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忆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2:49
|本章字节:11738字
颤抖着的身子,他告诉自己一定得走过去,这一步是关键的一步,只有迈过去才有可能看见明天的太阳。每一次呼吸带来的便是浸透道袍的新一轮的血迹,他已经没有多少血可以流了。
“坚持!”查文斌在内心深处不停地鼓励着自己,终于他再次迈出了一步,无比艰难的一步,那东西已经触手可及了。
几次尝试,就差那么一指的距离,他便可以触到了。他在努力尝试着,血顺着他的手指滴到地面转瞬便成了黑色,因为疼痛而开始痉挛的手指几乎无法伸直。
“咚!”突然查文斌的身子猛地向前一趴,脑袋结结实实地磕到一个硬物上面,他用这种方式完成了最后一步的跨越。
努力睁开已经被血糊住的双眼,他这才发现那是一口晶莹通透的棺材,近乎水晶般纯净而无半点杂质。额头的撞击带来了新的伤口,鲜血瞬间在棺盖上流淌开来,形成了一道道纹路。
凉,透心地凉,这是他的双手贴在这口透明棺材上的感觉,裂开的伤口几乎立刻就和这冰冷的棺材冻到了一起,就像是大冬天里把一块刚切下来的新鲜猪肉贴在室外的钢板上,彼此不能分离。
不知是流血过多,还是体力已经耗尽,他睡了,眼睛努力地眨巴了最后一次,他恍惚看见棺材里躺着的那个人正在冲着自己微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王和横肉脸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们一直等待着那三个人出来。自查文斌他们进去后,他俩就一直把耳朵贴在椁壁上听里面的动静。木头本是具备很好的声音传播效果的,可里面却像是完全被隔绝了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也想过破椁而入,无奈雪柏的牢固程度又岂是他们徒手动得了的,况且它的结构注定了强行进去必定会让里面的人永无出来之日。
而此时,卓雄和超子依旧昏迷着,均匀的呼吸节奏显示着他俩还活着。
再看查文斌,脸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原来浓密而乌黑的睫毛上结满了冰花,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嘴唇也已经被冻成了乌紫色……若是被人看见了,定会认为这是一具尸体。
可是,此刻那个原本通透的棺盖上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无数诡异的字符跃然于上,整齐有序地排列在整个棺盖之上。没人识得这些字。
而在这些古怪的文字中间,一轮弯弯的黑色月亮显得格外扎眼。
“热!”这是查文斌在迷迷糊糊中的唯一感觉,他的胸口就像有一团燃烧着的火焰在烘烤着心脏。每当他觉得睡得正香的时候,这团火就会“轰”一下燃烧起来,把他烫得从睡梦中惊醒。
如此反复地睡着、惊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双眼终于再次睁开来。
痛,身体撕裂般的痛,他想把冻得已经没有知觉的手从那冰棺上拿下来,却发现已经被粘住了,稍微一用力,手上立马传来一阵撕裂的痛。
“嘶……”查文斌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不敢再尝试了,也没有力气尝试了,索性便倚着这冰棺再睡一会儿。
可能是睡得不怎么舒服,在睡梦中,他轻轻地把自己的双腿往怀里蜷缩了一下,好让自己抱成一团。
就是这么一动,只听“啪”的一声,一块温热的东西从他怀里滚落。那东西在地上滚了不远便碰到了那冰棺。查文斌身子微微一颤,瞬间觉得一阵温热从手心传来,脸上的冰霜顷刻之间便成了汗珠,一股股燥热源源不断地向身体袭来。
这般热若换了常人,定得立马跳起来。那感觉,就像五脏六腑都掉进了滚烫的水里,可查文斌却觉得很是舒服,就像是在冬天里靠着墙壁晒着太阳那般温暖。
此刻,他身上的伤口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血痂纷纷剥落,取而代之的是嫩如新生儿般的皮肤。
当他开始觉得脸上发烫的时候,猛地一下从睡梦中惊醒了,手掌就像是被放在炭火上烧烤一般,他几乎是用弹跳的方式一下子就蹦了起来。
“好烫!”查文斌伸出手掌一看,整个掌心绯红一片。他胡乱地揉了几把眼睑上干涸的血痂,惊奇地发现竟然完好如初了,就像是在蕲封山下被那三足蟾舔舐过一般。
仔细搜索了一下,东西都还在,七星剑就躺在自己身边,八卦袋也背在身上,他就像是做了一个噩梦然后再次醒来一般。
可是当他整理自己衣服的时候,发现暗红色的道袍上那股浓浓的血腥味是怎样也掩盖不掉的。如果此时的查文斌出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一定会被当成一个屠夫看待。
他在拍打衣服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样东西——那枚青铜太阳轮不见了!转身四下寻找,见它就在离自己不远处,正靠在那冰棺上。
查文斌俯身便去取,不料手指在碰到它的时候立马被烫起了一个大泡,痛得他马上缩回了手。
此时的太阳轮中间那块象征着太阳的部分变得通红,就像是铁匠铺里正在炉子里被高温烧烤着的铁块。
他小心地用七星剑去挑,只见太阳轮一离开冰棺后中间部分迅速暗淡了下来。等到查文斌再次用手去碰的时候,它已经变回了那块普通的青铜器物,只是还带着丝丝热量。不过这一丝热量也在随后消失殆尽。
回头看看,超子和卓雄都还在,查文斌这才研究起了眼前的冰棺,用手去触碰,一股寒气瞬间从指尖直达心窝。
这是一口按照普通棺材规格打造的透明棺材,异常通透纯净,查文斌看不出具体材质,觉得有点像传说中的寒玉,但更像是玻璃。他也留意到了那些字符,一眼便认出来——鬼篆!
