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作者:艾捷尔·丽莲·伏尼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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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文艺·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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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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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24362字

以下是诗:


他们迎着你那闪光的弓箭走去,并对你那长矛的寒光无所畏惧……


起来,起来吧,我的人民,


快起来参加战斗!


我是一个泡沫,


第一个浪峰上的泡沫。


波浪呼啸着离去,


泡沫将和波浪在一起。


起来,起来吧,我的人民,


去迎接奔腾的浪涛!


我是一团火,


是远方乌云翅膀上的一团火。


乌云逼近


电光闪闪。


起来,起来吧,我的人民,


去迎接爆发的火山。


我是一面旗帜,


是一面召唤战斗的旗帜。


死亡过去


这面战旗,


将遭到军队马蹄的践踏。


起来,起来吧,我的人民,


去参加战斗!


我是喉咙,


一个为未来呼喊的喉咙。


他。喊过了即将沉默,


被安静所窒息。


但是,在他呼喊过的地方,


有钱者将发抖,


将闪射出迷人的火光!


起来,起来吧,我的人民,


幸福,阳光,和那馨芳的自由的空气,


都是属于你们的!


而我,将被黑暗吞没,


无法去迎接黎明的曙光。


我,早被打入地狱。


但是为了获得新生


我将和你们一起,


穿过阴霾向前走去。


起来,起来吧,我的人民,


快起来参加战斗!


他从遥远的模模糊糊的深思中醒来,又碰到了现实生活的墙壁。


他仍然倚着桥上的栏杆站着,但现在的河水却与方才不同啦。云影再也遮不住月光;河水闪动着银波。他抬起眼睛,在那清新苍穹里,看到一勾明月在闪闪发光,败退的云朵躲藏到天际那些被遗忘的、毫无用处的朵朵乌云,被抛到那遥远的天际。


是啊,风确实在刮着,它要将那些不牢固的和动摇不定的东西统统刮掉……


朱塞佩先生的窗口亮着灯光。一个睡眼惺松的女人打开了门闩,用蜡烛照着楼梯。刚听到第一下轻轻的敲门声,这个意大利人就敞开了门,一句话没说,就向进来的人伸过手去。


桌上放着两个人简单的晚饭。范里斯坐在炉旁的一把老式的安乐椅里,朱塞佩先生默默地向他递过去一支雪茄。范里斯接过雪茄,就着灯火抽了起来。他的手并没有发抖。


“是这样的,”意大利人终于开口,“至于武器……”


第八章


马儿顺着陡峭的小路缓缓地向下走着。范里斯的身体勉强地支撑在马鞍里,他的手松开了缰绳,脑袋耷拉在马脖上。他的身体是那样虚弱,一爬上马背,几乎就失去了知觉。牧民们实在无法掩护他了。牧民们对他解释说,若是别人处在他们的地位上早就把他出卖了——因为正悬赏捉拿他呢。当初,牧民让他在自己的茅屋里躺了整整两个星期。他们同情他,不愿叫他落到斯皮诺拉先生那条看家狗——暗探手中。本来他们对波伦亚发生的事件早有耳闻,所以不得不考虑自身的安全。昨天,他们又看到了搜查起义的队伍。在这种情况下,窝藏逃犯势必要被枪毙。范里斯给了他们一大笔报酬,他们对他也确实恋恋不舍,但他无奈只得离开那里。


马儿在陡峭的山路上行走着,时而打滑,时而蹬空,可是在马鞍上摇摇晃晃的骑手已经没有力气控制自己的坐骑啦。马儿是否会失落前蹄或坠入深渊——对这一切他只好听天由命了。一旦马失前蹄,那他就会被摔断脊骨,折腾上几小时,等到消停了,也就死去了;即使不摔死,追击者也一定能在他到达国境以前把他抓住。那样虽然死得慢些,但却更痛苦些:一顿毒打和污辱后,押回波伦亚,投进监狱,提出“公诉案”之类的东西,最终还是免不了一死。因此,前景究竟如何都毫无意义。对他来说,现在世上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一切都是如此。


