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作者:楚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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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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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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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928字

只说是心中花永不开放,多情人洒甘露骤现芬芳。


——《红楼二尤》


时差还没有倒过来,晚上一直睡不着。到凌晨时分,忽然就饿得受不了。


我起身蹑手蹑脚走到厨房,看见冰箱顶上有个锅子,伸手去拿,谁知“咣当”一声,锅盖滑落地上。傅辉房间的灯随即亮了,他赤着上身跑出来:“你怎么了?伤到没有?”


我手抓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摇头。他看我拿着个锅子发呆,随即明白:“饿了是吧,你晚上没吃好。”说着接了半锅水,打开煤气炉,由橱柜里拿出一包泡面。


我笑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存这么多面条。”


他把泡面丢进锅里之后,两手空空,于是又来揽我肩膀。我在里面他在外面,我只能往里躲,我躲一步他就跟一步,一直到我已经贴在墙壁上。


我说:“傅辉,你别这样。”


他笑一笑:“倾倾,你不是很了解我的吗?”是的,我知道他决断之后从不犹豫,做事情雷厉风行。可是,如今我对男人有了一点恐惧。


傅辉将双手抵在我身旁墙壁的两侧,让我再也无可去之处,唯一的通路只有他的怀抱。他的面孔渐渐低下来,我无法抗拒,我的心跳得要跃出喉咙,可是越是如此,我就越绝望。傅辉看我抱着头的狼狈样子,终于停住:“你怎么了?”


我抬起头来,满眼泪水。


他被我吓住了。我问:“傅辉,你真的爱我吗?”


他点头。


我继续问:“是怎样的爱?是一定要将我据为己有,还是只要我幸福就好?”


他答:“只要你幸福。”


我点点头,他跟我是一样的人,我一直都知道。


我仰起脸看着他,说:“我……我……已经跟他……”


傅辉长笑一声:“吃饭时就已经看出来了。倾倾,你知道我是个最不在乎


规矩章法的人。我有自己的道德标准,别人都肯做的事我未必愿意做,可是,只要我认为可以做的事情,就是离经叛道我也会去做,带人妻女私奔我也会去做。你担心什么?你们就是已经结婚,我也会去抢你回来。”


他说着伸臂抱住我。我急着挣扎,他则显出了性格中强悍的一面,紧紧控住我不让我动。我叹口气,敲敲他胸口:“锅溢出来了。”


第二天我起得很晚,起来时傅辉还在屋里,我奇道:“你不用上班?”他答我:“这一周没排工作,打算二十四小时轮班陪女友。”我点头:“你监视有方。”


他认真答:“没办法,非常时期。”


看看时间已过了中午,厨房里还是我昨天离开时的样子,我洗手做羹汤,虽然自己倒不怎么饿。


翻遍了厨房也只有木耳腐竹之类的干货,一点新鲜蔬菜也没有。好在我还算是个巧妇,比傅辉是强太多了,虽然比欧阳昕不如。


想起欧阳昕,忽然就心口堵得难受。我努力让自己忘记。


傅辉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我,陪我聊天,但是不帮忙,被我嘲笑。


他吃了美美一顿午饭,而后说:“现在你知道我租房子给你的狼子野心了吧?”我点头:“打算省下买菜钱。”


下午他陪我去超市购物,我没有抗拒他在公众场合与我亲热。自己往深里一想却觉得齿冷:昨天还在另一个人怀抱中,今天就换了一个。


晚上回家我做饭,他跟我唱起新作的几首曲子,我一边切菜一边填词,出来全都是咚咚咚的节奏,摇滚气息浓厚。


晚饭后我们一起去散步,在湖边的石子小径上,他深深吻我。


我们发展很快,因为这段感情已等了十一年,太久了。他是我心底深处最绮丽的那段梦想,让我无法抗拒。


可是我始终做不到与他肌肤相亲,或许因为有过一次失败的先例,我谨慎了很多,甚至或许是有了心理障碍。他没有勉强我,尽管他常常勉强我做其他的事情。傅辉不喜欢别人违背他的意见,而我虽然脾气不好且过度自尊,却偏偏喜欢顺从他。


我们的日子过得幸福而逍遥,悠闲而浪漫,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梦中的童话生活。


一周过后他开始工作,但是每天中午都会回来吃饭。我怕他来回辛苦,提议带饭盒,他怎么都不肯。他不在的时候我就在家里看书,有时逛逛街。


有天早晨在市场上碰到一个皮毛商,有块很大很大的灰色毛皮,很长的绒毛,正可以铺在阳台上。我当即要下来,却没带够钱,手机卡我也一直没想起来去换,因为我的生活很简单,似乎不需要手机这样的东西。于是我找到公用


电话打过去,傅辉特地回来帮我结账,把那块灰色皮子铺在阳台上。


那天中午他就没有再回来,我正可以趴在全封闭的阳台上看书,享受着阳光。下午他回得早,我正看入了迷,懒得抬头说话。他过来拈了一下我身上薄薄的毛衣,急忙进去拿了件大衣把我裹起来。阳台上暖气不足。


