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

作者: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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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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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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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20902字

“wellbehaved可能只是说符合旧传统观念的女人,也许居里夫人也是不符合旧传统观念的女人呢,她不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却去做科学家,在某些人眼里,也不算wellbehaved吧。你的口语老师送这句话给你,大概是觉得你太循规蹈矩、太怕与众不同,希望你不要拘泥于旧传统,要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你口语老师很关心你呢,可能看你活得很累,想搭救你吧。”


杨红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还以为他在讽刺我呢,要么说我不是好女人,要么说我干不出什么事业来。”


“不要老是把人往坏处想嘛,其实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也许不是个个都能为了他人利益牺牲自己利益,但至少是明哲保身,但求无过,真正想恶意伤害他人的毕竟是少数。像你的老板carson教授,也许他并不是瞧不起你,只不过觉得半年时间太短,而他又只pay你3000,不好意思让你干太多活呢。你想,他瞧不起你,就干脆不邀请你,有什么必要辛辛苦苦地邀请你到这里来,再来瞧不起你?”


杨红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你说得也是,carson教授还提议说可以给周宁也发个邀请信,让他跟我一起来,是我们怕两人同时签不到证才没答应。他说等周宁和儿子办来了,就开车带我们出去旅游。”


“所以说,不要老把人往坏处想。动机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你可以把它往好处想,也可以把它往坏处想。即便别人动机是好的,你认为是坏的,也就没法欣赏那一份好的用心了。你可能习惯于把人往坏处想,一方面是怕上当,因为防人之心不可无嘛;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对自己太不自信,心想,我何能何德?值得别人对我这样好?肯定是别有用心罗。像你的口语老师,写那句话给你,可能是一片好心,希望你成为居里夫人吧。”


“我哪做得了居里夫人,你才是做居里夫人的料,听牛小明说,你一生很坎坷,可能你有居里夫人的才气,没有居里夫人的运气。”


海燕笑起来:“哈,我不是居里夫人,是老李夫人,也不错嘛。其实坎坷不坎坷,就看你怎样看了,你走惯了平路,走段山路就觉得坎坷,如果你一直走着山路,也就不觉得了。是不是我走路有点瘸,让牛小明觉得道路坎坷了?”


“你又开玩笑了,不过你经历了这么多坎坷,怎么可以这样开心呢?”


“那你要我天天哭不成?”海燕说,“可能是因为我很能推卸责任。听人说,生活中有两种悲剧,一种是命运悲剧,也就是命运造成的,社会造成的,个人无法改变的;另一种是性格悲剧,是由于个人的原因造成的。有的人能比较好地承受前一种悲剧,有的人能比较好地承受后一种悲剧。我可能是不太在乎前一种悲剧的人,因为我总能安慰自己,命运对我不公嘛,我有什么办法?文化革命十年,我不能正正规规地上学,那怪我吗?所以我就象谌容说的那样,减去十年,一下就年轻了十岁。”


杨红说:“我也希望我能够这么乐观。”


“你本来就没什么值得悲观的嘛,读了博士,当了书记,生了儿子,买了房子,还有汽车,可说是要啥有啥。用不着为了别人的看法瞧不起自己。看得出来,你是个争强好胜的人,老想做第一,在你那个圈子里,你也可能的确是第一。但是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做第一,因为人总是不断地想进入一个更高的圈子,更大的圈子,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不再是第一。承认自己不如别人,是件很痛苦的事,但是每个人迟早都要面对这个事实,那就是你不可能永远是成功者,你不可能永远是第一名。那时候,就要阿q一下,自己安慰自己,不然怎么活下去?”


“有时也这样安慰自己,但又怕放弃了努力,结果一事无成。”


海燕点点头,说:“你说得对,不努力,又怕一经努力就是可以成功的;努力奋斗,又怕能力有限,所做的努力到头来都是白费。格言说,凡事都有个度,过度或者不及都不好。当然格言就是这样,说了跟没说一样,因为并没告诉我们,这个度究竟是多少。实际上,度是因人而异的,一个人的一生就是在摸索这个度,什么时候该努力争取,什么时候该含笑放弃,什么时候该改变现状,什么时候该安于现状。虽然前人根据自己的经验总结了他们的度放在那里,但后人生活在不同的环境中,别人的度不一定适应自己,每个人都得自己去摸索。过早放弃,就错失良机;过晚放弃,有可能害人害己。只能是做最坏的思想准备,向最好的方向努力了。”


