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群鼠啃食过鬼门

作者:大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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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历史·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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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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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650字

冬天来了,旷野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沟壑里的水也结了冰,水源被彻底切断了,林少华只好把地上的积雪扫起来放到水桶里,然后用融化的雪水搅拌玉米面充饥。


他送走了黑夜的惊恐又迎来了白天的孤独和寂寞,他由惊恐变成麻木,又由麻木变得野性十足。他原来特别害怕老鼠,可现在竟然能手持勘探用的辅助设备“洛阳”铲,追逐老鼠和野兔,时常也会用这特殊的飞镖猎杀它们,来改善一下伙食。尽管林少华有坚韧的性格和意志,有顽强的吃苦精神,可也经不住艰苦环境中的长期折磨。在林少华进入这个地狱般的地带大概4个多月的时候,由于春寒的侵袭和营养不良,他的身体终于被恶劣的环境拖垮了,由此而谱写了一段现代版的野人传说。


一天,他突然觉得浑身寒冷而无力,想挪动一下身体都万分困难,他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临,可他还是顽强地扶着箱子站了起来,把军用水壶灌满了雪水放到自己的枕头边,他知道一旦自己起不来,没有水就意味着死亡,可又一想:不能把自己的身体裸露在外边,一旦昏迷,自己的躯体必将成为群鼠啃咬的美味,即便真的不行了,也应该留个全尸。于是他又一次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把木箱子摆正,又把被子垫在箱子里,把箱子盖呈半盖状态,随后自己钻了进去,又慢慢地把箱盖挪动到上边,盖严实后,他放心地躺倒在这活棺材里,等待命运的决断。


由于高烧不退,林少华浑身发冷,身体颤抖得将木箱子弄的哗哗直响,以至于把无所顾忌的老鼠吓得纷纷外逃。他在生不如死的磨难中无助地想着:自己小时候生病躺在妈妈怀里的情景,妈妈用脑门为自己测体温,喂中药。他又想到和冯晓娟分别前的那个醉酒之夜,那天晚上,她给自己喂水擦脸的那种亲切,泪水打在脸上的那种感觉。在这地狱般的生活中,他渴望着亲情,他不时地念着妈妈,念着晓娟,他在这痛苦的思念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在这没有时间概念的“陵墓”里不知昏迷了多久。一天,他终于被群鼠的嘶叫声惊醒,同时也被一阵剧痛惊醒,他的左手小指在发烧昏迷期间,无意识地***了木箱子的缝隙里,已经被老鼠啃得血肉模糊。他能感觉到手指的疼痛和血液的黏度,也就意味着生命还存在,他知道自己从鬼门关里闯了过来。这时,他下意识地想到了生命之水,于是摸索着找到了水壶,饮了一口水,想试着坐起来,可无论如何也挪动不了僵尸般的身躯,他知道自己没有一点力气,几次尝试都无济于事,他只好在黑暗中继续等待,等待能够打开“棺材”的时机。


林少华透过箱子的缝隙,似乎感到天亮了,尽管帐篷里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但是从老鼠浩浩荡荡进进出出的瞬间,他看到了一丝的光亮。连日来的高烧加上饥饿,使他无力打开箱子盖,他用双手漫无边际地摸索着周围,想寻找些能够充饥的东西,无意间他摸到了自己形影不离的黄挎包,那里边有晓娟的照片和情书,那是他生存的精神支柱。


他想到了挎包里还有日记本和稿纸,他有在艰苦环境下生存的常识,他也坚信自己有顽强的生命力,于是,他想到了用纸片充饥。他想先吃点能填充肚子的东西,只要自己能起来,就不愁没有食物,活人怎能让尿憋死?就在他撕扯纸片时,猛然触及了一样东西,这一下使他喜出望外。


他忽然想起,这不是炊事班的杜双江送给自己的压缩饼干吗?这不是我的救命食物吗?林少华赶忙掏出来,用牙撕开包装皮,不顾嘴唇干裂的剧痛,美美地吞噬着,品味着。吃过饼干后,他渐渐地恢复了微弱的力气,并尝试着挪开箱子盖,他一点一点地用尽吃奶的力气挪动着,终于将箱子盖挪开了一半,也就是说他完全可以站起来了,生命又可以延续了,自己又能沿着梦想的方向前行了。


林少华浑身无力地走出帐篷,遥望旷野泛起的新绿,心中发出无奈的感叹!他自言自语道:“冬去春又回,眼看兑现爱情承诺的季节将要到来,也不知我的干部令下来了没有?晓娟该着急了吧?亲爱的组织啊!你还需要考验我多久?1980年的春天又到了,我已经在您的指引下奋斗了第六个年头,我的整个青春年华都献给了组织,难道说我做得还不够吗?我还需要等多久?”


