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作者:苗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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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奇幻·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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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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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286字

齐贵山的案子开审,除江少杰以外,谁都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郭大川的老婆作为证人出现在法庭上。一同出庭的还有齐贵山多年以前的几名团伙成员,他们都曾见证过郭大川的死亡。其中的一个,当庭承认1982年齐贵山送给郭家的1万元封口钱正是他操办的。众口一词:齐贵山是当年那桩械斗致人死命案主谋之一,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郭大川的老婆和傻儿子哭哭啼啼,当着法官和众多旁听观众的面指认齐贵山是杀人凶手。


由于齐贵山的律师主要把精力集中在组织、容留妇女案上,对突如其来的这一手准备不足,败下阵来是可想而知的。


黄伟闻讯赶来的时候,庭审已基本结束。他气急败坏地问江少杰是怎么回事,得到的回答是一问三不知。


隔日宣判,被告人齐贵山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犯有流氓械斗罪,组织妇女罪,数罪并罚,依法判处有期徒刑15年。


齐贵山当庭要求上诉,并通过自己律师告诉黄伟:江少杰把他坑了。


在法庭外,黄伟把前来旁听的海岩副所长请上自己的奔驰560,要求他披露暗箱背景。


“我不会告诉你的。”海岩带着一如既往的冰冷回答说,“连这都猜不透,你还混什么?”


哀求别人对黄伟来说是件很难受的事,但眼下他不得不这么做:“马所长,那就换个角度谈吧,按您的方式,我相信您会乐于解释的。”


他摸出一张银行卡放在仪表盘上。


海岩看都不看,丢下一句“省省吧”便要下车。黄伟不甘心地去拉他,结果被海岩一肘击中鼻子,登时见了红,酸的、咸的、苦的尝个透。


江少杰敲门走进总经理办公室的大套间,黄伟还在擦鼻血。


“给你半小时,把办公室收拾干净。”黄伟带着极其厌恶的表情,看都不看他一眼,“你被解雇了。别让我再见到你!”


“理由呢?”江少杰笑道。


黄伟冷笑:“姓江的,你干了什么自己最清楚。事已至此,就别再施展你拙劣的演技了。马上给我滚蛋!”


江少杰仍是一副自负的笑脸:“恐怕没那么容易吧?黄总可能忘了,对我的聘任决定来自董事会而不是您这个总经理。您是股东不假,换个角度在理论上您和我一样,都是酒店雇员。您在夸大自己的20%发言权,干吗不问问说了算的那65%呢?”


黄伟正要发作,门开了,来人不请自入——是他的母亲。


江少杰悄悄退下了。


与母亲对峙良久,黄伟阴阳怪气道:“妈,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啊。齐叔被判重刑,完全是江少杰背后搞的鬼。解雇已经够便宜他了。”


兰妮不动声色地问儿子要证据。黄伟把他和海岩接触的经过讲了一遍,还有齐贵山的。


“这些还不够吗?”


“儿啊,你在想当然。”接着,兰妮话锋一转,说年轻的时候齐贵山老是动手动脚想占她的便宜,黄敬凯知道了也只能装聋作哑。其实这是她捏造的,齐贵山一直对她恭敬有加。但兰妮为儿子讲述的齐贵山如何强取豪夺了希格尔10%股份倒是真的。“你爸爸死后都被迫再送5%的股份给这老流氓。小伟,齐贵山究竟是什么货色这下你该清楚了吧?希格尔大酒店与黑社会有染的名声早传开了,不是他插在中间能吗?咱们家做的是光明正大的生意,根本犯不着跟一个黑社会老大搅在一起。”


黄伟疑窦丛生,有些事他闻所未闻:“妈,你说的这些什么意思?”


兰妮告诉儿子,江少杰的所作所为完全是遵照她的指示,包括把齐贵山丢进笼子。黄伟大惊,他根本不相信母亲会有这样的深思熟虑。


“是他帮我做到的。”兰妮说,“小伟,你怎么还不明白,自从你爹下世,是谁在支撑酒店?你年轻、简单,你姐姐清高,咱们家老少一起算谁行?”


黄伟惊恐地想到,齐叔的某些怀疑可能是真的。然而是老妈在撒谎吗?


“妈,我始终弄不懂,你干吗总是袒护、偏爱那个乡巴佬?我不管别人怎么讲,他搞掉齐叔等于拆了希格尔一根柱子。还有老爸的死,我至今怀疑是他干的。乡巴佬胃口大着呢,必须赶走这个危险人物。”


兰妮叹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江少杰是个经营天才,咱们家还得靠这种人打理,我就信着他了。你实在有异议,我只好公事公办了。”


她宣布,江少杰仍将担任希格尔大酒店的副总,其他人无权干涉这一任命。


母亲走后,黄伟无可发泄地把办公室砸得一塌糊涂。


他想起齐叔的一句话:“一切都昭然若揭了。”只恨自己醒悟得太迟了。


曲三奉召来到总经理办公室,看到里面的狼藉一片吓了一跳:“黄总,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黄伟无心理会他的问题,亲亲热热地把曲三搂坐在沙发上:“三儿,你在希格尔干多久了?”


