇了摇头,道:“将军若亲征东吴,倘若蜀汉兴兵来犯,洛阳岂不危矣?”曹真复道:“陛下勿忧。洛阳西有潼关之固,李兰若从长安来,以张合将军之勇,必能坚守无虞。至于荆州郭淮,可令建威将军贾逵代臣镇守鲁阳,贾将军素有谋略,又有文休等将为辅,足挡郭淮。东吴兵将弃舟楫而来,不过是以为我国连败,欲分得渔利,不足为惧。臣愿带精兵十万,会同右将军徐晃,克日讨平。等收复汝南之后,微臣再回师,全力攻打蜀汉。”
曹休去世之后,曹睿确实再难找一人与曹真共掌军事,此刻见到曹真才从潼关进驻鲁阳不久,便又要兵进汝南,不由叹道:“卿真乃国之柱石。”曹真遂复拜道:“微臣受太祖、世祖厚恩,岂敢不以死相报?南征孙桓,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必奏凯歌,还请陛下安心。”
“好。”曹睿乃吩咐内侍取酒入内,道:“朕敬大将军水酒三杯,祝大将军马到功成。”曹真拜谢皇恩,正要接杯饮酒,却听得有内侍禀道:“启奏陛下,有一位少年将军昏倒在宫门之外,身上满是血污,像是死战逃命而来。我等皆不认识,但他怀中却有颗首级。”曹睿虽不知是谁,但近来烽火连天,或者是那处逃回来的将士也说不定,遂道:“先派人诊治那人,且将那颗首级取来。”
内侍奉命退出,片刻之后便取来一颗首级,还好天气不是很热,那首级虽然有些时候,却还面目可辨。曹真一眼就认出,道:“陛下,此便是文钦首级,想来那少年将军必是文钦之子文鸯。”本来曹睿见到首级,还有几分怜惜之意,听说是文钦,不由怒从心起,喝道:“将首级仍出去喂狗,至于文鸯也不用救了,割下首级,让他父子团聚。”
诸葛诞见到文钦首级,心知文鸯逃回洛阳,早吓得背心冷汗直冒。等听到曹睿下旨,大为欢喜,急忙道:“文钦父子丧师辱国,罪该万死,陛下圣明。”曹真在旁却微微皱眉,奏道:“陛下,文氏父子虽然不晓军机,致使我军大败。但文钦已经战死,文鸯不远千里携父首级来到洛阳,足见其心存忠义。望陛下怜其父子二人,可饶文鸯活命。”
曹真地位尊高,见他开口求情,诸葛诞只怕曹睿会答应下来,又急忙道:“万万不可,此父子二人目无军纪,擅自出战,兵败城陷,正该明正典刑。”曹真知诸葛诞与文钦共事多年,此刻非但不肯帮忙劝谏,反而一味落井下石,只道他是为了逃避罪责,才所以如此,顿时觉得此人天性薄凉,便有几分不悦,乃道:“文将军与你共事多年,汝此刻行为,岂不有愧?”诸葛诞被曹真斥责,老脸微红,强辩道:“文钦虽然与下官多年交情,但触犯国法,下官不敢徇私。”
“好一个不敢徇私。”曹真勃然怒道:“你为三军主帅,不能节制部下。即便文钦要战,你怎么不肯阻拦?你如今死罪得免,他二人便罪不可恕?文鸯兵败,死战突围,不曾降敌,足见其忠;千里怀抱父亲首级,足见其孝。如此忠孝之人,饶他一命又有何妨?”诸葛诞被曹真一席话骂得哑口无言,只得道:“还请陛下圣裁。”曹睿思量片刻,还是道:“就依大将军之言,文鸯年纪尚小,出战之事,多是随父而行,罪不在死。”
第十五卷第二百八十章
从大殿出来,诸葛诞故意落后,不想与曹真同去。而曹真却偏偏走到他旁边,问道:“诸葛将军不随本将军去看望文鸯么?”诸葛诞原本不想去,心中却又关切文鸯生死,遂笑道:“下官正有此意,不想大将军先说出来。”曹真这才点了点头,道:“汝与文钦同镇汝南多年,文鸯算是子侄之辈,原该去探望才是。本将军也想见识一下能杀出吴军重围的少年,究竟是何模样。”诸葛诞唯唯应诺,跟在曹真身后。
曹真向内侍问明文鸯所在,便与诸葛诞一道而来。文鸯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国家重臣,所以虽然有皇帝下诏救治,也只是随便一间偏房之内。医士也只是御医里面,平日最不起眼的两人,见曹真前来,急忙上前行礼。曹真瞟了一眼榻上的文鸯,只见其衣甲残破不堪,身上多处包有白布,却仍能看见不少血迹,不禁心酸,道:“他伤势如何?”
两名御医互看一眼,由着一个山羊胡子答道:“这位小将军身体多处负伤,又不曾及时救治,不少伤口已经溃脓,只怕难以回生。”曹真只得长叹一声,转眼却见诸葛诞面有喜色,心中顿觉疑窦,就算诸葛诞想要推卸责任,也不必如此期盼文鸯死亡,难道其中别有内情?想到此处,曹真便要开口询问,却又见一名内侍匆匆赶来,道:“大将军,潼关战报,陛下急召将军前去议事。”
在曹真的心中,便是千百个文鸯也不能及潼关之战事,方才的念头一闪而过,丢下一句:“尽全力救治。”便又急忙赶来大大殿。至于诸葛诞,皇帝不曾召见,也只好返回自己住处,心中却还在不住的盘算,怎么将文鸯致于死地,才能高枕无忧。
再说曹真回到殿内,还不及向曹睿行礼,便看见左将军张合之子张雄一身狼狈地拜伏在地,不禁问道:“汝缘何在此,张将军何在?”张雄见曹真进来,膝行上前,抱着曹真双腿,放声大哭道:“大将军,汉军夺了潼关,家父已经为国尽忠了。”曹真只觉得这几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身体连连摇晃几下,才勉强站立,压住心中悲愤,问道:“张将军智勇双全,又有潼关之固,十万精锐之师,如何便被汉军破了?”
张雄呜咽道:“李兰亲自督军而来,父亲见汉军势大,坚守不战。李兰连续挥军强攻两日,都无功而返。直至第三日夜间,末将随父亲巡视关防,却平地一声巨响,山摇地动。潼关中间被炸出一道缺口,父亲被飞石所伤,仍旧带兵抵抗汉军。奈何关隘已破,且军心震恐,不能与汉军抗衡。家父知潼关不保,乃命末将前来洛阳禀报,自己却……”说到此处早已是泣不成声。
曹真拍了拍张雄肩膀,望着龙椅上失魂落魄地曹睿,道:“陛下……”曹睿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喃喃道:“潼关自己炸开,难道是天绝我大魏?”转看着曹真,神色之间好象老了不只十岁,又道:“大将军,如之奈何?”一句话问出,忽然大叫一声,便倒在龙椅之上。左右内侍吓得魂不附体,急忙上前抢救。
“陛下。”曹真再顾不得身下的张雄,三两步迈上前去,见曹睿面如淡金,昏迷不醒,乃大声喝道:“快传御医。”皇帝得病自然非同小可,不到盏茶工夫,便有几名御医气喘吁吁地赶来为曹睿把脉。曹真认得那年纪最大的御医姓张,医术最为高明,乃问道:“张大人,陛下龙体如何?”
