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斗球

作者: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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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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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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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828字

第二天是骑术和长兵器课,授课之人是曾经教过唐谧他们的气宗殿判李巡。


因为很多剑童在家中都曾学过骑马,骑术课几乎变成大家放松娱乐的时间。而大部分人都是使用御剑堂畜养的马匹,只有少部分剑童则骑着寄养在御剑堂马厩中的自家马匹。


其中,张尉的黑色翼马最是引人注目。黑色的巨大膜翼如收拢的扇子一样合盖在身体两侧,遇上有人走近,也不知是故意炫耀还是性子顽皮,它会冷不丁地骤然张开双翼,掀起一股翼风,挟着掀起的沙石迎头扑向来人的头面,迫得人不得不抬手遮挡。


邓方便是被这悍风震撼,围着那马转了两圈,无不艳羡地问道:“张尉,飞起来是什么感觉啊?”


张尉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它只会扑扇翅膀,并不会飞。”


邓方听了哈哈大笑:“那长了翅膀有什么用呢,亏我还觉得这翅膀十分神气呢。唉,我本来想告诉你一个讨姑娘喜欢的秘诀,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张尉心中一动,问道:“什么秘诀?”


邓方挤了挤眼睛,凑近张尉耳边,低声道:“你这马若是能飞,你喜欢谁就叫她和你一起飞上天空。然后,你在苍天白云之间对她表白:‘心爱的姑娘,偌大天地,只余你我,就同我的心一样。’我告诉你,就算那姑娘是君南芙,你也一定手到擒来的!”


张尉皱了皱眉,他虽然不喜欢邓方用君南芙打比方,可心里却依然忍不住一阵莫名的雀跃,手抚在马背上,头一次渴望它真的可以飞起来。


除了唐谧和另外几个不会骑马的剑童在努力学习骑术,其他人都跑去打马球了。唐谧练了一会儿骑术,听见马球场那边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心思也飞了过去,见殿监李训看管得不严,便催马悄悄溜了过去。


这个世界的马球与唐谧熟悉的差不太多,也是两队人各自手持长长的马球杆追打一个皮子缝制、填满兽毛的小球,场地两端各有一个由竹竿搭起的球门,在规定的时间内,入球多的一方为胜。


场上的剑童们在腰间分别绑上黄色和绿色的绸带以区分两队,白芷薇被分在了绿队,张尉则在黄队。此时,比赛激斗正酣,两人俨然成了场上各自一方的核心人物。


烟尘之中,白芷薇驾驭着坐骑左冲右突,靠着出色的技巧一次次抢回小球,提缰冲向球门,一击得分。而张尉虽然骑术上要比白芷薇还高明一些,可更多的时候是在和队友相互配合,呼喊着他们补防或者截击,自己则总是冲向最紧要的防御位置。


两队的分数一直胶着着,没有被拉开,服见场边计时用的漏壶中,水已所剩不多,张尉开始催马顶上,和对方的主将白芷薇正面相搏!


张尉的骑术明显高于其他的一千剑童,再加上用的是自家马匹,在对坐骑的统驭力上也有优势,渐渐便占了上风。但白芷薇绝非一个可以被轻易击


败的对手,虽然骑术和马匹略逊,仍借着灵活的应变能力一次次把就要失去的小球抢了回来。


此时两队平分,剩下的时间大约只可进一球,两人都知道,这意味着哪一方先进球,哪一方就将获得最终的胜利!


球还控制在白芷薇手里,她已压过半场,只要冲过张尉便再无人能够阻挡,只是张尉的马术在她之上,她突击了几次,仍然无法越过。


突然,她心生一计,惊叫一声,身子一斜,仿佛失去平衡般坠向马下。张尉见了,伸手要去拉她,谁知白芷薇一拽伸向她的那只援手,将张尉往地下摔去,自己则借着这股力回到鞍上,催马冲向前去。


张尉被白芷薇这一拽搞得失去平衡,好在他自小就在马上玩耍,斜挂在马侧仍然能操纵马匹奔跑,再加上他的黑色翼马好胜心极强,不等主人的号令。已经自己追了出去。


但白芷薇已然占了先机,眼见球门不远,挥杆就要击球!就在这个瞬间,那匹黑色的翼马仿佛感到胜负一线的紧迫,原本夹在两侧的黑翼瞬间张开,腾空而起……


白芷薇只感觉到似乎有一片黑云压过头顶,还未来得及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张尉已经驾着翼马从天而降,挡在了她的面前。


只见张尉的马一落地,他立刻拨回马头,面冲向白芷薇,笑道:“你没时间了。”


白芷薇瞟向场边,果然看见计时的剑童正要举起宣布比赛停止的红旗,她明知道以现在距离球门的距离,若是张尉挡在前面,自己绝难将球送人球门,仍是一咬牙,将球击出。


那球越过张尉的头顶,在空中画出一道倔强有力的弧线,最终落在了离球门不到两尺远的地上。


场上的欢呼声和叹息声夹杂在一起,忽然,一声骏马的嘶鸣冲破喧嚣,那只黑色的翼马竟然展开双翼,冲上了天空。


张尉被翼马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控制它转回降落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做,而那翼马此时更是因为比赛而无比兴奋,已经完全无法自控,兀自扇动着双翼越飞越高。


