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奉使

作者:刘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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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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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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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31324字

春秋之辞有相反者四,既曰:“大夫无遂事。”不得擅生事矣。又曰:“出境可以安社稷,利国家者则专之可也。”既曰:“大夫以君命出,进退在大夫”矣,又曰:“以君命出,闻丧徐行而不反”者,何也?曰:“此义者各止其科,不转移也。不得擅生事者,谓平生常经也;专之可也者,谓救危除患也;进退在大夫者,谓将帅用兵也;徐行而不反者,谓出使道闻君亲之丧也。公子子结擅生事,春秋不非,以为救庄公危也。公子遂擅生事,春秋讥之,以为僖公无危事也。故君有危而不专救,是不忠也。若无危而擅生事,是不臣也。传曰:‘诗无通诂,易无通吉,春秋无通义。’此之谓也。”


赵王遣使者之楚,方鼓瑟而遣之,诫之曰:“必如吾言。”使者曰:“王之鼓瑟,未尝悲若此也!”王曰:“宫商固方调矣!”使者曰:“调则何不书其柱耶?”王曰:“天有燥湿,弦有缓急,宫商移徙不可知,是以不书。”使者曰:“明君之使人也,任之以事,不制以辞,遇吉则贺之,凶则吊之。今楚、赵相去,千有余里,吉凶忧患,不可豫知,犹柱之不可书也。诗云:‘莘莘征夫,每怀靡及。’”


楚庄王举兵伐宋,宋告急,晋景公欲发兵救宋,伯宗谏曰:“天方开楚,未可伐也。”乃求壮士,得霍人解扬,字子虎,往命宋毋降,道过郑,郑新与楚亲,乃执解扬而献之楚。楚王厚赐,与约,使反其言,令宋趣降,三要,解扬乃许。于是楚乘扬以楼车,令呼宋使降,遂倍楚约而致其晋君命曰:“晋方悉国兵以救宋,宋虽急,慎毋降楚,晋今至矣。”楚庄王大怒,将烹之,解扬曰:“君能制命为义,臣能承命为信,受吾君命以出,虽死无二。”王曰:“汝之许我,已而倍之,其信安在?”解扬曰:“死以许王,欲以成吾君命,臣不恨也。”顾谓楚君曰:“为人臣无忘尽忠而得死者。”楚王诸弟皆谏王赦之。于是庄公卒赦解扬而归之。晋爵之为上卿。故后世言霍虎。


秦王以五百里地易鄢陵,鄢陵君辞而不受,使唐且谢秦王。秦王曰:“秦破韩灭魏,鄢陵君独以五十里地存者,吾岂畏其威哉?吾多其义耳。今寡人以十倍之地易之,鄢陵君辞而不受,是轻寡人也。”唐且避席对曰:“非如此也。夫不以利害为趣者,鄢陵君也。夫鄢陵君受地于先君而守之。虽复千里不得当,岂独五百里哉?”秦王忿然作色,怒曰:“公亦曾见天子之怒乎?”唐且曰:“王臣未曾见也。”秦王曰:“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唐且曰:“大王亦尝见夫布衣韦带之士怒乎?”秦王曰:“布衣韦带之士怒也,解冠徒跣,以颈颡地耳,何难知者。”唐且曰:“此乃匹夫愚人之怒耳,非布衣韦带之士怒也。夫专诸刺王僚,彗星袭月,奔星昼出;要离刺王子庆忌,苍隼击于台上;聂政刺韩王之季父,白虹贯日,此三人皆布衣韦带之士怒矣。與臣將四士,含怒未發,厲於天。士无怒即已,一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即案匕首起视秦王曰:“今将是矣。”秦王变色长跪曰:“先生就坐,寡人喻矣。秦破韩灭魏,鄢陵独以五十里地存者,徒用先生之故耳。”


齐攻鲁。子贡见哀公,请求救于吴。公曰:“奚先君宝之用?”子贡曰:“使吴责宝而与我师,是不可恃也。”于是以杨干麻筋之弓六往。子贡谓吴王曰:“齐为无道,欲使周公之后不血食,且鲁赋五百,邾赋三百,不识以此益齐,吴之利与?非与?”吴王惧,乃兴师救鲁。诸侯曰:“齐伐周公之后,而吴救之。”遂朝于吴。


魏文侯封太子击于中山,三年,使不往来,舍人赵仓唐进称曰:“为人子,三年不闻父问,不可谓孝。为人父,三年不问子,不可谓慈。君何不遣人使大国乎?”太子曰:“愿之久矣。未得可使者。”仓唐曰:“臣愿奉使,侯何嗜好?”太子曰:“侯嗜晨凫,好北犬。”于是乃遣仓唐北犬,奉晨凫,献于文侯。仓唐至,上谒曰:“孽子击之使者,不敢当大夫之朝,请以燕闲,奉晨凫,敬献庖厨,北犬,敬上涓人。”文侯悦曰:“击爱我,知吾所嗜,知吾所好。”召仓唐而见之,曰:“击无恙乎?”仓唐曰:“唯唯。”如是者三,乃曰:“君出太子而封之国君,名之,非礼也。”文侯怵然为之变容。问曰:“子之君无恙乎?”仓唐曰:“臣来时,拜送书于庭。”文侯顾指左右曰:“子之君,长孰与是?”仓唐曰:“礼,拟人必于其伦,诸侯毋偶,无所拟之。”曰:“长大孰与寡人。”仓唐曰:“君赐之外府之裘,则能胜之,赐之斥带,则不更其造。”文侯曰:“子之君何业?”仓唐曰:“业诗。”文侯曰:“于诗何好?”仓唐曰:“好晨风、黍离。”文侯自读晨风曰:“