张御医摸了摸脸下仅剩的几根胡子,道:“陛下乃急怒攻心,只需老朽开一帖药下去,自然便能好转。”曹真方才放心,抱拳道:“有劳大人。”张御医遂命从人取来笔墨,龙飞凤舞地写下药方,又看了看,自觉十分满意,才道:“这帖药下去,保管陛下即刻全愈。”曹真懒得听他罗嗦,急忙命内侍去抓药熬来,给曹睿服下,然后派人护送回宫。曹真虽然是大将军,又是宗亲,但毕竟是外臣,不得皇帝明诏,不能擅入内宫,只能回府等候消息。
那张御医牛皮吹得大,可曹睿的病情却始终不见好,一连昏迷三日,方才醒转。也不管自己身体如何,便下诏急召曹真入宫议事。曹真奉诏,不敢丝毫耽搁,马上更换朝服入宫。入殿之后,见司徒王朗已经在旁,复见曹睿斜靠在龙床之上,原本一位朝气蓬勃的帝王,却被疾病折磨地不成人形。心中大是悲凉,乃道:“还请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善保龙体要紧。”
曹睿轻咳几声,苦笑道:“汉军攻破潼关,不日便要兵临洛阳城下,朕如何能放心得下?大将军还是将前方战事详细说来。”曹真本不想让皇帝忧心,但关系到社稷危亡,曹真也不得不具实呈报,道:“李兰大军已经进驻弘农,臣已经派曹遵、张雄等将在渑池、涵谷关一线布下几道防线,定不让李兰再东进一步。”
曹睿摇了摇头,道:“将不如张合勇,关不如潼关固,军士也未必有潼关之精锐。唉,大将军真能阻止李兰否?”其实曹真的心中也在不住问自己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因为潼关失陷,几乎打击了整个曹魏的军心士气,也包括曹真自己。潼关之固,闻名天下,张合之勇,名镇八方,可是这些在李兰面前,几乎弱小到了不值一提。曹真叹了口气,道:“陛下,微臣世受天恩。只等陛下病情好转,便亲自带兵与汉军决战,以此身回报陛下与先帝之厚恩。”说完之后,见曹睿面色更加沉重,才觉得自己所言确实有些伤怀,便又道:“陛下勿需忧心。虽然数战失利,但我大魏仍有全中国之地,带甲数十万。臣已经下令征调各处兵马,必能大败李兰,将其赶回西蜀。”
曹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问了句:“李兰兵锋已至,征调兵马勤王,未免耗时日久。若此时李兰大军东进,而荆州郭淮、汝南孙桓尽皆北上,将军如之奈何?”三路齐出,确实让曹真难以应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曹睿却又道:“朕有意暂避汉军锋芒,迁都邺城。大将军以为如何?”
曹真没有想到一向怀有大志的皇帝,居然会说出这样的一个决定,抬眼看了看旁边的王朗,大声道:“臣以为万万不可,不知是谁向陛下进此谗言,论罪当诛。”旁边的王朗被曹真这句话骂得满脸通红,问道:“有何不可?”曹真乃道:“臣闻大司马临终之前,曾向陛下进言,万不可轻言迁都。京师乃国之重地,若陛下弃而北往,则我大魏将士再无心奋战,还请陛下三思。”
“大将军之言差矣。”王朗又复道:“此一时,彼一时。大司马临终之时,潼关还在我大魏手中。如今潼关失守,天险不在,李兰兵锋将至洛阳。陛下乃万金之躯,关系国家社稷,怎能再留此险地?”
“住口。”曹真乃呵斥道:“本将军念你是三朝老臣,故而言语客气,却不想汝生此亡国之言。李兰举兵而来,陛下正当奖励三军,鼓舞士气,与之决战。怎可弃城而走,则将士灰心,百姓失望,司州不为国家所有。陛下纵在邺城安居,又有何面目面对太祖、世祖二位先帝?”
“大胆。”曹睿少年登极,常有大志,从未想过迁都之事。只是潼关失守,李兰兵进弘农,京中震动,王朗等一干文官恐怕魏军不能抵挡李兰之锐气,于是私下商议迁都之事。并由王朗转呈曹睿。曹睿听后,才确实觉得洛阳已经被蜀吴三面包围,若不早点打算,自己怕就要从高高在上的帝王,沦为阶下之囚。至于曹真说的,曹睿也不是没有考虑,但自己留在洛阳激励士气,魏军都能抵挡得住李兰的进攻吗?谁能保证涵谷关不会如潼关一般,一夜而破?若是那个时候再想着迁都,只怕为时已完。曹睿可不想尝试做俘虏的滋味,所以竟也有了迁都的心思,心中固然觉得十分愧对太祖皇爷爷。但曹真这几句话却说得有些过火,不由怒道:“大将军当面辱君,不知罪么?”
曹真也是一时情急,口无遮拦,急忙伏地请罪,道:“微臣该死。但却是满腔报国忠心,还请陛下三思。”王朗见皇帝斥责曹真,心中欢喜,道:“大将军欲置陛下于生死险地,何言满腔忠心?”
“老匹夫。”曹真深恨王朗蛊惑圣听,乃骂道:“汝久食朝廷俸禄,不思为国效力,汉军攻来,我等身为臣子,自当死战报国。而汝却一味弃逃,就算在苟活七十载,又有何益?”王朗年纪老迈,哪里能受得了曹真这样辱骂,只觉得胸闷气短,指着曹真道:“你,你……”曹真却骂得兴起,又道:“我若是汝,即便不敢上阵杀敌,为国尽忠,也该在家中安享天年。如何还敢出来狺狺狂吠?岂不知我三军将士还在边关血战,大魏儿郎尚在疆场拼搏?汝有何脸面去面对为国捐躯的将士,又将以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先帝?”王朗听候,怒气填胸,大叫一声,扑地不起。左右侍者急忙救时,却没了气息,急忙禀道:“陛下,司徒大人已经气绝身亡了。”
“曹子丹。”曹睿也勃然大怒,厉声道:“当朕之面,你居然敢辱骂重臣,致其死亡。目中可还有朕这个皇帝?”曹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席话,居然将王朗生生气死,只得连连请罪道:“微臣该死。但微臣句句实言,陛下若真依了王朗之言,则我大魏社稷危矣。”曹睿见其叩首出血,也明白其忠心,乃叹息道:“也罢,朕便给卿一个月时间,若不能击退汉军。朕便要迁都邺城,以求万全。”曹真无奈,只能领命而出,心中却暗自苦笑,一个月自己拿什么去破汉军?
