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是我的格桑花(2)

作者:吉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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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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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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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4098字

可是,若她停下来,她又该往哪里去?


他是她的灯塔,是她努力的方向,是她的北斗星,她为之奋斗了许久许久,若要她放弃,就如同掐灭她人生的明灯一样,她将不知道自己此生为何,然而,在这样的雨里,他可以给她一点点温暖的力量吗?只要一点点够了……


泪水弥漫中,心底一个声音在呼唤,糖糖哥,回头看我一眼好吗?只要一眼就够了!只要你回头看我一眼,我就会有无穷的力量,在芊琪的存在里,再一次向你飞奔,我要的,只是你能想起我……


也许,是上天听见了她的心底的声音,前方那个人,居然在往回走了……


他终于发现她不见了吗?


看着手电筒的光一点一点地离她近了,眼泪刹那涌进眼眶,再哗哗而下。


这一次,她确信自己是流泪了……


因为,这眼泪,是热的……


流淌在脸上,区分着雨水的凉,亦驱散了雨水的凉……


其实,她很想朝他奔过去,可是,不知为何,心中明明汹涌澎湃,脚步却是迈不开,只有眼泪,顺着雨水哗哗地流……


他走得很快,仿佛只几个跳跃便到了她眼前,郝小海给他打着伞,在这样的速度中,根本遮不住雨,他全身也湿了,头发上凝着水珠,一行行往下流,小海的情况更是糟糕,因为要顾着给首长打伞,自己完全成了落汤鸡。


他黑沉着一张脸,只一双眸子灼灼生光,俯身从地上拾起伞来,塞给她,“你到底要怎样?!为什么不走了?为什么伞也不打?”


他很凶。


她低下头来,心中升起惧意。


她是怕他的……


不是因为体力悬殊或者他的拳头硬,而是因为在乎。在乎,所以才在意,在意他的一怒一喜,一举一动……


默默从他手里接过伞,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自己害怕他不理了她吗?说她摔了一跤,手擦破皮了吗?说夜太黑,她迷惘不知往何处了吗?


“我……”一声我字之后,吐字艰难,却因为他的气息,酸疼涨满胸腔,仿似他呼出的所有气息都入了她的肺一样。


“拿着!”他忽然一声爆吼。


她吓得一抖,伞差点又掉在地上。


抬头一看,才发现他不是冲自己吼,而是小海。他把他的宝贝碗和手电筒都交给了小海拿。


而后,他便蹲在了她身前。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他这是……要背她?


她犹豫着,不敢轻举妄动。


“快点!再不回去三个人都生病!”他不耐地吼。


她心中一慌,赶紧爬上了他的背。


他站了起来,泥泞的路面,他依然走得又稳又快。


她尽量往前举着伞,给他遮雨,他却回头一吼,“往后点!别挡我视线!”


她只好把伞往后移,一路,老老实实趴在他背上,不敢再多说一句。


终于,三人落汤鸡似的回到了宿舍。


郝小海把碗放下,立刻就逃也似的跑了,将“硝烟弥漫”的战场留给他们俩自己。


他将她放下后,自己进了里间,再出来时,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只头发是湿漉漉的。


见了她,眼睛一瞪,吼道,“还杵在那发什么傻?不会去洗澡换衣服吗?”


“你……为什么不洗?”她注意到,他只是换了衣服,并没有洗澡。


他没回答她,只指着她,凶狠狠地道,“这次如果你再给我闹出病来……”


“我知道,你没工夫照顾我嘛……”她小声地接嘴道,悄悄地把自己擦破皮的手藏到了身后。


他哼了一声,“我就马上把你打包送回去!”


说完,他摔上门就走了,并没有注意到她刻意掩饰自己的小动作。


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


关门时惊起的冷风,让她打了个颤,同时,也让她意识到,不能再在这儿傻站下去了,否则真要生病……


于是进了浴室,脱去湿漉漉的衣服,让自己在热水下冲。


热水有时候是一种能量,它不仅让麻木冰冷的身体恢复暖意和知觉,也让她那颗荒漠的心有了生机。


这世界,伤害那么多,寂寞那么冷,孤独的旅者,总是要学会自我疗伤的。抱紧自己,温热的水从身体每一寸皮肤潺潺而过,就仿佛被温暖拥抱了一样……


囡囡,不怕,要勇敢……


她闭上眼睛,任水从脸上流过,洗去那些流过泪的痕迹,仿佛,所有的伤悲也会被这样带走了一般……


在浴室里待了许久,只是因为舍不得这温暖,原来,一个人的时候,热水,也是一种陪伴……


隐约地,传来敲门声,她不得不离开浴室去开门。


来的却是余嫂。


余嫂见了她大叹,“你终于回来了!吓死我了!真担心你家团长会掐死我!”


