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红波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06
|本章字节:8508字
半个月后。
杜家湾村。
清晨。夜色还未完全退去时刻。
苍穹没有一颗星星,阴晦昏暗、潮湿沉闷。一眼望去,半空弥漫一层灰色薄雾笼罩整个村庄,一片朦胧。
一阵公鸡打鸣叫声传来,悦耳悠扬,一下子打破宁静。
瞬间,天空亮起来,一片阴沉。村庄的房屋、树木轮廓被包围在雾气里若隐若现,一片模糊。
一个陌生汉子,头发蓬乱脸部胡子拉碴,脏兮兮,穿着破乱不堪的长布衫和一双破草鞋,浑身血迹斑斑遍体鳞伤,整个人似乎苍老了一大截,他是谁?他怎么如此落魄像乞丐一样?
一个摇摇欲坠的土屋墙角,汉子一人坐着,孤独落寞。他双眼呆滞无神望着远方空洞的一切,似乎什么也看不见,从眼神分明感觉到他精神异常恍惚,似乎受过沉重刺激和创伤。他脸部异常消瘦,骨头轮廓清晰可见,他头部后脑勺留着一块鹅蛋大的伤疤,伤口和头发还残留着被风干的血迹,已经凝固,看样子他身体异常虚脱。他双手捂着肚子,沾满污垢的嘴唇不停吧啦,已几天几夜米粒未进,口渴难忍,饥肠辘辘。
这座土屋并不宽敞,但也不狭窄。走进土屋,是一个大院子,干净整洁。院子东西边各有两间小土屋,比较狭小。正对面是一间宽大屋子,凌乱堆放着几捆玉米秆子和几把下地干活的家什。整座屋子一看,便知是庄稼户人家。
土屋主人,一个六十多岁老汉,叫杜良田。年轻时,他进过私塾上过学,能识文断字。他虽说上了年纪,但眼不花耳不聋,手脚干净利落,干起农活敏捷老练绝对一把好手,好一个地道忠厚的农民。他妻子生得漂亮,美丽如花,叫刘翠儿。那年冬天,两人甜蜜地去保定城置办年货,半路遭遇两个日本鬼子调戏侮辱,刘翠儿不幸被鬼子残忍杀害。他膝下有一女,叫杜芳,芳龄二十,生得端庄秀丽,美若天仙,绝对赛过母亲刘翠儿。
杜良田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干农活,杜芳天天在家打点家务,父女俩相依为命,过着平淡无奇幸福生活。
“小芳啊!爹下地去了。”屋子里传来一阵老人声音,沧桑浓重。
“去吧!爹,路上当心点儿!”一阵如百灵鸟歌唱一样甜甜的声音响起,杜芳亲切叮嘱道。
吱呀一声,门轻轻地被拉开。
杜良田肩扛锄头两步跨出门,步子沉稳有力。
刚出门,杜良田一眼瞧见墙角独坐的汉子,眼神一亮,上下仔细打量,汉子衣着破乱,沾满血迹、头发凌乱,好像一个落难逃荒的流浪汉。
杜良田径直走过去,放下锄头蹲下,单刀直入问道。
“老弟!你从哪儿来?”
汉子被惊醒,收回视线望着杜良田,一副可怜巴巴模样,乞求地说道。
“老哥!能给一口吃的吗?我饿。”
身为穷苦人家的杜良田,仁慈善良,是一个热心肠。再说,时逢乱世,谁家没有个缺米少粮啊?逃荒的满村皆是,也就见怪不怪。汉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他顿生怜惜之情,心一下子软了。
“走!进屋里。”杜良田一把拉起汉子进了院子,直奔东边一间屋子,“小芳啊!把早上剩的稀饭盛一大碗来。”他扯着嗓子喊道。
“爹!你怎么又回来了?咋啦?”杜芳一阵疑惑。
“让你盛你就盛嘛!快点。”杜良田不耐烦地喊道。
“这就来。”杜芳话音一落,端着一大碗稀饭向隔壁房间走去。
一脚踏进门槛,杜芳瞅见汉子,眼神发愣,心生一阵疑问。
“老弟!你快吃吧!”杜良田接过碗筷递给汉子,说道。
“谢谢!”汉子如饥似渴一把抢过饭碗囫囵吞枣吃起来。
“爹!这人是谁呀?”杜芳挪动几下步子,贴近杜良田耳边,小声道。
“不知道,他坐在俺家门口。”杜良田心里感觉挺纳闷。
父女俩说话间,汉子便把一碗稀饭喝了个精光,碗底朝天。
杜芳见汉子嘴巴上,脸上都沾满饭粒,像大花猫屁股似的,哭笑不得,“爹!你看他熊样儿,像饿死鬼似的,嘿嘿!”杜芳可爱的甜甜笑了。
“女娃子家家的,不要乱说话。”杜良田一脸严肃,训斥道。
“老哥!还有吗?”汉子递过来空碗,看样子没吃饱。
“有!有!”杜良田连连点头,一脸慈祥。
杜芳又盛一大碗稀饭端来,心里美滋滋。
眨眼工夫儿,一大碗稀饭又装进汉子肚子,碗底朝天。
“老弟!饱了吗?”杜良田笑问道。
“饱了!多谢老哥!”汉子点点头,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老弟!你从那儿来?”杜良田好奇问道。
“不知道从哪儿来。”汉子轻声说道。
“你叫啥名字?”杜良田又问道。
“不知道叫啥名字。”汉子仍轻声说道。
“你好好想一想,也许能想起什么。”杜良田笑道。
“我啥也想不起来。”汉子摇摇头,说道。
“爹,这人肯定痴呆病犯了,怎么连姓啥名谁都不知道呀!”杜芳呵呵笑了。
“你多大了,说话还不着边儿。”杜良田瞪了杜芳一眼,生气道。
“老哥!我人生地不熟,也没有亲戚投奔,你就收留我吧!什么脏活儿,苦活儿,我都能干。”汉子可怜兮兮望着杜良田,乞求道。
“这……”杜良田有些为难,家里并不宽裕,再多一张吃饭的嘴,不是雪上加霜嘛!
