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作者:伍家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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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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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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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38584字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东淩,贞康十四年,冬。爱蔺畋罅


寒风呼啸,鹅毛大雪朵朵从灰蒙蒙的天际落下,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皑雪。


此时,若有人在雪上踩过,不消多时,深陷的脚印便会被雪瓣填满。


东淩国与西楚国交界的祈(qi)邙(mang)平原上,两国军队严阵以待的遥望着对方居。


两国交战,已七日,胜负难分。


此刻,两国战士的帽顶、肩膀、长矛、铁盾、战车上落着一层寒雪,握着兵器的手,皆冻得红肿。


东淩军队方阵中心停着一辆四匹高头白色大马的尊贵马车,在黑、灰色军阵里,连车轴都是白色的马车显得极为夺目,马车的两边分别有一个骑着枣红色大马的黑色劲装女子。


忽然,马车里传出一道婉清脆脆的声音“凤凰,何时了?”


“巳时,三刻。”


片刻后,马车里轻轻发出一声命令赭。


“涅槃,率左路骑军,直攻。右校尉冯奇领兵速逼西楚左阵,必退其兵后三里。”


马车左边的黑衣劲装女子断声接令,“是!”


冯奇提震精神,“末将得令。”


顷刻,茫茫平原上,战鼓擂鸣,厮杀声冲破云霄,马踏飞雪,扬起片片雪渣和枯草,狼藉的大地见证着一场战役的悲壮。


两军激战不过盏茶的功夫,西楚军阵右方远处的祈邙山谷传来一阵震天的冲锋战鼓声,十万东淩轻骑兵铩雪而来,势不可挡。


一时,西楚大军在风雪中被东淩三十万将士用太极阴阳图阵围困其中,败象尽显。


突然,东淩军阵白色马车右边的黑衣女子轻点马鞍,纵身飞入空中,黑影破雪劲来,猎猎风中,手中的寒剑直逼与涅槃激战的西楚大将军。


战鼓停,杀声止,大雪纷飞更甚。


很快,战藉凌乱的地上又覆上新雪。


东淩军阵里的白色马车从容由远处跑来,丈余处,车停,厚厚的车帘被撩起。


一袭胜雪白衣,披。着纯白貂皮大氅的轻盈身姿从马车上慢慢走下。眉如黛,明眸流转,清澈中透着婉睿;肌赛羊脂,丹唇不点而朱,黑如珠缎的青丝一直垂到了脚踝。


“西楚铁血将军,姑苏城?”


一身铠甲的被俘男人看着面前尚不及他肩高的白衣小女孩,瞠目,结舌。


“你是东淩的指挥大将军?”


女孩莞尔,“莫非,不可?”稍停后,“姑苏将军,弃械,不杀。”


“哈哈。”姑苏城看了女孩一眼,转头看向被东淩万军包围的西楚军,“西楚的将士们,你们可愿弃械?”


声喊震天,“不弃!”


震耳欲聋的声音消散后,女孩轻抬右手,白皙的手指微微朝前点挥了下,东淩的箭兵万箭齐发,被围困的西楚众将士一个个倒下,鲜血,侵染大地。


姑苏城的泪,在雪落里,坠落无声。


“姑苏将军,弃械?”女孩又问。


姑苏城双目赤红的看着女孩,“我姑苏城一生战役无数,从未有弃械一说,死,亦要与自己的将士一起。”


看着从凤凰和涅槃剑下走到西楚阵亡战士面前的姑苏城,女孩平地清声下令。


“东淩三军听令!”


干脆的列队重整声音响起。


“军葬!”


漫天的飞雪里,万箭再度射向姑苏城。


百支火把砸落在成堆的西楚战士尸骨上,茫茫天地里,火光冲天。


雪与火的映辉下,纯盈的身姿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回到马车中。


那一天,她一战天下扬名。


那一天,她十四岁生日,她叫梅迦逽。


那一天,西楚国,有一个叫姑苏默的男孩在等他凯旋的父亲一起过他十九岁生日。


正文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2


贞康二十年,春末,寒消渐暖。


东淩皇家寺院九龙寺内,琼清山,拔入云霄,轻雾袅袅。


一身黑色劲装的涅槃提着佩剑站在琼清山半腰中突出的大岩石上,一只白雕从她的眼前飞过,尖啼一声后,直冲峰顶。


涅槃的视线随着白雕射往山尖,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这琼清池的位置倒真是得天独厚。