第十五卷第二百八十一章
潼关是通往洛阳的第一雄关,又有张合这样的名将镇守,李兰心知强攻不易,只好投机取巧。一硝二硫三木炭,虽然这几个字背起来十分的简单,但数年来,李兰在蜀汉命人反复试验,才最终取得了成功。可是原料有限,再加上生产也不如想象的那么方便,李兰好容易才攒下了几吨,却都全部花在了张合的身上,就算是死,他也应该瞑目了。攻克潼关,天下震动,弘农魏将早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李兰大军到时,立刻出城请降。李兰要收揽魏国人心,当即加官晋爵,好吃好喝地招待的,想要再继续东进,曹真却早已经在渑池、涵谷关一线派驻重兵。虽然汉军连胜,士气高涨,但曹魏的铁骑也不是纸做的老虎,李兰于是暂时驻兵马弘农,想等等东吴的消息。
东吴的消息还没有等来,却先传来曹真尽起大军,杀奔而来。先锋孙礼已过陕县,诸将急欲求战,李兰也知大战在所难免,乃仍以魏延为前督部,迎战魏军。两阵对圆,魏延本欲自战,姜维却抢先出马,喝道:“吾乃天水姜维,谁敢来战?”孙礼尚不及答话,旁边转过副先锋朱赞,道:“杀鸡焉用牛刀,将军且看某斩姜维首级。”乃出马大骂道:“叛国之贼,还不速速下马受死?”姜维闻之大怒,跃马持枪来战。朱赞却哪里是他对手,战不数合,姜维抖擞精神,一枪将其刺于马下,复一枪结果性命。
魏延在后见姜维获胜,将刀一摆,挥军攻杀。孙礼也驱兵混战,奈何魏军连败,早失锐气,今又见朱赞失利,士气更为低落。交战不久,便纷纷后撤,孙礼喝止不住,也只能随军溃败。魏延掩杀一阵,自掌鼓回营请赏。
却说孙礼引败军来见曹真,曹真见又败一阵,心下不悦,只是安抚几句,便让其退下。他受皇帝一月期限,此刻非但没有妙计破敌,反而再遭败绩,自然闷闷不乐。旁边中护军费耀见主将低头不语,乃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蜀军连胜,士气正盛,自难攻破。大都督不必急于一时。”曹真闻言叹道:“公有所不知,本都督出征之时,朝中那些贪生怕死的无能鼠辈,已在劝谏陛下迁都。陛下犹豫不决,只给本都督一月期限,若是不能击退汉军,则要迁都邺城。如今我军又败,若传到京中,只恐陛下……唉!”
费耀思量片刻,乃进言道:“都督不必忧心,末将有一计献上,可破汉军。”曹真顿时大喜,道:“公且道来。”费耀遂在曹真耳边低语数句,曹真乃摇头道:“李兰奸诈过人,此计恐难奏效。”费耀却拜倒在地,道:“汉军连胜,军心必骄,早不将我军放在眼中。末将甘行此计,即便不能成功,不过是以此贱躯报答朝廷厚恩。”曹真犹豫再三,看着费耀满脸的期待,自己又无计可破李兰,只得道:“将军忠心报国,一切还请将军小心。”
是夜费耀只带着心腹数十人,来到蜀汉营前,求见李兰。李兰闻其身份姓名,不由暗笑,乃升帐聚将,请其入内。费耀入帐见汉军诸将全身披挂,各自手按剑柄,先自有些心惊,急忙上前行礼,道:“拜见大将军。”李兰也不请他起来,只是冷笑道:“将军乃魏国上将,如何肯降我大汉?”费耀答道:“某受朝廷重恩,本不该降。只是曹真不听忠言,败亡无日,某虽不才,却也懂得‘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的道理。岂能与之同亡?”
李兰微微点头,又复问道:“将军言曹真不听忠言,所指何事?”费耀遂道:“魏军连遭败绩,士气低落,某进言曹真,望其能退守渑池,凭借坚城,抵御将军大军,而后坚壁清野,等将军粮草尽时,自会退兵。奈何那曹真执意要与将军在此地决战,非但不用良言,反诬陷某谣言惑众,扰乱军心,当众责打五十军棍。某为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受此折辱,故而来降将军。”说着便将衣甲解开,露出背上的棍伤。
确实打得皮开肉绽,见之心酸。李兰遂亲自上前,将其扶起道:“天幸曹真不用将军之言,否则我大军危矣。将军能弃暗投明,实我军之鸿福也。”费耀正欲谢恩,却听桓易道:“大将军不可中了此人苦肉计。”心中顿时大惊,又忙伏拜在地,泣声道:“某真心来降,大将军若是见疑,就请将某就地斩杀,只怪某双眼不明,错看大将军。”李兰再次将其扶起,呵斥桓易道:“汝这等度量,怎能得天下豪杰之心?”复谓费耀道:“将军且宽心,吾素知将军心怀忠义,不是反复之人,既来归降,定然无诈。吾部下有一人,极善医术,可为将军治疗伤口,等伤势好转之后,再为将军设酒接风。”乃命叶枫带费耀下去治伤休息。费耀只道李兰被其蒙蔽,心中大喜,千恩万谢退出营帐。
桓易见其离开,乃不悦道:“将军岂能真信其言?”李兰笑道:“吾岂不再知费耀乃是见我军连胜,以为军心必骄,且又善待降将,故来诈降。只是谅他区区数十人,留在营中又有何惧?等其安心之后,勾结曹真来攻,正好将计就计,大破魏军。”桓易听其早有打算,复笑道:“将军成竹在胸,是末将多虑了。”李兰又笑道:“若非将军如此,费耀也未必能信。明日曹真定会派兵来战,诸位且回营休息,等来日与魏军决一雌雄。”
次日,曹真果然亲引大军至汉军营前挑战,口口声声要叛贼费耀。李兰闻曹真自来,也带同费耀与诸将列阵而出。两军各以强弓硬弩压住阵脚,曹真指着费耀,回顾诸将,道:“谁人与本都督擒下此贼?”话音刚落,便有一将大声道:“末将愿往。”声若闷雷,体如熊罴,纵马而出,手中大刀直取对阵费耀。汉军阵中转出桓易,横刀喝道:“来将何名?休要冲吾阵脚。”
那员魏将乃勒马,道:“吾乃大魏虎威将军王双。汝乃何人?”桓易冷哼一声,道:“无名下将,可识得上将桓易?”王双见其无礼,怒气添胸,舞刀来战。两人均使得一口大刀,一个刀法精妙,一个刀势沉重,都是当世猛将,交战数十回合却难分胜负。早恼了汉军阵中魏延,乃提马出阵,喊道:“谁敢与某决死?”