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文侯曰:“子之君以我忘之乎?”仓唐曰:“不敢,时思耳。”文侯复读黍离曰:“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文侯曰:“子之君怨乎?”仓唐曰:“不敢,时思耳。”文侯于是遣仓唐赐太子衣一袭,敕仓唐以鸡鸣时至。太子起拜,受赐发箧,视衣尽颠倒。太子曰:“趣早驾,君侯召击也。”仓唐曰:“臣来时不受命。”太子曰:“君侯赐击衣,不以为寒也,欲召击,无谁与谋,故敕子以鸡鸣时至,诗曰:‘东方未明,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遂西至谒。文侯大喜,乃置酒而称曰:“夫远贤而近所爱,非社稷之长策也。”乃出少子挚,封中山,而复太子击。故曰:“欲知其子,视其友;欲知其君,视其所使。”赵仓唐一使而文侯为慈父,而击为孝子。太子乃称:“诗曰:‘凤凰于飞,哕哕其羽,亦集爰止,蔼蔼王多吉士,维君子使,媚于天子。’舍人之谓也。”


楚庄王欲伐晋,使豚尹观焉。反曰:“不可伐也。其忧在上;其乐在下。且贤臣在焉,曰沈驹。”明年,又使豚尹观,反曰:“可矣。初之贤人死矣。谄谀多在君之庐者,其君好乐而无礼;其下危处以怨上。上下离心,兴师伐之,其民必反。”庄王从之,果如其言矣。


梁王赘其群臣而议其过,任座进谏曰:“主君国广以大,民坚而众,国中无贤人辩士,奈何?”王曰:“寡人国小以狭,民弱臣少,寡人独治之,安所用贤人辩士乎?”任座曰:“不然,昔者齐无故起兵攻鲁,鲁君患之,召其相曰:‘为之奈何?’相对曰:‘夫柳下惠少好学,长而嘉智,主君试召使于齐。’鲁君曰:‘吾千乘之主也,身自使于齐,齐不听。夫柳下惠特布衣韦带之士也,使之又何益乎?’相对曰:‘臣闻之,乞火不得不望其炮矣。今使柳下惠于齐,纵不解于齐兵,终不愈益攻于鲁矣。’鲁君乃曰:‘然乎?’相即使人召柳下惠来。入门,袪衣不趋。鲁君避席而立,曰:‘寡人所谓饥而求黍稷,渴而穿井者,未尝能以观喜见子。今国事急,百姓恐惧,愿借子大夫使齐。’柳下惠曰:‘诺。’乃东见齐侯。齐侯曰:‘鲁君将惧乎?’柳下惠曰:‘臣君不惧。’齐侯忿然怒曰:‘吾望而鲁城,芒若类失亡国,百姓发屋伐木以救城郭,吾视若鲁君类吾国。子曰不惧,何也?’柳下惠曰:‘臣之君所以不惧者,以其先人出周,封于鲁,君之先君亦出周,封于齐,相与出周南门,刳羊而约曰:“自后子孙敢有相攻者,令其罪若此刳羊矣。”臣之君固以刳羊不惧矣,不然,百姓非不急也。’齐侯乃解兵三百里。夫柳下惠特布衣韦带之士,至解齐,释鲁之难,奈何无贤士圣人乎?”


陆贾从高祖定天下,名为有口辩士,居左右,常使诸侯,及高祖时,中国初定,尉佗平南越,因王之,高祖使陆贾赐尉佗印,为南越王。陆生至,尉佗椎结箕踞见陆生。陆生因说佗曰:“足下中国人,亲戚昆弟坟墓在真定。今足下弃反天性,捐冠带,欲以区区之越,与天子抗衡为敌国,祸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诸侯豪杰并起,惟汉王先入关,据咸阳,项籍倍约,自立为西楚霸王,诸侯皆属,可谓至强。然汉王起巴蜀,鞭笞天下,劫诸侯,遂诛项羽,灭之。五年之间,海内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子闻君王王南越,不助天下诛暴逆,将相欲移兵而诛王,天子怜百姓新劳苦,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王宜郊迎,北面称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强于此,汉诚闻之,掘烧君王先人冢墓,夷种宗族,使一偏将将十万众临越,越则杀王以降汉,如反复手耳。”于是尉佗乃蹶然起坐,谢陆生曰:“居蛮夷中久,殊失礼义。”因问陆生曰:“我孰与萧何、曹参、韩信贤?”陆生曰:“王似贤。”复问:“我孰与皇帝贤?”陆生曰:“皇帝起丰沛,讨暴秦,诛强楚,为天下兴利除害,继五帝三王之业,统理中国,中国之人以亿计,地方万里,居天下之膏腴,人众车舆,万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判,未尝有也。今王众不过数十万,皆蛮夷,踦山海之间,譬若汉一郡,何可乃比于汉王?”尉佗大笑曰:“吾不起中国故王此,使我居中国,何遽不若汉。”乃大悦陆生,与留饮数月。曰:“越中无足与语,至生来,令我日闻所不闻。”赐陆生橐中装,直千金,佗送亦千金。陆生拜尉佗为南越王,令称臣,奉汉约。归报,高祖大悦,拜为太中大夫。