“朱老师在班上也老这么说,那时候有人担心签不到证或者没学校录取,他就总是说这句话:做最坏的思想准备,向最好的方向努力。”


海燕说:“到底是你们朱老师quoe我,还是我quoe他?”见杨红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便笑起来,“跟你开玩笑呢,大家都在quoe名言。”


杨红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英语parner,那就是海燕的女儿ange,小姑娘14岁了,上八年级,小学一年级时来的美国。虽然海燕在家里坚持跟她说普通话,ange也听得懂,但不肯说,多半是说英语。杨红觉得小孩子的英语特别好听,特别纯正,所以总是找机会跟ange说英语。ange也当仁不让地做她的老师,一口一个“girl”地纠正她的英语:“girl,i’s‘niceomeeyou’,no‘liceomeeyou’。”


最有意思的是每当牛小明打电话来的时候,ange接了,就会叫一声:“girl,yourboyfriendisonheline”


杨红听了,忍不住笑,说:“he’snomyboyfriend”


ange辩解说:“imeanyour‘boy’space‘friend’isn’heaboyandyourfriend?ididn’sayyouaredaingeachoher”


杨红私下里问海燕:“14岁的小孩就懂这么多?”


“这算什么?她班上很多人都开始dae了。现在的小孩,什么都知道,比我们那时候厉害多了。我二十多岁了还不懂为什么书上说使用避孕套时,要趁男人的那玩意儿还没完全软缩之前就拔出,以免避孕套遗留在女方体内,心想,那不是套在男人身上的吗?怎么会掉在女人体内呢?结婚后说给我丈夫听,他死都不信,说不可能吧,这么无知?但我的确就是那么无知,从小就听我妈念叨,说一失足成千古恨,但究竟什么是失足,她却没说,搞得我草木皆兵,以为被男人碰一下就是失足了。ange她们就不同了,上七年级的时候,老师就在课堂上教她们怎么避孕了,事前避孕药,事后避孕药,女用避孕工具,男用避孕工具,什么都讲,还给每个人发了根香蕉,再发一个避孕套,大家学着怎么套套子。她从学校回来,还给我普及safesex的知识。”


杨红听得面红耳赤:“有这种事?”


“不过老师会在事前发个通知给家长,让家长决定自己的孩子参加不参加这种课。有的华人家长不让孩子上这种课,我是让ange上的。现在小孩子发育早,成熟早,也很开放,早点进行性教育也有好处。这些事,说穿了也没什么,越捂着藏着,小孩子越想知道。别的小孩知道,你的小孩不知道,反而坏事。”


“那你担心不担心ange?”


“担心当然担心,就看担心什么了。在这里最重要的是safesex,不要弄得怀孕或者染上性病或者碰上坏人。ange学校里专门开过这种课,教了一些保护自己、防止性病、反对吸毒的知识,我也经常跟她探讨这些事。这里对是不是处女处男的倒不怎么计较,一个人如果上大学了,还是处女处男,反而被人笑话,觉得你肯定是没吸引力。”


“那也太过分了吧?”


“peerpressure嘛,特别是eenagers,听说别人都有dae,都不是virgin了,自己也慌了。有不少人也的确不喜欢dae处女处男,说我要的是enjoysex,不是当老师,教你怎么havesex。我有个老师,讲她25岁时还是处女,非常自卑,晚上经常对roommae撒谎,说我今晚有约会,夜里不回来了,然后就在图书馆呆一晚上,第二天回来装出非常疲乏的样子,编造一些昨晚的艳事,讲给roommae听。后来她遇到一个从中国来的访问学者,四十多岁了,两个人从做语言parner开始,最后堕入情网,第一次makelove的时候,我这位老师生怕对方看出她是处女,磨磨蹭蹭地不肯就范,一会说饿了,叫男朋友去买饼干,一会又说太干燥,叫男朋友去买lubricae,等那男人把什么都弄来了,两人终于做了,男的才发现她竟是处女,喜极而泣,而我那老师还以为男人在嫌弃她,解释了又解释。”


“真不敢相信有这种事。”杨红想,这世界真是颠颠倒倒,自己那会,生怕别人不把自己当处女,可这里,又生怕别人把自己当处女。说来说去,那块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怎么看待它。当别人都在以尽早失去童贞为荣的时候,你不失去,也成了坏事。不过想办法失去好像比想办法保持简单一些,不是说骑自行车都可以弄破的吗?