数了数,总计七十二个字外加一个月亮,他用剑尖刮了一下,放在鼻尖嗅了嗅,觉出淡淡的血腥味,他顿时明白了,是自己的血流上去才让这些原本雕刻在棺盖上的字符显现了出来。
虽然这些字都是鬼篆,他一个也不识得,但却见过,而且不止一次地见过。若让他写,他都能将这七十二个字从头至尾一字不差地默写一遍。因为那日在湖面的男子凌空画的便是这些字,连同顺序都是一样,这些字早已像幻灯片一般映入了他的头脑中。
“怎么在这儿会出现这个?”查文斌心头疑惑顿起。他想,难道那一日在湖***现的人就是你——这棺中的主人?
棺材中躺着一个人,虽然这棺材是透明的,但是却看不清他的样貌,因为他和普通人下葬时的姿势不一样,他是趴着的!
从古至今,入棺之人必定是平躺着的,若是哪个入殓师把死人侧着放或是趴着放进棺,那主人家肯定得找他拼命。
一身朴素的青色长褂把尸体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的,只留后脑勺上那个扎成圆盘的发髻露在外面。从身形上看,查文斌可以确定他是个男人。
不用想也知道就是此人布下这样恶毒的大阵,查文斌看着那两个还昏迷的兄弟,想道:今日开了你的棺,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千年寒玉,自古便是难得一见的珍宝。在没有冰库的古代,它是保存尸体完好的顶级材料,多少帝王苦觅一生也不曾得到半块。
查文斌试着用手去推棺盖,却发现纹丝不动。
这东西通体都是透明的,他找了一圈下来也没看见棺盖和棺体的哪个部分是互相咬合的,好似只是平常放上去的,棺盖和棺体的连接处仅有一道细缝可以让人分辨。
推、拉、翻、顶、撬,各种办法都用了一遍,可那棺盖就像是被焊接上去的一般,就是挪动不了分毫。
要是超子在,他八成就要用炸药炸了,但是查文斌不会这样做,自古开棺就是一样很严肃的事情,哪怕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也得按照步骤来。活人还能跟死人一般见识?
此人既然为自己布下了如此烦琐的机关,想必这棺材也不是轻易就能碰的,看似最简单的一关,但却是最后的保障。
抛开材料不说,单从棺材的结构上看,实在是有点儿过于简单,透明的材质让内部的所有东西一览无余,但却又有一股牢牢的力量将它死死地封住,那只能从这股莫名的力量上入手了。
有很多力量是我们用肉眼看不见的,据说一个道法好的人真的可以搬一座无形大山放到人的背上,让人活活被大山压死。这种神乎其神的本事查文斌是没有,但不代表他就没有听过,这种力量也叫鬼力。
谁也无法解释这种力量的来源,就像道士们所画的符咒对那些脏东西有效,而普通人照着临摹出来的只是一张普通草纸一样。总之,有的人就是能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办到常人眼中不可思议的事,甚至是超越常理的事。
查文斌蹲在地上苦思冥想,把自己平生所学所看的那些个典籍全都在脑中过了一遍,以便找到有关这种寒玉棺的蛛丝马迹。可是依然没有半点头绪。
如果这是一种力量,以此人的道行和修为,恐怕不是凭借一己之力能够打得开的。如果这是一个机关呢?
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想到蕲封山下那个埋着玉棺的地方,曾经,花白胡子在和老王的对话中反复提到一个词——钥匙!
花白胡子强调查文斌手中有他们需要的钥匙,而那枚钥匙正是太阳轮。
这么一想,他的脑中一下子就涌上了好多事情。这些看似完全不相干的事,却因为这个词汇,慢慢地形成了一条线索,现在要做的就是使这条线索更清晰些。
是老王带着他进了蕲封山,他才知道这世上原来还有鬼道。花白胡子是修鬼道的,而他需要钥匙,钥匙就是太阳轮。
石头爹也是修鬼道的,这儿是鬼道道场,他来此处的目的又是什么,还送了自己的性命,这儿偏偏也是老王领着来的。
这两件事都是老王带着的,他一个神秘组织的人物为何偏偏看中了自己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间小道士?