晋楚之君相与为好会于宛丘之上。宋使人往之。晋、楚大夫曰:“趣以见天子礼见于吾君,我为见子焉。”使者曰:“冠虽弊,宜加其上;履虽新,宜居其下;周室虽微,诸侯未之能易也。师升宋城,犹不更臣之服也。”揖而去之,诸大夫瞿然,遂以诸侯之礼见之。


越使诸发执一枝梅遗梁王,梁王之臣曰“韩子”,顾谓左右曰:“恶有以一枝梅,以遗列国之君者乎?请为二三日惭之。”出谓诸发曰:“大王有命,客冠则以礼见,不冠则否。”诸发曰:“彼越亦天子之封也。不得冀、兖之州,乃处海垂之际,屏外蕃以为居,而蛟龙又与我争焉。是以剪发文身,烂然成章以像龙子者,将避水神也。今大国其命冠则见以礼,不冠则否。假令大国之使,时过弊邑,弊邑之君亦有命矣。曰:‘客必剪发文身,然后见之。’于大国何如?意而安之,愿假冠以见,意如不安,愿无变国俗。”梁王闻之,披衣出,以见诸发。令逐韩子。诗曰:“维君子使,媚于天子。”若此之谓也。


晏子使吴,吴王谓行人曰:“吾闻晏婴盖北方之辩于辞,习于礼者也,命傧者:客见则称天子。”明日,晏子有事,行人曰:“天子请见。”晏子憱然者三,曰:“臣受命弊邑之君,将使于吴王之所,不佞而迷惑入于天子之朝,敢问吴王恶乎存?”然后吴王曰:“夫差请见。”见以诸侯之礼。


晏子使吴,吴王曰:“寡人得寄僻陋蛮夷之乡,希见教君子之行,请私而毋为罪!”晏子憱然避位矣。王曰:“吾闻齐君盖贼以慢,野以暴,吾子容焉,何甚也?”晏子逡巡而对曰:“臣闻之,微事不通,麤事不能者必劳;大事不得,小事不为者必贫;大者不能致人,小者不能至人之门者必困,此臣之所以仕也。如臣岂能以道食人者哉?”晏子出。王笑曰:“今日吾讥晏子也,犹裸而訾高橛者。”


景公使晏子使于楚。楚王进橘置削。晏子不剖而幷食之。楚王曰:“橘当去剖。”晏子对曰:“臣闻之,赐人主前者,瓜桃不削,橘柚不剖。今万乘无教,臣不敢剖,然臣非不知也。”


晏子将使荆,荆王闻之,谓左右曰:“晏子贤人也,今方来,欲辱之,何以也?”左右对曰:“为其来也,臣请缚一人过王而行。”于是荆王与晏子立语。有缚一人,过王而行。王曰:“何为者也?”对曰:“齐人也。”王曰:“何坐?”曰:“坐盗。”王曰:“齐人固盗乎?”晏子反顾之曰:“江南有橘,齐王使人取之而树之于江北,生不为橘,乃为枳,所以然者何?其土地使之然也。今齐人居齐不盗,来之荆而盗,得无土地使之然乎?”荆王曰:“吾欲伤子而反自中也。”


晏子使楚。晏子短,楚人为小门于大门之侧而延晏子。晏子不入,曰:“使至狗国者从狗门入。今臣使楚,不当从此门。”傧者更从大门入见楚王。王曰:“齐无人耶?”晏子对曰:“齐之临淄三百闾,张袂成帷,挥汗成雨。比肩继踵而在,何为无人?”王曰:“然则何为使子?”晏子对曰:“齐命使各有所主。其贤者使贤主,不肖者使不肖主。婴最不肖,故宜使楚耳。”


秦、楚毂兵,秦王使人使楚,楚王使人戏之曰:“子来亦卜之乎?”对曰:“然!”“卜之谓何?”对曰:“吉。”楚人曰:“噫!甚矣!子之国无良龟也。王方杀子以衅钟,其吉如何?”使者曰:“秦、楚毂兵,吾王使我先窥我死而不还,则吾王知警戒,整齐兵以备楚,是吾所谓吉也。且使死者而无知也,又何衅于钟,死者而有知也,吾岂错秦相楚哉?我将使楚之钟鼓无声,钟鼓无声则将无以整齐其士卒而理君军。夫杀人之使,绝人之谋,非古之通议也。子大夫试熟计之。”使者以报楚王。楚王赦之。此之谓“造命”。


楚使使聘于齐,齐王飨之梧宫。使者曰:“大哉梧乎!”王曰:“江海之鱼吞舟,大国之树必巨,使何怪焉!”使者曰:“昔燕攻齐,遵雒路,渡济桥,焚雍门,击齐左而虚其右,王歜绝颈而死于杜山;公孙差格死于龙门,饮马乎淄、渑,定获乎琅邪,王与太后奔于莒,逃于城阳之山,当此之时,则梧之大何如乎?”王曰:“陈先生对之。”陈子曰:“臣不如刁勃。”王曰:“刁先生应之。”刁勃曰:“使者问梧之年耶?昔者荆平王为无道,加诸申氏,杀子胥父与及兄。子胥被发乞食于吴。阖庐以为将相。三年,将吴兵复雠乎楚,战胜乎柏举,级头百万,囊瓦奔郑,王保于随。引师入郢,军云行乎郢之都。子胥亲射宫门,掘平王冢,笞其坟,数其罪。曰:‘吾先人无罪而子杀之。’士卒人加百焉,然后止。当若此时,梧可以为其●矣。”