杨红感叹地说:“可是国内好像还是很在乎女人是不是处女呢。我带的一个女研究生,因为男朋友发现她不是处女,要分手,弄得她精神崩溃休学一年。她讲起来也是很无奈,说跟以前的男朋友谈恋爱时,不几天男朋友就要求发生这种关系,她不肯,男朋友说她不爱他,没想过永远跟他在一起。我那学生为了证明自己的爱,就同男朋友发生了这种关系了,后来两人吹了,因为男朋友觉得她太随便了,既然能跟自己发生关系,那也就能跟别的男人发生关系。”


“国内可能有点搞夹生了,很多人已经不再把这当回事了,但有些男人还在计较,有点半殖民主义半封建主义的,把自己放开了,对女的却放不开;对别人的女朋友放开了,对自己的女朋友却放不开。双重标准,一膜两制,搞得女人很难做。其实你那个学生不必为这一两个男人伤心,如果爱情不能超越那一块膜,也算不上爱情了。那样的男人,不要更好,早丢开早省心,相信世界上不仅仅是这一种男人。”


杨红很愿意跟海燕聊天,因为跟她聊聊,心里很多包袱就不知不觉地放下了。但海燕总是很忙,除了修课,还要做a,教本科生的课,所以没有多少时间跟杨红聊天。两个人虽然住一个屋,但真正见面的时间主要是做饭吃饭的时候。海燕没课的时候,就钻到自己卧室里,说是“做床上功夫”去了,因为她爱躺在床上看书,即使用电脑也是坐在床上,把手提电脑搁在腿上。


杨红有点担心是自己挤在这里,搞得她没地方用功,但海燕说她一直就这样,不躺下就觉得没进入看书的状态,而这电脑就叫pop,造出来就是搁腿上用的。


杨红也试着“做床上功夫”,觉得还真不赖,看书不行,一躺床上就睡着了,但用电脑挺好。人靠在被子上,电脑放在腿上,上个网,查个email什么的,真的比在办公室用deskop惬意。以前在国内时,从h大只能上教育网,在家里才能上外面的网,而且很慢。现在用的是宽带,上网很方便,所以很多事都是email联系。


杨红打开email,看见有大姑妈和racy的电邮,想了想,就先点开了racy的。racy不愧是搞新闻出身,下笔成章,又不愧是现代网人,下笔成脏。racy是用中文写的,说她如果用英文,就风格尽失。别看racy平时说话不带脏字,写起email来,时不时地就冒出几个,说是受了现代网文的影响,不骂骂咧咧的不过瘾。还说知道杨红不爱听这些keyword,但她不能为了一个读者就坏了自己的文风,所以叫杨红拿双筷子,把不喜欢的字拈掉拈掉。


racy一上来,先把m大的中国男生扫一杆子:“ohmygod,m大的男生质量巨烂,至少有80%是典型的学生型男生,一米七上下,如果你把眉清目秀定义为眉毛不浓,眼睛不大,那他们就是正宗的眉清目秀。偶倒!也不知是这个长相的男生特会读书,还是m大特爱录取这个长相的男生。困惑ing。”


然后书归正传,说在m大的学生网页上找到了samanha的行踪,就跟她联系上了。


不过她说以前猜测samanha是凭着她父亲的关系出国的,但事实证明samanha是自己考出来的,她的gre居然考了2100多分。当然2100不算什么,但考虑到samanha的出身,就令人气愤了,她nnd,有权人的子女居然生着脑子,什么世道!


samanha显然已经从朱peer的铁扇公主的位上退休了,她现在的男朋友是一个韩国哥哥,有几分象裴勇俊。不过samanha说她在国内时,就决定不追朱peer了。因为她曾自告奋勇地送上门给他吃,他没吃,给了个很好的台阶让她下了。samanha没讲是个什么台阶,只说绝不是因为自己没魅力。


rac“哇”了几声,“wow”了一通后,就豪情万丈地宣称:看来这peer值得一追,偶现在要开始追peer了。现在而今眼目下,能坐怀不乱的,除了阳萎的,就是纯情的了。md,不管是阳萎,还是纯情,都值得一追,不追到手,如何鉴别他是阳萎还是纯情?这个悬案不搞清楚,叫偶如何在新闻界混?