余嫂这话说得!


她心里淡淡的苦涩,“怎么会?!进来坐吧!”


余嫂却没进屋,“还是算了吧,你还是好好休息,我就过来看看你,没事儿就好!不然我得内疚死!”


“怎么了啊?我好好的,你内疚什么?”和余嫂有什么关系?


“哎!都怪我!”余嫂自责地道,“如果不是我跟你说南坡格桑花长苗了,你怎么会去?还好你没出事,不然我真的无颜见你家团长了!你不知道,当时你家团长的样子,简直是要杀人了……”


“嗯?”她还是没听懂余嫂在说什么。


“你出去一个下午没回来,又下雨了,你家团长回来找不到你,就来我这里寻,我才想起中午跟你说的话,当时你家团长就急了,要去找你,结果,又有士兵来报告他,说望妻石那边塌方了……”


“塌方?”她好像没见到哪里塌方啊?也许她乱走,走错了方向?这一乱,还算是走了运了,幸好她没在塌方的地方睡着,不然,不被埋了也被石头砸成饼了吧……


“是啊!塌方!你不知道?”余嫂惊讶地看着她。


她摇摇头,有些难为情,“我好像走错了方向,也许……去的不是南坡……”


“那还真是谢天谢地!”余嫂舒了口气,“你是没看见,你们家团长一听说塌方这俩字,那张大黑脸都白了,叫上小海就去寻你了。我是见他把你背回来的,真担心你受了伤,现在看你好好的,我也放心了,不然我可要自责死!”


“我没事,谢谢你担心我!其实就算真受了啥伤,也是我自己自找的啊,和你有啥关系!你就别瞎想了!进来坐坐呗!”陶子欲把余嫂给拉进屋里。


余嫂摇手走了,“还是算了!哈哈!不耽误你们夫妻的千金一刻!哎哟,背回来的呢!啧啧!”余嫂冲她眨眼,笑得格外有深意。


陶子只好苦笑摇头,外人只看见他去寻她,只看见他背她回来,谁会知道这其中多少辛酸苦辣呢?


关上门,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摆着的旧碗,碗里碗外都沾了好些泥。


眼前便闪过他拾碗时的表情和动作,心里痛得如针扎一般,眼睛更是被这碗蜇得痛。


可她还是走了过去,将那只碗捧在手里,细细地看。


有些东西,她总是想要逃避,可却总是逃避不了,总在不经意的时刻,会像针芒一样钻出来,扎着她,扎着他,扎着他们薄弱如纸的婚姻……


这只碗已经很旧了,好几处都碰脱了瓷,正因为这样,她才以为是一只他不要了的旧碗,谁知道,一只旧碗也承载着这么深的情谊呢?


翻过来,碗底红漆写着的“芊琪”两个字,字体俊秀,并非出于他之手,该是芊琪自己写的,长而飘逸,像伸展的树,一如芊琪其人……


都说字如其人,原来是真的……


她的字历来都是矮矮胖胖的呢!


忽然想到他那棵参天大树旁边蹲了一只矮矮胖胖的小鹌鹑,不由地笑了,那画面难道不是如此的可笑吗?只是,为何笑着笑着又哭了呢?


大树和小鹌鹑是如此的不协调啊……


挺拔的树,无论如何也不会弯下腰来配合鹌鹑的高度,而鹌鹑那笨笨肥肥的身子也飞不上大树最高的枝桠……


树,终是要和树站在一起才是最相配的……


打开水龙头,一点一点洗去旧碗上的泥,她惹的祸,她自己去弥补总行了吗?


只是为何,用指甲抠着污泥的时候,她很想把碗底“芊琪”那两个字也抠去呢?真的很想,很想……


她甚至逆反地想着,如果她把这名字抠去了,他会怎么样?会骂她吗?会揍她吗?还是会冷冰冰的,再也不和她说一句话?


