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者:石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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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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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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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040字

妻要分娩了。海生真要想看看女人咋样生孩子。虽然也从电影上看过,但只能看到女人上半部痛苦的呻吟,却看不见孩子怎样从母体***世。尽管在农村女人生孩子是绝不许男人在当面,他却在纸糊的窗上早已开了一个洞。偏不偏,估摸着妻就要生孩子的那几天晚上,队长派他去田里看护玉米,(以防偷粮的小偷)要求还必须睡在大田里。地点在遥间,那是村上最远的田块。吃过晚饭,他悄声对妻子说:晚上不行了就叫妈。随即背上半背篓麦草和被子,叫上同伙,心绪烦躁地出了村。刚下过雨,田里草是湿的,路是湿的,玉米叶是湿的,人在田间路上走,一忽儿脸上、身上也湿漉漉的。


晚上,偌大的玉米田,如同一个城堡一般,他们俩人地东头一个,西头一个,转着看看,好在没有任何动静,海生转着想着,心里总放不下二女生娃的事。该说是有了孩子,有了传宗接代的人,是件高兴得不得了的事,海生却是实实无法高兴。一有了孩子,还能谈事业、爱情嘛!他十分清楚,这孩子是要为了终止他事业和爱情而来到这个人世的。想到此,他便真的怨恨起自己来,他心中自责说:人家鲁迅先生为了不和家里给他包办下的女人同房,大冬天晚上有意到书房去冻,以消除自己对性的期求,嗣后竟过了十多年的独身生活;郭沫若在新婚之夜,为了避开家里给他娶的小脚女人,钻进书房看了一夜书,天一亮就不顾家人的阻挡,截然去了日本。而自己咋就这般的没出息。再说,这种事咋说怀就怀上了,说生就要生了呢!生就生吧,反正就是这么一辈子完蛋了,走到哪儿算哪儿吧!如此一想,心中便稍许有了轻松,他便有了想看看孩子到底如何生出来的好奇之心。大约到了午夜十二点以后,他觉得心慌得实在守不住了,便对同伙说他肚子痛回家吃药,一口气朝家跑。


气喘吁吁叫开家门,二女问她回来干啥。他见二女平稳地躺在炕上,没一点迹象,回话说饿了,拿个馍,又转身朝田里跑去。秋日的后半夜也真是难熬。同伙说:咱歇会吧!他说: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燃堆火吧!同伙说:燃吧!好不容易点燃了已发湿的麦草,火一熄反倒更冷。同伙半个身子缩进背篓口里,海生看着同伙,终有了主意。他让同伙将被子铺进背篓里,头先钻进去;然后他也铺好被子钻进自个的背篓里。俩人都钻进去后,脚对上脚,向一块靠拢,两个背篓口便合了起来,他的脚伸进他的背篓里,他的脚也伸进他的背篓里,四条腿如同铆节一般将两个背篓连起来,人便如同蚕网茧壳一般套在里边。如此这般盖上被子,俩人一觉睡得太阳升得老高。海生一屁股爬起来,揉揉惺忪的双眼,二话不说,背起背篓,转身就往回跑。同伙在身后喊:急着干啥去呀!他头不回、话不回,径直跑去。他跑回家,二女身边已躺下一个双眼微闭,满头乳发的小男孩。母亲正在灶房给妻烧米汤。家人告诉他是天快亮时生的,生的很顺当。接生婆三下两下就完了事。这天是古历九月九日。


大妈见是男孩,一双小脚走起路来似在水上漂着一般。海生却为没能看到女人生孩子而懊恼。当他爬到炕上看过儿子,再看一眼二女时便想,这么大个人从那么小的地方,咋出来呢!完了完了,自个的女人生孩子都没看得上,以后上哪儿去看呢!我咋糊里糊涂就成了父亲了!正当海生依然在这些问题中胡乱思忖时,门前烧娃的人已来了。酒给出提,不提连门前的柴垛都要烧了!村人在门前烧火,边烧边喊。先只三五人,后便越聚越多。关中农村,谁家若添了男孩子,村人便到门前燃柴点火,以示庆贺吉利。海生全家明白,这一次大伙其所以敢来,全然是因队长带着一伙精壮劳力去了水利工地,抓阶级斗争的阵地也就转到工地去了。这一次,死活也要顺了这口气!刚生下孩子时,父亲就想好了,这次若还村上再没人来烧娃,他就去邻村请,贫下中农没人来,他就去请中农,去请地主富农。他深信他邻村的朋友都会给他这个面子的,他要让村人都看看,我们家没亏过人,没讹过人,老天有眼,我们家照样人丁兴旺。生下孩子的当天,他安排大嫂去卖了家中仅存的五十多个鸡蛋;安排母亲去卖了大嫂攒了多年的几匹土布;又黑天半夜偷偷卖了从旧社会攒过来的一个半棉花。父亲发话说:这一次就是脱了卖裤子,停了烟火,也要让烧娃的人喝上好酒!父亲终于筹回百余元。正当他要拿着钱高高兴兴买酒时,孩子却意外发起烧来。等给娃医好病,不只用完了所筹之钱,还欠下十多元钱的账。没待父亲再想办法,村上烧娃的人便来了。