racy说,samanha知道peer在n州,但不知具体地址,所以racy制定了下一步行动计划,就是google出朱peer的whereabous,哪怕goo地三尺,也要把他goo出来。goo出来之后,再根据射程,制定进一步方案。远有远的追法,近有近的追法,不远不近有不远不近的追法。


杨红读着racy的email,一路拈掉了好些自己不喜欢的字,但对大意还是基本了解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一是朱peer居然能做到坐怀不乱,二是racy仿佛已经忘了她自己在飞机上编的“朱杨恋”的故事,完全把杨红从故事里铲除掉了。可能以前认为朱peer是个坏男人,所以把他让给了杨红,现在一听说朱peer是好男人,就冲上去争做故事主角了。


杨红想,好男人也好,坏男人也好,都跟我没关系。十多年前,自己才刚刚结婚,好男人陈大龄就不敢要我,现在自己都是“奔四”的人了,婚龄也十几年了,哪还会有男人要我?好男人嫌我不够纯洁,坏男人嫌我不够风流。


不过,杨红心里觉得,朱peer对她还是有点特别的,说不清楚,一种感觉而已。在口语班的时候,有时大家都在写东西,她忽然一抬头,就发现朱peer在看她,一种很奇怪的眼光,象是温柔,又象是梦幻,见她抬头,他也不避开他的目光,而是挑战一样地望着她,直到她再次低下头去,好像是她在偷看他一样。


当然眼光这种东西,是没有什么真凭实据的,你觉得别人在看你,说不定他是在看别的什么东西。很可能朱peer也是做惯老师了,知道怎么使每个学生感到老师一直关注着他她。


杨红在网上找了个美国地图,查到n州、m州和自己所在的州,发现n州和m州倒是很近,而自己这个州离n州有几百英里,心想,racy编的故事还是有可能发生的,不过女主角不是我,而是racy。她觉得racy跟朱peer很相配,两个人都能侃;两个人都有一些惊世骇俗的理论,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两个人年纪也相差不远,racy二十七、八,朱peer大概三十二、三;最要紧的是,两个人都未婚。如果他们两人结成夫妻,那倒很热闹,不知谁侃得过谁。


大姑妈的email是关于家属探亲的,她说她已经把材料交到学校去了,很快就会拿到探亲的表。大姑妈也催问杨红办得怎么样了。


杨红简简单单给大姑妈回了个email,说我还没开始办,因为周宁这学期带着一个实习,要到十一月才走得开,而且我不知道是办周宁一个人,还是连小孩一起办来。听人说丈夫孩子一起办,签证官会怀疑有移民倾向,有这事么?


杨红决定去问问系里的老罗。老罗是个访问学者,也是carson教授邀请来的,也是持j签证。老罗来了一年了,最近又延长了一年。老罗的夫人肖娴半年前过来探亲,他俩应该知道j签证办探亲的事。


杨红知道他俩肯定在系里,因为老罗是个书呆子,加上没买车,整天整晚都呆在办公室实验室里,肖娴一到晚上也跟着去系里,在那里上网,找人聊天。


肖娴跟杨红差不多年纪,可能还大几岁,因为没生过孩子,也不把自己当妈妈看,打扮得挺青春的。肖娴和老罗都是国内c大来的,老罗是教授,博导,肖娴是艺术系的办公室副主任,两个人在国内都算混得不错,但听说也在考虑留美国或者移民加拿大的事。


从外观上看,老罗跟肖娴就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了。肖娴长得很漂亮,就是鼻子矮了点,从侧面看不如从正面看。老罗人不高,四十出头,可那头顶秃得差不多了。象所有过早谢顶的人一样,老罗也不甘心这么早就剃个光头,所以就让那一圈头发懒懒散散地长在那里,使杨红想起小时候听来的笑话,说有人把秃顶的人叫做“金光县发光区一圈子人民公社几根根大队的毛金贵同志”。


肖娴是个爱交际的人,早就把a城大大小小的去处打听清楚了也逛遍了。教堂啊,学生会啊什么的,只要组织活动,肖娴都去参加。以前肖娴都是一个人去参加这些活动,现在有了杨红了,就无论是什么活动,都要拉上杨红。


这段时间肖娴正忙着生个孩子,说呆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生个小孩玩玩。听说杨红有个儿子,非常感兴趣,催着杨红把儿子的照片给她一张,说天天看男孩,就会怀儿子,然后就详细打听杨红当初是怎么样怀上儿子的,采取的什么体位?上面?下面?左边?右边?什么时候做的?排卵前期?排卵后期?每周多做几次?还是少做几次?每次都把杨红问得面红耳赤,嗫嗫地说不出话来。


杨红向老罗打听了一下办家属探亲的事,老罗说,我也是差不多一年前办的表,很多都不记得了,情况也可能变了,你还是到oisas去问比较好。


肖娴看到杨红,说:“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打电话给你,我在中国学生会的bbs上看到这个广告,这个活动肯定有意思,你想不想参加?”