可是,她亦只敢想一想而已……


当她颤抖的手指,用指甲在“芊”字上轻轻一划,就如同犯错的小猫一样,手一惊,马上收了回去。


而后,飞快地把碗放进橱柜里,并且紧紧关上橱柜门,身体靠在门上,再也不要看见它!再也不要看见“芊琪”这个名字!


呆呆地站了许久,直到她突然打了个喷嚏,才感觉到身上的冷。


唯恐自己会感冒,赶紧加了件衣服,想着他也淋得全身湿透,不知道这会儿冷不冷?也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心中焦灼不安,最后还是回到了厨房,煮了小半锅姜汤,自己喝了一大碗,预防感冒,给他留了一碗。


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可还是给他按照余嫂的配方给他烧了洗脚水。那辣辣热热的水一泡,一定会驱走所有的寒气吧?再加上这一碗姜汤,定是不会感冒的了……


她做好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就只差他回来。


夜,一点一点深了,姜汤和洗脚水都渐渐放凉,他,却依然没有回来……


并不曾听他说今晚值班,那他是去了哪里?因为那只碗,所以打算不归了吗?


她好不容易暖和的心,渐渐冷去……


女人是极端爱钻牛角尖的动物,在这样的时刻,他不在的时刻,各种猜测都在她脑子里过滤了一遍,每一种都让她心神难安。


她多想给他打个电话,问一问他在干什么,什么时候回家,哪怕他不好好给她回答,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她也就安宁了啊,可是,手机拿起来,却有千斤重……


分秒难熬,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看一下手机,每次都只过了五分钟,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慢?


焦灼中,终是耐不住,拨了他的号码,然而,他的手机却关机了……


颓丧地将手机扔至一边,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接下来的,没有他的时光……


如果,她写检查,她写十不准,他会回来吗?


惶惑中的她,拿起几张纸来,在上面涂涂画画。


很大的字体写上:军嫂十不准第七不准:未经允许不准随便动他的东西……


写完,又用笔给它描成美术字,一笔一划,描得很认真,大半个小时过去,才描完,可是,他还没有回来……


他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


她的大树……


笔随心动,她的笔下出现了一棵树,只不过,是棵小树苗……


而树底下,她画了一只小小的胖鹌鹑。


小鹌鹑被一只小野猫给抓伤了,逃到树这里,一个人,不,一只鸟躲在这儿哭……


那会儿的树,枝桠还不够繁盛,枝条也不够坚韧,可是,却摇着树叶对她笑,还弯下枝条来,鼓励她往上爬。


小鹌鹑不会飞,可是会扑棱,她努力地扑棱着笨笨的小翅膀,终于攀上了他的枝条。


他的树叶为她遮阴,他并不粗壮的树干可以靠着休息,她美美地在他枝上睡觉,美美地和他随风玩耍……


可是后来,树越长越高了……


她也越来越胖了……


她再也飞不上他的枝干,只能在地上紧紧靠着他的根部,仰望他挺拔的身姿。


而他,有了另一棵树作伴,他们的枝叶在空中相错相握,紧密相接,他们的树叶,沙沙沙沙呢喃着属于他们自己的语言,她听不懂,只能在树底下,用很小的声音叫着他,我的树哥哥,我的树哥哥……


可是,她的树哥哥长得太高了,听不到脚底下传来的小鹌鹑的声音,甚至,因为有了自己的树朋友,他甚至看不到他的脚下,还蜷缩着一只小小的胖鹌鹑……


天冷了,下雨了,雨水从树叶间滴落下来,淋湿了她的羽毛,她缩在树底下瑟瑟发抖,啾啾地叫着,唤着她的树哥哥,可树哥哥站得笔直地,和树姐姐在雨中手牵着手大声地笑,因为雨水的滋润,他们就可以长得更高了……