他完成了他能承担的一切任务。起义的失败并非是他的罪过。他顺利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可惜山民们没有按原定的信号行事。起义失败后,他将剩余的队伍带到最安全的地点,并给他们下达了必要的指示。为使伙伴们安然得救,他才离开了他们。讨伐队在严密地搜查山前地带,大家和他一起被抓去,势必得不到宽恕。即使不认得他,他脸上的那块和意大利宪兵搏斗时留下的刀伤,也会立刻暴露他的身份,结果会使大家就地枪决。于是他便只身出走,想走到托斯康去。他来回兜圈子,故意留下痕迹,欺骗敌人;装扮成各种角色,甚至把手里拿着带有他外貌特征的通辑令的士兵也蒙混过去了。真他们熟睡的时候,他跨上他们的马逃跑了。眼下就要到国境线了,但这时——啊,他已经无计可施了——倒霉就倒在脸上的伤疤。他又掀开了已经关闭的牢门,唤出了往日的幽灵。顷刻间,他又失去了知觉,即使敌人不干掉他,他也会自己死去。


他调转马头向东驰去,冒着瓢泼的大雨,顶着刺骨的寒风奔走了一整天,饥寒交迫使他筋疲力尽。黄昏时分,他才赶到一个贫脊的山村。他一走进一家小酒馆,就听人说:“您来迟了。”


“您是去布里几格吗?那还要赶很远的路呢。您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主教他们了。他的马车是今天早晨打这里通过的。听说他是到波伦亚红衣主教那里去为暴民们请求宽恕的。什么是暴民?莫非您没听说在萨维诺附近发生的事件吗?”


范里斯失神地呆立在那里,看着周围的一切,心里感到莫名其妙,仿佛这个世界突然变得空荡荡的。这时,酒馆老板走到他的身旁,那双贪婪的眼睛里燃烧起渴望领取悬赏的火花。


“您大概了解一些在萨维诺发生的事件吧?谁在您脸上砍了一刀?”


这时,范里斯犹如一只落网的野兽,本能地清醒过来,施了一个计谋,摆脱了这个圈套,立刻隐没在狂风呼啸的阴暗的山峦中。在山里,他靠着马站在岩石上打着寒战,饿得饥肠辘辘。就这样,饥饿和寒冷伴他度过了一夜。由于饥饿和过度疲劳,他一步也挪不动了。冷酷无情的苍天一直不停地向他倾泻着冰冷的雨水。第二天早晨,他怎么也爬不上马鞍了。他只好牵着马向附近的牧民茅屋跚跚走去。他刚走到门前,就一头栽倒在泥里。


他不敢回想后来发生的一切。那恶梦折磨得他几乎彻夜无法成眠——仿佛他又回到了马戏班,在混血儿中间;这几年简直是一场梦。他时而在谵妄之中;时而又忍受着痛苦的煎熬。那张面孔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仿佛在讥笑他。为了见到这张面孔,他曾放弃了那一线得救的机会,可惜他并没有见到。后来,当那灰蒙蒙的霞光射进肮脏的茅屋,照射在沉睡的山民忧郁的脸上,幻觉便消失了,留下的是在新的一天中再做一场又一场的恶梦。


不久以后,这些侨民都各奔前程了——有的去法国;有的去英国,剩下的都分散到托斯卡那等地。范里斯决定回巴黎。他是和一些侨民同路的。他和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不知疲倦地为他们排除愁闷。到达马赛后,他告诉他们他个人要在那里逗留一两天。他把伙伴们送上驿站的马车后,自己也感到好笑地回到了旅馆。其实,他在马赛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只是想一个人单独留下来。别的事什么都不想了,还是先到吸烟室看看报吧。


当他在床上清醒过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白兰地气味,看到几个陌生人围在他的床边。有人按着他的脉膊,范里斯急忙把手缩回来。


“您要干什么?”


