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云居楼翻掌驱盘龙秦淮河晒腹笑夫子

作者:张宝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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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人物·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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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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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696字

只听刘鹗缓缓道:“这‘留连大明湖’一句,就是指被大明湖秀丽的景色所迷醉,流连忘返。‘饿余水饺糊’是说如果在游历中肚子饿了,可以在鹊华桥的小店吃点香喷喷的水饺。‘是泉难辨水’一句是说泉城泉眼太多,是泉水、河水、湖水、雨水、雪水都辨不清楚。‘假娼盘龙图’一句是说有的乡间女子扮作娼妓,骗了不少游客,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盼望着每年皇上选妃时,能够选中自己,到后宫享那荣华富贵。”王金亭听了,微微冷笑,说道:“刘鹗先生,可别忘了白居易的《太阳宫里白发歌》,李商隐的‘寂寥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刘鹗笑道:“这可也有女子想当赵飞燕、杨玉环、叶赫那拉氏呀!”


晚上,王金亭感觉身体好了一些,倚在炕上睡着了,张三见他睡了,心里觉得安稳了许多,也睡下了。刘鹗在云居楼二楼的一间屋里安歇了。


睡至半夜,张三被人推醒,睁眼一瞧,原来是王金亭,王金亭指指屋外。张三听到一阵“嚓嚓”的脚步声。一忽儿,门闩被人轻轻拨开,刘鹗蹑手蹑脚走了进来,他来到张三面前轻轻叫道:“张三爷,张三爷!……”


张三假装睡熟,没有回答。刘鹗又叫王金亭:“王大人,王大人!……”王金亭双目微闭,也没有回答。刘鹗眼里现出凶光,将盘好的辫子散开,用力一抖,朝王金亭甩来。


张三早有准备,抄起枕旁的宝刀,猛地上前架住刘鹗的辫子,只听“嚓”的一声,溅起火星,原来这辫子内有钢丝缠绕。“铁辫子盘龙!”张三大叫一声,一个“鹞子翻身”跳下炕来。


假扮刘鹗的那人正是盘龙,化装扮《老残游记》的作者刘鹗,在大明湖水仙祠题诗哄过五金亭和张三,以后便寻找时机杀王金亭。他与玉蝉翼商议好企图在趵突泉将王金亭推下泉池,但没有找到良机;那个一直尾随王金亭等人的女人就是玉蝉翼。在黑虎泉边,王金亭终于找到机会,乘王金亭独自一人在护城河边徘徊之时,突然一掌将王金亭打下河中,然后逃去。


“铁辫子”盘龙见王金亭被救起,又想出计策,在汤药中渗了毒药,正在给王金亭服药时,却被隐身人打碎药碗,他见时机一错再错,于是想趁王金亭和张三熟睡之时将王金亭害死,没想又被他们发现。


王金亭一直没有睡着,他已识破了盘龙的真面目,他愈发觉得刘鹗可疑,一直到张三拿着小诗请刘鹗猜解时,他在一旁听出了真机。“留连大明湖,饿余水饺糊。是泉难辨水,假娼盘龙图。”这四句诗的诗头谐音是刘鹗是假,第四句诗中又有“盘龙”二字,那么眼前的这个刘鹗就是浙江巡抚洪升帐下的“铁辫子”盘龙了。王金亭又想起一直尾随他们的那个女人,从趵泉到金线泉,从金线泉又到黑虎泉,一直到把他推下河中……这里面一定有大阴谋,有一伙人在暗害他,那一伙人必是洪升的同党。那么在河中救他的那个女人是谁呢?打碎药碗、飞镖遗诗的那个女人又是谁呢?……这真是一个谜,他越发觉得“刘鹗”可疑,这个“刘鹗”不像是那个潇洒飘逸的文士刘鹗,他很可能就是那个盘龙。想着想着,王金亭出了一身冷汗,一直没有睡熟,直到有人撬门,他推醒了张三。