也就会离她更远了……


小鹌鹑在树下呜呜地哭,终于相信了同伴们说的话,树是要和树在一起的,鹌鹑永远只配和鹌鹑混一处……


于是,小鹌鹑在那个风雨交加的日子走了,一步一回首的,离开了她的树哥哥……


没有了树叶的遮挡,风雨更加无情地肆虐着她的小胖身体,她病了,病得很厉害……


重病的她,走到了一片野花遍地的草原,风停了,雨停了,草原上盛开的正是格桑花。


小鹌鹑多想衔一朵回去给树哥哥看,可是,她再也没有力气了,倒在了格桑花盛开的草原上。


小鹌鹑死了。


死在风雨过后的晴天,最后想起的还是她的树哥哥。


闭上眼睛的瞬间,小鹌鹑是笑着的,对着树哥哥的方向默默地说,“树哥哥,不管你还记不记得小鹌鹑,小鹌鹑都要走了。小鹌鹑就是舍不得你……真希望,来生佛主可以把小鹌鹑变成一棵树,可以和你站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画完最后一幅,写完最后一句话,陶子扑在画上嚎啕大哭起来,为这样傻傻的小鹌鹑,为这样一个凄美的故事。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画出这样一段故事来,更不明白为什么要给小鹌鹑这样一个悲剧的结局。


她这是心理扭曲了么?因为自己心中的苦,所以要写出一个更苦的故事来,让她的心理得到平衡吗?


她哭着对画里小鹌鹑道歉,“小鹌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顺着思路,顺着眼泪,顺着心里的悲痛,就画到了这一步……


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让小鹌鹑在最后一刻仍然执迷不悔,即便是到了下一世,还要寻着她的树哥哥而来。


若她稍稍聪明一点,若这只傻鹌鹑稍稍聪明一点,或许都不会做出这样的抉择,可偏偏的,她就是这么傻……


也许,这正是她内心的写照——至死不渝……


情绪完全被这只可悲的小鹌鹑所左右,陷入极大的悲痛里,一番痛哭之后,眼泪还在收不住地流。


哭得累了,痛得累了,便趴在茶几上,渐渐睡着……


宁震谦回来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


和老余并排从办公室走回来,远远的,抬头看了眼宿舍,好像他的宿舍里还亮着光。这么晚还没睡?他的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这回军演就按方参谋长的策略,我看不错。”老余边走边说。


“嗯。”他回了一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老余顺着他的目光,笑了,“今晚真不该加班!人小陶难得来一次,我们宁团长的心思哪在这战略上!”


“没有的事!”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老余做政委工作的,见多了!当即也不点破他,只往后看了一眼,参谋长办公室里还亮着灯,不由叹道,“如今这方参谋长比你还拼命!我说这团有你们两个简直就没法活!”


他也回头看了一眼,皱着眉,“真要离?”


老余摇摇头,“恐怕是挽留不住了,有机会找小方说说,爷们一点!若人家真找着了真正的幸福,就放手吧,别拖着人家!”


“老余,自古劝和不劝离,哪有你这么做工作的?”他不同意老余的观点。


老余却叹道,“没错,自古劝和不劝离,但我们不一样,在要求别人怎么做的时候,先想想我们自己,能给别人什么,军嫂,都不容易啊!她们是女人,女人啊都渴望着男人疼男人哄的,我们在这山沟沟里,能给得了吗?她们在家可是既当男人又当女人的!别以为只有你我才称得上英雄,她们也强大着呢!所以,不是每一个女人都熬得过去的!”


他听着老余的话,陷入深思……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宿舍,老余进屋前笑着对他说,“还亮着灯在等你呢!快点儿进去,别委屈了人家!”


他没说话,闷着声开门,将老余的轻笑声抛在了身后。


屋内的情形让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居然趴在茶几上就睡着了,而且还坐在地上……


再走近,发现她又哭过了,脸上泪痕斑斑,还有她手臂压着的纸,上面不知写了些什么,也被泪水给晕散了。


立在她面前,不由暗暗叹息……


俯下身,将她抱起来,准备抱她进房间,偶一眼,却瞥到了茶几上那几张纸,其中一张很大的美术字写着:军嫂十不准第七:未经允许不准动他的东西。


无端的,心底某个地方因这句话而软软的一酸,再低头看怀中的人,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劲在胸口涌动。


还是把她抱回了里间,轻轻放落她在床上,并且给她盖上被子,眼见她睡得沉,又在床边立了一会儿,才退出去,坐在她之前坐过的地方,看那几张纸。


不知为何,她写的第七条让他觉得有点刺眼,并没细想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只皱着眉拾起旁边的笔把它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