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贾松禅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3
|本章字节:7234字
一场大雪淹没了斯大林格勒城外狰狞的战场。天渐渐地亮了,漫天飞舞的雪花,仿佛宇宙的悄然耳语,要告诉近卫军大尉奥列格,世界和生命的本质原来是静穆而安谧的,是一种复归自然的轻松和安祥。
死亡是生命最后的归宿,也是肉体最安静的时候,灵魂已经离开了血染的尸体,与白蝴蝶一样的雪花一起飞舞,而且永无休止地飞翔,那是生命的最后激情啊!它要向世界做最后的吻别。奥列格惊叹着灰色的天空竟然积蓄着如此浩大的洁白。洁白的雪花,将渗透着鲜血、尸体、战争与苦难的天地,掩映得一片洁净,两只黑色的乌鸦,站在被炮火炸了一半的残垣上,奓着翅膀,伸着脖子争抢着一截光溜溜像人的肠子一样的东西。抢到东西的伸着脖子吞咽着,另一只则极不情愿地“啊啊”啼叫。
躺在漫天大雪里的斯大林格勒仿佛睡着了,天地之间一片静谧。
突然,一阵“轰隆隆”的坦克开动声,撕破了冰天雪地里的宁静,德军的两辆坦克“屎克郎”一样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蠕动着开了过来。
坦克履带开动时的“哗啦”声和坦克发动机加油的轰鸣声相互交织在一起,显得刺耳而又凶狠。
奥列格大尉紧紧握着手里的冲锋枪,盯着这两辆敌人的坦克。奥列格没有想到,两辆德军坦克,给她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苏军的坦克团粉碎了德国人的进攻,撤离的时候已是黄昏,德国人没有在当天继续对奥列格她们据守的阵地发动新的攻势。今天上午依旧是意外的平静。但是在下午,德国人如奥列格预料的那样,鬼魂一般又重新出现。他们的战斗策略改变了。除了德国人外,又增加了一些芬兰士兵。
如果按照那个潇洒的坦克少尉彼特与奥列格的约定,苏联红军坦克团至少下午应该到达,把剩余的药品全部运走,并把奥列格她们护送到苏军防守的后方安全地带,然而,直到德国鬼子的坦克开进奥列格所固守的阵地,仍然听不到苏联红军坦克引擎发出的振奋人心的轰鸣声。
苏联红军的坦克始终没有出现!
坦克兵失约了吗?
他们现在在哪儿?
如果他们失约,那就等于把奥列格她们交给了德国人。或者,上一级的指挥员已经决定放弃这些药品?她们8个女兵的生命在整个斯大林格勒战场上本来就不算什么。仅仅为了营救她们几个人,派出精锐的坦克部队绝对是得不偿失的。或者,那个潇洒的坦克兵少尉已经在撤回的途中光荣牺牲了。
被忽略的地下室,又重新引起了德国人的注意。德国人的这次进攻显然不是盲目的,他们从两个方向同时发起了冲锋。华丽亚把伤员固定在担架上,她自己尽量用身体保护住伤员,用手枪向敌人射击。
一个德国兵冒雪出现在路边废墟的后面,奥列格手里的冲锋枪响了,射出的子弹把那个德国兵的前胸打成了马蜂窝。
突然,一颗迫击炮弹呼啸而来,华丽亚凌空飞了起来。
“华丽亚!”奥列格失声喊道。
卫生所指导员维拉一跃而起。她从断壁的豁口里跳了下去,踏着厚厚的积雪,冲出几步,一串子弹在她身前身后的雪地乱飞。她忽地扑倒,然后,一步一步地向华丽亚爬去。奥列格以猛烈的冲锋枪火力为她作掩护。维拉突然一个纵身,扑在华丽亚的身上。
就在这时,德国人的子弹击中了维拉的头部,她栗子色的头发带着被打碎的头盖骨,在一片迸散的血光中飘扬而起。
德国人的进攻又一次被打退了。
再次出现的德国人和芬兰人改变了他们的进攻策略,他们没有像以往那样强行进攻,而是将一个被俘的苏联女兵推到最前面充当了他们的人肉盾牌。这个女兵就是哥萨克女骑兵舒亚。
舒亚身上的军装褴褛污秽。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了她乱草一样的头发上和肩膀上。军装像破碎的旗帜般抖动着,露出尽是伤痕斑斑的部分肌肤。她的脚赤着,紧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德国兵不时推搡着她,踉跄的舒亚就在布满瓦砾和积雪的街道上,留下两行歪歪扭扭的脚印……被枪顶着的舒亚越走越近。
德国人在舒亚的掩护下沿着街道两边被积雪压盖的建筑物废墟不动声色地前进。
已经可以看到舒亚的脸了。
她神情呆滞。
她难道并不知道就在前面不远的这片废墟里隐蔽着红军?
“注意我的命令。”奥列格的手指已扣住了冲锋枪的扳机。
“准备!”
“舒亚!”女兵们着急地向她叫道,“卧倒!快卧倒!”