琼清池,位于琼清山顶,三面皆万丈深渊,笔直陡峭的悬崖不见底,纵是江湖绝顶高手也无法飞上,仅有山东面有一条陡窄的小路。因为走的人极少,若不是常来琼清池的人,必定寻不到路。而获东凌贞康帝东方烨御准入此山的三个人,却都不用走的方式。涅槃轻功略逊,擅长近身格斗的她守卫在山中间;凤凰轻功了得,习惯远身攻击,带着梅迦逽可一口气直上琼清山顶,等她入池沐浴后即可远程保卫她的安全,也能避开主子的无比春色。


琼清池。


碧色水面,波纹浅荡,空气里飘含着清凉的药味,入鼻提神。


池角,一个微仰下颌的绝丽女子正闭目聚神,圆润白皙的双肩刚没在池水下,缎黑云动的长发飘盈在她诱色无比的胸前。


一阵山风吹来,水波荡的急了。


水中的梅迦逽丝毫未觉周围有异动,忽而,一道白影掠过池面,身子被人从池中捞起,转瞬间,绸缎长衫裹在她娇珑的身上。


听力所及的范围内,没有刀剑厮斗的声音,只听得耳边有几丝衣袂飘飘而过。梅迦逽知道,这次来暗杀她的人,功夫比上一个更高强。


梅迦逽纤指拢合衣襟,临水而立,宛若仙子,完全丧失视力的眼瞳找不到聚焦点,然,总有一份让人无法忽视的傲然之气从她体内散发出来。好似她面前的一切与她无关,又仿佛,她已诸事都看透。


“小姐。”白色劲装的凤凰提剑走到梅迦逽身边。


“人呢?”


“逃了。卑职失职。”


梅迦逽语带薄笑,“怎会。”


“小姐,我扶你下池。”


“不必了,下山吧。”


服侍梅迦逽穿好闲服,凤凰抱稳她,纵身一跃,飞下琼清山顶。


万籁寂静的琼清池,原本梅迦逽靠着的池边,一片翠绿的紫竹叶钉入大石寸许,若射入人体,必穿骨肉。


一道劲气横过水面,紫竹叶从大石里迅速拔出,飘飘然的停在一方指骨修长的手心,微风拂来,竹叶被吹走,朝山下飘落,谁都不曾知道,它曾差点要了东淩第一美人、官拜辅国大将军的梅迦逽一命。


空气里,一缕淡淡的紫竹香浮过,一道白影飘下山去,那影中,藏了几丝贵雅无双的紫色。


正文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3


琼清山底,四处入口皆有武僧把守,上至九龙寺主持空释大师,下至普通香客,未得御准,任何人不得入山,善闯者,杀无赦。


涅槃牵着梅迦逽的手,问,“去他那么?”


“嗯。”


相较于寡言少语的凤凰,六年前从棺木里复活的涅槃性格开朗很多,梅迦逽十六岁那年彻底失明后,她便养成了牵着她的手行走的习惯。


当初十五岁的涅槃想,天大地大,可她不大,离了梅迦逽和凤凰,她在古代一个朋友都没,她们对她又好,就这样生活在一起不错,尤其梅迦逽瞎了后,她决心再不离她。她,要做她的眼。



青石长阶,苍天古树相携两旁。


未到尽头,已闻悠扬的琴声。


紫竹林中,身着白绸纹紫边云袖的男子席坐抚琴,透雕的羊脂冠玉束发于顶,玉中仙鹤栩栩如生,墨发散至腰间,面若温玉,形身不加饰厉,而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低垂的眼睑敛了他惑魅无双的桃杏之眼。


数步之外,梅迦逽静默着,不知是在听琴还是在等人,瞳眼无焦的唯一好处是,她心里在想什么,无人得知。


琴声随风,带来了一句清幽的话。


“梅将军,你今日,少泡了半柱香的时间。”


梅迦逽丹唇浅勾,“王爷教训的是。”


指骨分明的长指压住琴弦,琴声止。


“将军,这里没有王爷,只有‘闲空’。”


涅槃实在受不了每次来这里都要被某人爱理不理的‘忽悠’几句,快语道,“你不喊‘将军’,我家小姐能喊你‘王爷’?”