“6年整,7年头上。领班干了4年。”曲三懵懵懂懂地回答。


“我们家一向待你如何?”


“那还用说,打凯叔那算起……”


“领班你先不要干了。”黄伟打断他。


“黄总,我没做错什么呀?”


“是另有活儿要你干。现在我只信任你。”


曲三使劲眨着眼睛,揣度着:“黄总,你说吧。”


一个声音在黄伟心底狂呼:如果老妈和江少杰真是那种关系,我一定亲手宰了他!


江少杰拖了好些日子才和兰妮凑到一起庆贺胜利,在容海最好的酒店。


兰妮却显得十分勉强,不见喜色:“少杰,我反而有些担心。”


“担心?”


“一山难容二虎。你和小伟的关系怎么办?迟早发生内讧。谁胜谁负我都不愿意看到。你不十分了解小伟,黄敬凯的狠劲他身上也有,只是不那么明显……我们最好还是离开这儿吧。根据我的判断,小伟永远不会同意咱们的关系,只怕他了解到真相一意孤行对你下手……”


江少杰轻描淡写道,他拟订了一整套计划,有更好的办法。他要求得到机会再显身手。


“当然,矛头绝非指向令郎,是为我们自己。”


兰妮追问究竟,江少杰敷衍了事。因为,他的计划不会告诉任何人。


不久发生的事让江少杰改变主意,他必须提前做准备了。


在每周的中层管理人员例会上,黄伟突然宣布了他和江少杰新的分工:他在主持全面的前提下将主管财务、人事和酒店的日常经营,江少杰分管酒店和旅店部的后勤工作及公共关系。打出的旗号是董事会的决定。


江少杰私下向兰妮核实,得到的回答是含糊其辞,她甚至要求他别太拗着黄伟使小性子。


放下电话,江少杰冷笑着:“妈的,假传圣旨架空我,这下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月底算账,杏妹刨去各种成本,净赚3000元,相当于成子两个月的工资收入。全家大喜。


赚了钱,心情好,话也多了起来,三句不离生意经:“这净菜生意是新鲜事儿,开始都不太信,那是没尝到甜头。要想大伙认,得有个过程,让他们真正受益。名声有了,不愁销路不好——吃总是人的头等大事嘛。”


“这下摸着门儿了?”


杏妹说她完全有时间每天卖两车菜,只是孩子太绊脚了,建议把冬冬送幼儿园。


“老婆,那你不是太累了?”


杏妹列举出上幼儿园对孩子的种种好处,并精心计算出卖两车菜的收入,逼着成子表了态。


不久,杏妹成功地打进另一个花园小区。但一个人没办法每天早晨上两车菜,只得雇人送。两车菜,杏妹独自一天紧忙活,挑摘、清洗、过秤、装袋、分送,晚上还要接记电话,一点闲工夫没有。不多日子,杏妹累得又黑又瘦,可心里乐,浑身便有使不完的劲。


成子疼老婆,每天下班帮着干,还连说带劝。杏妹不听,没辙。


在很短的时间内,他们还上了所有外债。李所长暗自吃惊。从韩子成那里听说杏妹在豁出命似的干,他很是感慨:“成子,你小子有福啊。杏妹这么能干,你们家的日子往后错不了。”


成子心头、脸上一起乐。


李所长接着说:“咱们为党为人民工作,要是也能拿出这股劲头,那可就盖了帽儿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韩子成把这句话深深记在了心里。


身负特殊使命,曲三每天都要向老板汇报江少杰的行踪,他现在的工作是一天24小时监视希格尔的副总。


江少杰连续同海岩接触,引起黄伟的警觉。


“没听到他们说什么?”


“哪敢靠前啊。海副所长连你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我……对了,江总还放出风来,说老板不信任他,打算跳槽去南方碰碰运气。跟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让江少杰滚蛋是黄伟的本意,又心有不甘:他和老妈的事到底有没有?还有老爸的死……诸多头绪,黄伟捋不过来,只恨齐叔不在身边——他的上诉已被驳回,维持原判。


“上次在天河宾馆,没看见他和谁在一起?”