盘龙见诡计已被识破,亮出“铁辫子”的真功夫,他一步跳到院内,张三也跟着跑出来,持刀来战盘龙。


盘龙的铁辫煞是厉害,挥舞起来如同铁鞭,“呼呼”有声,几次想锁张三的咽喉,都被张三用刀格开。


张三施展轻功,绕过铁辫,两人转得如同走马灯一般。


张三用刀去挑盘龙的上盘,盘龙一侧身,铁辫一甩,将张三的宝刀一卷,抛向空中。然后一个进步,用铁辫去扫张三的头。


张三一纵身,跃起三四尺高,那铁辫缠住了张三的左腿,张三只觉一阵生疼。盘龙见已得手,用力一看,若是平常武士,早就抛到半空中摔得粉身碎骨。可是张三的根基深厚,又善吐呐导引术,能使身体升降自如,体肤可以坚硬如铁,也可以柔软如绵。尽管盘龙使尽吃奶的气力,可是张三一动未动,宛如铁塔一般。盘龙见不能带倒他,一个骑马蹲裆式,使尽全力用双掌向张三胸部击来。张三手快,早已一掌掼出,一招“童子拜观音”,这是他的翻掌铁裆功中的一个招式,正打在盘龙的胸膛,盘龙一个踉跄,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就在他低头的一刹那,他卷了辫梢,从张三左腿撤出,几步来到院墙前,一纵身,负痛逃去。


张三也不追赶,来到王金亭屋内,只听王金亭叹道:“险些上了这个假刘鹗的当,此地不能久留,咱们赶快上路吧。”


张三望望外面的天色,说道:“王大人,天还未亮,你半宿未合眼,肯定非常疲倦,我已睡了半宿,我来替你守夜,你先睡上一觉,特天亮再赶路不迟,那伙强贼也不会马上来的。”王金亭见拗不过他,脱了衣服,安心躺下,一忽儿便打起呼噜来。


张三听鸡叫三遍,才唤醒王金亭,两个人来到前房,吃了一些点心、面粥,匆匆上路了。


日夜兼程,一个月后他们来到了南京城里,时至傍晚正是秦淮河夫子庙举办庙会之际。王金亭和张三先大秦淮河畔钞库街寻了一个客店住下,然后信步游来。钞库街有个媚香楼,是明末秦淮名妓李香君的宝院,那媚香楼上坐北朝南,前门临街,后厅临河。临街是一堵青砖墙壁,两侧是双扇朱漆大门。


王金亭道:“这媚香楼是名妓李香君的故宅,如今也算是名胜古迹了,咱们不妨进去瞧瞧。”张三随他进了朱门,只见院落结构别致,小巧典雅,穿过甬道,是个严整的天井;三进房屋之后的花楼河厅有雕镂精细的梁坊。抚栏推窗,整个秦淮河展现面前。但见大小船只灯火齐明,江水辉映,如火龙穿行;岸上,观灯、赏景,人如潮涌,酒肆茶楼,送客迎客,生意兴隆。从东水关至中华门一带,笙歌不断;歌楼舞榭,骈列两岸,画舫游船,纷集其间,歌声酒器,粉影婵娟。


王金亭诗兴勃发,吟道:“楼船灯火照无眠,闹在秦淮两岸边。多少风流伴粉影,歌飘千里已如烟。”


王金亭转过头来问张三:“你知道吴敬梓那首《沁园春》词吗?”


他见张三没有回答,随即吟道:“记得当时,我爱秦淮,偶离故乡。向梅根冶后,几番傲啸;杏花村里,几度徜徉。凤止高梧,虫吟小榭;也共时人较短长。今已矣!把衣冠蝉蜕,濯足沧浪。……”


王金亭停止吟词,侧耳细听。只见那细吹细唱的船来,凄清委婉,动人心魄。两边河房里住家的女郎,穿了细纱衣服,头上簪了茉莉花,一齐卷起湘帘,凭栏静听。灯船鼓声一响,两边帘卷窗开,河房里焚的龙涎、香雾一齐喷出来,和河里的月色烟光汇成一片,望之真如阆苑仙人、瑶宫仙女。


王金亭有些沉醉,问张三:“你知道秦淮八艳都是谁吗?”


张三道:“我只知有李香君、董小宛、陈圆圆。”


王金亭道:“还有柳如是、马湘兰、卞玉京、顾媚和寇白门,当时天下才士都以争识一面为荣。李香君因其身材娇小玲珑,时人称她为‘香扇坠’,郑板桥为她赠诗道:‘生小倾城是李香,怀中婀娜袖中藏。何缘十二巫峰女,梦里偏来见楚王。’她不畏强权,为人正直,真是难得的女子!”说着,叹惜不已。


张三道:“这河为何叫秦淮河呢?”