林中男子悠闲的站起身,不紧不慢道,“你家小姐若不是‘辅国大将军’怎可独享琼清池?我若是‘王爷’,为何会在这九龙寺?”


“你!”


涅槃被噎住,索性将心中真正的不满发出来,“闲大师!四年了,我家小姐听从你的建议,每月二十五日上山泡琼清池,眼睛却不见好转,你到底行不行?若是庸医,误了我家小姐治疗的时机,我非取了你的项上人头。”


佩剑出鞘声响起。


“涅槃。”


“哈哈~”


一个朗悦的笑声传来,凤凰、涅槃侧目看去,一道锦黄色的身影向他们走来。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一身绣蟒锦服的东方旭带着顽蔑的笑容走近,“迦逽,依我看,你倒不如听我的,住到我的太子府,我遍请天下名医,绝对比现在的情况好,说不定,早就恢复视力了。你说,闲空大师整天不是诵经就是敲木鱼,看看老百姓的小病没问题,治你,怎可能?我说的对吧,闲空师傅?”


正文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4


紫竹林在太子东方恪的声音之后陷入片刻安静,叶落随风。


“太子殿下。”


东方恪目光落到梅迦逽的脸上。


“你称呼错了。”


东方恪诧异,辩解道,“莫非,他不是闲空大师?”


“殿下,不管是‘闲空大师’还是‘活佛闲王爷’,对你来说,他永远都是你的七皇叔。”


东方恪略显尴尬的看着梅迦逽,“迦逽。”


“太子是想我去求见皇上还是去找魏太傅?”


“嗯?”


尽管看不见,梅迦逽稍稍侧了脸,循声看着东方恪,涣散的目光在某一瞬好像有着不容人闪避的慑定力。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林中气氛僵着,须臾后,东方恪对着东方闲拱手施礼,“七皇叔,晚辈刚才冒犯了。”


“太子无须多礼。”东方闲神情淡适,看着梅迦逽,“梅将军,琼清池疗效甚微已是不争的事实,太子殿下的建议,未为不可。”


东方恪刚要说话,梅迦逽先了一步。


“闲空大师,下月二十五日我再来。”


形动,神动,一婉及地的青丝,婀娜的暖翠绿身姿渐渐走远。



长阶底,东方恪随身侍卫吟风牵马走近,“太子殿下。”


梅迦逽微微凝眉,“你又是骑马出宫?”


“嗯。这可是从昨天西楚赠送的五百匹良驹中挑选出的最棒的家伙。迦逽,我带你转转,如何?”


“恪,皇室中,你觉得有与生俱来的‘尊贵’‘好胜’‘奢华’本性的,有几人?”


东方恪拍拍高头宝马的脖子,笑道,“人人皆有。”


梅迦逽再问,“那,在策身巨大繁华的令名前,有安赏花开花落淡泊明晰的,又有几人?”


东方恪不答,亦答不上来。


“恪,将来整个东淩都会是你的,何贪一匹马?再者,储君安危关乎国家社稷,一马一侍卫,恐怕,这会已经有人去皇上那参你了。”


“参就参呗,都是些无聊之人。”东方恪眼睛倏亮,拉住梅迦逽的手,“迦逽,你说东淩都会是我的,那你,也是我的!”


“旭,我永远都是东淩皇上的臣民。”


“迦逽,你知道我要的不是君臣关系。”


如果他与她想当君臣,那他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又怎会只被她一人拿得住。


恰时,一个宫内侍卫小跑了过来。


“属下参加太子殿下,辅国大将军。”


东方恪掀掀眉角,俯视着来人,“如此着急,所为何事?”


