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马路求爱者(2)

作者:松本清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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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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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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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828字

“嗯,不过,我现在改变了想法,因为驶上东名高速公路未必返回东京。如果长野博太乘坐的出租车驶上了东名高速公路,我们就可以清楚是去东京还是去名古屋。然而事故是在没有驶上立交桥之前发生的,无法辨别出租车究竟朝哪里行驶。”


“你是说……”


“长野博太可能是打算直接去抽样家庭。”


长野博太离开町田市的尾形家后,也许打算直接去提供可疑记录纸带的抽样家庭。羽根村妙子的假设,是完全站得住脚的。小山修三也这么认为,如果长野博太不是打算乘出租车去东京,那就是朝名古屋方向行驶。


从立交桥朝西行驶,一路上经过厚木、大井松和御殿场等驶往名古屋。刹那间,小山修三茅塞顿开。从厚木开始分岔的南侧收费公路,名叫小田原厚木公路,不就是驶往平冢、大矶和小田原的吗!小山修三想起读者来信上的落款:大矶町服部梅子,主妇,三十七岁。


假设长野博太打算乘出租车去大矶拜访“服部梅子”,那结果又是怎么回事呢?


小山修三认定:服部梅子是长野博太虚构的名字,他以虚名形式向报社投递读者来信。也就是说属于内部检举。但事后被公司察觉,从而解除与他之间的劳务合同。


现在,他仍然坚持上述推测。大矶町是尾形恒子负责回收的区域。她负责的回收范围不光东京都,还包括神奈川县,而且是很长时间。她去抽样家庭回收时,多半是驾驶私家车。因此,大矶町无疑是她负责的回收区域。那么,长野博太从大阪回来后的途中为何急着去町田市的尾形家,随后又为何乘出租车沿东名高速公路西行去大矶町?


理由很简单,长野博太早就怀疑提供该三盘记录纸带的抽样家庭,以大矶町服部梅子的名义写读者来信通过媒体将丑闻公布于众,同时由于该三盘记录纸带上的疑问越来越大,便委托尾形恒子去抽样家庭调查。他得知她还没有回家后担心起她的安全来,也许打算直接去该抽样家庭了解情况。对于尾形恒子,长野博太也负有责任。


小山修三说,自己的推测是基于长野博太打算去大矶町的推断。而羽根村妙子却陷入沉思,似乎在对他的推测做出判断。


“怀疑三盘记录纸带,是指该抽样家庭与惠子被拐案之间有关联吗?”


“报上是五月十三日刊登服部梅子的读者来信的,我在电话里听平岛庄次说起该事,于是我找到那张晨报翻阅。所以,日期我记得很清楚。


“如果是五月十三日,那么服部梅子给报社寄信的时间大约是半个月以前。也就是说,客观上可能是四月二十八日前后。如果是四月二十八日,惠子还被软禁在嫌疑夫妻家里。”


小山修三的手指一边摁住胡子一边说。


“不过,有少儿节目收视记录的最后那盘记录纸带,时间可能是到五月四日为止,长野博太怀疑那盘记录纸带的时间,大概是那以后吧?”


“因此我觉得,推测长野博太以服部梅子名义于四月二十八日给报社寄读者来信的时间过早了一点。”


对于羽根村妙子的指出,小山修三答道:“但是,长野博太并没有看完这三盘记录纸带里的全部记录。那之前,回收员每星期去该抽样家庭回收一盘,然后送到收视调查公司。也就是说,第一盘是四月二十一日星期三下午,第二盘是二十八日星期三下午。可见,那些记录纸带里有收视记录。第一盘的前半部分是普通节目,后半部分是少儿节目。


“如果第二盘全是少儿节目的收视情况,那么,长野博太怀疑给记录纸带的日期应该是四月二十八九日。因此,这与他以服部梅子名义写读者来信的日期大致相同。”


“明白了!”羽根村妙子点点头,好像理解了他的解释。可仔细观察后,才觉得她脸上并没有表示赞同的神情。


“该抽样家庭就是***惠子的那户家庭吗?”


