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鲇川哲也
|类型:惊悚·悬疑
|更新时间:2018-09-07 22:55
|本章字节:2513字
泽检察官和馆山调查课长,自静冈市匆匆赶抵的时候,玄关的泥土地上,已经摆满了辖区警员的鞋子。
正面的纸门推开了,有几面之缘的生方警察署长,面色沉重地走了出来。
“辛苦两位了。就在这个房间。”等两人脱下鞋子,生方署长带他们到现场。
客厅大约六张榻榻米大小,里面的右首边有壁龛,左首边用纸门,隔成另一个空间。正面半开的纸门对面,可以见到一段走廊,纸门和壁龛之间,用书院窗1隔开,窗框上挂着水墨画。如果没有尸体,这应该是个住起来很舒适的房间。
1书院格局是日式建筑的一种特殊风格。和室里建有壁龛,布置书画以及各种摆饰。书院窗就是此种和室里的糊着纸的凸窗。
先行抵达的鉴定人员,似乎正好完成了工作,每个人都神色镇定,拍照的收起三脚架,采集指纹的挥掉沾在手上的白色铝粉。
房间里还有另一位穿白衣的男人,背对门口跪着,照理应该知道检察官进入的他,却仍然继续工作,连头也不抬。瘦骨嶙峋的肩膀,充分显示出山根法医一丝不苟的个性。尸体的上半身,被法医的身子遮住了,只能见到裸露于浴袍外面的、毛茸茸的大腿。
在完成验尸之前,泽检察官和馆山调査课长,都站在远处,环顾四周。房间内被翻得一团糟,水墨画的匾额从中折断了,桌上是打翻了的茶具,坐垫似乎被脚踩过。以纸门隔出的,大约三张榻榻米大的空间里,有壁橱和衣柜,但衣服和皮箱被拖出来了,随手丢弃在地板上。
“死者是投宿在这个房间的客人,住宿登记簿上的姓名,写得是汤田真璧,四十三岁,职业为公司职员。”一旁的生方署长说明道。
“住址呢?……”
“大阪,天王寺区细工谷町九〇一。那一带是高级公寓集中的地方。”
“死者是否有同伴?……”
“这一点就奇怪了,他是单独投宿的。我们也联系了他在大阪的住处,还是没有接到任何回音。还有,我已经吩咐经理,和负责房间服务的女服务员,待会儿过来,听说死者生前的行动,有些疑点。”
署长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这时法医正好起身,转过脸来,所以便闭嘴了。法医瘦削的身材,使他看起来比实际高;灰白的眉毛下面,一双阴沉的小眼睛,视线一一看过检察官、调查课长和鉴定课长三个人——那分明是在比较这几个人官阶的眼神。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说被害者是被水手刀,或类似的凶器,在胸部刺了三刀致死的。那与其说是说话声,还不如称之为“杂音”,来得更为贴切一些。
检察官心想,他的眼神如此倨傲,大概是声音让他觉得自卑,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吧!
“其中两刀,是从浴袍上扎进去的;另外一刀,则是掀开浴袍,对准心脏刺下去的。也就是说,最初的两刀,只是让死者因为昏厥而仰天倒地,之后,凶手再瞄准心脏部位,一刀猛刺下去。”说着,法医轻咳了两、三声,继续说明,“这一点,由伤口的形状,也能够判断得出。前两处伤口是斜角的,但最后一处是直角伤口。如果跪在昏倒的死者身旁下手,很自然就形成直角。”
“遇害的时间是……?”法医卷髙衣袖,瘦削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大大的手表。他以充满自信的肯定语气说:“水泽先生赶到的时候,尸体尚有余温,所以,我赞成他推定的四点半左右。”
他说的水泽先生,是热海警察署的特约医生。
山根担任法医,已经有十八年了,这中间至少解剖过,两百具以上的尸体,算是专家中的专家,当然对自己的判断有自信。检察官心想,陪着非正常死亡的尸体,度过十八个年头,也难怪个性变得如此偏执、倨傲了。
死者的身材虽然矮,却相当健壮,所以,并没有束手受死,而是经过相当的抵抗,榻榻米上溅满血渍,四溅在纸门和墙壁上的血,已经变干、变黑了。
“房间里乱成这样,简直就像台风刚刚席卷而过。”检察官蹙眉,打量着四周说。
他不仅眉毛粗,整个身体,包括颈部、手臂、腰围都很粗。因此,乍看之下,会给人懒洋洋的印象。不过,此刻他蹙眉的表情,看起来却非常神经质。
“从眼前的状况来看,混乱应该不只是凶手,和死者争执所造成的。长裤丢在尸体上,室内又如此凌乱,凶手应该是在杀人之后,还打算找寻某样物件。”
泽检察官这番话,当然是对调査课长馆山说的。
“不错,我一直在考虑这一点。”馆山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尸体,一边回答道。他比检察官年轻四岁,今年四十二岁,前年才从股长升任为课长1。在此前的三年前,他从刑警组长,被拔擢为股长时,被认为是破格提拔,一度蔚为话题。不过,由于他工作非常卖力,面孔都被晒黑了,看起来比检察官还老。
1日本人把“部门”称为”课”,一个部门中的最高管理者,便被叫作“课长”(日文为“課長”,相当于部门经理),下面是“股长”(日文为“係長”,是管理節部门中最基层的管理人员。上面是“部长”(原文为“部長”,相当于总经理),属于中层管理干部。而“股长”是管理层中,职位级别最低的。馆山由一个普通职员,被提拔为股长,进入管理层面,这就是所谓的“破格提拔”。
最初,认为凶手是盗窃杀人;不过,这种推断,马上就被丢弃在房间角落的千圆钞票给推翻了。刑警们总共拾获了二十八张——一共两万八千日圆的钞票,另外,紫檀木桌下掉着汤田真璧的旅行支票,一切足以说明,此案并非盗窃杀人。
跪在尸体边上,眼睛几乎快贴上死者左手腕的检察官,抬起脸来望着众人说:“这是爱彼表1。”
1audemarspigue:瑞士的手表品牌。
“哦……那是什么,什么爱彼?”
“是瑞士制造的高级腕表,最便宜的也要十二万日圆左右,这还不包含税金。”
“看起来很薄嘛!……”调査课长也跪了下来,拉住死者的手臂。
“这就是该品牌表的特点。若是有了故障或毛病,在日本无法修理,必须寄回瑞士原厂送修。”
“太不方便了。不管是日本或瑞士的手表,还不都是短针走一圈为十二个小时?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人选择戴瑞士手表。”馆山似乎很生气地说。
生方署长也是第一次听说爱彼表。而从如此名贵的物品,都没有被拿走这一点来看,凶手绝非为了劫财。那么,凶手这样彻底地搜查,到底想找什么呢?……
生方署长茫然凝视着书院窗旁边的墙壁。不知何故,距离地板大约一米高的地方,沾满血渍。生方署长望着它,想起曾在百货公司的展览会场,见过的某前卫派画家创作的、无法了解其中深意的画作。颜料的色彩,仿佛胡乱搭配,又酷似发疯的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