“老哥!我给你打短工,一分工钱也不要,有口饭吃就行,就收留我吧!”砰的一声,汉子跪倒杜良田面前,眼睛一下子湿润了。
“老弟!快起来,这可使不得。”杜良田忙忙扶起汉子,感慨道。
“爹!他也怪可怜的,就收留他吧!让他帮俺家干活儿。”杜芳心里怪难受的,急切说道。
“好吧!老弟!以后就住在俺家。”杜良田拍拍汉子肩膀,爽快说道。
“多谢老哥。”汉子露出笑容,憨憨地笑了。
“爹!给他起个名吧?”杜芳双眸一亮,笑道。
“起个名,起个啥名好来?”杜良田来回走动,脑海里寻思着,心头一动说道:“有了,叫杜大喜吧!”
“好!杜大喜好名字!”汉子点点头。
“这样吧!你年龄也不大,和小芳兄妹相称吧!村里保长问起来,你就说是我侄儿……”杜良田说道。
“好!”杜大喜爽快点点头,一脸笑容。
“我也有哥哥了!呵呵!”杜芳甜甜笑了,美丽动人。
“小芳呀!你把西边屋子收拾好,让大喜住那屋。”说着,杜良田扛起锄头,“我得下地去,都快晌午了。”他匆忙走出门。
“放心吧!爹!”杜芳双眼却望着杜大喜一眨不眨,心里美滋滋,高兴说道。
俗语说,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靠天靠地靠祖宗,不算是好汉。
俗语还说,穷人家孩子早当家。
那年母亲被鬼子杀害,杜芳只有七岁。一个七岁女孩不懂生离死别是什么,可她要面对生离死别;不懂死亡是什么,可她要面对死亡;不懂失去亲人意味什么,可她要面对失去亲人。杜芳孩提时吃尽穷人家的苦,看惯了多少孩子衣不遮体,大冬天里还光着冻得通红的脚丫子;看惯了多少孩子饥饿而背井离乡,最后被活活饿死……每当这时,她默默地伤心流泪,为自己,也为那些受苦受难孩子,她拥有一颗善良心灵。转眼间,杜芳长大了,出落的亭亭玉立,一个美人。洗衣服,缝缝补补,庄稼活儿都会干,都拿得出手。唯一让她感到最自豪是能做一手可口美味的饭菜,心灵手巧。
下午,杜芳手脚忙个不停,累得细汗微冒,可脸上笑容灿烂,心里美滋滋。
她麻利地把西边一间屋子打扫一遍,一尘不染、整洁有序。然后,她又点燃柴生火烧一大锅水,让杜大喜痛快地洗个热水澡。随后,她又给杜大喜修剪头发,不知咋啦,杜芳眼神发呆,心花怒放。
杜大喜心存感激,嘴笨的也不知说什么,一直傻笑着,傻呵呵地点头笑道:“妹子!谢谢你了。”
“大喜哥!换上这身衣服吧!”修剪完头发,杜芳找出一件干净半新的衣服递给杜大喜,温柔地说道。
“好!”杜大喜麻利穿上衣服,“妹子!你看还合适嘛!”杜大喜来回转动身子,兴奋道。
杜芳脸上点缀美丽笑容,好久,她望着杜大喜也不说话,呆若木鸡一般。
“妹子!你看啥呢?”杜大喜有些不自在,低头问道。
“大喜哥!你真俊!”杜芳脸上泛起一片红晕,一低头害羞地跑出屋子。
晚上。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吃过晚饭,拉一会儿家常话,便各自回屋睡觉。
杜大喜、杜芳都睡在西边两间屋子。
屋子紧挨着,很近,似乎能听见两个人呼吸声。
夜。静悄悄,美。
子夜时分,无数颗星星点缀苍穹,一轮明月悬挂天边,冷清孤傲。
杜大喜躺在床上,不知为什么,突然大半个身子不停摇摆,脸上不断冒出冷汗,焦虑惶恐,似乎受到莫大惊吓一般。他脑海里嗡地一声,闪电般闪出一个惊慌场景,匪夷所思。
一座陡峭山顶上,熊熊大火燃烧,一片火光冲天,烈火包围住整座山顶。身陷大火的一个汉子不停挣扎,与生命作最后的搏斗,生死何所惧?
啊!突然,汉子惨叫一声,一下子跌到悬崖下。
啊!又是一声尖叫,杜大喜一下子弹坐起来,一阵惊慌失措,脸上豆大的汗珠如雨而下。
听见尖叫声,杜芳忙穿上衣服,慌张跑出屋。
咣当一下子,屋门被有力地推开,杜芳一下子冲进去,心怦怦直跳。
“谁?”杜大喜心中一惊,猛一抬头,诧异道。
“是我,大喜哥,你怎么了?”杜芳心跳个不停,担心地问道。
透过月色,杜大喜望着杜芳,脸庞一片惊慌大汗淋淋,浑身不停颤抖,说不出话来。
“大喜哥!你做噩梦了?”杜芳走近床边,轻声道。
“嗯!”杜大喜心里平静下来,点点头。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大喜哥。”杜芳轻轻擦拭杜大喜脸上流淌的冷汗,好奇问道。
“我啥也没想起来。”杜大喜摇摇头,脑海里什么也不存在,一片空白。
那个汉子是谁?
我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