“回禀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急召您回宫。”



东方旭走后,梅迦逽出了九龙寺,乘车回府。


“凤凰、涅槃,回府后待我换上朝服,随我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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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淩皇宫,拟天阙十三宫建造的十三重宫殿气势巍峨,威严慑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宫门皆由禁卫军层层重兵把守。


贞康十六年,为褒奖梅迦逽两年来的不败战绩,烨在朱雀门外将一皇家小苑扩建,赐名‘辅国大将军府’并下旨御笔亲封她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着紫色朝服,配金玉带,金夸十三。从此,梅迦逽被令以正官衔写入东淩历史,成为第一个能站在乾坤大殿参议朝政的奇女子,亦成为东淩史上第一位女将军。同年,因她眼疾失明,皇帝特赦其入宫可免禁卫军核查,风头一时无两。


梅家,从此成为东凌绝对第一大家。父,一品宰相梅仁杰;四女,正二品将军梅迦逽;二子,正五品下朝议大夫梅苍云;三子,正六品上昭武校尉梅天骁(xiāo)。



“辅国大将军有要事进宫求见皇上。”


骑马走在梅迦逽马车右边的涅槃对着宫墙上的禁军副统领薛义喊话,并亮出自己的腰牌。


很快,两个禁军侍卫小跑着到涅槃和凤凰的马前,收了她们手中的佩剑。


“梅将军,请!”



御书房。


涅槃牵着梅迦逽走到门前时,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烨正器宇轩昂的从里面走出来。


“参见皇上。”


梅迦逽双手施礼,“微臣参见皇上。”


见到梅迦逽,烨脸上的不悦稍稍敛了些,“迦逽啊,刚好,朕,正要去用膳,和朕一起。”


“皇上,恕臣斗胆,可否将用膳之地改一下。”


烨微疑,“噢?改哪?”


“请皇上移驾到‘昨日西楚赠送的五百匹良驹’的马场。”


烨身边的太监总管程德海刚要说什么,被他出手制止,看着梅迦逽,“好。”


“程德海。”


“奴才在。”


“通知御膳房,朕在西练马场用膳。”


“是,皇上。”



西练马场。


三面无墙的亭阁里,烨坐在首位,梅迦逽坐在其左下手位,两人面前都摆满了精致的午膳菜肴。


“迦逽。”


“臣在。”


“琼清池治疗你眼疾的疗效,可如意?”


“回皇上,微臣的眼疾并非一般的病,琼清池水能提神醒脑不假,能否让臣复明,尚且未知。”


烨点点头,“皇后昨日对朕说,她从御医手里寻了一个治疗眼疾的民间偏方,你这眼睛久治不明,朕看,可以试试。”


“是,微臣谢皇上和娘娘谨爱。”


梅迦逽拱手之礼尚未放下,连声道,“皇上,独坐用膳颇为无趣,臣有一建议。”


“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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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迦逽面静声平,不疾不徐道,“聚集我朝正当壮年的五百匹马从马场中奔驰而过,然后,再让昨日西楚送来的五百匹良驹沿途横骋,皇上以为如何?”


“程德海”


“奴才在。”


东方烨神情淡而不察,“按辅国大将军说的吩咐下去。”


“是,奴才这就去办。”


五年前,某人离开东淩皇宫后,梅迦逽便不再喜欢入宫,尤其被封辅国大将军后,若非事情涉及到国家、朝政的安定,就算是皇后娘娘宴请她也寻着借口避掉。其中的缘由,东方烨岂非不知,她今日进宫,又请他移驾马场,定然有因。


程德海退下去之后,梅迦逽略略侧脸向侍立在她左后方的凤凰吩咐道,“凤凰,你去打桶水拿两个盆来。”


“是,小姐。”


东淩五百匹马准备奔跑之前,梅迦逽放下银筷,说道,“凤凰,放一个水盆到我桌上,倒满水,但,不可溢出来。”


“是。”


东方烨朝旁边的程德海抬了下手,五百匹马很快从入场口跑进,横过亭阁前的马场空地,蹄踏实土的声音,震颤人心,连桌面上的菜碟都轻颠不止。


“皇上,刚才群马过场时,可曾注意到我桌上的水盆。”


“嗯,水波翻动,大有溢出之象。”


梅迦逽嘴角微微勾了下。


“凤凰,撤下这盆水,再换一盆上来。”


“是。”


不久,西楚赠送的五百匹骏马开始入场,驰骋扬沙,马场的地面仿佛在战栗,惊惧的颤抖,梅迦逽手边水盆里的水翻了几个浪,在马群跑过亭阁前时,水浪接连翻出,桌面被打湿大片。


东方烨看着自己手中被震得发颤的筷子,眉梢轻挑,果真是五百匹良骑!


梅迦逽被涅槃带离桌边,宫女收拾着显得狼藉的桌面。”


“皇上,迦逽斗胆问您,两队马群过去后,有何想法?”


