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明争暗斗(1)

作者:许开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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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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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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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44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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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里的事往往就是这样,屁股都落在位子上时,大家可以装疯卖傻,包容一切,力求做到相安无事。一旦某人的屁股要动,平衡和掣肘立刻就被打破。要知道,机会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你一动,大家的机会全都来了,这时再想平静,太难。


花瓶事件处理妥当后,朱天运去了趟北京,是为环评报告去的。人家卡他脖子,他不能毫无反应。这世界就这么荒唐,你一面强调坚持原则,一面却又在违背原则。反对潜规则暗规则的人,往往就是潜规则暗规则的制定者或奉行者。不过朱天运没将此事告诉环保局长安伟,他跑他的,大家都为着一个目标,只不过找的渠道和方式不同,当然,问题的性质也不同。他这么做是疏通,安伟那么做就叫活动,叫法不一样,侧重点也不一样。


北京之行尚算顺利,部里几位领导听了他的汇报,都表示尽力想办法。朱天运又找了自己的老首长,他父亲的老上级。老首长去年彻底退了下来,算是闲人了,朱天运却从不敢视他为闲人。只要去北京,不论多忙,都要抽出空到老首长家里坐坐。老首长有腰痛病,年轻时落下的。


见到朱天运,老首长甚是高兴,连着问了不少事。有些事之前朱天运就跟老首长汇报过,老首长向来不赞成朱天运温温吞吞的样子,一再强调,做一把手,就要拿出一把手的样子来。你被别人左右,还当什么一把手,主动降格当副职好了。说着,老首长就给朱天运讲当年的故事,那些故事朱天运听了无数遍,每次再听,仍然能听出新意。从别人的人生里悟到成功经验,这是人生之捷径,朱天运从不觉得烦,听得相当有耐心。老首长的确老了,讲起来就会失去控制。朱天运边听边给老首长按摩。老首长很享受,几乎陶醉得想睡过去,后来忽然想起一件事,一把推开朱天运的手说:“我问你,你那个小老婆怎么回事?”


老首长对朱天运的前妻印象极为不错,朱天运刚结婚那阵,老首长还在很关键的位子上,朱天运去北京,如果不带妻子,老首长是不让进门的。等他有了女儿,老首长夫妇对他妻子和孩子的疼爱就更浓了。可惜,那么好的一个妻子,走了。对萧亚宁,老首长的态度就十分不好,一开始反对,到现在态度也没变好。


朱天运就将萧亚宁在那边的情况老老实实地汇报了,不过他强调,萧亚宁是为公司发展而出去的,想在那边打拼出一番事业。


“她打拼要你做什么?”老首长动了怒,“当了你老婆,就不能自己想怎样就怎样,她应该设身处地为你着想,跑国外瞎凑什么热闹?”


“老首长批评得对,我也是这么跟亚宁说的。”


“亚宁亚宁,我看全是让你宠坏的。你是书记,心里要装大事,不能成天小男人似的,只知道疼媳妇。”老首长啰啰唆唆批评半天,话头一转说,“天运啊,中央可能要对海东班子做点调整,你难道没有想法?”


朱天运不敢马上作答,这种话答快了会出问题,会让首长觉得你整天心思没在工作上,老是琢磨着升官跑位。不过这消息还是重重震了他一下,中央要调整海东班子?这风可从未吹到过他耳朵里啊,包括赵铭森。


“你不会只贪图眼前这点利益吧?”见他不说话,老首长又问。“天运不敢,天运是觉得自己能力浅,不敢太有想法。”


“你这就是假话,你们怎么总爱说假话。我可告诉你,干工作要一是一二是二,虚不得假不得,但对自己的要求,不能只停留在现阶段,一定要有远大目标。”


“首长批评得对,天运诚恳接受。”


“接受什么,我就看不惯你这种唯唯诺诺的样子,是不是让小老婆搞成了这样?以前你挺有气魄的嘛。”


老首长从不叫萧亚宁名字,开口闭口都是小老婆,好像她是朱天运在外面包养的一样。骂过,老首长又说:“让你小老婆马上回来,少给我惹事,胆敢往国外跑,你们全都小心。放着自己的国家不建设,非要跑国外创业。创哪门子业,不就是贪图资本主义那套嘛。你朱天运要是也抱这种想法,看我怎么收拾你!”