蔡使师强、王坚使于楚。楚王闻之,曰:“人名多章章者,独为师强王坚乎?”趣见之,无以次,视其人状,疑其名而丑其声,又恶其形。楚王大怒曰:“今蔡无人乎?国可伐也。有人不遣乎?国可伐也。端以此诫寡人乎?国可伐也。”故发二使,见三谋伐者蔡也。


赵简子将袭卫,使史黯往视之,期以一月六日而后反。简子曰:“何其久也?”黯曰:“谋利而得害,由不察也。今蘧伯玉为相,史佐焉,孔子为客,子贡使令于君前甚听。易曰:‘涣其群,元吉。’涣者贤也,群者象也,元者吉之始也。涣其群,元吉者,其佐多贤矣。”简子按兵而不动耳。


魏文侯使舍人毋择,献鹄于齐侯。毋择行道失之。徒献空笼,见齐侯曰:“寡君使臣毋择献鹄,道饥渴,臣出而饮食之,而鹄飞冲天,遂不复反。念思非无钱以买鹄也,恶有为其君使,轻易其弊者乎?念思非不能拔剑刎头,腐肉暴骨于中野也,为吾君贵鹄而贱士也。念思非敢走陈、蔡之间也,恶绝两君之使,故不敢爱身逃死,来献空笼,唯主君斧质之诛。”齐侯大悦曰:“寡人今者得兹言,三贤于鹄远矣。寡人有都郊地百里,愿献于大夫以为汤沐邑。”毋择对曰:“恶有为其君使而轻易其弊,而利诸侯之地乎?”遂出不反。


【译文】


春秋的言辞,意思相反的有四处:既说大夫不能专权做事,不能擅自生发事端;又说出国后,凡是可以稳定社会有利于国家的事,都可以专权处理。既说大夫奉君王命令出使,如何处理事务由大夫掌握;又说奉君王命令出使,听到国内有丧事要慢慢走而不能折返。这是为什么?应该说,这四句话各自限定在它的范围,不能互相混淆不能擅自生发事端,是指一般情况下的原则;允许专权,是指在解救危难免除祸患的事情上。如何处理事务由大夫掌握,是指在将帅领军作战时;慢慢前行不能折返,是指在出使的路上听到国君父母亡故的消息时。公子结擅自生事,《春秋》不责备他,认为他解救了庄公的危难。公子遂擅自生事,《春秋》责难他,认为信公没遇到危险的事情。所以君王遇到危难而不自主去解救,是没有尽忠;君王没有危难而擅自生事,是没有悟守做臣子的本分。古书上说:“《诗经》没有通行的解释,《易经》没有通行的吉卦,《春秋》没有通行的义理。”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赵王派使者到楚国。当为使者弹瑟送行时,赵王告诫使者说:“一定要按照我的话去做”使者说:“君王弹瑟,从未象这样悲壮动听。”赵王说:“宫商各音调定得正好的缘故吧。”使者说:“调定了怎么不在弦柱上划个记号呢?”赵王说:“天气有干燥和潮湿的变化,弦有紧和松的变化,宫商音位的变动不能预知,所以不划记号。”使者说:“臣下听说圣明的君王派出使者,交待给他事情,不规定他的言辞,遇到吉利的事就向人祝贺,遇到凶丧的事情就凭吊慰问。现在楚、赵两国相距千里,吉凶忧患都不能预料,就象弦柱上不能划记号一样。《诗经》上说:‘那许多远行的使者,时时想着不辱使命。”,


楚庄王发兵攻打宋国,宋国向晋国告急,晋景公想要派兵救助宋国伯宗劝谏说:“上天正在开立楚国,不可攻打它。”于是访求壮士,求到一位霍地人叫解扬,字子虎,派他去传命宋国不要投降。路经郑国,郑国最近刚和楚国亲近交好,于是捉住解扬,进献楚王。楚王重礼赏赐解扬,与他约定,让他反过来传达晋国的话,让宋国快快投降。反复要挟,解扬才答应。于是楚国让解扬乘上楼车,命令他向宋国呼喊,使宋国投降。而解扬最后还是违背了与楚国的约定,而向宋国传告晋君的旨意说:“晋国正在调动全部兵马来援救宋国,宋国虽然危急,但千万不要向楚国投降,晋国的军队现在就要到了!”


楚庄王大怒,要油烹解扬。解扬说:“君王能制发命令讲求道义,臣子能承接命令讲求信用。受我君王的命令出使,即便死了也没有贰心。”庄王说:“你已经答应了我,不过一会儿又违背了,你的信用在哪里?”解扬说:“我应许大王,是为了完成我的君王交给的使命,我死而无憾。”说罢回头对楚军说:“做人臣子的不要忘记为君王尽忠而死的人!”楚王的弟弟们都劝楚王赦免他,于是楚王最终赦免解扬让他回国。晋国赏赐他上卿的爵位,所以后代人叫他“霍虎”。


秦王要用五百里土地换取瓢陵,焉吕陵君推辞不同意,派出唐且向秦王表达歉意。


秦王说:“我秦国攻破韩国灭亡魏国,而瓢陵君仅凭五+里的土地生存,我难道是畏惧他的威力吗?我是赞许他的仁义罢了:现在我用+倍的土地与他交换,焉吕陵君推辞不肯接受,这是轻视我啊。”唐且走下座位说:“并非这样,我们瓢陵不根据利害决定取向。焉吕陵君从祖先那里继承了土地,就要守卫它,即使再用一千里土地也不能交换,何况仅仅五百里呢?”