我还在读书,他将大衣的边边角角一点点掖紧,然后抱住成团儿的我吻我的头发。我读完一章,抬头看他,夕阳中他的头发闪闪生光,可是,却不如他的眼神灿烂。


我贪恋地望着他,叫他一声,他低头笑,他现在越来越爱笑。我喃喃倾诉: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他点头:“我也一样爱你。”


然后他把刚刚掖紧的大衣又一点点剥开,吻我裸露的肌肤,他的唇有一点凉,让我不停想要去温暖它。


他掀起我的毛衣时我没有阻止,可是当他抚摸到我的腿上时我忽然想逃。


我要起身,却被他一把箍住,他在我耳边说:


“你再也走不掉了。”


我被他死死控制,一点也没有挣扎的余地。傅辉身形高大,力气刚猛,突然之间我就觉得害怕,怕得哭起来。


他即刻被我的眼泪惊醒,一把推开我,自己回到室内。我进去时正看到他把头放在凉水下冲,吓得我大叫着过去把他拉出来,急急忙忙用毛巾擦。


他笑着抬起头,淅沥而下的水珠被他的笑容映得跳跃着:“倾倾,我们结婚吧。好多年了,别再等了。”


我措手不及,愣了一下:“让我想想。”


将我会做的菜轮番炫耀一遍之后,我开始想念馆子里重油重料的不健康食品。傅辉指点我楼下不远就有一家不错的江浙菜馆,我则拉着他手问他愿不愿意养我。傅辉笑:“你不是最讨厌被别人养着?”我厚着脸皮回答:“是啊,别~人,又不是你。”


于是他乖乖地给了我一个银行账户。我身边的少量人民币已经用光,换外汇又要去银行,我不愿出门。本来是打算写文为生的,可是我已经好久没有动笔,生活太安逸了,而且,我也很久没跟自芳联系了。跟傅辉在一起的日子,仿佛换了一个世界,在童话中,不是在真实的生活中。我跟他说起时,他就说是我太容忍他了,所以样样都觉得好。


那家江浙馆子很不错,合我胃口。虽然贵了一些,反正不是我的钱也不怎么心疼。


过情人节了。我问傅辉,要不要请自芳吃饭,答谢她和尚至辰,傅辉说“你要去做电灯泡别拉上我”;我又问他想要什么情人节礼物,他答“羊毛出在羊身上你就帮我省点奶粉钱吧”;然后我笑着拉住他问要不要请他的丹丹吃饭,


他立刻变老实:“倾倾你想要什么东西就直说。”


我也没要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拿了一束玫瑰花。情人节的玫瑰价儿是血泪凝成,众男士一边流血一边掉泪。傅辉控诉我:“你不一向是个很实际的人么?上大学那会儿老喜欢买收市时候的残花。”


我捧着鲜红的玫瑰,仰头向天一笑:“跟你在一起感觉不同啊,‘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说着揉碎一只花朵播撒风中。


傅辉把手搭在我肩上,唱了一首老歌:“‘知音何处诉衷肠,且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我是个怀旧的人,立刻说“接着唱”。


他干脆从头唱起:“‘身似行云流水,心如皓月清风’。”唱完这两句拍拍我:“提词儿。”


这首词满篇皆典,我看看他,微笑着干脆念起原诗:“下面的词是,‘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我忽然顿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只是喃喃接下去那个“轻”字。


我立刻甩甩头,想要甩脱旧事:“换一首,‘钟陵醉别十余春’,这首正合适,咱们也是分别好多年,如今‘重见云英掌上身’,哦,这首也不好。”


我还在这里思忖着我的诗词,街上众人已经侧目,多半是我这随处洒落的花瓣触动了大家的公德心,我赶紧收手。傅辉低头说:


“他们是在嫉妒,所以你要快点想清楚。”我怔了一下:“想清楚什么?”


此时已有人认出了傅辉,陆陆续续投过来目光,他跟我出门不喜欢遮掩,因为他说就要让我看到真真实实的他。我刚污染了环境十分不好意思,急忙拉住他走进平时我常去带外卖的那家江浙菜馆。


我们坐下来,傅辉还在问:


“你想清楚没有?”我已经反应过来,微笑答他:“你催我干什么?催多了就变成你不想要的答案了。”其实我心里已经想要答应,所以才会这般肆无忌惮开玩笑。他恶狠狠看着我:“你要是给我不想要的答案,我的脾气你知道,信不信我用铁链子把你锁在床上?你想清楚是做个囚徒还是做人老婆吧。”


我被他说得脸红,在桌子底下伸脚去对面踢他。可是他四肢长大,一把就捞住我的脚,把鞋子剥掉,只看着我笑。我急急蹬他:“公众场合,你放开!”