“天运绝不敢,天运从不敢有那种想法。”


“谅你也不敢!”老首长恨恨地说了句,又道,“再帮我捏一会。”朱天运赶忙走过去,为老首长捏起肩来。老首长一边享受一边说:“这次是个机会啊,你是常委,又有海州工作的经验,我看这话能说。不过最近你要着力表现,千万不能惹出什么事来,你小老婆的心要马上收回来,中央现在对这个问题很重视,别把你捎带着当目标打了。”说完,老首长闭上眼,安静地享受起来。


老首长一番话让朱天运大受鼓舞,看来中央调整海东班子不是虚传,老首长绝不会拿这事当戏言。走在北京街头,朱天运已经在谋划自己的未来了。按他的分析,中央调整海东班子,郭仲旭走的可能更大,那么谁升任省长,就不仅仅是一个谜,而是一盘相当复杂的棋,他自己不是没这个可能。从省会城市书记一步到位升省长的先例真是太多了,朱天运心潮澎湃,感觉比任何时候都有冲劲。


都说当官的目的是为钱,为享受,那是不懂官。钱和享受不过是附带品,是权力之下的东西,顺手牵羊而已。对朱天运这个层面上的领导,如果把前程赌在钱和享受上,等于是没有前程或自毁前程。真正的官场中人,什么时候眼睛都盯着前方。这前方说光明点是理想,是抱负,是为人民服务;说俗点,就几个字——更高更显赫的位子!


回到海州,朱天运马上感觉到气氛异常。官场任何一个传闻,哪怕来自最底层,都会掀起一场波澜,没人会在这波澜里处变不惊,何况这次的传闻直接来自高层,冲击力可想而知。到海州第一晚,秘书长唐国枢就到他家来了,进门谈了点别的事,唐国枢说:“近期好像有变动啊,一个个脸上全写着不安。”


“这话你也听到了?”朱天运笑问。


“昨天去省里汇报工作,跟省府秘书长谈了会儿,从他脸上看到的。”“行啊,老唐现在也学会从脸上捕捉信息了。”


“我也得进步,是不是?”唐国枢诡异地笑了笑,很快又严肃起来,道,“一人动全盘动,省里这下可热闹了。”


“秘书长啥时也爱看热闹了?”朱天运笑问一句,正起脸色说,“不管怎么,工作不能松懈,越是这时候,越要抓紧。”


“这我明白,不会出问题的,请书记放心。”表完态,唐国枢忽然说,“最近大洋像是没动作了,电子城这块地,我估摸着最终会到海天手里。”


“不会这么快吧?”朱天运拧起眉头。“看海天的架势,好像志在必得。”


“能肯定?”朱天运谨慎地问。


唐国枢思考一会,道:“那天茹经理跟我谈过,好像信心满满的。”


“跟她打交道,你还是多留点神,别让人家误导了。”朱天运说完,沉思起来,脑子里晃过茹娟清新的面孔。这女人,究竟在演哪出啊?


“有些事我怕吃不准,所以想请书记……”唐国枢也用了试探的口吻。“什么意思,明说出来。”


“要不我安排一下,书记跟她见个面,这事不敢出错,一定得拿捏稳了。”朱天运抬起目光,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道:“行吧,就最近,这事是得关注一下了。”


唐国枢一阵暗喜,这事可苦恼住他了,两家地产企业先是争得不可开交,吃定了对方似的,最近却忽然变调,像是都要抽身回去,搞得他又急又乱,他是变着法子让朱天运帮他号脉呢。