东方烨放下筷子,走到梅迦逽的面前,和颜道,“西楚敬献使者说辞不假,确是好马。”停顿片刻后,问道,“你呢?”


“臣,看到了西楚军队想踏灭我东淩的野心。”


东方烨的脸色瞬间沉黯,微微眯了眼,“说!”


“诚如皇上所见,我东淩壮马过去,水颤,不溢;西楚马群驰过,波涌,浪翻。这是马匹的身体素质差距,更是此刻两国战力的差距。臣以为,西楚绝对不会将本国最好的马赠予我朝,五百匹能送出的马都如此强悍,西楚军队里的战马,只会越加彪壮。”


“六年前,祈邙一役,西楚落,东淩起。从西楚铁血将军姑苏城死的那天起,西楚人没有一天不想灭我东淩,如今,他们可能已经蓄势待发了。”


东方烨看着梅迦逽,微不可闻的叹息一记,“迦逽啊~你听闻西楚送马来,思虑得如此深透,而朕的太子,却只知道从中挑马享乐。”


梅迦逽暗道,看来皇上知道恪骑马去九龙寺了,而且,果真有人参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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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梅迦逽态度恭谨道,“臣以为,太子殿下择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噢?”


“太子虽偶尔顽淖(chuò),却不失为一个无量之才,皇上应当相信您当初立储的眼光。西楚敬献的这五百匹良骑,微臣以为,倒不如顺着太子殿下开的这个先例,将马分散奖励给那些王公贵臣们。”


东方烨凝了眸光,视线落到马场远处栽种的杨树上,“说说看。”


“从刚才马群横过的蹄声里,臣肯定,五百匹西楚马定然接受过训练。此马,即便比我朝的好,也断不可用到战场上,若两方交战,难保马群不会听从西楚驯马师的号令,陷我轻骑兵于不利的境地。若分奖了,尚可诈那西楚使者一把,让他误以为,这样的良驹我朝亦不稀罕,只能供各府乐乐。”


东方烨蹙眉,思索了片刻,“如此一来,我们外强中干。”


“我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诈,只是第一步。”


收回目线,东方烨转头望着梅迦逽,“讲第二步。”


“依马而论,臣实言,占据大片游牧之地的西楚,其马,膘肥体壮,不易病,耐力好,南晋,北齐两国也难出他们那样的马种。我们可暗地从西楚敬献的五百匹马中挑出两百匹与我朝两百匹母马配对,生下的小公马从小严加训练,相信,体格定是不差。”


“两百匹够吗?”


“不够。”梅迦逽接着道,“皇上还需叫人假扮成马贩,从西楚购买一批两月大的特等幼马,各种训练,我们自己来。”


东方烨反背着手,慢慢踱步,“一大批幼马可是不小的动静啊。”


“皇上,分散购入。”梅迦逽建议,“只是,这买家,不能是朝中要员。如我们派人盯梢着西楚大官同理,我朝达贵的一举一动,必定也在西楚细作的眼中。”


“嗯。”东方烨点头,“朕,密旨十个七品外官来做这件事,若有泄密者,杀无赦。”


“如此甚好。料西楚怎么都想不到,皇上竟然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小小七品外官来做。”



东淩皇后寝宫,凤鸾宫。


“儿臣参见母后。”


正在园子里赏花的韩莲姿态端雅的缓缓转身,发顶的凤冠熠熠夺目,璀璨耀眼,妆容柔中带威,让人不敢漠怠。


见到东方恪,韩莲轻声屏退左右,“都下去吧。”


“是,皇后娘娘。”


侍人退下,东方恪嬉皮笑脸的走到韩莲身边,“母后,你这么急召儿臣回宫,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


韩莲伸手戳了一下东方恪的额头,“你啊,没正行。你是不是从西楚五百匹马中挑了最好的出宫去九龙寺找梅将军了?”


东方恪嘀咕,“哪个在母后面前如此多嘴。”


韩莲拉着东方恪坐到园中石凳上,“若是只在我面前说说,倒也无妨,可你姐姐是跑去你父皇那参了你一本呀。”


“又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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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屡次在东方烨面前参自己的亲姐姐,东淩长公主东方葶(ing),东方恪颇有不满。


“皇姐她到底想干嘛?”