他忿忿不平地问。


“您别激动!”有个人在回答,“您在吸烟室里晕倒了。您快喝点这个,别动弹。”


他感到一阵愧疚,又闭上了眼睛。心想:“也许我快要死了?这无关紧要,我太蠢了,喝点酒暖暖身子也是好的呀。”


范里斯躺了几乎一个星期。医院里的护士和佣人护理他。因为他有很多钱,所以对他照顾得很好,而且还利用他对一切都抱无所谓的大方态度,肆无忌惮地敲了他竹杠。


范里斯几乎一直处在半昏迷的状态,失眠,感不到疼痛,麻木不仁,对什么也不感兴趣。再没有发作,但脉膊很微弱,昏厥持续了很长时间。


在向给他请来看病的医生介绍刀伤经过时,范里斯编造了一段在阿尔及尔的惊险遭遇,可他自己感到这套谎话编得并不成功。那位法国医生的态度是很冷淡的,他斜眼瞟了瞟病人说:


“这不关我的事,但作为一个医生,我有责任提醒您:今后您如果还要使您的身体经受这种考验的话,那么,在一个美好的早晨,您就要和这个世界告别了!”


“这将是不愉快的。”范里斯喃喃地说了一句,接着安然地付之一笑。


不久后,他恢复了体力,同时也增加了令人失魂落魄的恐惧:“若是发生沉船事故的话”,这是列鲁医生当时的忠告。这正是一场沉船事故啊。倘若说这场恶梦已经重演了,那他还将再次发作呀。他刚能走动,就直奔巴黎,甚至没有在里昂停留去看望列尼和玛格丽特,就直奔巴黎——他仿佛听到了死刑的宣判。


八月,列鲁正好不在城里。范里斯找到了麦尔尚。他正在日夜兼程地赶写他那部新书。老人一见到范里斯,就“啊”了一声,霍地站起身来,默默地端详着他的面孔。


“是啊!”他终于开口,“快坐下,我的孩子,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了。”


范里斯慢慢地说起来,有些口吃,说起话来总是断断续续的。麦尔尚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他不该说谎,但又难吐真情。


他到了国外……参加了战斗。是的,这就是一处马刀砍的伤痕。他在各种天气下骑马赶路,疲劳,极度紧张,在山中暴雨下过夜,潮湿,饥饿……。他的声音颤抖了,中断了。


“原来是这样,”麦尔尚重复着,“那后来,就是说又发作了。厉害吗?象在帕斯塔莎那样吗?持续了多久?”


范里斯把头俯在两手上。


“我说不准。也许比那次更坏一些。在那种可怕的条件下……我完全失去了知觉。别让我再回忆这些吧,麦尔尚,假如再发作,我就会神经错乱了。”


麦尔尚默默地走到范里斯跟前,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


“让我们给您会诊吧。”他终于说,“明天列鲁就回来,我再把兰普里耶尔老医生请来,让我们会诊一下,也许会想出什么办法的。”


会诊是在麦尔尚家里进行的。列鲁和那位医生走后,范里斯走到麦尔尚跟前。这次,他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


“请您说实话!他们不愿使我痛苦。我知道这一切都怪我自己,知道我是在拿什么冒险。最好能立刻了解到最坏的结局。他们隐瞒了些东西。是不是要彻底沉船了?”


麦尔尚脸色苍白,但他正视着范里斯的眼睛,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的,大概如此。假如您不经历这样一段惊险的生活,您满可以再活很久。现在,病情将要不断发作,越来越频繁,最终将把您断送。死亡并非是值得挂齿的好事,但我们无能为力,爱莫能助。鸦片,您是知道的,这种东西只能暂时减轻痛苦,只要您觉得离不开它啦,那就成了一种自杀的行为。”


范里斯点点头。


“我早就不用这种东西了。您不必担心,我不会上瘾和自杀的。我还能活多久?”


“不知道。若是注意保重的话,甚至还可以活上几年。但是病随时都可能发作。假如您还想办什么事情的话,就趁早抓紧时间办吧!”