魏军诸将多识得魏延,忌惮其勇,皆不敢出阵。只有曹遵拍马道:“别人皆怕你魏延,本将军却是不怕。”挺枪迎战。两人交战只三五回合,魏延卖个破绽,大喝一声,便将曹遵斩于马下。复笑道:“这等本事,也敢出来献丑?”乃舞刀直取曹真。曹真哪能敌魏延之勇?急忙退马入阵。李兰转谓众将道:“文长威风不减当年啊。”于是挥军上前冲杀。魏军诸将见曹真先走,也都纷纷后退,部下将士就更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王双虽然与桓易不分胜负,但独力难支,只好保着曹真退走。
汉军又胜一阵,李兰回营之后,便下令杀牛宰羊,犒赏三军。席间费耀乃献计,道:“曹真今日大败,若退回渑池,则我大军难以攻破。不如乘今夜,以得胜之师,再劫魏营,曹真必不提防,定可得全胜。”李兰乃抚掌道:“将军之计大妙。”于是命人撤去酒菜,当即分派诸将,夜间去劫曹真营寨。众将各自下去准备,李兰又笑对费耀道:“今夜将军就与吾在营中等候众位将军捷报。”费耀答道:“末将先预祝大将军立此不世之功。”两人各怀鬼胎,俱哈哈大笑。
费耀回到帐中,急忙让心腹之人偷偷出营,前往曹真营中报信。曹真原与费耀约好,今日阵前之败,也多是诱敌之计。得知李兰果然上当,当即命孙礼、张雄埋伏在中途,等候汉军前来劫营。自己却以王双为前部,亲引精兵,乘虚去劫汉营。
当夜三更,果然见到李兰营中火起,曹真只道费耀得手,急忙命王双率军杀入营中。王双一马当先,冲入营内,却不见汉军一人,便知中计。急欲退时,听得几声梆响,黑暗之中箭如飞蝗。可怜北国猛将,寸功未立,便被射成刺猬,一身武艺也都化为乌有。
曹真在后,知道中计,急忙退兵,左右却杀出无数汉军,为首大将桓易立马大笑道:“曹子丹,汝中我家大将军之计也。”魏军人人自危,哪里还敢应战,都四散逃生。曹真得部下骁将保护,好歹杀出重围,于路收拢败军回营。
再说孙礼、张雄二将久等不见汉军前来,正觉得奇怪,就见一队军马远远而来,也不曾分辨,便挥军冲杀。交战片刻,才发觉居然是自家人马,询问之下,才知道是曹真败兵。当即高声喝止,战事刚要平息,后面又杀来大队汉军,孙礼定睛望去,主将乃是魏延。自知不敌,急忙引兵败走,于乱军之中又遇到曹真,乃合兵一处,退回本寨。计点人马,三停少了一停。
魏延等将赶杀一夜,斩获颇丰富,都来李兰帐内请功。李兰命人一一记下,复将费耀斩首。费耀知道自己计谋被对方识破,且害得曹真损兵折将,懊悔万分,乃坦然受死。李兰念其忠义,与王双尸首一起厚葬。正要商议进兵之事,探马又来报,曹真已经带军退走。
第十五卷第二百八十二章
曹真夜间大败,军士死伤惨重,又折了王双、费耀二人,自知不敌李兰,乃与孙礼带兵退回渑池,守将乐綝接入。刚升殿聚将,却听洛阳有天使前来,曹真等人急忙设香案接旨。却原来是曹真兵败的消息传入洛阳,朝中又有不少人奏请皇帝曹睿迁都。曹睿病情未愈合,闻此噩耗,又复加重,也就决心迁都,于是下诏曹真,召其回京。曹真得报之后,心下大感惊骇,留下乐綝、张雄二将镇守绳池,自己却带兵星夜兼程赶回京中。
及至洛阳,曹真不及更换衣甲,便入宫求见曹睿。曹睿既然已经下诏迁都,宫中宫女、宦者都难免要收拾自己仅有的家当财物。一路行来,曹真看到的都是惶惶不安的人群,不禁有些悲从中来,见到曹睿之后,也不说话,只是不住磕头。曹睿见他将地板磕得“咚咚”作响,明白他心中之意,乃示意左右内侍将其扶起,道:“朕知大将军忠心,只是李兰兵势强大,朕留在洛阳,岂不是坐以待毙?”
“微臣……”曹真本要劝说皇帝不可迁都,但是自己确实连战连败,怎么来保卫洛阳,保护皇帝的安危?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既然陛下圣意已决,微臣请旨留镇洛阳,誓与城共亡。”
“大将军何必如此?”曹睿连连咳嗽几声,道:“朕自觉病体难愈,迁都之事,体大繁杂,大将军当常伴朕之左右,为朕分忧。”曹真看着皇帝年轻的脸庞,又比前次相见消瘦一圈,只得道:“陛下保重龙体。”曹睿点了点头,道:“大将军且下去休息一晚,明日在分派将领镇守洛阳。后日朕便起驾邺城,大将军千万要随军护驾。”曹真不得已,只好告退回府。
次日曹真召集众将,既然皇帝明令不让其留镇洛阳,只好在众将之中挑选一人,但何人能担此重任呢?曹真目光缓缓在众人的脸上掠过,却始终难下决断。突然外面一阵喧闹,曹真乃喝道:“何人在外喧哗?”便有军士入内禀道:“禀大将军,庞老将军在外求见,不得将军将令,小人等不敢让其入内。老将军又不肯走,故而争执起来。”
这军士口中所说的庞老将军,乃是当年跟随马超,威镇西凉的庞德。于禁在樊城归降刘备之时,曾放其性命,所以后来曹丕斩杀于禁全家之时,庞德冒死救下于圭一命。以致终曹丕一世,庞德都不受重用,直到新帝即位,才勉强给了个虚职,如今听闻皇帝要迁都,猜想曹真定在为镇守洛阳之人选为难,他虽年过六旬,却还有着一腔报国热血,于是前来求见。但门口军士知他乃久闲之人,怎肯放其入内,便是通报也不肯,所以便争执起来。
曹真听得是他,倒不由思量起来,若论武艺军略,庞德并不在五子良将之下,只是跟随曹操日浅,后又因于圭之事,被曹丕赋闲在家。若是他肯镇守洛阳,或者还能抵挡些时候。曹真遂道:“请老将军进来。”那军士领命而去,孙礼便出列道:“大将军,庞德乃先帝罪臣,怎可召入商议大事?”曹真摇了摇头,道:“于圭之事已经过去多年,庞老将军素怀忠义,这本将军是知道的。”孙礼又道:“即便如此,他已经年过六旬,又不堪大用……”
“是谁说老夫无用?可取兵器来比试一番。”孙礼只觉耳膜嗡嗡作响,转头就见庞德怒目圆瞪,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孙礼还要说话,曹真却先起身道:“老将军不必气恼,孙将军乃是无心之言。老将军请上座。”庞德见曹真言语客气,怒气稍减,乃道:“老夫来见大将军,是有事相求,请大将军恩准。”曹真答道:“老将军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庞德遂道:“老夫知陛下有意北巡,这洛阳乃朝廷京都,不可轻弃。老夫愿为将军镇守此城,等候将军重整大军,再来与李兰决一死战。”曹真心中固然有意让其留守,但却仍旧故作犹豫道:“洛阳乃我大魏都城,干系重大,老将军恐怕难以……”
“若有闪失,老夫愿以死相谢。”庞德说着便单膝跪地,道:“当年老夫与李兰一战,若非于文则临阵降敌,未必老夫便败。今正好一雪前耻,请将军成全。”曹真见其意志坚决,乃道:“好。吾便拨五万大军,骁将十员与老将军镇守洛阳。且渑池、涵谷关等地将士,也归老将军节制。”庞德夙愿得偿,心中大喜,对着曹真道:“老夫定不让汉军入城半步。”曹真咸壮其言,命人取酒过来,亲自为之斟酒,预祝旗开得胜。孙礼等将,却是暗暗摇头。
又次日,曹睿果然带着文武百官,由曹真护驾出城往北,迁都邺城。离开洛阳,曹真的心里固然惭愧难受,曹睿的心中又何尝好过?于路寝食不安,病情愈加严重。数日之后,队伍渡过黄河,进入河内郡。河内太守知天子驾临,急忙腾出自己的官邸,暂为行宫。国难至此,曹睿也只能免强将就,只用了些晚膳,便上榻休息。迷迷糊糊之间,却听见太祖皇爷爷在呼喊自己,曹睿睁眼果然见曹操站在前面,急忙道:“皇爷爷……”
“住口。”曹操却突然变色,厉声骂道:“汝这不肖子孙,竟然将皇爷爷征战一生,辛苦创下的基业拱手让人。”