在这尔虞我诈、波谲(ju&eacue;)云诡(gui)的皇宫里,同胞亲姐不帮衬着他这个太子皇弟,反而三番五次的参劾他,到底为的哪般?


“恪儿啊,葶儿的心思,你是真不知?”


东方恪鼻端不屑的哼了声,“哼,东淩可没女帝先例。”


“之前没有,不代表之后不可以有。”


“母后?”东方恪适才认真的看着韩莲,“您的意思是”


“你皇姐博览古今贤书、又心怀百姓社稷,心思度量在大臣中皆有口碑。而今,她年华二四,你父皇却允她不嫁。”韩莲轻凝眉心,“圣心,难测啊。”


“母后,我乃父皇亲立太子,皇姐想当女皇,没那么容易。”


“恪儿,六年前,朝中无一人敢担西战指挥大将军,你父皇仅听你和迦逽在御花园池边的对话便问她,‘迦逽,让你当大将军迎战西楚大军,敢不敢?’”韩莲目光深深,“你可还记得迦逽当时如何回你父皇的?”


“她说,皇上敢用天下来赌,她且一命,又有何惧。”


韩莲眼底不无佩服道,“是啊。一个小小的十四岁娃娃,她得有何等的谋略才敢应下东淩的苍生。而你的父皇,又有何等的胆量才敢将赌局全部压在她的身上。”


“迦逽胜了,父皇赢了。”


“是吗?”


韩莲别含深意的笑了,“可母后觉得,迦逽输了。”


六年前那个让她扬名天下的战役,输掉的,也许是她再得不到的东西。


“母后,儿臣不懂。”


“不懂不要紧。你只需知道,东淩从未有女子官拜辅国大将军临朝参政,可梅迦逽做到了,那么女帝呢?”


“母后,我懂了。”


韩莲轻轻笑了,“如此便好。”


“恪儿啊,你也二十有二,该立太子妃了。大臣中,可有中意哪家的小姐?”


东方恪脸上浮出一抹灿笑,“有是有那么一个。”


“噢?说说。”


“梅宰相府的四小姐。”


韩莲略一思量,那不就是梅迦逽吗!


“母后,我喜欢迦逽!我希望她成为我的太子妃!”东方恪越说越来劲,“有她在我身边,谁想抢我的帝位都没可能。”


“迦逽的眼睛”


“那有什么,说不定不日就复明了,即便不好,我也喜欢她。”


韩莲脸色悦然不少,“好,母后和你父皇说说,让他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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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国大将军府,府心正屋。


暮日渐斜空,暖春随风潜,几支翠叶帘外动,一醉倩影卧床筵。


门外,涅槃对着凤凰轻声道,“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去下如厕。”


“嗯。”


屋内,外间侍立的两名婢女尚来不及反应,随着一道带有清香刮入的劲风绵软倒地。


窗下,一袭月白华裳的身姿挺拔修长,衣袂飘拂,腰间丝绦素净,隐隐可见精工绢绣纹理,容颜藏在银月色的面具下,瞧不清确,只那杏目的眼角上扬的堪绝,惑魅难言。


目光将耳室轻扫一遍,白影朝八折牡丹屏风走去,动止间,姿态从容优雅。


绕过屏风,两页白色曳地纱帘阻了视线,广袖轻扇,纱帘从中拉开,白色身影穿帘而过,静立于梅迦逽的床边。


似是感觉有目光凝定在自己身上,梅迦逽眉心微动,欲待睁眼,忽而,床边之人迅速出手,点了她的昏睡穴。


几缕晚春的风吹动纱帘,室内仿若能闻到一缕淡淡的竹香。


盖在梅迦逽身上的锦被被轻轻掀开,修长的手指将她白色中衣的系带拉开,当白缎绣紫竹的肚兜呈现眼底时,线型极为好看的手掌顿了片许,两手钻至肌肤细滑的后背,解开肚兜的系结。


微微掌风从袖内卷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药丸出现在宽厚的手心,渐而慢慢由凝聚在掌心的内力融化,纯晶而不含丁点杂质,散发出宁神的缕缕药香。


魅目阖上,左手掀开梅迦逽的贴身肚兜,融着药丸的手掌覆在她心房的位置,利用内力将药水一点点迫入她的体内


门外,涅槃回来。


“没什么问题吧?”