人还是有差距的,要说唐国枢在政界时间也不短了,当过县长、县委书记,后来又在综合口干过几年,才到现在这位子上。政治经验应该不缺,观察问题判断问题的能力不该差到哪去。但关键时候,脑子还是转得有点慢,或者说脉总也号不到那个点上。这也许是他只能做秘书长而不能做更高级别领导的原因之一吧。事实上,对领导身边的人来说,摸清领导心中那个点太重要了,稍一偏差,全都会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而这种点往往又掌握在高层领导的心里,因此吃准领导的心思,号准领导的脉就成了一门很深的学问。如何把这个点挖出来,挖准挖实在。如何围绕这个点做文章,做大做足,做成领导需要的蛋糕,就是考验一个秘书长合不合格的关键因素。


唐国枢犯难的时候,朱天运也在想着心事。


从北京回来的路上,朱天运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省长郭仲旭真的要离开海东,那么该以怎样的方式欢送他?是让他红着走还是黑着走,是拱手相送还是适当地制造一些障碍?中央调整海东班子的原因还有目的朱天运不敢判断,但对郭仲旭的走法,朱天运却有资格去想,而且必须去想,还要想到赵铭森那个点上。这个点决定着接下来他的行动,比如说挖不挖坑,挖多大坑;扬不扬沙子,沙子里面掺不掺别的尖锐物,等等。包括电子城这块地的处置,也一定要跟郭仲旭的离开密切联系起来。


官场里的事往往就是这样,屁股都落在位子上时,大家可以装疯卖傻,包容一切,力求做到相安无事。一旦某人的屁股要动,平衡和掣肘立刻就被打破。要知道,机会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你一动,大家的机会全都来了,这时再想平静,太难。你想走是一回事,能不能走得脱或者走的途中会不会摔跟头又是另一回事。很多人明明要提升,文件眼看都要发了,新的交椅都已擦亮,却冷不丁地翻船,重重摔倒在地,大概就是别人在最不该送礼的时候送了他一份大礼。


到底要不要给郭仲旭送礼呢,送什么礼?朱天运似乎拿捏不准。按说,郭仲旭动一下对他是好事,虽然现在他还没有足够的把握挪到那显赫的位子上去,但只要郭仲旭离开海东,他们那个铁三角就没了最坚硬的一个角,罗玉笑也好柳长锋也罢,在海东的影响力就会大大减弱,赵铭森这边,将会更显从容,他自然跟着沾光,至少工作再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但,万一罗玉笑接替了那个位置呢,不是没这可能啊,可能性还很大。


不能,绝不能是这个结果,朱天运狠狠地攥了一下拳头,将手里把玩着的一支铅笔啪地折断。那声清脆的响像一个暗示,猛然间就坚定了他做点什么的信念。


官场上论的是升降,论的是成败,论的是得势与失势!一切从利益出发,从格局出发,从必须要达到的那个目的出发。


朱天运是有目标的,很远大。为了这个目标,这些年他可谓是苦心孤诣,兢兢业业,这一次,他要为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放手搏一搏了。


其实也不只是为他,说光明点,他是为整个海东搏一次。


朱天运很快跟茹娟见面了,见面地点选在江边一家音乐茶坊,是唐国枢精挑细选后定的。像朱天运这种身份,太敏感的地方不能去,太正规的地方又总是有一种被架起来的感觉,自己想放松也放松不了,让大家跟着紧张。


加上要见的是茹娟——一个漂亮又能干的女人,唐国枢自然要考虑周全。


到了地方,茹娟已经等得有些焦灼,看到朱天运,眼睛一亮,很有风采地起身,脸上铺开一层妩媚。都说男人见了漂亮女人两眼放光,女人何尝不是如此,自从跟朱天运认识后,茹娟那颗心就开始骚动,她是个浪漫而又有野心的女人,对男人挑剔得很,但又常常充满幻想。以前茹娟曾为一个男人发过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而且是银行行长,两人好了一段时间,茹娟发现对方不过是拿她开心,看清自己在那男人心中的“价值”后,她毅然离开了。这之后,她在心里竖了堵墙,轻易不让男人闯进去。茹娟不想当第三者,更不想让男人偷偷摸摸养着,可让她动心的男人都想拿她当小三或小蜜,她受不了,她把自己冷藏起来,再也不让感情这棵糟糕的树发芽,更不容许它生出枝枝蔓蔓来。