“不,不是。”曹睿还要上前取抓扯曹操衣服,又听着一阵阴冷的笑声,转眼却见父亲曹丕满脸诡异笑容,望着自己,道:“吾儿,这皇位坐着可塌实?”随即换过一副面孔,七窍流血,圆瞪一双死鱼眼,阴森森地道:“你勾结外人,谋害亲父。虽然能瞒过天下,却能瞒得了上天么?报应,报应啊!”说着便伸出一双血淋淋地大手,来抓曹睿。
“不!”曹睿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外面侍卫听得动静,急忙入内问道:“陛下,发生何事?”却听曹睿道:“鬼,鬼,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便下床抢夺侍卫的佩刀。那侍卫不敢躲避,被曹睿抢刀在手,连杀两人,其余侍卫纷纷逃到房外。曹睿待要再追,却被门槛绊倒,昏死过去。众侍卫见他良久不动,才敢上前抢救,然后派人去请御医以及曹真等人。
御医虽然很快就赶到,但是察看曹睿病情之后,都面色沉重,没有一人敢出声。曹真赶来之后,见一屋子医士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不由怒道:“陛下龙体如何,尔等给句准话。”众位御医都知道曹睿病势沉重,回天乏术,但谁又敢开口说出来?被曹真一阵喝骂,只能是将头埋得更低。曹真看众人神色,也明白了大概,又道:“汝等须要尽力施为,若陛下龙体……哼,你等都是灭族之罪。”众位御医心中大恐,便要去为曹睿再诊治,却听得曹睿轻微的声音道:“大将军……”
曹真在皇帝醒转,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御医,急忙上前道:“陛下,微臣在此。”曹睿在内侍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来,道:“让这些人都退下。”那些御医都如逢大赦,急忙谢恩出去。曹睿才道:“大将军,朕自觉得病势沉重,怕时日不多。可速召右将军徐晃回来,与卿共嘱大事。”曹真闻言,泣声道:“陛下年华正茂,当宽心养病……”
“朕命在天。”曹睿咳嗽几声,苦笑道:“但天要亡朕。”复伸手去拉曹真,道:“迁都之事,朕有负太祖皇帝。但李兰兵势之盛,洛阳必不能守。望卿等到邺城之后,能重整军威,收复两京。”曹真还要再说些宽慰之言,曹睿却挥挥手道:“卿先退下安排,朕乏了。”曹真无奈,只好行礼告辞。
陈群、孙礼等一众文武大臣都等候在外,十分焦急,见到曹真出来,都围上前询问。曹真尽量掩饰心中悲伤,勉强道:“各位大人不必担心,陛下微恙,现在已经服药睡下,请各位大人各自回去。”众人听他这样说,方才放心,三三两两离开。曹真却将孙礼喊住,私下交代几句。孙礼遂收拾行装,连夜赶往许昌,去替换徐晃回来。
徐晃得到如此惊天的消息,即刻交割兵马,马不停蹄地赶往河内。曹睿闻徐晃赶来,知自己时日不多,乃召曹真、徐晃、陈群三人入内,遗诏后事。其时曹睿子芳,只有三岁(有改动,情节需要),立为皇太子,以继承大位。当夜便死于军中,临终之时,大呼“洛阳”三声,方才吐血而亡。
皇帝驾崩,曹真等三人,按照遗命,布告天下,立曹芳为帝。只是河内郡中如何能举办大行皇帝的葬礼以及新帝登基之礼,于是曹真秉承曹睿临终之言,准备还军洛阳。大军还未动身,却得庞德急报,李兰已经连克渑池、涵谷关,兵临洛阳城下。曹真乃与徐晃商议,洛阳暂不能回,只得继续北上,前往邺城。
第十五卷第二百八十三章
邺城城头,曹植紧捏着手中的奏折,心中十分的矛盾。从曹睿继位以来,边境战事不断,曹植不止一次的上书请求带兵出战,可惜曹睿却是秉承其父旧习,对曹植的文采大加褒扬,至于出战之事,只是简单四个字“忠心可嘉”,便没了下文。曹植已经是年过四旬之人,自从失宠于父亲曹操,便至今碌碌无为,而且还要被曹丕、曹睿父子两人一再禁锢。曹植就算是泥巴做的,也早怀恨在心了。
皇帝曹睿迁都邺城,却在途中病死,曹植以为机会来了,再次上奏请旨,愿与老将庞德同守洛阳旧都。可是上面的批复,仍旧是“忠心可嘉”,曹子丹这个混帐得了大权,也拿鸡毛当了令箭。隐忍了这么多年,难道还要向一个三岁的孙儿辈的娃娃低头,曹植狠狠地将手中的奏折撕成数片,转喝道:“来人。”朱晨立刻跑上城墙,答道:“属下在。”
原本该是在疆场上立功杀敌的猛将,却只能跟随自己一起作个普通的侍卫,曹植知道朱晨的心里也在期盼着有一天能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准备的怎么样?”曹植淡淡的问道,多年如囚徒般的生活,早已经让他觉得厌倦,急于改变这一切。
“已经准备妥当。”朱晨的语气之中,也透露出一丝难掩的兴奋,继续道:“刚才探子回报,曹真带着先帝灵柩,只有十五里便可到达。”曹植长吁口气,道:“从今日之后,将军与孤都将得尝所愿。”朱晨知道曹植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遂抱拳道:“末将誓死追随殿下。”曹植遂点头道:“将军可在城中等候,孤与德祖前去迎接先帝灵柩。”
再说曹真等人一路捧棺而来,将至邺城,远远就见一队军马,皆着白盔白甲而来,只到是城中官吏将士出迎。及至近前,才发觉当先一人竟然是陈王曹植,曹真顿时心中一紧,与徐晃道:“如何陈王在此?”徐晃看了看远处的曹植,低声道:“只怕来者不善,将军还要多加小心。”曹真略微点头,乃打马上前道:“陈王殿下如何在此?”
曹植恨极曹真不准自己所奏,却不能丝毫显露,乃拜答道:“小王听闻先帝驾崩,特前来拜祭。固知私离封地有罪,还望将军念在小王一腔赤诚之心,能让小王在先帝灵前亲自参拜。”曹真见他不奉明诏,私自前来邺城,本有几分不悦,此刻却听曹植说的至诚,复想起曹睿驾崩,朝廷群臣人心惶惶,心中先自有了几分悲切。便下马扶起曹植道:“殿下不必如此,可随吾前去拜谒先帝。”乃与之携手而入。
徐晃在后见曹真仁厚,密谓其子徐盖道:“陈王此来必怀奸诈,汝带好心腹,只看为父眼色行事。”徐盖答应之后,却又问道:“陈王总是太祖皇帝亲子,父亲欲如何处置?”徐晃摇了摇头,道:“当年为父亲授他武艺,素知其志不在小。方今国遭大变,内忧外患,不可再生祸端,先行拿下,再作定论。”徐盖遂受命离开,徐晃自步行远远随在二曹之后。
曹植行到曹睿棺木之前,便伏棺痛苦,起先还只是有些故作,到后来联想自己多年不得志,犹如囚徒般的生活,不禁悲从中来,号啕大哭。曹真在旁观看,原本对曹植还有几分防范之心,此刻见其情真意切,也觉得心中难受,上前劝慰道:“还请殿下节哀,前去拜见新主。”曹植于是急忙擦拭眼泪,道:“还请将军引路。”遂与曹真一起来见曹芳。
那曹芳只有三岁不足,哪里明白眼前这些人给自己下跪是什么意思,只是搂着乳母嬉闹。曹植必恭必敬地叩头行礼,等着曹芳在乳母的教导下,奶声奶气地说了句“平身”。才起身对着曹真道:“小王在城中已经准备好行宫,还请陛下与大将军入城。”曹真早没有防范之心,而且曹睿的棺木与小皇帝也都该入城,便道:“有劳殿下。”正要下令人城,却听徐晃大声道:“大将军且慢。”
曹植见到徐晃走来,也暗自心惊,急忙上前道:“见过徐老将军。”徐晃瞟了他一眼,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不敢。”又转向曹真道:“大将军不可轻易入城。”曹植心中有鬼,不由问道:“老将军这是何意?”徐晃冷冷答道:“王爷心中明白。”说着便向徐盖示意动手。徐盖得奉父命,急忙带人上前将曹植及其所带随从围住。曹植被徐盖拿剑架住,怒喝道:“徐晃,你要造反么?”