他却不急不缓去拉我的短袜,边拉边说:“你答应,我就放开,然后退出江湖过咱俩的小日子去。”


温暖的袜子被一点点剥离我身体,我又羞又急。他这样折腾我,我反倒没法儿立刻松口答应了,于是一边蹬脚一边往四处望了一眼,怕被人看到。


我面对的是入口,几个侍应生站在那里,目光平视仿佛什么也看不见;我的左边是窗子,好在窗帘紧闭;我的右边,走过来一个人,好在只是一个人;我又往后面看过去,脖子拧得我有点不舒服,还没看清楚后面的状况,心里忽然一突,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右边走过来的人。


他走得很慢很慢,看得出花了很大力气。


他脸色憔悴得让我心跳慢了一拍。


傅辉松开我的脚,将我的袜子放进鞋里再一起放在地上。我伸赤脚踏进鞋子里,因为刚进屋,鞋子还冰冷刺骨,冻得我一哆嗦。他即刻不忍,又伸手下去捞起我的赤脚,两手捂住。我使劲一蹬,把脚收回,眼睛往桌子底下瞟去想找鞋子。就在此时,我正身子半侧,眼睛斜视,忙头不顾尾的时候,右边的少年开口了。


“倾倾,”他叫我一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终于只是说了一句,“试了所有办法,一直找不到你。”


我放弃鞋子,抬头看着他。这是一个太凝重的话题,与一件太凝重的事,实在不适合今天的气氛。我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于是打算避重就轻:“我的手机一直没换过来,最近又忙,也就没跟大家联系。你们都好吧?自芳好不好?”


他答我:“何姐很好,原来她是真的联系不上你,我还以为她在敷衍我。


我求了她很久,她才跟我说到这家店来碰碰运气。”我点头,心里把自芳骂了个十七八遍:连个美男计都抗不住,就这么把我给卖了。可是我也想象得到,假若我当面去怨她,她肯定给我骂回来:我出卖你什么了,你这没心没肺的可什么都没告诉我。


我只能叹口气,说“大家都好就好”,说完又想到他可没说自己也好,只能低下头。他接着问我:


“倾倾你呢?你好不好?”


我想了一想,说:


“挺好。”


他盯了我一瞬:“你瘦了很多。”


我急忙摇手:“哪里哪里,多谢恭维。”


傅辉忽然插了一句:“你最近确实瘦了很多。”我笑了一笑,朝他抱拳致意,表示感谢,也缓和一下气氛。


转回头来,身侧的少年面上全无一丝笑意,他望向我身上,声音中无限怜惜:“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饭没吃好?”他痴痴说着,手往我腰上探过来,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我怔住。我记得他的手,那样温热有力,那样重地握住我的腰,隔着我的armani羊绒衫让我眩晕。


其实,我刚刚念诗的时候就已经想起了。可是,那些都过去了。


我正想往后躲,眼角余光里傅辉猛地站起身来。再也不及细想,我一把抱住欧阳昕,赤着一只脚站起来,把他往后推了一步紧紧护在怀里。而后我回头去看,傅辉站在原地,并不像要做什么的样子。他看着我,面无表情地说:


“我只是想回去了。”


我松开怀抱中的少年,万分狼狈地找出桌子底下的鞋子穿上,跟着傅辉往外走。欧阳昕的声音里带了鼻音:“倾倾,告诉我你的电话好不好?”他满脸哀


求的神色。


我皱了一下眉,家里是有电话的,可是我从没注意过号码。于是我问傅辉:


“号码是多少?”


傅辉连头都没转,只是扬声回答:“打我手机就可以了。”


说完又补上一句:“是个人都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就不用去麻烦自芳了,让小欢帮你找吧。”


我不忍再去看欧阳昕的脸色,低头出了门。


回到家里傅辉开始冷着脸,陷进沙发里一言不发。我心里也不舒服,但还是过去劝他:“你别这样,我这不是跟着你的嘛。”他问我:“你有没有犹豫?”


我赶紧摇头:“没有。”他再问:“我们俩要是打架你帮谁?”我知道这是个不能想的问题,就跟女人问男人她胖不胖你连看都不能看就得答“很瘦”一样,所以我立刻回答:“你。”


然后傅辉抬头看我:


“那你护着他干什么?”


我在思考五秒之后,无耻地决定卖友求荣,于是我坐在傅辉旁边,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腻歪歪地说:“这不是知道你厉害嘛,怕打不过你再弄出事来。”傅辉脸色好看了些,他扯住我的领口将我按倒在沙发上,我急忙滚下地板,利落地起身进了自己屋。我已经卖友,不能再卖身。


傅辉却跟了进来,他问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为什么你肯跟他做,却不肯跟我?”


我开始痛苦地抓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良久之后,我说:“错了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傅辉点点头,走近我身侧:“倾倾,以前的事情是以前的,可是,以后,我绝对不允许你心里再有其他人。”


我愣愣看着他:“在心底深处,默默想一下子都不行吗?”


傅辉坚决地摇头。我身上有点冷,走出去把暖气开高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