“是的,只能那么考虑。”


“无论问什么人,都说不曾见过听过某家庭被安装过收视记录器。数量少得可怜的抽样家庭,为什么偏与惠子被拐案有如此缘分?”


“该奇怪的缘分有也好没有也好,犯罪是不选择家庭和场所的。”


“那倒是的。”羽根村妙子叹了一口气。


“你这么说,我不由得担心起尾形恒子来。”


由于小山修三提到犯罪两个字,羽根村妙子的表情仿佛看到充满杀机的乌云那样暗了下来。


有关尾形恒子的失踪,确实有不祥预感。如果是羽根村妙子推测的那样,长野博太走访町田市的尾形家后乘出租车匆匆去了大矶町,那么,他无疑是打算去大矶町那户抽样家庭了解尾形恒子的安危。那是因为,长野博太可能担心尾形恒子是否遭到该抽样家庭的毒手。


这与小山修三的推测有关联,即很有可能是,尾形恒子受长野博太委托去该抽样家庭侦查,因出于好奇而发展到调查,又因调查过于深入而被对方察觉,以致最终陷入被害境地。


“小山君的推测是,那户抽样家庭眼看惠子被拐案就要败露而不得不杀了尾形恒子。但这大概是害怕***事实暴露而杀人灭口吧?”即便现在,羽根村妙子也还是屏住呼吸那样胆怯地问道。


“***惠子的嫌疑夫妻虽说让惠子平安回家了,但是***事实是不能否认的。因为***是重罪。原先考虑到惠子的安全,媒体之间统一商定停止报道。可是现在解除禁令了,见诸报端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专案组仍然在马不停蹄地继续侦查。作为夫妻犯罪嫌疑人,无疑在千方百计隐蔽自己。如果该抽样家庭是受尊敬的善良市民,防止暴露的本能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说不是有计划有预谋,但我认为在回收员通过秘密侦查接近真相的时候,该抽样家庭就有可能失去理智对回收员下毒手。”


“受到尊敬的善良市民……”羽根村妙子喃喃自语。


像这样的说法经常出现在外国里。羽根村妙子也好像想起那句话,可脸上不用说不会微笑,相反,她那对细长眼睛里清纯眼眸的深处再度闪烁着深邃的目光。


“尾形恒子可能没对丈夫说去某户抽样家庭调查的事吧?”


“大概没有说,如果说了,丈夫可能要求警方寻找失踪的妻子,警方也就可能根据丈夫提供的情况侦查该抽样家庭。”


“因此,从大阪回来的长野博太就是匆匆去町田市的尾形恒子家,也不敢向她丈夫公开去调查之秘密。再说长野博太也负有重大责任,当然不能明确对尾形丈夫说起尾形恒子的安危情况!正如你说的那样,他是打算亲自调查该抽样家庭。”


羽根村妙子默默地点头,好像对于他的推断没有异议。必须尽快找到那户可能住在大矶町的抽样家庭。虽说收视调查公司里有记载所有抽样家庭的花名册,但是对于小山修三他们来说那里有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要了解真相,有两个方法。在银座告别羽根村妙子回到自己在神田经营的咖啡馆后,小山修三仍在沉思。


一是要求收视调查公司就尾形恒子的失踪展开调查。该公司管理科里,有尾形恒子负责回收区域的抽样家庭花名册。她是五月十二日星期三回收记录纸带那天下午去向不明的,她的失踪完全可能与工作单位有关。鉴于上述原因,可以要求该公司展开调查。


二是直接向警方说出该疑问,请警方展开侦查。警方可能会通知收视调查公司交出保密资料,然后对尾形恒子负责回收的抽样家庭展开地毯式排查,尤其要重点排查大矶町周边。


上述办法既是一条查找眼下困惑的捷径,也是最恰当的。但是实施该方法,必须要有尾形恒子丈夫配合。对于小山修三来说,这是最难办到的。小山修三最后决定,看事态发展再说。


其实,他还是打算依靠自己解开疑团。傍晚,咖啡馆渐渐忙了起来。这时,一位看上去约四十二三岁的胖男子走进店堂,坐在吧台前面。


“哎呀,好久不见,你今天怎么在咖啡馆?”来客叫越智,大阪人,是某大学教授。


“欢迎光临,好久不见。”小山修三朝滴滤式咖啡壶里灌满开水。


“我常来这里喝咖啡,而你一直不在店里。”


“哦,大多是外出写生。失礼了!”


