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溅丹江桃花源(1)

作者:阿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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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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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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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026字

寻找桃花源


十二天后,渭水北岸。


寻找桃源而未得的那一老一少行走在河边的大路上,走着走着,少年忽然匍匐下来听地,道:“爹!有骑兵!”


老者将少年一拉,两人一起隐入大路边的长草丛中。


过了一会儿,远处渐渐出现一百余骑,行色匆匆地向郿县方向奔去。为首的两人服饰与其他骑兵不同,显然是这队骑兵的首领。其中一个时常在马上回顾长安方向,叹道:“不知丞相如何了。”


另一个道:“希望尽快找到青羊子取得灵药,使父亲大人病情转危为安。”


马上对答的这两个首领,前一个叫苻阳,爵拜秦国东海公,后一个叫王皮,是前秦帝国丞相王猛(王猛:字景略,中国古代著名的政治家,是奠定前秦帝国霸业的宰相,时人将他与南方东晋的谢安并列,称为“关中良相唯王猛,天下苍生望谢安。”)之子。


这时是东晋宁康三年(公元375年),天下分成南北两块:南方的东晋皇朝是孝武帝(孝武帝:即司马曜,是东晋王朝比较有作为的皇帝。他14岁亲政,在他亲政的24年里,晋王朝出现了振兴之象。他是个很爱开玩笑的皇帝,他的死是个千古奇谈。由于他对宠信的张贵人开玩笑说要废弃她,导致张贵人当晚一怒杀了他。他死后葬于今南京梅花山。)在位;北方的前秦,雄主苻坚(苻(fu)坚:十六国时期前秦的皇帝。他在位前期励精图治,基本统一北方,后来在伐晋的“淝水之战”中大败,自此一蹶不振,又遭到之前投降的鲜卑、羌人的背叛而逃出长安,最后被杀,终年48岁。)登基已有一十八年。这十几年来苻坚在王猛的辅佐下灭了鲜卑族所建立的燕国,打败了东晋,攻占了蜀地,又吞并了拥有陇西地区的凉国和占据晋北的代国,疆域东至大海,西至大漠,基本上统一了中国北方,并迫使东胡称藩,西域来朝,境内五胡束手,天下再无劲敌。


自桓温(桓温:东晋大将,曾领兵剿灭盘踞在蜀地的“成汉”政权,三次出兵北伐(伐前秦、姚襄、前燕),战功赫赫,晚年欲废帝自立,未果而死。受成汉政权(成汉政权:也称成、后蜀,是中国历史上五胡十六国时期的“十六国”之一,全盛时期领土包括四川、云南、贵州的大部分,建都成都。)的供养,成汉灭亡前夕又迁徙到秦岭一带隐居起来。)老病以后,举世再无英雄能抵挡苻坚与王猛这对无敌组合的锋芒。眼见天下十分苻坚已得其七,东晋之危堪比三国后期蜀汉灭亡后之孙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王猛却得了重病,医药无效以后,苻坚亲自到南郊北郊、宗庙社稷为王猛祈禳,又遣侍臣遍祷河、岳诸神,诏寻天下能疗王丞相重病的奇人高士。


其中往西寻找青羊子这一路苻坚最为重视,所以特地派侄子苻阳和王猛之子王皮前来。两人多方打探,到今日才得到一个较为确切的消息。


苻阳在马上问王皮道:“这个青羊子真有起死回生的神通?”


王皮道:“这我也只是听家父提起过,说他学问博冠天下,云笈派的丹药之术又不在南方素灵派之下。想来他名列玄门五老之一,必有道理。”


玄门五老乃是当今玄门五大宗派的魁首,这五大宗派本来的分布是南一北四,但中原为五胡所乱以后,由于五派均奉晋室为正统,所以留在北方的也相继南迁。只有云笈派由于在江南受到排挤,便转而入蜀接


云笈派在战乱中屡屡迁徙,门人弟子越来越凋零,近十几年来其门人甚至没有在江湖上露过脸,但掌宗者青羊子仍然以他的个人声望与实力在玄门五老中牢牢占据一席之地。


苻阳道:“当初青羊子才到关中时,我大秦本来有意加以礼待,谁知却偏偏遇上厉王之厄错过了,当今陛下登基以后再要寻他,却又不知他躲到哪里去了。”


厉王是秦国前代君主苻生死后的谥号,苻生在位时荒淫残暴,杀人如麻,把他父亲苻健留下的江山搞得乌烟瘴气。他的堂弟苻坚因势就利,以篡位登基而举国称庆。


王皮听了苻阳的话以后笑道:“这青羊子陛下也确实找过他,但只怕找得没那么卖力,要不然就算陛下找不到青羊子,青羊子他自己还不会跑出来么?”