若说修道之人,虽然道教在近代确实是式微了,但要找几个真有些本事的人也不算难,特别是老王那样有着强大力量在背后撑腰的组织,他查文斌又何德何能可以入他们的法眼,并且三番五次地来请自己下山?
一时间,他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圈套,而自己不知为何就被选中了,成为这个圈套里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老王经过几次在生死边缘的挣扎,已经把能说的都和自己说过了。现在看来,他也只不过是人家手上的一枚棋子罢了,他查文斌就是替幕后的人打开一个个他们想去却又无功而返的门——他就是那把钥匙!
忽然之间,他下意识地把手伸进了怀里,触摸到了那枚青铜太阳轮。花白胡子说过,这也是钥匙,而且唯有它才能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自己曾经把这枚东西交给了老王,可老王偏偏又把它送还给了自己。
离开查文斌的胸膛,太阳轮再次成了一枚冷冰冰的青铜器,这块造型古朴、看似简单却异常复杂的玩意儿当真是钥匙?
“那枚太阳轮中间实心的部位里面居然有着生命的迹象。”查文斌突然想起来当初自己在病床上躺着的时候,老王来送还这东西时说过这么一句话。当初他根本不想再和这个中年胖子有什么瓜葛,所以老王说的话他压根就没仔细听过,现在想来手里这枚青铜疙瘩似乎还真不是那样简单。
“活的?”查文斌翻来覆去地看着它,自言自语道。
怎么看这都是一枚青铜器啊,怎么可能是活的呢?查文斌摇摇头,心想定是老王的组织上怕自己不答应这趟行动,所以才故弄玄虚编出来的鬼话,他再怎么学识浅也懂得一个道理:从石头里蹦跶出来的活物,上下五千年里就只有一个孙猴子,可那也是后人编的神话,还没听过青铜疙瘩里也能蹦跶出什么来的。
他又想到了先前的那股燥热,便试着把青铜轮小心翼翼地搁到那口棺材边靠着。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举动,却让他大吃一惊!
几乎是在他的手离开青铜轮的一刹那,青铜轮中间的那枚小太阳瞬间变得通红,真就如一轮火红的太阳在熊熊燃烧。更让查文斌称奇的是那五道太阳芒也随之开始亮起,就像是太阳的光芒四散开来照耀大地一般。
发生变化的远远不止这些,那具寒玉棺也出现了异样。
因为查文斌的血迹才显现出来的文字原本都是暗红色的,那是血迹凝固之后正常的颜色,此时这些文字却像是刚被新鲜血液浇上去的,鲜红一片,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查文斌呆住了,因为还有一件更加让他无法想象的事情发生了:那枚血色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由上弦月变成了满月!
猩红的满月格外刺眼,这是不祥的征兆,如果这也是血祭的一种方式,那么今天用的可是他查文斌的血。但凡被血祭的人,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砍头,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对神灵的尊敬。
查文斌只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这幅诡异的场景让他不寒而栗。
在这轮满月的左边,查文斌觉察到有一块区域跟其他地方有所不同,除了有文字和图案的位置,其他地方都是光洁的,可那一块地方隐约有一层光晕在闪烁。
他走了过去,那个位置的下方正对着的便是棺中人的脑袋。既然这儿是血祭,查文斌就索性在自己手掌上划开了一道口子。拳头一松,“滴答”一声,血落在棺盖上,迅速铺开,很快一个新的图案诞生了。
紧挨着那轮满月的左边,同样是一个红色的圆,只是这个图案他太熟悉了,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青铜太阳轮!
这幅诡异的场景,他不想再看了,马上跑到另一边挑开地上的青铜轮。再回头看,棺盖瞬间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所有的字迹都是干涸的红褐色,那轮满月重新成为了上弦月,而太阳轮的图案已经消失不见。
发现了其中门道的查文斌,再次把青铜轮放了上去,刚才的一幕立马重现,只是红色太阳尚未出现。
他如法炮制,重新血祭,太阳很快出现了。
左边一个太阳,右边一个月亮。左升右降,符合日出东方之说,这两个东西加起来便是一个汉字——明!
再次拾起那块已经冰冷的青铜器,查文斌陷入了沉思……
查文斌壮着胆子走到那寒玉棺前,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地上躺着的两位兄弟,将手中的太阳轮照着刚才出现太阳的位置缓缓放了下去。
当远古的器物在千年后相遇,古朴的太阳轮遇上千年寒玉,在那个已经等待了太久的位置,中间那枚小太阳犹如点燃的火球,红色的光芒鲜艳如血,刹那间绽放。
所有的文字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凝固的血液开始沸腾,而那抹残月也再次变成了血红的满月。
太阳轮犹如获得了某种力量,兴奋地向另一边移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坚硬的寒玉表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那月亮也如见到久违的朋友般,兴奋地“咕嘟、咕嘟”冒起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