杨红看了一下,是a大东亚中心中文教研室组织的一个晚会,本周星期三晚上七点,在howellcener,先由学中文的学生表演节目,然后包饺子,吃饺子,现在还缺几个会包饺子会做饺子馅的人,所以发个通知在中国学生会的bbs上,紧急呼吁广大中国同学支持学校的汉语教学活动,推广中国文化,云云。


肖娴说,我们两个也去吧,你会不会包饺子?


杨红也很感兴趣,说:“怎么不会?你看这里还说了需要人辅助中文教学的,就是上课时坐在课堂里,老师讲完了,就帮忙辅导学生,这也不难,我们也参加吧。我正想找机会学英语呢。教美国人学中文,不是可以向他们学英语吗?”


肖娴说:“我闲着没事干,也参加吧。你回一个email,说我们两样都想参加。”


杨红当即就给那个叫kirk的联系人发了一封email。kirk很快就回了信,说大力欢迎,又讲了一些具体事项,还问到时候要不要派车来接。


肖娴说学校有车到那个howellcener,不用接了。杨红就回说不用接了。


把这事办好了,肖娴才告诉杨红,说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教堂碰到的那个中国人mary?她就是在东亚中心搞的晚会上认识jason的,去那个晚会的美国人,不是学中文的,就是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所以对中国女人也感兴趣。mary比jason至少大十岁,可是两个人爱得要死要活的,为这事,mary的丈夫都动手打她好几次了,每次都是邻居叫警察来解围。有一两次,还把mary的丈夫抓警察局去了,后来mary自己跑去把她丈夫取回来,说邻居弄错了,她丈夫没打她。


“那mary干嘛不离了婚跟jason在一起?”杨红象所有旁观者一样,一眼就能看到解决办法,也搞不懂为什么当事人就看不见这一点。


肖娴撇撇嘴:“她是f2,离了婚就没身份了。”


“jason不是美国人吗?跟美国人结婚不就有身份了?”


“谁知道,可能jason没有结婚的意思吧。美国人嘛,讲的是爱情,哪就谈到结婚了?二十郎当岁的美国小伙子,哪里知道中国人有身份问题要考虑?”


mary的故事还没聊完,周宁就打电话来了。周宁这段时间电话打得挺勤的,而且大多是这边晚上十点左右打,象查岗一样。两口子拉了一会家常,周宁就邪邪地说:“真的很想你呢,早知道旱起来这么难熬,走之前就多做几回,狠狠涝它一下。好多年没做过春梦了,昨晚做了一个,在床上画了个地图。”


杨红总不习惯跟周宁讲这些,就把话岔到一边,交代周宁一定要送儿子上幼儿园,不要一听他哭就由着他。打完电话,杨红就有点心神不定了。刚才周宁提到夫妻之间的事,又勾起杨红的担心。七月初做的人流,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老朋友”还没来,是不是怀孕了?如果是,那怎么办?美国可以做人流吗?听说美国很反对人流的,如果不能做,那又怎么办?


杨红心里有事,就放不下,到了晚上,就睡不着,然后就一趟一趟地上洗手间。海燕在客厅看书,怕开着灯ange睡不着,看见她十分钟不到就上了两三趟,问她:“睡不着?掉情网里了?”


杨红犹豫了一下,决定向海燕打听一下人流的事,就说:“哪里有什么情网。是有点担心怀孕了。”


海燕说:“怀孕有什么好担心的?是大喜事呢,这里又没人管你生几个。现在就业情况不好,很多人都在抓紧机会生孩子,你没见这块好些个大肚子。”


“可我是要回去的,哪里能生?”


“不生,就做掉罗。”


“美国能不能做掉呢?”


“怎么不能,不过是要花几百块钱罢了。”


杨红想到几百块钱,有点心疼:“要几百块?那不是几千人民币?”