苻阳眉头扬了扬道:“你是说……佛门?”


“没错!”王皮冷笑道,“当时长安上至天子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信佛,关中虽大,可未必容得下二教并尊。再说青羊子虽然是道门宗师,但他云笈派毕竟是曾随晋室南迁、藐我北朝为胡虏的汉统玄门,忽然北来,陛下能马上就信任他?”


苻阳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这次令尊染病,对青羊子来说却是个好机会。你说青羊子能不能趁机上位?”


王皮脸上满是担忧,说道:“青羊子能否上位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只盼望着他确有回天之术,要不然……唉……”


苻阳安慰道:“别这样。丞相去年才寿登五十,天年正健。只要能在青羊子那里求得灵药,定能让丞相延年益寿。我怕的反而是这青羊子藏得太深我们找他不着,或者是耽误了时机——被皇上责备倒是小事,怕的是误了丞相的病。这次幸而是打听到曾伺候过他的一个火工道人在郿县,但郿县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找到这个人只怕也不容易。”


王皮咬牙道:“我们已经得了皇上令谕,到了郿县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叫徐隆庆的人找出来!”


“咦!好大的船!”


苻阳和王皮听见属下惊嚷都向河中望去,果然看见一艘大楼船,长达数丈,船头甲板能容马匹回旋。这个时代渭河河水虽远比后世充沛深广,但这里毕竟是内河,出现这样一艘可以和海舟媲美的楼船实在有些奇怪。


王皮打马近河细看,只见这艘大船无帆无橹,但逆流行走竟不比奔马慢多少,更奇的是船头栖息着一只极其罕见的青羽赤尾大鸟,个头竟比人还高。那青羽大鸟听见马蹄声响,向这边望了过来,眼中竟闪烁着寒光。


王皮对苻阳道:“此鸟青羽赤尾,看形状莫非是《山海经》中所记载的灭蒙鸟?此鸟应该已经绝种千年了,若不是家父藏有《山海经》和《山海图》的部分残卷,就连我都认不出它来,这种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艘船来历只怕大不简单。若不是郿县的事情更急,真想上去探探!”


苻阳道:“这里是内陆又不是海上,这么大的船藏不了,等我们办完青羊子的事情再来寻它也不迟。”


王皮道:“不错!”


两人定议以后,快马加鞭,领着这队骑士绝尘而去。等他们过去以后,道旁的长草中才走出一老一小两个人来,少年指着远去的苻阳、王皮等人道:“爹爹,刚才你听到了么?他们好像也要去找青羊子!”


那老者沉吟道:“马上言语带风,我却没听得清楚。”


少年道:“没错的,没错的,我分明听见带头那个人说‘等我们办完青羊子的事情再什么什么’的。怎么办?会不会是来捉我们的?”


那老者摇头道:“不会不会。看这批人的服饰是苻秦的人,我们的仇家宗极门拥护的是大晋,如今秦晋势不两立,宗极门无论如何不会和苻秦搅在一起。想来他们找青羊子要办的是另外的事情。不过咱们最好还是抢在他们前面,否则恐怕事情有变。”


两人走出数里,寻到一个渡头,渡头上一艘寻常民船也没有,只有刚才在渭河上逆水如飞的大楼船。


少年扯了扯老者的衣袖道:“爹爹,看!那艘大船,还有那只青色大鸟!”


像这样大的船、这样奇异的大鸟都是罕见之物,那少年虽然在逃亡之中,但好奇毕竟是孩子的天性,所以一见到那大鸟双眼就亮了起来,一副想过去瞧瞧的神色。


“别管它!”老者道,“我们初到三秦,人生地不熟的,这些来历不明的事情能少管便少管。还有,你要切记!若有人问起你我的姓名,便说姓秦,万万不可透露本来的姓氏。”


少年道:“嗯,我知道,我姓秦,叫秦征,爹爹叫秦……秦礼泉。唉,真别扭。”


那老者道:“你叫秦征无所谓,毕竟没人知道你的名字。但我礼泉二字却也透露不得!”