秦王气得变颜变色,怒气冲天说:“你也曾见过天子发怒的样子吗?”唐且说:“臣下没有见到过。”秦王说:“天子一旦发怒,百万人死亡陈尸,血流千里。”


唐且说:“大王也曾见过百姓士人的发怒吗?”秦王说:“百姓士人的发怒不过是摘掉帽子光着脚,用头撞地罢了,有谁不知道啊!”唐且说:“这只是匹夫愚人发怒罢了,不是我说的百姓士人的发怒。专诸行刺王僚时,慧星直冲月亮,白天流星显现;要离行刺王子庆忌时,苍鹰在台上搏击;聂政行刺韩王的叔父,白虹横贯太阳。这三人发怒都是百姓士人的发怒,再加上我就成四个人了。士人隐含愤怒还未发作时,天上就显露迹象。士人不怒则罢,一旦发作,卧尸两具,血流五步。”随之握住他的匕首,站起来直看着秦王说:“现在就将是这样。”


秦王脸色大变,长跪在席,说:“请先生坐下,我明白了,秦国击破韩国,灭亡魏国,而瓢陵仅靠五+里的地方得以保全,就是因为起用了先生的缘故啊!”


齐国进攻鲁国,子贡去见鲁哀公,请求向吴国求援。哀公说:“要用什么祖先的宝器吗?”子贡说:“假使吴国索取了我们的宝器再为我们发兵,这就靠不住了。”于是就带上六副用杨干麻筋制成的弓箭前去。子贡对吴王说:“齐国做了失去道义的事,要让周公的后代不能再祭祀祖先了。而且鲁国要交五百赋税,附属国郑要交赋税三百,不知道用这些赋税帮助齐国,对吴国有利呢,还是不利呢?”


吴王害怕了,于是发兵救援鲁国。诸侯们说:“齐国攻打周公的后人,而吴国救助了他”于是都来朝见吴国。


魏文侯将太子击封在中山,三年了,没有使者互相交往。舍人赵仓唐进言说:“身为儿子,三年不探问父亲的音讯,不能称为孝顺;身为父亲,三年不关心儿子,不能称为慈爱。您为什么不派人到大国出使呢?”太子说:“我的心愿很久了,可没能找到可以派遣的人。”仓唐说:“我愿意受命出使。请问魏王有什么嗜好?”太子说:“君王嗜好晨亮,喜爱北犬。”于是就派遣仓唐牵着北犬,捧着晨亮,进献给文侯。仓唐到达后,向上报告说:“您那罪孽的儿子击的使者,不敢与其他大夫一样入朝,请求在您空暇时,带上晨亮敬给您的厨师,牵上北犬敬送给您的近臣。”文侯高兴地说:“击敬爱我,知道我所喜欢吃的,知道我所喜欢玩的。”于是召仓唐进见,说:“击的身体好吧?”仓唐说:“好、好!”象这样问询好多次后仓唐才说道:“君王派出太子并封他为国君,您直呼他的名字,是不合礼法的。”文侯吃了一惊,连脸色都变了,问道:“你的君王身体好吧?”仓唐说:“臣下来时,他在朝廷上拜送书信。”文侯回头指着身边的人说:“你的君王身高和谁相同?”仓唐说:“按照礼节,比拟一个人必须在他一类的人中。诸侯不能和他相并列,找不到可以比拟的人。”文侯说:“他的身高与我相比怎么样?”仓唐说:“君王赏他外府的皮衣,能穿起来;赏给他的尺带,不需要更改原来的样子。”文侯说:“你的君王学习些什么呢?”仓唐说:“学习《诗经》。”文侯说:“他在《诗经》中喜欢哪些?”仓唐说:“喜欢《晨风》,《黍离》。”文侯不由自主读起了《晨风》:“那疾飞的晨风鸟啊,飞进了郁郁葱葱的北林,好久没有见到你啊,我心中的忧愁深深,怎么办,怎么办,他将我遗忘太久太久。”文侯说:“你的君王认为我忘记了他吗?”仓唐说:“不敢,时常思念而已。”文侯又读起了《黍离》:“那茂盛的黍子啊,那樱谷的小苗,我慢慢地奔波在征途上,心中惴惴不安。知道我的人说我心中忧虑,不知道我的人说我有什么追求。悠远的苍天这是什么人啊:”文侯说:“你的君王抱怨吗?”仓唐说:“不敢,时常思念而已。”文侯于是派仓唐去送赏赐给太子的一套衣服,命令他在鸡叫时送到。


太子出来迎接,拜倒接受赏赐。打开衣箱,看看衣服,全是颠倒的。太子说:“这是要我赶快动身,君侯要召见我呀。”仓唐说:“臣下来时并没有接到这个命令。”太子说:“君侯赏赐我衣服,并不是因为寒冷,是想召见我,没有可以商量的人,所以命令你鸡叫时到达。《诗经》上说:‘东方还没有亮,为赴朝会,急匆匆穿衣整装,正在翻来复去时,已有人从君王那里来催唤了。”,于是西行去渴见文侯。


文侯非常欢喜,就摆设酒宴款待,并称告说:“远离贤人,亲近所偏爱的人,不是为国家长远考虑。,于是派遣小儿子挚,封他在中山,让太子击归国。所以说:“想要了解儿子,看他交往的朋友,想了解君王,看他派出的使臣。”赵仓唐一朝出使,让文侯成为慈父,让击成为孝子。太子称许他,吟诵《诗经》中的诗句:“凤凰高飞,翎翎鸣叫,飞翔楼息,群聚一起。温雅君王有众多贤才,为君王出使四方,天下归顺,爱戴天子”说的就是舍人仓唐啊!