海燕笑起来:“刚来的人都要在心里换算一下。不过你医疗保险说不定可以cover。你还没肯定是不是怀孕呢,急什么?”


杨红想了想说:“我做流产已经一个多月,但我老朋友不那么规则的,所以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怀孕。”然后就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下。


海燕笑着说:“你那叫什么不规则?你规则得很。古书上就有记载,两月一次的叫‘并月’,三月一次的叫‘季经’,现在有科学家正在研究如何将monhly改为yearly呢。你一不小心就走在了时代前列,高瞻远瞩,优秀得很。”


杨红不相信自己半辈子埋在心里的耻辱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被解释掉了:“真的?就这么简单?”


“那你还想搞多么复杂?是不是为这事一直担心自己不正常啊?”


“还真被你说中了。早遇到你就不担这些年的心了。”


“这不是遇不遇到我的问题,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很深奥的知识,很多人都知道。只是你太爱面子,很多事习惯于藏在心里,怕人知道,不敢问人,早问早就放下包袱了。其实怕人知道本身就是个很大的包袱,背在身上很沉重。美国人这方面比较单纯一些,他们不把家丑当家丑,而是当国耻一样公开讨论。夫妻有矛盾,就找婚姻顾问、心理医生咨询,事无巨细,全抖落出来。酗酒啊,恋物啊,就跑到这样的讨论班去,大家都在那里畅所欲言,说出来了,就轻松了,一是不再害怕别人知道了,二是发现还有那么多人跟自己一样,大家彼此彼此,你不笑我,我不笑你,别人能克服我也能克服,别人能戒掉,我也能戒掉。”


杨红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就心悦诚服地说:“我这个人就是太爱面子,怕别人笑话,很多事憋在心里,很难受。”


“有事不要憋在心里,憋着,不光是心理上累,连身体都会有反应的。我有段时间,跟我老公关系不好,离婚又怕别人笑话,在一起又吵吵闹闹,心情烦闷,动辄胃痛,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很久了,才发现完全是因为生闷气造成的。不生气,胃不痛;一生气,胃就痛。”


杨红想到自己这四年来心口痛的毛病,很有同感:“其实我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就是想不开。”


“遇到想不开的事,就想想最坏的可能是什么。对最坏的可能作个思想准备,剩下的就不怕了。听说那些等候宣判的囚犯,最痛苦的就是等候的日子,一旦判决书下来了,哪怕是死刑,心里也不象等候的时候那样焦急了。象怀孕这种事,最坏的可能就是怀了,又不准备生,要花这几百块钱。钱嘛,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花了又挣回来就是了。”


夜晚躺在床上,杨红老半天没睡着,倒不是担心做流产的事,而是想到自己这一生中,可能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就是那时候没有跟陈大龄去。那时候担心的,一是怕周宁有个三长两短,但那个担心很快就被证明是多余的,因为周宁早就不记得他说过跳楼的话了。真正阻拦自己走向陈大龄的,是自己的两块心病。一块就是自己不是黄花闺女了,另一块就是自己可能是个不正常的女人。


现在看起来,这两块心病都是自己臆造出来的,陈大龄也许根本不计较我是不是黄花闺女,而我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如果那时候—杨红不愿再想下去,也许这就是海燕所说的性格悲剧,说到底,还是自己自信心太弱,自尊心太强。怕自己不能使陈大龄幸福,怕他会瞧不起自己,怕自己配不上他,还没迈步,就心有预悸,最后却发现自己的担心都是捕风捉影、毫无根据的。这也可能就是所谓“度”没有掌握好,该争取的时候选择了放弃,落得终生遗憾。


杨红想起再过两个星期就是自己的生日了,不过这一次是不可能收到陈大龄的明信片了,因为他不知道我在美国的地址,他会寄到h大去。要不要写封信给他,就算是告诉他我的新地址?还是算了吧,现在告诉他也来不及了,因为寄封信到中国得十五天,等他收到信,生日就过了。


不知为什么,想到陈大龄的时候,杨红老有一种筋疲力尽、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感觉,爱过,痛过,悔过,一颗心好像已经碎成了片,每一片都浸透了爱,挥之不去,永远都没办法清除,但却没有力量把这些碎片揉合起来,变回那颗完整的心,再猛烈地跳动。


现在想到陈大龄,只有一点还牵牵挂挂:不知他结婚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