好在张尉不是一个容易慌乱的人,见一时间没办法让坐骑平静下来,干脆放松缰绳,让翼马随意飞行。


翼马直直向蜀山的深处飞去,张尉索性在空中欣赏起景色来。那些自己往返了不知多少次的青石阶,此刻就蜿蜒在青山之间,被春日暖阳照得泛着白光,犹如穿流于山间的溪流。


这让他忽然想起一直和自己奔跑在这漫长山路上的唐谧和白芷薇,心下拿定主意:以后一定要让那两个家伙也坐上来飞飞看。这念头一出现在脑海中,他便又想起了君南芙,心里一颤,竟是不敢再继续细想下去。


翼马飞了好一会儿,兴奋劲儿总算平息下去。张尉察觉到坐骑的变化,便准备拉起缰绳拨转马头回去。可他手上刚一加力,忽听底下的山谷中一声野兽的低吼直冲云霄,闻声向下望去,才发现原来已经飞到了那黑雾弥漫的山谷上空。


不等张尉多想,他只觉得自己的翼马在那吼声中惊惧地一抖,瞬间失去了平衡,翅膀毫无韵律地乱拍,一个猛子向下扎去。


他马上明白,翼马是因为受了惊吓,又没有完全掌握好飞行的要领,这才失去了控制,于是他赶忙像在地上御马一样,使劲提拉缰绳,口中发出号令,希望帮助它镇定下来。


然而天空和地上的骑御之术有着天壤之别,那翼马此时方寸一失,完全忘记了飞行的感觉,只知道四蹄乱蹬,带着张尉向下急速坠落……


张尉眼看着黑色的雾气升腾着扑面而来,以为下一瞬自己便要粉身碎骨、一命呜呼了。然而大约是生灵都有在生死关头自救的神奇本领,命悬一线之际,那翼马竟然在即将撞向浓雾深处的密林前找回了平衡,双翅一展,重新冲向天际!


等到张尉降回马球场的时候,唐谧和白芷薇已经等得一脸忧色。见他安然无恙回来,两人方才舒了口气。


唐谧看着他脸上被树枝抽打的伤口,关切地问:“怎么回事?难不成被你那半吊子翼马翻到沟里去了?”


张尉听了笑笑道:“可不是么,差一寸就掉山沟里了。你知道么,就是前几天我们见过的那个黑雾弥漫的山谷,里面忽然传来野兽的咆哮,这才吓到了我的老马。”


唐谧拍了拍翼马的脖子:“你现在还管它叫老马啊?它根本就是一匹小马驹。李殿判刚才说,翼马极为罕见,是能活百年千年的灵兽,它已经经历的十几年岁月对于它的整个一生来说,也就算是幼年,所以它才如此调皮又容易受惊吧。”


张尉听了,想起一个不太对的地方:“可我这马的胆子一向极大,一般的野兽绝对吓不倒它。我养它这么久,也就见它害怕过一次,还是那次在楚国御试之中,碰到了异兽穷奇,但也仅仅是稍微有些腿软而已。可这次的野兽仅凭着一记低吼就吓倒了它,一定不是一般的虎豹豺狼。”


唐谧一听,脱口而出道:“该不会是穆殿监在那深谷里养……”她本来想说“养着什么厉害的妖物”一出口才觉得如此说极为不妥,生生咽下去后半截,顿了顿,继续说,“困住了什么厉害的妖物吧。”


这冒出来的一个“养”字,让一边的白芷薇已然明白了唐谧心中所想。她心中可没有唐谧那么多的顾忌,直接道:“你是不是觉得那谷中妖物和穆殿监的关系不寻常?”


唐谧沉吟不语。她权衡一下,看看周围再无他人,才说:“我在藏书阁恰巧发现了穆殿监十分喜欢借阅妖兽一类的书籍。所以我想,他会不会也有兴趣尝试养一只呢?”


“养别的也就罢了,可别是一只穷奇。”白芷薇随口说。


“白芷薇你这么说未免太过臆断了。”张尉忙道。


“不错,我最近就是喜欢臆断,而且尤其专门臆断那些漂亮又聪明的女子。”白芷薇的话锋转回,瞪了张尉一眼。


张尉眼睛一垂,避开她的锋芒,嘀咕了一句:“怎么说什么都能扯到她身上。”


唐谧见了,赶紧打圆场:“说起来,我们应该找时间去那峡谷中探一探,那样不就什么都明白了么?”