楚庄王要攻打晋国,派豚尹去打探敌情。豚伊返回,说:“不能攻打!居上位的忧虑国事,居下位的安定快乐。而且有个贤良的大臣在那里,叫做沈驹。”


第二年,又派豚尸去打探,返回后说:“可以了:当初的贤人死了,阿议馅媚的人多在君主的宫室中,他们的君王喜好享乐而不行礼法,居下位的人处境艰难,抱怨居上位的人,上下离心离德,如果发兵攻伐,他们的百姓一定首先造反。”庄公听从他的意见,事情果然象他分析的那样。


梁王召集他的大臣们来评说自己的过失。任座进言说:“君主的国土辽阔,百姓坚忍众多,但国内没有贤能善辩的人士,怎么办?”


梁王说:“我的国家国土狭小,百姓软弱,臣子也少,我独自治理国家,还用什么贤能善辩的人士呢?”


任座说:“不是这样,从前齐国无缘无故攻打鲁国,鲁君为此忧虑,召来他的辅相问:“这事怎么办呢?”辅相回答说:“柳下惠从小就喜欢学习,长成后更加聪慧,请君王召他来出使齐国。”鲁君说:“我是千乘国家的君主,亲身出使到齐国,齐国拒不听从。而柳下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士人,派他出便又有什么用处呢?”辅相回答说:“臣下听说,乞求不到火种,就不再指望燃烧了。现在派柳下惠到齐国出使,纵然还不能解除齐兵的围困,但终究可让他们不再加紧攻打鲁国了。”鲁君才说:“是这样吗?”辅相立即派人召来柳下惠。柳下惠来到后,进了门,提着衣襟不向前走,鲁君离开座位站立着说:“我是那种饥饿了才去找黍樱,口渴了才去打井的人,未曾能够为了喜庆的事召见你,现在国事紧急,百姓惊恐不安,希望聘请你出使齐国。”柳下惠说:“好吧。”于是东去拜见齐王。齐侯说:“鲁君害怕吗?”柳下惠说:“我的君王不害怕。”齐侯愤怒,气冲冲地说:“我看你们鲁城忙乱惊恐,就象即将灭亡的国家,百姓拆毁房屋,砍伐树木,来抢修城墙。我看待你们的鲁君就如同我国的公卿子弟,说他不惧怕,为什么?”柳下惠说:“我的君王之所以不惧怕,是因为我们的祖先出自周朝王室,封在鲁地;君王您的祖先也出自周朝王室。他们相伴走出周的南门,杀死一只羊约定说:‘从此以后,后世子孙如果有敢于相互攻打的,就让他与这只被杀死的羊同罪。我的君王一直就因为杀羊定约的事而不惧怕;不这样,百姓能不危急吗?”


齐侯于是撤去围兵,退后三百里。柳下惠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士人,但最终解除齐国的围困,解救了鲁国的危难,怎么能够没有贤士和圣人呢?


陆贾追随汉高祖平定天下,被人称作有口才的善辩人士,平时在皇帝身边,也常常出使到各诸侯国。当高祖称帝时,天下刚刚平定,尉佗消灭了南越,就自立称王高祖派陆贾前去赏赐尉佗印信,封他做南越王。


陆贾到后,尉佗头上盘着椎髻坐着召见陆贾。陆贾借机劝说尉佗:“您是中国人,亲戚兄弟的祖坟都在真定。现在您违弃天性,捐弃帽子衣带,是要以小小的南越来与天子抗衡,结成敌国,大祸就要降临到您的身上了:况且秦朝治政失当,诸侯豪杰一同起事,只有汉王率先进关,攻占咸阳。项籍违反约定,自立为西楚霸王,诸侯们纷纷归属,可称是非常强大了。但汉王自巴蜀勃兴,驱遣天下,威慑诸侯,最终诛杀项羽将他消灭。五年之内,天下就已平定,这不是人力所能,而是上天要创建汉朝。现在天子听说君王统治南越,不帮助天下人诛除暴虐叛逆,朝中文臣武将都要调集军队来诛讨君王您;天子怜悯百姓刚刚经历了劳顿辛苦,应该休养生息,所以派臣下授予君王印信,剖符定信,互通使节。君王理应到郊外向北面施礼称臣,现在却想凭着刚刚建立还未稳定的南越,在此倔强对抗。汉朝真的听到后,就会掘开并焚毁君王先人的坟家墓地,诛灭宗族,派一员偏将率领+万军队来到南越,南越人就会谋杀君王投降汉朝,这就象来回翻动手掌一样容易”这时尉佗急忙站起身来,向陆贾道歉说:“我居住在蛮夷中时间久了,非常失礼。”


