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田衣良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8-05-01 20:37
|本章字节:2271字
我们被带往宽广铺木房间的一角,一张放着预约牌的桌子。店内比点着水银灯的停车场还暗,透过木框窗中可以看到瓦斯灯,可能是直接利用老旧的西式建筑的关系吧!?窗玻璃已经微微出现扭曲的波纹,火焰飞也似的在交界处弹跳着。即使在这么晚的时间,仍然坐满了一半的客人,不过或许是没有团体客人的关系,店内显得出奇地安静。御堂静香没有坐到我对面,反而坐在我的右手边。她打开菜单给我看。
“我已经吃过了,就选你喜欢吃的东西吧!阿领,你酒量好吗?”
我的视线扫过手写意大利文的菜单,一边说道。
“酒量还好,不过不是那么会喝。”
“是吗?那就点一杯葡萄酒好了。我想知道你最佳的状态是什么样子。”
最佳身体状态的。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意思是调整身体状况面对挑战吧?
“御堂小姐的情况如何呢?”
她又投过来一个带着评价的眼神。御堂静香的脸好像明确地区分为上半部和下半部一般,露出了一个只动了动嘴唇的笑容。
“这个嘛,我的关系倒是不大。”
她用笑容敷衍了过去。我由前菜和主食的菜单中选了最上面的两道菜,有紫茄蟹肉蔬菜沙拉及小羊肋排。下北泽的便利商店和酒吧的厨房是我平常吃饭的地方,所以到高级餐厅用餐感觉实在大不相同。
隔着一张空桌子,一个六十几岁的瘦老头,和一个二十初头、长得非常漂亮的女孩子默默地吃着饭。两个人看来不像父女,老人的右手时而会消失在桌巾底下,缓缓地不确定似的晃动着,就像半夜醒来在枕头边摸索眼镜一样。
我不经意游移的视线,和被老人抚摸着大腿的女孩的眼神撞个正着。从无袖上衣袖口伸出来的圆润上臂,白皙地浮现在室内。当时她正好把叉子上的肉块送到嘴边,年轻女孩憎恶似的瞪着我。御堂静香把身体靠了过来。
“你觉得那个女孩子是怎么看我们的?”
洗发精和香水的味道,混杂着中年女性如水煮蛋黄般的体味,把我所有食欲都剥夺了。
“应该是跟她一样吧?”
“什么意思?”
我尽可能地学御堂静香的笑法说道。
“被人用金钱买来的男人。”
御堂静香分成上下两部分的脸孔终于拼凑在一起了,笑纹显得更加深明,看来这次她是真的笑了。
“啊,真好,我最喜欢这样了。”
我伸手去拿红葡萄酒。御堂静香的前面放着相同颜色的葡萄汁。
“我们先干一杯吧!希望我能做得不比进也逊色。”
滑润的液体流进口中。这种葡萄酒涩得就像含着灰一样,舌头的表面部起毛似的。御堂静香用餐巾抿了抿嘴巴。
“我跟进也什么也没做,你没听他说吗?”
这倒鲜了。我还以为进也是主菜,而我只是甜点罢了。
“从那次之后,我们就没再碰面了。”
“我只要跟他聊聊天就大概知道状况,所以什么都没做。”
这些话实在叫人听得莫名其妙。我感到有点焦躁。
“你到底知道什么?”
御堂静香淡淡地说。
“他是不是一个真正能用的男孩子。”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只床上功夫。若要更广泛、更正确地来说,我在测试他是不是一个可以胜任工作的男孩子。”
从没想过我会通过专业公关进也通不过的测验。她可能是在找年轻的情夫,同时又可以在店里使用的男孩子吧?不论哪种身份,我都敬谢不敏。
盛着料理的盘子被送上来了。待服务生一经过走道,刚刚瞪着我看的年轻女孩就正襟危坐着,她的动作引起了我的注意,不知道是否把刚刚敞开在桌子底下的腿给阖起来了?御堂静香追着我的视线,带着微微惊讶的眼睛盯着我看,嘴上浮起浅浅的笑意,那种表情其实就表示她根本一点都不讶异。
食欲和就像燕子一样快速地从我身上抽离,飞向东京的夜空。我拿起沉重的叉子,将眼前的一大盘沙拉给搅散。
我们在餐厅待不到一个小时。离席时,老人一边吃着起司和巧克力,一边在桌子底下抚摸着年轻女子的腿。
来到停车场,御堂静香一边打开车锁一边说道。
“没想到阿领这么有洁癖,一看到对面桌子的景象就连食物都不碰了。”
我没有回答,和御堂静香同时滑进车内。她戴上开车用的眼镜。
“你讨厌这种上了年纪的人吗?老年人的让你觉得丑陋吗?”
她坐在驾驶座上,转过上半身很认真地问我。从黑色上衣的领口裸露出白皙似雪的半个。
“我可以理解上了年纪的人想和年轻人做这种事的心态,可是,不需要在餐厅里卖弄。”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她那关节已经凸起的手启动了引擎锁。车身震动起来,御堂静香的视线扫向后视镜。
“继续下一步吧!”
这么一来,漫漫长夜就可以结束了。我很干脆地说道。
“去哪家旅馆?”
“不去旅馆,到我家。在那种地方会让我的眼光失了准头。”
待会儿就要跟这个女人发生性关系了。我凝视着她那集中精神开着车、充满危险气息的侧脸,发现自己的预感第一次这么准。御堂静香是之前和我上过床的女性当中最年长的,年龄大我一倍以上,不过却比大学里大部分的女孩子都漂亮。然而,她的目的不过是想尝试和年轻的男孩子,再为对方订个价钱罢了吧!?
我想象着被收集在标本箱当中的各种蝴蝶。黑凤蝶、白粉蝶、绿蚬蝶……每只蝴蝶都水平敞开着美丽的翅膀,飘浮在小小的箱子里。支撑着蝴蝶的不是翅膀的升力,而是刺穿他们身体锐利的银色大头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