曹真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满,道:“老将军为何如此?”徐晃答道:“大将军,陈王既先入城中,必安排有埋伏在内,将军万万不可轻进。可先带陛下驻扎在外,等老夫先带人入城清查明白,将军再入城不迟。”曹真看了看被制住的曹植,又看了看还在乳母怀中抱着的曹芳,点了点头道:“有烦老将军了。”
曹植见徐晃将要离开,心知自己设计已被识破,乃高声道:“将军既然怀疑本王,孤无话可讲。但孤乃太祖皇帝亲子,怎可受此折辱?”伸手握着徐盖长剑,就向颈下划去。徐盖没有想到曹植会突然自己寻死,急忙收手,宝剑却已在曹植脖子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流出,将他胸前的丧服染红大片,身体向后便倒。
曹真急忙过去将其扶住,转对旁边吓呆的徐盖喝道:“还不快去叫御医?”又吩咐将小皇帝抱走,不要惊了圣驾。曹植这次确实是拿性命相搏,反正计谋不成,也是一死。现在觉得血液从自己身体流出,拉着曹真的手道:“大将军既然疑心本王,就不必让御医相救。”杨修没有想到曹植会这样行险,抢上前泣声道:“殿下何苦如此?”曹植惨然笑道:“孤乃太祖皇帝之子,帝室亲贵,但自文皇帝时,便倍受猜忌,空有一腔热血,却报国无门。如今蜀吴相攻,战事不息,孤非但不能为国效力,杀敌疆场,反为人所忌,真生不如死,生你如死。”
“徐老将军!”杨修大声道:“我家王爷心忧国事,欲以身报国,将军乃一介外臣,却如此相逼,是何道理?”徐晃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看着曹植颈下血流不止,知道如若不是徐盖收剑得早,只怕曹植已经毙命当场,并非作假,只得道:“微臣身负先帝托付之重,不过小心谨慎。若有得罪王爷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此刻御医已经赶到,急忙为曹植上药包扎,而曹植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迷迷糊糊昏睡过去。杨修便道:“我家王爷伤势颇重,请大将军早入城中,使殿下好生将养。”曹真转看徐晃,见他还是微微摇头,但见到曹植的样子,最终还是道:“入城吧。”
“大将军……”徐晃待要再劝,曹真却摇手道:“老将军不必再言,如今外患不息,我等怎可再互相猜疑。老将军若是不肯,可带本部人马在外,吾保护陛下入城。”徐晃见曹真深信曹植之言,只得叹道:“既然大将军心意已定,老夫愿随大将军入城。”曹真点了点头,方才下令全军进入邺城。
曹真之所以入城,一方面确实是被曹植苦肉计所迷惑,另一方面也是觉得曹植被禁锢多年,部下无兵无将,兴不起什么波浪。他却不知曹植这些年表面上当孙子,暗中养有数千死士,在邺城之内已经部下埋伏。而皇帝驾崩,在曹植的威逼利诱之下,邺城守将也倒戈过来,整个邺城都在其掌握之中。等曹真、徐晃二人保着小皇帝的车驾刚入城门,朱晨便带人从左右杀出,并关闭城门,将后面大队魏军阻挡在城外。
曹真此刻方信徐晃之言,再看曹植时,已经逃到本方阵中,虽然脖子上还围着厚厚一层白布,脸上却尽是得意笑容,不由怒骂道:“曹子建,汝当真要造反?”曹植却答道:“先帝军中亡故,汝等擅立幼帝,把持朝政,意图不轨。本王奉太后密诏,除乱扶正,岂是造反?”曹真还要再言,徐晃却道:“大将军与他说这么许多有何用处?曹植蓄谋已久,太后密诏不过是子虚乌有之事。小儿与将军部下诸将皆在城外,知有变故,必会尽力救援。大将军且保定陛下,老夫上前先斩了这乱臣贼子。”说着便抡起开山大斧,来杀曹植。
徐晃虽然年迈,但威风不减当年,曹植见他奔自己而来,急忙喊道:“朱将军何在?”朱晨遂抱拳道:“末将去取他首级。”纵马来战徐晃,这二人都是使得一柄大斧,当真是斧斧生威。二三十回合之后,徐晃终是年迈之人,又使得这等沉重兵刃,哪里能与朱晨正当壮年相比?渐渐气力不继,大斧抡动之时,逐渐生涩不显灵活。朱晨看在眼中,喜在心内,越战越勇。又过得十余回合,朱晨大喝一声,一斧直劈徐晃顶门。徐晃举斧相迎,只觉得双臂发麻,再拿捏不住,兵器脱手而飞。
朱晨本要再一斧取其性命,却听身后杨修喊道:“刀下留人。”于是变化招式,将徐晃掀翻落马,让部下擒住。曹植恨极徐晃无礼,见杨修留其性命,乃不悦道:“德祖为何出言相救?”杨修低声答道:“自任城王入京之后,徐晃便镇守并州,其子现在城外,若闻其父被杀,必然星夜赶回并州,则并州非王爷所有也。”曹植遂点头称是,再看向曹真道:“大将军若是肯束手而降,本王绝不为难将军。”曹真冷哼一声,道:“本将军乃先帝托孤重臣,岂能屈膝降贼?”
曹植见他不降,复下令部下攻杀。曹真部下入城不足千人,哪里能是曹植对手,高声喊道:“曹植汝要弑君么?”曹植“嘿嘿”冷笑道:“本王无意刀兵,只是大将军一味固执己见,不得已为之。若是陛下有所闪失,亦大将军之罪也。”曹真转看身后的曹芳,早吓得放声大哭,只得将手中兵器抛下,道:“本将军愿降。”左右部下见他如此,也都纷纷放下兵器。
曹植见大事将济,心中狂喜,吩咐杨修带人保护好小皇帝,又让朱晨在城上守卫,自己却让人押着曹真、徐晃二人回帐。进入帐中,左右军士都喝令曹真、徐晃下跪,两人却哪里肯跪曹植?押解军士讨好曹植,都是连踢带打,希望能迫使二人跪下。
“住手。”曹植此刻却是表现大度,喝止部下道:“二位将军都是朝廷重臣,岂容汝等胡来?”复笑谓曹真道:“孤向来敬重大将军,若是将军肯以大将军印绶相让,并向孤效忠,孤定不薄待将军。”
“呸!”曹真重重地啐了一口,道:“亏你还是皇室血亲,竟然做出这等叛逆之事,日后如何有脸去见太祖皇帝?”
“孤不用去见他。”曹植猛然挥手道:“论文学,论才干,孤哪一点不如子桓?当日饮酒误事,也是子桓设计陷害,父皇他却是非不分,黑白不辩,将孤疏远、贬斥,而让子桓继承大位?既然大局已定,孤也不愿意去争,心甘情愿接受现实。可是这些年来,子桓父子二人待孤如何,你曹子丹难道还不清楚明白?孤空用一腔报国之心,却只能做一个无权无势,日日夜夜战战兢兢如囚徒一般的王爷。你说,孤需要什么脸面去见太祖皇帝?孤不需要。孤现在只要挺起身来,堂堂正正地做人!”