朱天运给了她另一种感觉,他看着冷,但目光后藏着东西,那东西对茹娟这样心存浪漫幻想又能干的女人来说,可能就是毒药。茹娟虽不敢说朱天运帮她打翻了这坛毒药,但朱天运给她留下的印象的确不错,甚至有几分美好,她时不时地就把自己和朱天运见面时的情景拿出来,一次次咀嚼,心里清楚咀嚼不出什么,但就是爱咀嚼。除咀嚼外,她又反复地研究这个男人,把他的过去都打听清楚还不过瘾,继续研究他的现在还有未来。这样的研究对一个企业家来说,有非常明确的目的,那就是看能不能从这男人身上拿到更多的利益。但对一个尚未拥有家庭至今仍然单身的女人来说,只有一个意图,就是想得到他,占有他!


别以为茹娟是贸然闯进海州的,不,也千万不要以为她是谁的一个棋子,她的身份还没低到那份上。她父亲十八岁创业,而当她十八岁时,她家的资产已经能买下当时的县政府大楼。父亲一心想让她出国,在国外发展,她不,干吗要跑到别人的国家去发财,自己国家遍地是黄金,遍地是给企业家送黄金的人。未等大学毕业,她就已经是父亲旗下一个子公司的董事长了。如今十年过去了,她在商海里呛过的水,能载得起一艘巨轮。她接触过的官员还有银行家,比她大学一个系的同学还多。但这些男人身上的味道她都不喜欢。而对朱天运感兴趣,只是因为一张照片——的照片。


朱天运前妻袁梅看到袁梅眉眼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她兴趣骤然而起,到现在竟成了野火。这世界总有一些荒唐人,总做一些荒唐事,茹娟怕就是其中一个。她喜欢玩一些另类的游戏,喜欢挑战,尤其挑战一些不可能的人和事。刺激、冒险,却又不可阻止!


茹娟几次追问何复彩,朱书记到底有没有情人?何复彩没正面回答,只是说:“想知道啊,那你自己去问他。”有天半夜何复彩突然打来电话,问她是不是对朱书记那个了?茹娟故意说,哪个啊?何复彩说,就那个呗,你还装?茹娟笑了好久,然后神秘地回给何复彩一句话:“你想有的,茹娟也想有,就这么简单。”何复彩当下回骂她一句:“没一点正形,人家可清白着呢。”


“我就不信他能清白到底!”茹娟丢下这句,挂掉电话睡觉去了。她清楚何复彩的意思,何复彩把她引荐给朱天运,是有明确目的的,茹娟不喜欢这样,她带着目的来,但绝不把目的掺杂到爱情上。茹娟要的是爱情,而不是像何复彩那样,赤裸裸的为个官位把自己献出去。


见朱天运怔怔地望着她,她一下子醒过神来,恭敬地道:“朱书记来了,快请坐。”说着伸出细软的手,要跟朱天运握。朱天运怪怪地瞅她两眼,象征性地握握,目光很快扫到茹娟后边跟的女人。那是一种警惕的目光,习惯性的,每到一个场合,他对陌生人都会给出这目光。女孩二十来岁,像是刚从学校走出来。


“我表妹,王灿。”茹娟介绍道。


唐国枢补充说:“王灿是去年参加考试招到市发改委的,年轻有为。”


“是吗?”朱天运将目光从王灿身上挪开,他知道茹娟带王灿来的目的——掩人耳目。果然,坐下不久,唐国枢借接电话的机会出去了,王灿给他们续了水,也抱着电话走了出去,包房里就剩了他和茹娟。


“怎么样,茹老板,项目进展得还顺利吧?”朱天运用惯有的那种口气说。茹娟矜持一笑:“谢谢书记,工作开展得还算行吧,不过困难也很大。”


朱天运故作吃惊地哦一声,又道,“哪方面不顺利?没听老唐说啊。”“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资金链不结实,老掉链子。”


“这样啊,这忙我可帮不了,得找银行。”朱天运又推了一下。


“不敢给书记添麻烦,最近正在疏通,相信很快会解决。”茹娟捋了下头发,脸上闪过一团红。


“那就好,我可是等茹老板好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