舒亚陡然一惊,德国人的枪响在前面……由于寡不敌众,奥列格、安德烈娃、巴巴娜和地下室里的伤员都被德军俘虏了。
“哈哈哈……”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突然在奥列格的身后响起。奥列格回过头,看见舒亚已经躺在了肮脏的地上,两条腿直挺挺地大开着,手臂却紧紧地贴在身边,就像是一个用人体铺在地面的英文字母“a”。
奥列格一愣,她想起了舒亚被德国人用做人体盾牌时表现出来的那种让人迷惑不解的神态。现在她才知道这个哥萨克少女的精神失常了,所以她才有玄奇诡秘的微笑。
奥列格翻身爬起来,跪到舒亚的身边。她立刻看到了舒亚伤痕累累的身躯……奥列格努力地唤着她,试图将她从痴呆中唤醒。舒亚睁开呆滞的眼睛,她的眼里布满乌云,稍倾,她忽然转过身,扑倒在地,接着是一声惨烈的长啸,舒亚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在月光淡淡的夜晚,斯大森格勒是一片冰雕玉砌的世界。舒亚时而清醒,时而疯痴。清醒时,她喋喋不休地给奥列格等人讲她过去的故事。然而,每次讲到一个重要的关节上,她的间歇性精神病就发作了。她光着身子又蹦又跳,然后,就是半醒半迷之际无穷无尽的哭泣……陪伴着舒亚,奥列格度过了她作为战俘的第一个冰冷的夜晚。数月后,奥列格同舒亚、巴巴娜、尼娜等人一起被送到波兰奥斯维辛集中营。
34爱情的伤痛
爱情,这两个字眼让奥列格心痛。
奥列格想起了自己战斗了很长时间的那个地下室堡垒,因为伤员和药品全都藏在这地下室里。当黑夜降临的时候,是地下室难得的宁静时光。那时候,外面尖利的寒风打着哨音,呼呼狂吹着,室内地下室里的炉火却熊熊燃烧,火炉里的木炭不时爆出“啪啪”的声响。华丽亚活着的时候,会和彼特坦克营的男兵在外面谈很久,她愿意给他们讲她那活泼可爱的儿子,说一些战前那些永远让人回味的平常的故事。
卫生队指导员维拉的大部分时间是在伤病员身边度过的。她是一名合格的军队政治工作者,她耐心细致地做伤员的思想工作,要大家调整心态,放下思想包袱,好好养伤,尽快返回到战斗岗位,把德国人从俄国的土地上赶出去。唯独有一个缺点,就是她对曾经当过妓女的霍娜和巴巴娜非常鄙夷。安德烈娃显得心事重重,这个曾经挥刀削去德军军官头颅的女骑兵,有时候会一个人坐在一隅长时间地发呆,她一定在思念,或者是痛切地怀念着某一个人。只有在战场上获得的爱情,才会让人如此痛彻心骨!但安德烈娃对任何人都闭口不提她那战死疆场的男朋友——苏联近卫军骑兵中尉。霍娜还是个小女孩,一个十五六岁的失足青少年,但她却对男女之间的事情最为敏感。她像一只猫似的蜷缩在角落里,一双受惊的美丽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男兵们,她的怀里总是抱着冲锋枪,即使睡着了也是如此。相比较而言,倒是尼娜和男兵们的关系更为密切一些。在那个喝了伏特加白酒的晚上,她在外面和那个英俊高大的男兵卡罗庆柯过了一夜,清晨回来时,尼娜显得容光焕发,美丽动人……奥列格在那个地下堡垒里,像是隐去了自己的性别特点。她不苟言笑,一脸严肃,从不和任何男女兵笑闹,她把自己看成是这里的最高军事指挥官。实际上,这里也确实数奥列格军衔最高。在战争没有爆发前,奥列格已经是顿涅茨近卫军某步兵团女子机枪连的连长,军衔为上尉。当侵略者的铁骑踏破了顿涅茨草原的平静,她便被上级调到维拉任队长的卫生队,重点负责保护从战场抬下来的伤员的安全。在部队,卫生队是战斗力最为薄弱的一支分队,自我保护措施不够,战争中容易被敌人作为重点打击对象。所以当这支医术精湛的医疗卫生分队开赴斯大林格勒前线时,乌克兰军区便决定让富有战斗经验的奥列格任这支卫生队队长,军衔晋升为大尉,把精通战场医疗救护技术的维拉改成了指导员。奥列格不苟言笑的原因除了因为她是这里的最高军事长官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她的心灵曾经受到过伤害。
是谁伤害了奥列格呢?
在地下室里,大部分男兵对女兵视而不见。战争让大家把战友看得比兄弟姐妹还要亲,因为在战场上只有战友之间相互团结协作,才能有效地消灭敌人获得生存。战争让人忽略了男兵女兵之间的性别特点,男兵们从门口放哨回来,一放下枪,便倒头大睡。
奥列格的心里非常复杂。父亲的冤死,男友的遗弃,早已让她的内心伤痕累累。任何男军人的示爱都打不动她冰冷如铁的女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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