曹真见他如此激动,也知道这些年来,确实过得委屈,过得难受,但即便如此,就该做这样无君无父之事么?遂放缓语气道:“我等也知殿下这些年过得不如意,但文皇帝与先帝都体念骨肉之情,没有为难殿下。殿下却不该这样以怨报德。”
“嘿嘿……”曹植一阵冷笑,道:“不要以为孤不知道,毒死曹子文的那盒糕点是谁送的。孤之所以能活到今天,是装孙子装得好,可是从今天之后,孤不要再对着那小娃娃装下去,孤要主宰自己的生死,更要主宰天下人的生死。”说着便哈哈大笑,大约是过分激动,又牵动了颈下的伤口,鲜血浸出白布,曹植自己却浑然不觉。
“殿下……”曹真看着曹植接近疯狂地大笑,有心再劝几句,徐晃却打断道:“大将军不必与他罗嗦,既然落在他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曹真长长叹息一声,道:“老将军以为吾贪生怕死?只是想着如今汉军攻打洛阳,吴军将进青徐,国中再生大乱,这太祖皇帝辛苦经营起来的基业……唉!”
“放心。”曹植笑声乍止,道:“大将军只要把军权交付与孤,孤定能西御李兰,东退孙权,保存我大魏江山社稷。”漫不说曹真不相信他有这天大的本事,便是曹植真有此能耐,曹真又能将军权相让?乃答道:“殿下不必枉费心思,要吾性命容易,要大将军印绶却比登天还难。”
“好,很好。”曹植拍了拍手掌,便有军士捧着一壶酒入内。曹植看着那酒道:“既然大将军不肯相让,孤只好忍痛送大将军上路。来人……”
“不必劳烦旁人。”曹真明白那壶中必是剧毒之物,既然曹植执意如此,自己必是难逃一死,于是道:“吾为三朝老臣,希望殿下能让吾自己了断,保存最后的颜面。”曹植点了点头,示意军士为他松绑。曹真手臂恢复自由,便亲自拿过酒壶,道:“殿下今日杀吾,夺取大权,吾不怪殿下。但殿下若不能保全大魏江山设计,使太祖基业落入他人之手,吾便是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你。”说完便仰头将一壶酒全部喝进肚内。
“大将军……”徐晃想要上前阻拦,但却被身后几名粗壮军士牢牢抓住,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曹真将酒喝完,乃怒骂道:“曹子建,你这不忠不孝的畜生。”曹植被他骂得兴起,复命军士道:“送老将军上路。”
“不可,不可。”曹真喝下毒酒之后,只觉得腹中如同刀绞一般,额头汗珠直冒,听到曹植要杀徐晃,乃强忍剧痛,道:“殿下杀吾,便得大权。徐老将军却万万杀不得。”曹植冷笑道:“如何杀不得?”曹真嘴角已经开始渗出血丝,声音渐渐微弱道:“殿下若杀老将军,则并州非国家所有。殿下若能将其释放,当可为冀州西面屏障。”
“你当孤是三岁小孩么?”曹植冷哼道:“放他回去,岂不是纵虎归山?让他去并州整顿军马,再来征讨孤?”
“不会……”曹真喝完之后,一直是盘腿坐着,此刻却有些支持不住,身体微微摇晃。徐晃猛然挣脱后面军士,扑到曹真身前,用身体靠着他,大声喊道:“大将军,大将军……”曹真口中已经吐出大量污血,勉强睁开眼睛,看着徐晃道:“老将军,我受两朝先帝托孤之重,不能以身从贼。但希望在我死之后,老将军以陛下为重,以天下大局为重,不要再与曹植争了,返回并州镇守,保住我大魏江山。”
徐晃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也不禁老泪纵横,道:“大将军,老夫但有一口气在,必竭力辅佐新主,中兴大魏。”曹真满意地点了点头,尽力伸出手臂,指着曹植道:“殿下,若真有心保全太祖皇帝的基业,就请放过,放过……”后面的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便又吐出大口的污血,倒地身亡。徐晃自是抚尸大哭,帐中左右军士,也无不含泪。曹植略带失落地坐下,喃喃道:“我是大将军了。”
第十五卷第二百八十四章
曹真退兵之后,李兰带兵直逼渑池城下,将城池团团围住,日夜攻打。守将乐綝见汉军势大,乃请副将张雄计议,道:“汉军势大,陛下与大将军都迁都避其锋芒,我等何不弃城而走,前往洛阳与庞老将军合兵一处,再作打算?”张雄急于为父报仇,哪里肯带兵后撤?大骂道:“汝父子世受国恩,却不肯死战报国,岂不有愧?”乐綝被他骂得默不作声,只好闷闷而退。当夜却在城中放起火来,带着家眷打开城门,投奔汉军而来。
李兰得之大喜,下令三军乘势强攻,城中魏军知主将已降,哪里还肯用心抵抗?要么四散逃亡,要么也弃械投降。张雄喝止不住,只带着自己心腹死士尽力抵抗,怎能与李兰大军抗衡?战死乱军之中,李兰怜其忠勇,命人收好尸体,送往潼关葬在其父墓旁。
得占渑池,大军休整两日,便又继续东进。将至涵谷关下,乐綝献言道:“此关守将,乃是曹魏名将李典之子李祯,与末将素来交好,愿前往说降。”李兰然其言,许诺二人高官厚爵,送乐綝入关。
李祯在关内听得乐綝求见,猜得其来意,稍做安排,便命人开关请入。见面之后,李祯抱拳笑问道:“听说渑池张将军力战而死,乐将军却是怎么逃出重围?”乐綝脸上微红,讪笑道:“李兄不要取笑,小弟这点微末本事,哪里能敌得过李大将军的十万精兵?”
“哦?”李祯明知故问,道:“哪乐将军却是如何来到此关?”乐綝只得道:“汉军势大,李将军用兵如神,朝廷都被迫北迁,小弟不过是顺应天命,降了李将军,才免得一死。”李祯点了点头,又问道:“哪不知乐将军来此何干?”乐綝遂道:“小弟是奉李将军之命,前来劝李兄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李祯突然笑道:“是让你来劝降吧?”乐綝也笑道:“正是,李兄是明白人,小弟就不多说了。”李祯点了点头,却又问道:“请问乐将军先父是谁?”乐綝见李祯脸色有变,顿时心中一紧,勉强笑道:“李兄说笑了,先父是谁,李兄还不知道?”