“好,如果我的马习惯了那吼叫,不再害怕,它倒是驮得动我们三人。我这几天晚上多带它在天上转转,等它飞得熟练了,我们就一起去那峡谷看看。”张尉这样说的时候,口气有些发虚,心里明白地知道自己如此讲,有一半原因是想给晚上骑马飞行找一个借口,而更不可言说、蠢蠢如惊蛰之虫的微末希望,则是和那个人一同飞上夜空吧。


因着这般心思,这话在张尉自己听来,就仿佛禁不起琢磨的纸菩萨,随便一伸手就能被戳得千疮百孔,幸好平日里敏锐机灵的唐谧、白芷薇二人都未在意,说笑着转身前行,只留下蓝衣的少年做贼心虚地叹了口气,于人生第一次深切地明白,想要自己骗自己果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当天晚上,唐谧来到藏书阁的时候,看到了多日不见的祝宁和欧阳羽。


两人的面色如出一辙的苍白,眼睛周围泛着青,让人不禁猜测这两三天他们到底有没有睡过觉。


好在祝宁看上去心情不错,见了唐谧招呼道:“小唐谧,过来看看为师送你的拜师礼。”


唐谧本来预计自己没干完活,怎么着也会被数落一顿,没想到上来就有礼物,有点心虚地探探头,问道:“师父看上去挺高兴呢,难不成事情都办好了?”


“嗯,明天就去飞飞看。”祝宁苍白瘦削的面孔上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而欧阳羽的全部五官都疲惫地耷拉下来,一副强忍着才不会睡去的痛苦表情,嘟囔道:“师妹啊,最后剩下的那些借阅录都是我整理的,到现在我都没合眼呢。”


唐谧一听自己的“天敌”遭此折磨,颇有些报了一箭之仇的快感,不过脸


上还是展露出一个深切关心的表情,以无比同情的口吻道:“师哥真是个好人,师哥太辛苦了。”


“你先猜猜是什么。”祝宁说着,打开早先给她看过的那只四角裹金的檀木盒子,只见里面摆着一对好像扇坠的圆圆铃铛,一只金色一只银色,分别挂在两条金丝细绳上,再用同心结拴在一起,模样甚是可爱。


唐谧拿起来端详了半晌,也看不出这么个小东西上能有什么机关,倒是越看越像是一个定情用的信物。


正想胡猜的时候,唐谧抬眼却看见欧阳羽和祝宁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得意神情,仿佛都笃定她猜不出这是什么,心中不禁升起一阵不服。


她暗想祝司库绝对不会送自己一个小玩物或者小首饰,这对铃铛大约该有什么特殊功用才对,便道:“这个东西的秘密一定在声音上。”


祝宁微微有些讶异:“还真是有点儿天赋,那你倒是说说看,声音上会有什么秘密?”


唐谧原本见这小铃铛实在藏不下什么更多机关,所以便大胆猜测定然是和它发出的声音有关,听祝宁这么一说,知道自己推断的方向对了,便拿起铃铛轻轻摇了两下。


照理说,普通的铃铛里都是放着一个金属小球,小球一动,撞击铃壁,便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而这一对铃铛,并没有发出金属撞击的“叮铃”声响,确切地说,几乎没有发出声响,要不是可以感觉到铃铛里面确实有什么东西正随着摇晃滚动着,还真要以为那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会有人制造一对哑巴铃铛呢?


唐谧凝神思忖,目光落在一金一银的小铃铛上,脑中灵光忽现,开口推测道:“这铃铛的声音我虽然几乎听不见,但我想,一定有某种东西可以清楚听到它们的声音。至于为什么是一金一银,那一定是因为它们发出的声音是不一样的,虽然我听不出来,但是对于能听见这声音的东西来说,必然大有区别。”


祝宁看向欧阳羽,笑着说:“你看,我说她天资不俗吧。”


“她也就猜到了三分,师父过于夸奖她了。”欧阳羽说话的声音糊涂成一团,前一瞬还在等着看好戏的神情立刻转换成快要睡过去的无精打采。


祝宁转回唐谧道:“这个铃铛里装的是应声虫。金色的装公虫,银色的装母虫。公虫不会说话,但是,只要它和母虫分开三尺以上,就会把自己听到的声音传给母虫,而母虫则会把这些声音说出来。”


说到这里,祝宁脸上漾起一层浅淡的笑意,仿佛回想起久远的往事,继续道:“这东西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做的,说起来,制作还真是很麻烦。且不说应声虫多么难找,只说先要配出珍贵的药水,浸泡它们,让它们以后不吃不喝也不会饿死,就是一件极为费工夫的事。”


然后,他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只可惜,我终究没有派上用场。小唐谧,这东西最适合你这样的年纪。你若是想听谁说话,可是那人又不在身边,就让他配着金铃。只要你把银铃堵在自己的耳朵上,就可以听到他那边的声音。拿去吧,记住,要随身挂着,这应声虫挨着人气才有活力。”


唐谧听了,忽然想,多年前年少的祝宁,究竟是为了想听到谁的声音,才大费苦心制成了这样一对神奇的铃铛呢?


也许,每个少年心中都有一个苦苦思慕却终不可得的人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