王金亭道:“秦淮河古名龙藏浦,后又称淮水。相传秦始皇南巡,听说这里有王气,曾经开凿方山,以破王气,‘秦淮’也因此得名。秦淮两岸自古以来是名族朱门的栖身之地,后人所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王谢指的是东晋权贵王导、谢安两大家族。南北朝时佛教成风,后人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诗句。在秦淮两岸也建有建初寺、道场寺、瓦宫寺和安乐寺等著名梵刹。明太祖朱元璋下诏,在秦淮河上点燃水灯以祭陈亡军民,从此秦淮两岸和水面上又增添了灯市和灯船的盛景。”王金亭看着夫子庙前川流不息的人群,感叹地说:“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多爱在秦淮驻足,留下许多优美的篇章。唐代诗人杜牧有‘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院花’的诗句;清代文人孔尚任有‘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的诗句。”


张三指着夫子庙道:“王先生,我们到那里吃一点江南小吃,饱一饱肚子。”


王金亭点头,二人徐徐来到夫子庙。夫子庙又称孔庙,堪称为‘十里秦淮’的明珠。庙前以秦淮为伴池,筑堤环抱,称为月牙池。河的南岸是一座大影壁,红墙黑瓦,称为孔庙的“万仞宫墙”,是海内最长的影壁。二人走进夫子庙的第一道大门棂星门,这是帝王巡祀孔通过的甬道;走进大成殿,殿内有孔子的牌位。大成殿后的明德堂是举子们金榜题名的地方。夫子庙东边的贡院是考场,有两万多间号舍,中间有一座明远楼,登高可以看到贡院全貌。夫子庙广场上的奎星阁内供奉着神像。王金亭道:“每逢大考之年,这里香尤盛,可是明末清初,这里已成了青楼林立的烟花世界,可那时来赶考的考生,大半是纨绔子弟,考前考后,闲暇之余便在此寻花问柳,夫子庙的威严早已被椒蓝红粉淹没,真成了徒有虚名的至圣先师文宣王。真是‘都是主人,且领略六朝烟水;暂留过客,莫辜负九曲风光!’”


二人来到大成殿两侧的东市和西市,这里是石板小路,狭长巷子,两边是‘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二层店铺,一溜排开,门楣上花花绿绿的店匾、市招、彩灯、形形色色,一应俱全。那算卦的、摆摊的、测风水的、卖破烂的、修理雨伞的、卖板鸭的,吆喝声不绝,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张三见有几个秀才模样的人把一些字画摆在地上,其中有一幅画是“怀素醉蕉”。张三知道唐代的大书法家怀素也喜欢喝酒,有时醉酒卧在家乡的芭蕉林里,在芭蕉叶上写字题诗,他非常喜爱怀素这个人物,喜欢他豪放不羁。他走过去问那些秀才:“我想买‘怀素醉蕉’这幅画,多少钱?”秀才们哈哈大笑,其中一人道:“你问问怀素吧。”几个人又大笑起来。


王金亭赶快拉过张三,小声道:“人家这是在晒字画,不是摆摊出售。今天白天的太阳一定很好。古代有一个天贶节,宋真宗还在泰山脚下的岱庙建造一座天贶殿。”张三问:“这个贶是什么意思。”“是赐赠的意思。”王金亭回答,“各地民间都利用六月六日这一天曝晒衣褥和书画,六月六,家家晒红绿,又称为晒龙袍。在江南经过了黄梅天,藏在箱底的衣物容易发霉,取出来在阳光下晒一晒,可防霉烂;文人墨客也在这一天晒书和字画,以免蠹虫蛀蚀,许多藏书楼也这样做。这一晾晒衣物、书画的习惯至今仍在,也不限于六月初六这一天了。”


二人又见旁边有个胖大书生,嘻嘻笑道,露出大半个鼓鼓的白肚皮,口中念念有词:“读书破万卷,不用藏书屋。别人晒衣物,我晒腹中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