尉佗在交谈中问陆贾:“我与萧河、曹参、韩信相比,谁更贤能?”陆贾说:“君王似乎更贤能。”又问:“我与皇帝相比,哪个贤能?”陆贾说:“皇帝从丰、沛兴起,征讨残暴的秦朝,消灭强大的西楚,为天下人谋福利除灾祸,继续五帝三王的功业,治理中国。中国有上亿人口,国土方圆万里,处在天下最富庶的地方,人口众多,交通便利,各种物产非常丰足,政令统一,自开天辟地以来,还未曾有过这样的局面。现在君王您人口不过数+万,都是粗蛮落后的人,土地崎岖不平,处在高山大海之间,就象汉朝的一个郡,怎么可以和汉王相比呢!”尉佗大笑说:“我又没有在中国起家,所以在这里称王,假如我居住在中国,怎么就不如汉王呢:”尉佗因此特别欣赏陆贾,挽留数月,和他一同欢饮畅谈。尉佗说:“南越中没有值得一起交谈的人,直到你来,让我每天听到不曾听说过的事情。”


尉佗赐赏陆贾一个袋子,装满宝玉,价值千金,尉佗又另送千金。陆贾授任尉佗为南越王,让他向汉朝称臣,遵奉与汉朝的约定。陆贾回来上报情况,高祖非常高兴,任命他为太中大夫。


晋国和楚国的国君相互交好,在宛邱举行盟会。宋国派使者来参加,晋国和楚国的大夫说:“要用拜见天子的礼节去拜见我们的国君,我们就引见你去。”使者说:“帽子虽然破旧,也应戴在头上,鞋子虽然是新的,但也应穿在下面,周王室虽然衰败了,诸侯们也不能改变它的地位。即使军队登上宋国的城头,臣下也不会更换臣下的服装。”说罢作揖行礼离去,晋楚两国的大夫们非常惊奇,于是用诸侯的礼节接待了他。


越国派遣诸发拿上一枝梅花赠给梁王。梁王的一个臣子,名叫韩子,回头对身边的官员们说:“哪有只用一枝梅花来赠送列国国君的呢?我愿意为各位去羞辱他。”他出来对诸发说:“大王有命令,客人戴着帽子,就以礼相见,不戴帽子就不见。”诸发说:“那越国也是天子的封地;不象平原地带的冀州充州,而处在僻远的海边,驱逐异族后居住在这里,但蛟龙又和我们争夺,因此我们剪短头发,文饰身体,花纹五彩斑斓,就象龙子一样,以此躲避水神。今天大国发令,戴帽子就以礼相见,不戴就不见。如果大国的使者,有机会过访我国,我国的君王也有命令说:‘来客必须剪短头发,文饰身体,然后才能进见。’对大国来说怎么样呢?如果你们觉得合适,我愿意借帽子戴上去见君王;觉得不合适,希望不要改变我国的习俗。”梁王听到这事,披上衣服出来接见诸发,下令赶走韩子。《诗经》上说:“仁德贤明的使者,亲近爱戴天子。”说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晏子出使到吴国,吴王对负责礼宾的官吏说:“我听说晏婴是北方善于言辞,熟习礼仪的人。”就盼咐接引宾客的侍者说:“客人来了,就说是天子要接见。”第二天,晏子有事求见,礼宾官说:“天子接见你。”晏子屡屡显出不高兴的样子,说:“臣下受我国君的命令,要出使到吴王所在的地方,我怎么迷迷糊糊进了天子的朝廷,请问吴王在哪里呀?”这以后吴王说:“夫差请见”于是用诸侯的礼节接见了晏婴。


晏子出使到吴国,吴王说:“我寄居在荒僻鄙陋的蛮夷地区,很少得到君子的教诲和影响,请指教不要怪罪。”晏子不安地离开座位。吴王说:“我听说齐国国君狡诈傲慢,粗野残暴,你怎么这么能容忍呢?”晏子徘徊几步回答说:“臣下听说:精细的事不懂得,粗笨的事做不了,一定劳苦;大事做不得,小事不愿做,必定贫穷;身居高位的人不能招揽人才,地位低微的人不能到别人门下效力,必定困顿。这就是我要做官的缘故。象臣下这样的人,哪能去议论君王呢!”晏子走出后,吴王笑着说:“今天我讥笑晏子,就象个裸体的人在低毁尊贵的人。


齐景公派晏子出使到楚国,楚王让人送上橘子,并放上削刀,晏子不剖开连皮一起吃了。楚王说:“橘子应当剥去皮剖开吃。”晏子回答说:“臣下听说,在君王面前接受赏赐,瓜桃不能削皮,橘桔不能剖开。现在君王没有指教,臣下不敢剖切,只是不能这样做,臣下不是不知道吃橘子的方法。”


晏子将要出使到楚国,楚王听说后,对身边的官员说:“晏子是个贤能的人,今天正要来,我想屈辱他,有什么办法?”身边官员说:“当他来时,臣下捆绑一个人经过君王面前,君王问:‘什么人?’我们回答说:‘齐国人。’君王再问:‘为什么犯罪?’我们回答:‘因为偷盗。”,


于是,当楚王和晏子站在那里说话时,有个被捆绑的人经过楚王面前,楚王问:“是什么人?”回答说:“是齐国人。”楚王问:“为什么犯罪?”回答说:“因为偷盗。”楚王说:“齐国人原本就是盗贼吗?”晏子回头看看说:“江南有橘树,齐王派人取来种植在江北,结出来的不是橘子却是积子。为什么会这样呢?是江北的土地使它这样。现在齐国人住在齐国并不偷盗,来到了楚国就偷盗了,是不是楚国的土地使他这样了?”楚王说:“我想伤害你,却反倒伤害了自己。”


晏子出使到楚国,晏子矮小,楚国人在大门旁开个小门,引晏子进去。晏子不肯进去,说:“出使到狗国的人,才走狗门。现在我出使到楚国,不应当从这个门进去。”接待的人只得改道从大门引进。