“我已经开始的事业,一定要坚持到底。”


“我可以问问吗,您们究竟干了些什么事情?”麦尔尚低声问。


“是指我干了什么事情吗?您还记得希瓦罗族的那些魔鬼吗?传说那个讲人话的古鲁庇拉魔鬼吗?他到我这里来了,谈到了意大利的事情,于是我跟他一同走进了泥潭,而在那里,您还记得吧,有一个脚后跟朝前的魔鬼,名叫依普皮阿拉,她在等我,——你休想逃离她的手掌。实际上……这就是一切。”


他俩沉默了好几分钟。


“您瞧,我一半是意大利人,一半是英国人。至于说是阿根廷人,那全是胡说八道。您当然早就猜到了。现在,我是作为一个意大利人在讲话。即使因为这个他们杀死我,我也会感到幸福的。”


他沉默片刻,没有看麦尔尚,接着又补充一句:


“您还记得吧,我们经过马德拉河的时候,我曾对您说过,我打算‘修建一座自己的公园’。这是我坚贞的信念;但看来,您是更有远见的,我的公园破灭了。”


麦尔尚用那同情的目光久久地凝望着他。


“是不是和库尼龚达斗?恐怕是这样吧?等待您的是不妙的命运。我情愿和您换换角色。可惜那斗争并不需要我。一个为着个人痛苦烧掉自己的著作和用酒精麻痹自己头脑的人,无论上帝或是魔鬼,都要抛弃他的,甚至会感到消灭这样一个人毫无价值。”


“这对您不正是求之不得的吗?”范里斯用勉强可以听到的声音回答了一句,就走了。


麦尔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把手稿推到一边。他意识到他已着手做的这项工作的全部重要意义。这部著作,要比多年前被他烧掉的那部受人辱骂的处女作更有意义。不管怎么样,他完成这部著作后,将挽救成千上万个由于恐惧而造成神经错乱的儿童。纵然如此,若是烧掉这部著作能洗清他和吉奥梅过去的一切,能洗掉那“报丧蝴蝶”的一切,那他情愿把这部书也烧掉。假如不是为了这一点,范里斯可能就……


他用手轻轻地蒙住眼睛,“你想的太多了!”——他思索着,不是他救了自己的患者,倒是患者救了他。唉,够了!不管怎么样,他已得救了,应该继续完成自己的事业。


范里斯来到街上。他突然感到一阵呼吸困难。他使吃力地支撑着身子走进附近一家咖啡馆。喝了一杯黑咖啡提提精神,随后又走出来,沿江滨大街走去。


“范里斯!”


他不由一怔。


“啊,原来是您呀,我没有……看到您。”


他没有看到人以前,没有听出来是谁在喊他。原来列尼也在江滨大街上,而且就在他的身边走着。他俩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范里斯感到列尼很冷淡,起码是不想和他攀谈。他并不知道他朋友的心里是多么难过和痛苦。


“您收到我的信了吗?”列尼终于问了一声,“那是我五月份发给你的吧?是不是?”


“信收到了。难道我没有回信?……五月?不,那是四月。”


“是啊,我寄给你的那封信一直压在您银行界的朋友那里。他们对我说,您走时没有留下地址。”


“五月份我出国一趟。我刚回来三天,还未来得及到银行去呢。”


他又沉默了。但后来他想应该对朋友喜爱的妹妹表示最大的关心。列尼一直是走运的,只是有一个最后的心愿没有得到满足。于是他高兴地问:


“令妹近来生活可好?她已经能甩掉拐杖走路了吧?”


列尼停了半天才回答:


“在最后那封信里,关于她的情况我都告诉你了。如果您还记得,她已经能坐车出来了。”


“甚至能走几走了?”


