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渐渐隐去音乐彻底消失黑暗的房间里

作者:雷·布雷德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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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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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7 0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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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308字

“好了,”米尔德里德说。


确实非同寻常。已经发生了什么。虽然墙上的人几乎没怎么动,也没有真正解决什么问题,你却有一种感觉:好像有人开了洗衣机,好像有一台巨型吸尘器把你吸了进去。你被淹没在音乐和刺耳的声音之中。他走出房间,大汗淋漓,几乎快要崩溃。在他身后,米尔德里德坐在椅子里,声音又再次响起:


“哈,现在一切都会好转的,”一位“阿姨”说。


“哦,别太肯定了,”一位“表亲”说。


“行了,别生气!”


“谁生气了?”


“你!”


“我吗?”


“你气疯了!”


“我为什么要气疯?”


“就是这样!”


“很好,”蒙泰戈大声说,“但是他们在疯些什么?这些都是什么人?那个女人是谁?那个男人是谁?他们是夫妻吗,离婚了,订婚了,还是别的什么?老天哪,什么都对不上号。”


“他们——”米尔德里德说。“嗯,他们——他们在争吵,你瞧。他们确实老吵架。你应该听听。我想他们结婚了。没错,他们结婚了。怎么啦?”


她不是说要尽快把三堵墙变成四堵墙来圆她的梦,就是絮絮叨叨地说那辆敞篷车;米尔德里德以每小时一百英里的时速横穿小镇,他冲她喊叫,她也喊叫着回答,两人都费力地要听清对方的话,但是耳朵里只有车子刺耳的呼啸声。“至少把车速降到最小值!”他大声叫嚷。“什么?”她大声喊道。“把车速降到55,那个最小值!”他在吼叫。“那个什么?”她在尖叫。“车速!”他嚷道。她把车速提到每小时一百零五英里,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当他们从车子里出来的时候,她的耳朵里已经塞上了耳塞。


寂静。只有风在温柔地拂动。


“米尔德里德。”他在床上翻了个身。


他伸出手,把她耳朵里唱着歌的小东西拔了出来。“米尔德里德。米尔德里德?”


“嗯。”她的声音很轻。


他觉得自己是以电子形式嵌在声像墙里面的一个角色,嘴里说着话,但是声音却无法穿透那道水晶做的屏障。他只能打手势,希望她会朝他看,看见他在做什么。隔着那层玻璃,他们无法触及对方。


“米尔德里德,你认得我曾经对你说起得那个女孩吗?”


“什么女孩?”她快要睡着了。


“隔壁的那个女孩。”


“什么隔壁的女孩?”


“就是那个上中学的女孩。克拉丽丝,她的名字。”


“哦,是她。”他的妻子回答。


“我有好几天没见着她了——确切说是四天。你见过她吗?”


“没有。”


“我本来是想跟你聊聊她的。真奇怪。”


“哦,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


“我想你也知道。”


“她,”米尔德里德在一团漆黑的房间里说。


“她怎么啦?”蒙泰戈问。


“我本来打算要告诉你的。后来忘了。忘记了。”


“现在告诉我。怎么回事?”


“我想她不见了。”


“不见了?”


“全家都搬走了。她倒是去了个好地方。我想她已经死了。”


“我们说的一定不是同一个女孩。”


“不。就是同一个。麦克莱伦。麦克莱伦。被一辆汽车撞了。四天前。我不太确定。但是我想她已经死了。不管怎样,他们全家都搬走了。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她是死了。”


“你并不确定!”


“是的,不是确定,是非常确定。”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忘了。”


“已经四天了!”


“我完完全全忘了。”


“已经四天了,”他躺在床上,声音很轻。


他们躺在黑暗的房间里,谁都没动一下。“晚安,”她说。


他听见一阵轻响。她的手在动。电子接收器在枕头上颤动,像一只螳螂,她的手碰到了它。它又回到了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侧耳听着,他的妻子在低声哼唱。


房子外面,黑影颤动,秋风四起,瞬时又消失不见。但是,他在寂静中听出了别的声响。仿佛有一阵呼吸吹在窗户上。仿佛有一缕缥缈的发着冷光的淡绿色烟雾。仿佛有一片十月的落叶被风吹过草地,慢慢飘远。


猎犬,他想。今晚它就在那里。现在就在那里。如果我打开窗户……


他没有开窗。


早晨,他发烧了,忽冷忽热。


“你不可能会生病,”米尔德里德说。


他闭上炽热的眼睛。“我病了。”


“但是你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不,我不舒服。”他听见“亲戚们”在客厅里叫喊。


米尔德里德站在他的床边,一脸好奇的神色。他感觉到她就在那里,不用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她:头发用化学药品染成浅浅的淡黄色,眼睛里瞳孔深处藏着一道看不见的瀑布,嘴巴红润微微上撅,体型因为节食消瘦得像只螳螂,身体像一块泛白的咸肉。记忆中她的长相就是这样。


“能给我拿点阿斯匹林和水吗?”


“你要起床,”她说,“中午了。你比平时多睡了五个小时。”


“你能把电视墙关掉吗?”他问。


“那些是我的家人。”


“你就不能为了一个病人把它关掉吗?”


“我会把声音关小的。”


她走出房间,什么也没做,然后回到房间里。“好一点了吗?”


“谢谢。”


“那是我最喜欢的节目,”她说。


“阿斯匹林呢?”


“以前你可从来没病过。”她又出去了。


“嗯,我现在病了。今天晚上我不去工作了。帮我给毕缇打个电话。”


“昨天晚上你太古怪了。”她走回房间,嘴里嘟哝着。


“阿斯匹林在哪里?”他瞥了一眼她递过来的水杯。


“哦。”她再一次走进浴室。“发生了什么事?”


“大火,就是这样。”


“我的夜晚非常美妙。”她在浴室里说。


“有些什么?”


“电视墙。”


“放了什么?”


“节目。”


“什么节目?”


“有史以来最棒的节目。”


“有谁?”


“哦,你知道的,大伙都在。”


“没错,大伙,大伙,大伙。”他按了按眼睛上的痛处,煤油气突然让他反胃起来。


米尔德里德进了房间,嘴里哼着曲子。她大吃一惊。“你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