凤凰看了她一眼,“嗯。”


“我进去看看。”


“不用。”


涅槃的手已经放到了门上,凤凰再度出声,“小姐每次从琼清池泡完都需休息,你何故弄出动静打扰她。”


“我是担心。”


“宛红,子袖,皆有功夫,若有事,哑了不成?”


涅槃侧目看着凤凰,诧异着。


“怎么了?”


“你居然也能说超三个字的长句。”


凤凰冷着脸,道,“小姐累。”


“啧!你看,又恢复了。行,我不进去就是了。”涅槃的手从门上放下,站到起初的位置,嘀咕着,“怎么每次泡完就要睡觉呢?池水又不是催眠药。”


床边。


药水都输送进梅迦逽的身体,原本冰凉的手掌因为她的体温变得温热,离开时,清晰的感觉到有一点异样滑过掌心,闭阖的长睫轻微的颤了下,左手翻覆好肚兜。


望着梅迦逽沉睡的容颜,思虑后,白色身影稍稍倾俯,将她抱贴于胸,扶着螓首靠在他的肩头,帮她系好肚兜,理好衣被,翩然离去。


正文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10


日暮长斜。


正于软榻而眠的梅迦逽听得帘外一些细碎的交谈声,未睁眼,轻声道,“凤凰,何事?”


“小姐,长公主来了,在正厅等着见你。”


梅迦逽缓缓睁开眼睛,微微一笑,“来人。更衣。”


手臂平展,婢女为梅迦逽作最后的整理。


“嗯?”一个婢女发出低微的疑声。


“子袖,怎么了?”


“小姐,你床上,有片竹叶。”


梅迦逽丽眉浅挑,竹叶?摊开葱心手掌,一片紫竹叶轻落其上,凝思了片刻,嘴角微扬,将叶子放进云袖。


“走吧。”



未到正厅,梅迦逽几人刚现身东厢与正厅间的花园,东方葶似是带了歉意的声音便传来。


“迦逽。”


梅迦逽立身行礼,“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让殿下久等,臣,惶恐。”


“呵~”


东方葶轻笑,拉着梅迦逽朝园中的八角亭里走去,“迦逽,你我情若姐妹,何需拘礼。倒是我该不安,扰你休息了吧。”


梅迦逽随然一笑,顺着东方葶的话就溜了下去,“每次从琼清池下来都困乏的厉害,想是药效在作用。”


涅槃扶着梅迦逽坐下,与凤凰一起站到了亭口两侧,猜测着,这长公主怎么突然到府上来了?


“噢~”东方葶了悟道,“今儿是你上山治疗眼疾的日子,你看我,经你提醒才想起。”


“迦逽,可别怪姐姐责备了你,既是泡琼清池的日子,下山后就不该到处乱跑,该休息时就好好在府里养着,窜地儿多了,影响了药力,眼睛怎会好。”


“殿下教训的是,迦逽定然谨记于心。”


东方葶笑道,“你心里别怨姐姐话重,若非是你,本宫可不得操这份心。”


“迦逽明白。”


“明白就好。”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东方葶起身走到角亭扶栏边,看着亭外四周的建筑,“迦逽,我记得,你这将军府,是父皇命礼部设计扩建并由他亲自题字赐匾的吧。”


“皇上厚爱,臣,受之有愧。”


“长桥卧波,复道行空,高低冥迷,春光融融。”东方葶笑,“这将军府,可一点不比我那些个妹妹们的公主府差。”


闻言,梅迦逽立忙起身弯身施礼,“殿下言重了。列位公主是金枝玉叶,微臣不过一介平民,怎可与之相比。”


“呵~迦逽,你不必自谦。满朝趣武大臣,乃至东淩的百姓,无人不知父皇对你的器重,你于我东淩天下的重要性,便是所有的公主都加起来,都不及你十分之一。”


“长公主殿下!”


梅迦逽的腰,弯得更下了。


东方葶走到梅迦逽的身前,将她扶直,“迦逽,本宫,如父皇一般看重你!”


“谢殿下错爱。”


栏外池塘潋滟碧波中,一条游的自在的锦鲤忽然跃出水面,鱼身在空中摆了几道弧线,啪的一声,落水溅花。


东方葶视线从水中锦鲤上收回,“梅将军,本宫有句话,不知你认不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