“是的。可是,有一天我们乘车出去玩,她想到一家商店给我选购一件礼物,要知道她一直没有去过商店。当我正扶她下车的时候,街拐角处冲出一辆马车。车夫喝醉了,猛赶着马,一下子就撞到我们车上。我们摔倒在地,我没有来得及拖出玛格丽特,她被车轮轧伤了,脊椎受了伤,……不过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旧病也没有复发。她已经恢复了元气,并且痊愈了。然而也一切都完了,她永远不能走路了。”


范里斯默默地走着,看着江滨大街的鲜明的轮廓;看着河水上闪动的银波;看着教堂暗黑的塔影;看到初落的黄叶仿佛长了小脚似的在洒满阳光的大道上飞跑,一直跑到他的脚前。


突然间,从前他十分害怕的一切又重现了。街道消失了,恐惧又在他面前展现出一个幻影。他仿佛看到了盖满绿色粘液的陡峭的井壁。井壁上象出汗似的渗透出浑浊的水滴。而他却陷进了深深的井底。从上边斜射进一道阳光,而周围却笼罩着一片黑暗。后来,他看到发绿的井壁上滋生出一些什么东西。那些东西挂在那粘滑的井壁表面上,长在凸凹不平的墙缝里。这些细小而脆弱的东西呈白绿色,象一切在黑暗里生长的植物一样发育不良,但它们却拼命挣扎着向上长,滑落下来了,仍然不放弃自己强烈的欲望。井壁已经干枯了,于是它们不必担心滑落下来,便开始迅速向上攀登。它们当中有一棵东西抬起它那贫血的手掌抓住了井缘,伸出头去,向外张望。阳光多么灿烂。第二棵跟随第一棵也上去了。突然间,一只巨掌将它们压下去,一直压到井底。井盖砰的一声被盖上了,周围又笼罩起无边的黑暗,只能听到单调的潺潺流水声。……


那条洒满阳光的江滨大街,又出现在他的眼前。教堂的塔影在寒冷的天空中显得越来越昏暗。一片片枯黄的落叶,象长了小脚似的迎面跑来。他转过身去,对列尼说:


“请原谅,我感到一阵头晕。您方才说些什么?”


“也许您能帮助我们度过这最艰难的时刻。上周我已经把玛格丽特送回家了。我这次到巴黎来,是为了交涉我新安排的工作。我想休完假立刻开始工作。现在我该回家了。我一想起来就害怕,我和玛格丽特该怎样见面呢。时间久了,我们当然会逐渐习惯的。但起初……您能不能同我一道回去?有外人在场,我们都会感到轻松一些。我知道这要使您费很大心。”


“既然您希望我去,我当然应该去!您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呢?”


“下星期三。您来得及吗?”


“来得及。不过,您敢断定您的妹妹对一个局外人的出现会感到高兴?要知道我和她并不认识。”


列尼犹豫了一会儿答道:


“现在我对什么都不相信,我甚至不敢说她将怎样接待您,因为她情绪还没有完全恢复。这对我们大家震动很大。例如前几天,我哥哥安利对我说,若是他和我们在一起的话,就什么事儿也不会出了。他实在是个很善良的人。我可以老实告诉您——我只不过有些担心而已。我真是太蠢了。在里昂,我从玛格丽特手里夺过毒药,她答应以后再不会干这种蠢事了。但我呢,并没有给予她任何帮助。就是我这个样子,也会使她想起所发生的一切。若是不采取措施使她摆脱这种想法,她非疯了不可。来吧,想办法安慰安慰她吧。”


“好吧,那我们星期三动身吧。”


“谢谢。”列尼回答,“现在我该抓紧时间办事了。我要去找人谈谈工作问题。”


“您今天下午有空吗?我等您吃午饭。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留在我那里过夜。我走的时候,他们就把我的东西都给收拾起来了,现在还没有来得及打开呢。”


当范里斯闲谈着转过身去和他告别的时候,列尼才发觉范里斯的脸已经变形了。


“您的脸怎么了?怎么有那么长的伤口?”


范里斯笑起来。


“是啊,这回我那‘温柔的女性美’算是告吹了,正象我们那个好心的朋友吉奥梅说的那样。”


“让吉奥梅见鬼去吧!您这是怎么搞的呀?”


“见鬼就见鬼去吧!我并不反对。这……这是我揪小猫的耳朵被抓的。我打仗了。”


“您打仗了?”


“说起来话长,最好留到到城堡再说吧。从我们分手以后,我又有了很多引……人入胜的奇遇。”


列尼仔细地看了看他。


“看来,这些奇遇对您是无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