晏子见到楚王,楚王说:“齐国没有人了吗?”晏子回答说:“齐国国都临淄户多人众,张开衣袖能结成帷幕,挥洒汗水如同在下雨,肩并肩,脚跟脚,怎么会没有人呢!”楚王说:“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派你来呢?”晏子回答说:“齐国派遣使者各有专属,那些贤能的人派遣到贤能的君主那里,无能的人派到无能的君主那里,我晏婴最无能,所以应该出使到楚国。”


秦楚两国交战,秦王派人出使到楚国,楚王派人戏耍使者说:“你来时也占卜过吗?”回答说:“占卜了。”“卜卦说的是什么?”回答说:“吉利。”楚国人说:“晦:说的过头了,你们国家看来没有好的卜龟呀:我们君王正要杀死你,用你的血涂在钟上祭祷,怎么会有你的那个吉利呢?”使者说:“秦楚两国交战,我的君王派我先来打探情况。我若死了不能回去,那么我们君王就知道了要警惕戒备,整顿兵马,防备楚军,这就是我说的吉利。再说,假如死的人没有知觉,杀我衅钟有什么用?若死的人有知觉,我怎能背离秦国帮助楚国呢?我将会让楚国的钟鼓发不出声音,那样楚国就没有办法号令士兵,治理君王的军队。另外,杀人家的使者,断绝人家的谋划,不是自古以来通行的做法,你们大夫好好地考虑考虑吧。”使者把情况上报给楚王,楚王赦免了来使。这就叫做掌握命运。


楚国派使者到齐国聘问,齐王在梧宫设宴款待。使者说:“好大的梧桐树啊!”


齐王说:“长江、汉水的大鱼可以吞掉船只,大国的树木必定巨大,使者何必奇怪呢?”


使者说:“过去燕国攻打齐国,循着锥路,渡过济桥,焚毁雍门,进攻齐国的左路,虚让右路,王歇在杜山吊死,公孙差在龙门格杀战死,燕军在淄水、涌水上饮马,占据琅邪,齐王和太后直奔营地,逃到城阳山上。在这个时候,梧桐树有多大呢?”


齐王说:“陈先生回答他。”


陈先生说:“臣下不如刀教。”


齐王说:“刀先生回答他。”


刀牧说:“使者问梧桐的树龄吗?从前,楚平王横行无道,加害伍子胃一家,杀了他的父亲和哥哥,伍子胃披头散发在吴国乞讨,吴王阖阁任用他为将相,三年后,率领吴国军队向吴国报仇,在柏举打败楚军,斩首百万,楚将囊瓦逃奔郑国,楚王逃到随国得以保全。伍子胃率军攻打郧城,军队如云,涌到楚都郧城,伍子胃亲自用箭射击宫门,掘开楚平王的坟墓,鞭打他的坟,历数他的罪状,说:‘我的先人没有罪,你却杀死了他们!’令士兵每人鞭打一百下,然后才罢手。在这个时候,梧桐树可以用作伍子胃的弓柄了”


蔡国派师强,王坚出使到楚国,楚王听到后说:“他们的名字屡屡表白的,不就是军队强大,君王坚定吗?召见他们,不必拘于礼仪次序。”待看到两个人的样子,就疑惑他们的名字,而且觉得他们声音难听,又讨厌他们的外貌。楚王大怒说:“现在蔡国就没有象样的人了吗?这样的国家可以征伐它。如果有人可派却有意不派,这样的国家可以征伐它。真的要用这样的人来试探我吗!这样的国家可以征伐它。”因为派遣两名使者而被人家找到三种征伐的理由,这就是蔡国的失误。


赵简子将要袭击卫国,派出史黯前往打探情况,约定一个月时间。六个月后史黯才回来,赵简子问:“为什么去这么久?”史黯说:“图谋利益反而受害,是因为没有仔细考察。现在蓬伯玉任宰相,史鱿辅佐他,孔子做客卿,子贡在卫君前听从差遣,+分得力。《易经》上说:‘涣其群,元吉。’涣,是说贤能;群,是说人多;元,是指说吉祥来了。‘涣其群元吉’,就是说辅佐他的有很多贤能的人啊。”赵简子于是按兵不动了。


魏文侯派名叫毋择的舍人给齐侯进献天鹅,毋择在路上丢失了天鹅,只得献上只空笼子,拜见齐侯时说:“我的国君派臣下毋择来进献天鹅,路上见天鹅又饿又渴,臣下就放出它吃喝,但天鹅高飞冲上天空,就再不回来了。我想一想并非没有钱再买只天鹅,但哪有做为他的国君的使者,随随便便更换国君的礼物的呢?想一想并非不能拔剑自杀,在荒野上让肉体腐烂,尸骨暴露,但是怕我的国君背上看重天鹅轻贱士人的坏名声。想一想并非不敢从陈蔡两国间逃走,而是怕因此而使两国交恶断绝往来,所以我不敢因爱惜自己生命而逃避死亡,所以来献上空笼子,听凭君王的惩罚。”齐侯听罢非常高兴,说:“我今日听到这许多话,远远胜过得到天鹅。我在都城郊外有块一百里的土地,愿意送给大夫你做为斋戒沐浴的处所。”毋择回答说:“哪能身为他的国君的使者,随便更换国君的礼物,贪求诸侯的土地呢?”于是离开后不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