少年秦征道:“那叫什么?”


老者道:“我们取这个秦字是指国为姓,这名便指地为名,若有人问起,便说我叫秦渭吧。”说到这里叹道:“宗极门是大晋的护国武宗,氐人(氐人:即氐族,中国古代民族,前秦帝国的建立者,五胡乱华的五胡之一。)防得极紧。到了这里,希望能逃过他们的追杀。”


说到宗极门秦征忽然激动起来:“爹爹!他们宗极门不是自称玄武正宗么?我们又没做过什么坏事,他们为什么这么为难我们玄家?”


“玄家”二字一出口,秦渭便喝道:“住口!你忘了我刚才的嘱咐了?玄这个姓氏,今后不准你再出口,除非你将来能修成无上武学道法,不怕宗极门的追杀,否则便把这个姓氏烂在心里,任他是至亲好友也不准告知!”


秦征低下头道:“是。”


秦渭眼中满是悲痛,含泪道:“冰儿啊!爹爹的话你要牢记啊!这世间除了你自己,没什么人信得过的。你想想,孙宗乙与我是总角之交(总角之交:总角,古代儿童头发向上分开扎成髻。指童年时期就结交的朋友。),从小到大几十年的交情,可一听这个玄字,还不是马上翻脸无情。现在我一想起当年酒后吐真言便悔恨欲死。从那一天起,你的叔伯们,你的哥哥们,还有你的大娘便一个接一个全死了。若不是在颠沛流离中遇到你母亲,我们玄家只怕便要绝后了。可那几年里我们躲得那么偏僻,还是没能躲过宗极门的追杀,他们找到我们以后,竟然连你刚刚生产完的母亲,还有你那才出世的弟弟也不放过!”


秦征听得泪流满面道:“这个大仇,孩儿长大了一定要报!”


秦渭摇头道:“不,不!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至于报仇,那是想都不要想了!宗极门玄武双修,乃是天下第一门派,就是大晋天子也对他们备尽尊礼,甚至连桓温那等人物生前也要对他们假以辞色,我们家这仇如何报得了?”


秦征哼道:“难道天下就没有不怕他们的人?”


秦渭叹道:“不怕他们的人,也许还有几个的,比如这次我们要去寻求托庇的青羊子便是其中之一。但青羊子就算肯出头,最多也不过是保得我们的性命,至于说到要动摇宗极门的根基,恐怕便是玄门五老联手也未必能够;更何况五大玄门除了青羊子之外又大多和他们广通声气,若是见到我们。别说帮我们报仇,只怕反而会在宗极门的怂恿下来追杀我们。总之报仇一事你此生再也休提,只要能躲过这个劫数,便算对得起你娘亲和兄弟的在天之灵了。”


秦征却低着头,没有接父亲的话头,只是道:“孩儿去找找看有没有船可以过河。”


他沿着河边眺望,来来去去走了好远也没找到渡船,正感奇怪,忽听背后一个声音问道:“你在找什么?”


秦征回头一看,却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英俊少年,不由吃了一惊。原来秦征听力极为灵敏,但这少年竟然悄没声息地出现在背后,


直到出声他才发觉,如何不叫他吃惊?但想想对方站在背后也没暗算自己,想必没有恶意,便随口回答道:“找船过河。”


那少年服饰华贵,容貌更如明珠宝石一般,且腰佩宝剑英气勃勃,似乎是士族人物。秦征身上的衣衫有些破烂,乍一看就像一个流民,但他面对这华贵少年却半点也无自惭形秽之感。对于秦征的从容,那少年丝毫不掩饰他的好感,翘首向西望望,随即摇头道:“我们刚从东边来,那边没船过来。看样子西边也没什么船只。”


秦征叹了口气道:“那我们另外再想想办法吧。”


那华贵少年道:“要不我去问问师父,看能不能渡你们过去。”


秦征愕然道:“你们有船?”


那华贵少年指着那艘船头停栖着青羽大鸟的大船道:“喏,那不是?”


秦征看见那艘大船心中一凛,想起父亲嘱咐他别去招惹这艘来历不明的船只,正想着如何拒绝,忽然一个极好听的女子声音道:“莫怀,干什么去这么久?”


秦征听那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吃了一惊,却见那少年对着大船的方向道:“师父,这里有个人要渡河找不到船只,我们能不能渡他一渡?”