“一边画画一边做生意,这是最好的工作组合。”


“画的水平没怎么上去,生意状况就像你看到的这样,勉强维持,不是什么好工作……哎,你今天打哪里来呀?”


越智旁边放有四五本书。


“是从旧书店回家路上。”越智教授逛附近书店街后来这里,他从四五本书里取出袋袋本书举到小山修三眼前:“哎,你没看过这本书吧?”


封面上书名是《沙的墓碑》。


“没有,没有看过。”


“我在旧书店里大致看了一遍,非常精彩,是美国中部地区叫玛依利库兰的人写的,描述恐怖的电脑信息社会。”


“哎,你说什么?”小山修三将三杯制作好的咖啡送到客人面前,朝吧台探出上身说:


“那书的内容怎么样?”小山修三用比较的目光打量书和教授的脸。


“是写家庭主妇抽样调查员展开的市场调查。”越智一边哗啦哗啦地翻书一边说。


“啊?”


“主妇是抽样调查实体!据说是利用传话主体展开抽样调查的方法。”


“……”


“把捏造的信息暗示给主妇抽样调查员,通过她们的抽样调查以造成市场恐慌。喂,你明白了吧!前不久受到石油冲击的时候,就因某传闻造成市场上肥皂消失殆尽,还有人把大量手纸买回家囤积。总之以主妇为抽样对象调查,传闻就会变形。”胖教授越智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还有,信息通过抽样记录器而数字化。这部描述的‘家庭妇女社’是一家收集信息用电脑分析的杂志社。”


小山修三听说该“家庭妇女社”之类的媒体利用妇女进行信息操作后,感到震惊。虽情况有所不同,可收视调查公司也雇用主妇去抽样家庭回收记录纸带。假若该公司雇用主妇回收员给抽样家庭某些暗示,收视率数字就有可能出现变化。小山修三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封以“大矶町服部梅子”名义寄给报社的读者来信。


所谓歌谣界的舞弊行为,是指制片公司向抽样家庭展开礼品攻势和电话攻势。然而小山修三认为,假设收视调查公司的人暗中将该抽样家庭住所泄露给制片公司,那么,实施极密组织化手段操作舞弊的,多半是收视调查公司。


两天后的下午四点左右,平岛庄次给小山修三挂电话。


“你好,好久不见!听说你在休假。是羽根村小姐告诉我的!”


尽管最后一次与平岛分手没几天,可小山修三的说话里却夹杂着十分想念的语气。如果与对方说话投缘,只要稍有几天没有见面就会觉得仿佛过去了很长时间。


“啊,说是休假,其实也就是两天时间。”平岛庄次的笑声传到电话这头。


“去哪里了?”


“就两天时间,什么远地方也去不了!就在邻近的旅游点住了一晚。”


平岛庄次喜欢带全家人外出旅行。这是从羽根村妙子那里听来的。


“哎呀,我也是今天上班后从羽根村小姐那里听说了你俩交谈的内容!深受感动。”


午休时在餐馆说的话,羽根村妙子好像立刻告诉了平岛庄次。他说“深受感动”,实在是有点夸大其词。不过,把记录纸带和惠子被拐案并案分析,也许让平岛庄次吃了一惊。


“怎么样?今晚如果有空去银座好吗?”平岛庄次发出邀请。


“我什么时候都有空,当然想听听你的高见。”


“哎,没有什么高见。可我经常从羽根村妙子那里听到你的高见呢!不过,今晚那样的话免了吧!一醉方休。”


“那里门庭若市,太闹了,像夜总会那样的酒吧你讨厌吗?”


“也说不上讨厌。”


“是稍改变了的酒吧。好了,我带路,十点左右开始怎么样?”


“是十点吗?”