“江总走后我去总台查过,没有他的名字,也不见我认识的人出来。天河确实是野鸳鸯相会的地方,可平时江总为人很严谨,目不斜视,一副君子做派。咱们酒店那么多小姐,从没听说他跟谁有过瓜葛……”


“没有不贪腥的猫。”黄伟打断他,“只要他还算男人。一旦发现江少杰,立刻打110。”


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


万一被堵在床上的是江少杰和老妈怎么办?黄伟心乱如麻。那样也好。他想,左边请人做掉江少杰,右边可以借机拿掉老妈的代位股东权力。到时候,希格尔便唯我独尊了。


想到这儿,黄伟心头的不安没那么沉重了。


两年来一直挣扎在生与死的旋涡中,江少杰的神经早已磨炼得极为敏感,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发现自己的身后拖上一条尾巴。他笑了,耐心地与曲三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这天,江少杰开着自己的车,慢悠悠地在容海市的大街小巷兜着圈子。直到把后面出租车里的曲三甩掉,这才换乘一辆出租车来到湖滨派出所辖区的一栋居民楼里。


敲开403室的门,没等江少杰看清室内,一支飞镖呼地飞过他的耳边扎在门板上。


掷飞镖的是一个身材不高,满脸横肉的车轴汉子,看年纪不到30岁。据江少杰了解,他叫张四毛子,刚从劳教所里出来。此人设赌抽红、拉皮条、打架斗殴、欺行霸市,没一样够判刑的,倒也称得上无恶不做五毒俱全,是湖滨路一带有名的地痞。海岩和江少杰共同看中了他,认为张四毛子是代替齐贵山的最佳人选,但他必须处于服从的层面而永远混不成股东。海岩掌握着张四毛子的把柄,随时都可以把他送进局子。


江少杰拔下飞镖,拿在手上掂量着:“你是四毛子?”


“是你大爷我。你他妈谁呀?”


飞镖被轻飘飘掷在地板上。这一下激怒了四毛子,他一拍手,四五个在屋里吆五喝六赌钱的流里流气的年轻人跑到客厅里。其中有一个拿弹簧刀的冲到江少杰身后,堵住他的去路。


江少杰觉得这一场面很可笑,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四毛子看过名片,立刻屏退那几个人。


“原来是马哥的朋友,失敬。”四毛子脸上并无多大变化,只是语气缓和了一些,“有事尽管吩咐吧。”


“给你找个事做。干好了,我可以长期雇用你和你的兄弟。”


江少杰回到酒店,开始给各路朋友打电话。随着地位的提升,他已经交下许多重量级的人物。


“太平洋集团吗?我找徐总。就说希格尔酒店的江少杰请他听电话……徐总,我是小江,又发了吧?听您的嗓音就极具含金量,底气十足啊……是这样,希格尔被警方盯上了,随时会响,徐总这阵子暂时就不要过来了,您这样的上宾在希格尔闪了身子我可担当不起……等风声过去我打算上几个苏州小姐,能不让您尝头一口吗……再见。”


像这样的电话江少杰一口气打了十几个,中心意思十分明确——希格尔要出事。


与此同时,海岩向湖滨派出所一把手李所长汇报:据线人的可靠举报,希格尔大酒店故态复萌,三陪服务、卖淫活动十分猖獗。配合严打形势,他建议李所长和分局联系抓一抓这个典型。海岩的建议正中李所长下怀,有上一次失手的遗憾,他正愁这口气出不来呢。两人立刻奔赴分局。


分局领导十分重视,当天便与他们达成了共识。双方商定,由于希格尔保安措施严密,监测手段先进,这一次不搞进一步侦察,准备采取突然袭击。最后他们密定了行动的具体步骤、分工和时间。


行动时间很快到了江少杰和张四毛子耳朵里。


警方行动这一天对希格尔大酒店来说是个没有任何意外征兆的日子。所不同的是在这天傍晚,有十几个貌似不良青年的家伙大呼小叫坐进一楼大堂,占据了中央最大的一张桌子。


“欢迎光临!”服务小姐带着训练有素的职业化热情走过去,“请问先生几位?”


为首的秃头翻着眼白:“你不识数?都这儿戳着呢,自己查。”“我们有大包房……”“我们不去包房,就在大厅吃。”“请点菜。”秃头掷回菜谱:


“免了。菜谱头一页挨着给我们上。”服务小姐大吃一惊:“先生,菜谱头一页都是生猛海鲜,很贵的……”


“怕我们付不起钱是吧?”秃头冷笑着掏出一大沓现钞拍在桌上。


服务小姐战战兢兢退下了,立刻向大堂经理老王汇报。老王是看着这伙人进来的,第一眼就知道来者不善。自从齐贵山绊脚进去,缺了镇山角色,老王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看他们的菜单,至少要几千块,肯定不是正常消费。报警吗?似乎小题大做了。找江总?他又刚刚出去。问黄总?在没有明显证据的前提下没准儿要挨骂。踌躇再三,老王还是叫服务员把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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