李祯摇了摇头,道:“不知道。”然后猛然一拍身前木案,大声道:“乐文谦将军何等英雄,怎么会生下你这样的儿子?来人,把这忘了出身的孽障抓起来。”顿时帐外进来几名如狼似虎的军士,将乐綝捆绑起来。乐綝急忙喊道:“李兄……”
“住口。”李祯断然喝道:“我李祯堂堂男儿,岂能与你称兄道弟?”乐綝知道求饶无益,便转而道:“好,好。你李祯是大英雄,大豪杰。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难道这个道理,李将军也不明白么?”李祯冷哼一声,道:“杀你不过如杀一犬耳,何来使者一说?”不等乐綝再言,便喝令军士将其推出斩首,并将首级悬于关上示众。
李兰在营中等候乐綝消息,却得报是他首级被悬挂出来,明白李祯拒绝投降,勃然大怒,乃亲自带兵到关下挑战。李祯在关上看得真切,呼喊李兰上前答话,却乘李兰不备之际,暗使善射之人,突放冷箭。李兰躲避不及,正中左肩,叶枫等人急忙上前救护。李祯却乘机带兵杀出关来,汉军不及迎战,败退回营。从此次北征以来,李兰都不曾败绩,今日却败在一个后辈手中,且身上负伤,拔箭之后,不禁狠狠道:“我誓杀此人。”旁边张嶷遂出列道:“末将明日率部攻城,必为大将军报仇。”李兰点头答应,便让众将各自回帐休息。
是夜,李兰在睡梦之中,被外面喊杀声惊醒,急忙起身喝问道:“外面是什么动静?”便听萧贲在外答道:“禀大将军,李祯带兵前来劫营,魏将军正在抵挡撕杀。”汉军共计有十万,而函谷关上最多不过五千守军,李祯居然敢带兵下关劫营,李兰不由冷笑道:“本将军倒要看看他李祯究竟有何本事。”遂着甲起身,带着萧贲等人到前面观战。
汉军仍旧扎的五方营,魏延为前督部,等李兰带人登上箭楼之时,前营的战事已经趣于平静,远远看着魏军整齐有序地退入关内。李兰不禁叹道:“李祯进退知机,攻守有道,实是难得将才。”张嶷待要请命追击,李兰却道:“黑暗之中,恐其有伏,还是天明在攻打关隘不迟。”复与诸将回帐休息。
次日,张嶷带兵攻打函谷关,虽然汉军势众,且有强弩利器为辅,但李祯深谱守城之道,关内滚木巨石,火油人粪,又准备极为充分。强攻一日,徒自损伤上千军士,却不能攻破关隘,张嶷无奈退兵回营,欲请兵来日再战。李兰却摇头道:“李祯坚守不战,我军强攻即便能胜,怕也损失惨重,还是另谋他策。”严鹏遂献言道:“下官有一计,可迫使李祯出战。”便将计谋详细说出,李兰深觉可行,急命人下去准备。
再说李祯在关上,抵挡住汉军的进攻,也觉得筋疲力尽,乃谓左右道:“汉军精锐,果然非比一般。今日不胜而退,来日定会更加疯狂,吾等还需尽力。”可是次日关上魏军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死战,而汉军却并没有大举进攻。李祯深感诧异,深恐汉军别有诡计,仍旧与众将在城上巡视。
不久之后,汉军营***来两队人马,一队在关下弓箭射程自外列阵防御,并不上前进攻,后面一队却是拿着锄头等工具,就地挖掘。李祯身后众将都不由纳闷,副将典满乃道:“这汉军若是想要挖地道潜入城中,也不该这么明目张胆才是。难道欺我城中无人?”李祯却是脸色大变,道:“汉军是要迫吾出战。”
典满却不解道:“将军此言何意?”李祯指着城下汉军,道:“潼关败兵回来,曾言不知李兰制成何等利器,爆炸威力奇大,足可开山碎石,潼关便是被他如此炸开。我关中兵少将寡,若是失了关隘屏障,哪里能是汉军敌手?李兰故意让人当着我等挖掘,便是想迫我出战,否则困守此关,也是无益。”典满也知潼关之败,并非败在军略,而是败在汉军炸开关隘的利器上,当下抱拳道:“既是如此,末将此刻便带本部军马出战,不让汉军挖掘地道。”李祯摇了摇头,叹道:“外面汉军准备充分,我军出战,必是羊入虎口。”
“哪该如何是好?”典满急得连连用手击打城墙,道:“难道我等就在关中,等着汉军来炸?”李祯望着汉军,淡淡道:“关内兵少,不足与汉军抗衡。将军可带将士撤回洛阳,与庞老将军合兵一处,则可挡汉军兵势。”典满复问道:“将军不去洛阳?”李祯叹道:“吾奉命镇守此关,有守土之责,当与关共存亡。”典满急忙劝道:“明知不可守,将军却怎能在此白白送死?不如留得有用之身,撤回洛阳,与庞老将军一起作战。陛下虽然北迁,但还有数万大军在彼,当不惧汉军炸城。”
李祯决心与关共亡,还待再言,典满却高声道:“诸位将军可愿让李将军在此等死?”众人皆道:“请李将军随我等同去。”典满于是抱住李祯道:“带将军走。”后面急忙上来数人,将李祯牢牢架住。李祯乃高声骂道:“典满,你违抗军令,该当何罪?”典满嘿嘿笑道:“末将自知罪大,不必让将军责罚。”遂命众将集合军士,焚毁关中粮草辎重,带着李祯弃关而走。典满自己却带着部下五百死士断后。
接着三五日,李兰仍旧使人在关下挖掘地道,其实他所制炸药在潼关已经用完,现在不过是做做样子,迫使李祯出来交战,但关上却几天没有动静。李兰诱敌不成,又不愿在此关多耗时日,复命张嶷督军攻打。没想到一日之内,居然又将函谷关拿下,李兰当真是苦笑不得,早知如此,何必费那么几天功夫?入关询问降卒,才知李祯早带兵撤走,只留下典满等五百人守关,而典满在城破之时,已经自杀殉国。
李兰恐吓魏军,虽然没有如愿让李祯出战,但也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也算是心满意足,只是走脱了李祯,有些遗憾。汉军在关内稍作休整,便又继续前往洛阳城下,安下营寨,还不及攻城,却得报庞德自引军在外挑战,李兰遂亲带诸将迎战。两军对圆,各自压住阵脚,李兰见对阵庞德须发尽白,却仍威风不减,乃打马上前道:“老将军安好。”
庞德冷哼一声,道:“李兰,你犯我疆土,杀我将士,扰我百姓。今日老夫便要为死难的弟兄报仇。”转谓身后诸将道:“谁与吾拿下此人。”其子庞会抱拳道:“孩儿愿往。”乃绰刀出阵。汉军阵中转出大将魏延,纵马迎向庞会。两骑交锋,庞会却不是魏延敌手,十余回合便显不支。庞德在后看得真切,喝道:“吾儿退下。”遂亲自提刀在手,来战魏延。
这两人却都是当世难得虎将,在阵前大战,两边军士连连喝好。魏延这些年来,已是少有对手,今日与庞德棋逢对手,不禁激起好胜之心,招招发狠,一口大刀使得虎虎生威。庞德老当益壮,竟也丝毫不逊魏延之勇。两人大战近百回合,不分胜败,庞会在后恐其父年老有失,命人鸣金收兵。庞德不知其故,只好勒马回阵,魏延甚忌其勇,也不追赶。
且说庞德回阵,问明原由,大骂其子,便又想回马再战,却见李兰出马道:“今日天色已完,不如暂且收兵,来日再战如何?”庞德终是年迈之人,也觉得气力不继,遂道:“好,且让汝多活一日。”于是各自收兵。
第十五卷第二百八十五章
魏延与庞德大战,确实是李兰自五虎上将亡故之后,这么些年以来所见的最精彩的一场撕杀。实在没有想到曹魏还能剩下这样一员老当益壮的猛将,回营途中不住感叹。旁边魏延平日自视甚高,今日却不曾战胜庞德,心中便有几分不悦,遂请命来日再战,李兰自无不允之理。只可惜魏延摩拳擦掌准备了一晚,当夜曹睿驾崩的消息就传来,皇帝驾崩,洛阳城内军心动荡,庞德也不敢再带兵出战,只是严守城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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