“酒吧那种地方就是那段时间热闹,也是最合适的时候。我俩十点前在银座地铁入口碰头好吗?提前二十分钟!”


小山修三于九点四十分到达那里时,见平岛庄次身穿黑色西服套装早已站在地铁口的暗处。


商业街上的沿街落地橱窗熄灯后,银座好像少了灯光似的。“让你久等了!”


“哪里哪里。”平岛庄次与小山修三并肩迈开脚步,方向是林阴大道。


小山修三心想平岛庄次也许会主动提起,再说自己也想谈谈。可是平岛庄次步子急匆匆地朝前走,似乎是去让人心情舒畅的酒吧,一路上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时间。


“小山君,你来过这里吗?”


平岛庄次站在距离林阴大道很近的路边,抬起脸仰视大约六层建筑的黑色大厦。“没有……”


“这座大厦三楼有一家我刚才在电话里说的酒吧,叫戛纳酒吧……你听说过吗?”


“没有。”


“是歌声和音乐尽兴的酒吧。服务小姐也唱歌,都是年轻姑娘。来这里的顾客,大多是各电视台的制片人、导演和各制片公司的人。”


“真的?这里居然是这些人的休息场所?”


“哦,是的。并且迄今为止,从戛纳酒吧走上电视荧屏成为演员的服务小姐相当多。”


“哦……”


“在这里唱歌的服务小姐,经常受到电视台制片人、导演和制片公司的关注。他们在听歌喝酒的同时物色人才。”


“这么说这里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


“嗯。对唱歌有自信的年轻姑娘,似乎都想成为这家酒吧的服务小姐,希望在唱歌的过程中被电视台相中。”


“这么说,来这里的人大多是有头有脸的吧?”


“没错。作曲家、作词家,还有电视节目的评论家……”


“如此群星璀璨的酒吧,我进去恐怕不太合适吧?”小山修三站在大厦前面犹豫起来。


“我来这里也是第一次。反正海鸥制片公司没有名气,没有钱,与经常上电视的歌手也没有关系。来,咱俩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进去!”电梯里就他俩,平岛庄次说道。


电梯外面就是那家酒吧的门。漆黑而又厚实的门与普通酒吧没什么两样,可大门推开的时候,刺耳的爵士乐响声从烟雾弥漫的空气里涌来直扑耳朵。内侧紧挨着门口的地方站着系着黑色领结的服务生,嘴上说着欢迎光临一类的客套话,可看到他俩眼睛里射出的是惊讶目光时,欲上前对两个陌生人说,我们酒吧是俱乐部会员制。没想到,平岛庄次已经从口袋里取出名片让服务生看。


尽管是不起眼的海鸥制片公司,但毕竟是制片公司的名片,立即打消了服务生欲将他俩拒之门外的念头。店堂并不是很大,可狭小的场地却凝聚了热闹的氛围。正前方是小型舞台,旁边是乐队,有弹钢琴、吹小号和击鼓的器乐手。比地面高出一截的小舞台上,站着二十出头、身材苗条的服务小姐,正在唱歌。以小舞台为中心,十来张餐桌呈扇形朝两边摆开。他俩进来的时候,已经在里面的客人就已经热闹开了,没有上年岁的和过于年轻的人,差不多都是三十岁左右的,打扮和普通工薪族不同,室内的气氛有点凌乱。


平岛庄次与小山修三被引导到乐队边上的餐桌那里坐下。这儿是散客坐席,服务质量也数这里最差,就一个服务小姐,表情冷漠地站在旁边,仿佛被上司强行安排在这里似的。其他坐席那里的服务小姐,则与客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他俩进门时,里面的一些客人若无其事地朝他俩瞥了一眼,但目光是锐利的。朝他俩瞅,无非是判断他们的身份。当察觉与自己无关时,又目中无人似的恢复到刚才无拘无束的高兴状态。服务小姐唱完走下舞台,飞也似的跑到掌声最响的餐桌那里。“这里的客人全是电视台的。”等到站在边上的服务小姐溜到其他客人那里后,平岛庄次对小山修三说。


“大概是吧?看他们的表情就可大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