秦征见他说话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话音却远远送了出去,心道:“原来是传音功夫。这艘船的主人果然不是寻常人家。”


又听那声音道:“别人的事情,还是少管吧。我没记错的话,前方十余里外另有个渡口,那里或许有船,让他们自己寻去吧。”


秦征心道:“这声音好美,原来这女人是他师父。”


那少年莫怀又看了秦征一眼,脸上颇怀歉意。秦征笑道:“不要紧,再说你师父已经指点过我们了,还是谢谢。”说完便走。


走出一段路程,他父亲便从一棵大树后面转了出来,秦征把刚才的事情说了,秦渭道:“好,那就走吧。”


秦征嗯了一声,转头见那少年坐在岸边垂钓,他看了一眼对方的姿势便笑道:“这人不会钓鱼。”


秦渭道:“别多管人家的闲事,走吧。”


秦征道:“爹爹,你等会,我去教他一下。”


秦渭皱了皱眉头。秦征道:“反正不用很久。再说我们过潼关之后宗极门的人便再没出现过,想必没什么事情的。人家刚才指点过我们,也算是投桃报李。”说着便跑了过去对那少年道:“你这样钓鱼不行的。”


那少年一怔:“不行?”


秦征道:“你的手法不对,还有,我看看你的饵……咦,你居然没有装饵!”


那少年有些尴尬起来:“钓鱼要饵的啊?”


秦征一听差点晕倒:“没饵怎么钓鱼啊,还是说你们这些公子哥儿不在乎钓不钓到鱼,就是弄着玩儿?”


那少年道:“不是的,我是要钓几尾鱼给云卿吃。”


“云卿?”


“嗯,就是停在我们船头的那只灭蒙啦。”那少年往那艘大船船头的那只青色赤尾大鸟一指说:“云卿本来也会自己捉小兽吃的,可它最喜欢吃鱼,偏偏又不会抓鱼,所以我便帮它钓几尾吃。”


秦征道:“看它的块头,只怕食量很大吧?”


那少年道:“是啊,相当大。”


秦征道:“那你要钓到什么时候?嗯,我悄悄帮你个忙,算是报答你师父指路之情——只是不能让我爹爹看见。你靠近些,帮我挡住。还有,说话小声些别让我爹爹听见。”


那少年也是童心未脱,听秦征说的有点神秘兮兮的,也来了兴趣,依言靠近,两个少年便偎依在一起。秦征背着远处的秦渭,在脚下拾起六块石头,跟着摸出一块指甲大的香料来,扣在拇指与中指之间。那少年问道:“干什么?”


秦征道:“别作声!”弹指将香料射入水中,口中默念:“散。”


那少年喔了一声道:“是控香诀啊!”


秦征心道:“遇到个识货的人了。”手指连弹,将那六块石头也射了进去,石头入水之时带着一股奇异的劲力,那少年看得点头道:“这六块石头就是六个方向的定子,布下无形网,要这些鱼来得去不得。你是个术士吧?”


秦征笑了笑道:“算是吧。”他天性本来活泼,逃亡途中一直压抑着自己,这时遇到言语投机的伙伴,说上几句话,瞒着严父干点悄悄事,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乐子。


说话间岸边数尺见方的水面忽然冒腾起来,就像水开了一般,冒腾的水中不断跳出鱼来,也不知水之所以冒腾是被鱼带动,还是这些鱼是被冒腾起来的水托出水面。鱼越跳越厉害,再过片刻,那数尺见方的地方竟有数十尾鱼同时跳动,而水下还有不知多少鱼在游动。


那少年大喜,说:“你这香料好像能引得鱼儿发狂啊。”


秦征甚少得到同龄人的赞赏,微微一笑,说:“鱼虾是最蠢的生物,要令它们发狂最容易不过了,若换了是猫犬鸟兽,我这香料就没用了。不过你放心,这香料能刺激这些鱼的大脑,让它们产生幻觉,本身是没毒的,所以这些鱼可以吃。”


那少年嘬口一呼,那只灭蒙张翅飞了过来。巨鸟停在船头时已显得很不寻常了,这时双翼层层张开,左右竟有二三丈之宽!羽毛一振,掩天而来,把秦征吓了一跳。那少年笑道:“别怕。云卿长得凶猛,其实很温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