林少华说着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用右手抓了一把土,往左小拇指渗血处涂抹,涂抹完了又擦掉,他看着伤口处明显的老鼠牙齿印,又自言自语了起来。


他说:“亲爱的党组织啊!我每天与群鼠打交道,这不是在浪费生命吗?这能体现出我奋斗的价值吗?这前战打的有意义吗?其实我还能做更多的工作呀?除了体力的奉献,我还有更加大的技能施展空间啊。”


就在林少华疑惑地自言自语时,旷野里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林少华惊喜地站了起来,朝着大汽车不住地摆手。他激动地想:肯定是组织派人过来看我来了,肯定是指导员来接我了。可汽车并没有往自己的住处开过来,而是拐弯向右侧开去,开出不多远又停了下来,然后从车上下来几个手拿测量仪和三角旗及标杆的人,这些人忙活了一阵子之后,又围坐在一起,看样子好像是吃午餐,林少华多么想起身走过去,可站起来眼冒金星双腿发软,身不由己地又跌坐在地上,林少华想大声地呼喊,但是嘴上生的疮和血泡使他无法张嘴。他为了吸引这些人而不得不另辟蹊径,他在帐篷前点着了一堆干草,随着干草的燃烧,缕缕青烟终于引来两个测绘工人,当两名男士走到距林少华还有20米左右时,他们突然停止了脚步,静静地打量了林少华半天,又迟疑了片刻,然后突然转身往汽车处狂奔,一会儿的工夫汽车从原道开走了。


林少华看着远去的汽车背影,心里感到十分的茫然和困惑。心想,中越自卫反击战才过去多久?那种军民鱼水情的浓度就淡漠了,看来这里的人对当兵就是不行。他就这么想着回到了帐篷,他决定拄着拐杖(洛阳铲)到外面走一走,他拿着水壶,准备到大水桶里灌点融化的雪水,当他走到水桶近前俯身灌水时,他突然看见水面映出一个蓬头垢面,嘴唇肿胀凸起,双眼深凹,脸上还沾着血迹的面容时,心里不免为之一震,瞬间的惊诧闪过,他才意识到这原始而狰狞的面孔就是自己,也明白了刚才来客为什么到了跟前又返身往回跑的原因了,肯定是把自己当成了怪兽或野人。


林少华想:达尔文的进化论也许就是一个唯心的推理。假如自己在狼群葬身之地死去,再经过岁月的沉淀,不就成了活化石了吗?说不定就被哪个富有想象力的科学家,把人类说成了狼的传人了。不管怎么说自己身为人民解放军战士,当代军人,绝不能在此处演绎怪兽和野人,不管在任何环境下,都要保持军人的形象。想到这,林少华返回帐篷内,找了一把菜刀,左手拽着自己粘在一起的长发,右手握着菜刀用力地往下割,尽管刀不算锋利,头发还是被割下去了不少,减负后的脑袋确实轻松了许多,林少华终于可以宽敞地戴上被老鼠啃出洞的军帽了。


林少华头顶红星,脚踏春野,手拄洛阳铲,朝着刚才停车的方向走去。他往前行走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捡点被人遗弃的食物,他知道野外作业常食用的午餐就是铁盒午餐肉和青鱼之类的罐头,一般说来这些器物上,都有可能挂着一层刮不净的遗留物,这些油水对自己来说无疑是一个最好的营养补充。


林少华的判断是正确。他吃力地走到现场后,发现比原来想象的要丰富得多,不仅有半盒罐头,而且还有两盒完整的午餐肉,一个咸鸭蛋,半包散落在地的饼干。林少华看着这些没费吹灰之力得来的战利品,心里一阵兴奋。他想,要不是自己的野人形象,怎么会获取这么多意外的财富?要是早知道他们害怕,起身追几步该有多好,他们有可能还会扔下更多。林少华一边自私地想着一边双手又拿起半盒罐头和饼干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这顿美食下肚之后,他顿觉浑身有了力气,于是带着胜利的喜悦返回了孤寂、漆黑、冰冷的帐篷。


林少华在这散发着苦涩芬芳的春野里等待夏日的来临,等待大部队的到来。他用对组织的忠诚,不知疲倦地守卫着这块领地。康复后他一天到晚坐在帐篷外编织断裂的钢丝绳,手套磨坏了,他不顾钢丝的刺痛用流血的双手继续连接织补。此时他一心想着能多织补一处是一处,能为部队节省些费用就是做一份贡献,到任何时候都不能浪费青春和生命,不能忘记战士的使命,要时时刻刻对得起头上的这颗红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