真是破天荒!万万不可扫了村人的兴呀!父亲在家急得象一只笼中的狼。大喜大庆,糖、酒不用说,菜是该炒几盘的!真是福分呀!福都是积的,烧!村人说着、闹着、霎时门前的火焰已高过屋顶。父亲拿出仅有的一条宝成牌香烟,出门啥不说,只一个劲敬烟。叫他妈出来,要喝喜酒呢!喊话的是和尹敏一块铡过草的人。大娘急得在房内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条烟连抢带敬,几下就完了。父亲返回,无奈地看家人。门外的火越烧越旺。烧开水,烧开水!父亲终于发话,发话时手一挥,如同将军下令一般。开水能当酒吗!父亲急瓜了吧!家人都睁一双惊疑之眼看父亲,没人动。烧开水呀!父亲双手一扬,脚点地,似要将天戳一个洞,将地踏个窟隆一般。大嫂默然去烧开水。门前,棉杆柴也被架到火上,火焰呼呼叫着,不时发出圪哩吧啦的响声。把开水舀到盆里!父亲站身锅台边安排。把红糖给进化!家人终于明白父亲的想法,他要以糖水代酒。不行呀!这是给月婆喝的!大娘急急地反对。关中人看望月婆,最少都要有一包红糖。说红糖是热性,给月婆补身子。眼下父亲却要把红糖水给村人喝,不是闹天大的笑话吗!还不如以茶代酒!海生插了一句。茶叶呢?酒呢?给出拿!你们以为我想拿红糖水,我有啥办法呢!父亲急得似和人吵架一般。家人全明白,家里眼下能拿出来的,仅仅只有红糖。大娘无声地将红糖倒入盆中。糖入盆,一盆开水霎时变成茶红色。拿一摞小碗,往出端!父亲又一次命令,无一人动。不端还没这事咧!海生、国柱,一个端盆,一个端碗,跟上我,走!一家三代人端着糖水出门来,父亲在前,海生紧随,国柱在后。各位老、少爷们,鄙人给大家赔礼了!父亲双手高高举起,向前深深鞠一躬接上说:谢谢各位,谢谢各位抬举,我今日实在是没法子,以糖水代酒,以糖水代酒吧!请各位多多谅解,我敬各位了!今后一定给补上。正当父亲转身要拿碗时,只听一句:喝啥呢!喝不喝是小事,就等您呢!话落音,一伙人一拥而上,抱的抱,拽的拽,抹的抹,父亲的脸上,被黑锅煤抹成了黑面包公。抹!朝黑抹!不知谁喊了一声,一伙人便拥进家里。一忽儿,大娘,母亲也都被抹得谁是谁也分不清了。一盆红糖水放在门口,无一人喝。满脸是黑的父亲看着红糖水,满是锅煤的黑脸上只有眼内两颗因欢心而激动的泪珠在闪动。


莘子也分娩了。时间还早二女半个多月。莘子娘心中憋足了劲。莘子若生个男娃,就将其爷爷叫回来看看。然而,莘子还是生下个丫头片子。结婚大半年,莘子和娘才算体会到家中有个男人的作用。尽管莘子并不爱王群,可他的忠厚勤快,也慢慢将莘子感化了。只有一点,他那象野兽一样的床上的做为,既让莘子惧怕,又让莘子兴奋,却从来没让她感到过快活。她确实不敢相信,他这么瘦小的人那来哪么大的劲。特别那一次去县城返家的路上,她去一人多高的玉米田里小便,他竟然追了进来。他拽她到一个半人高的佥边,将她拥靠到土佥上,要和她***。他边拥边抓她的裤子边说:莘莘,我不行了,我不行了,让我弄一下。他说此话时嘴里粗粗地喘着气。此时莘子已怀了五个多月的孩子,由于身体不舒服才去县上检查,他就奋力地推他,嘴里还不停地骂着,你个牲畜,你个牲畜。王群却全然对她的推挡厮骂于不顾,一身子将她压靠在土佥上。他一连蹬倒了几棵玉米杆,她只得无奈地任他去了。别瞧莘子性子比较烈,在男女之事上她却是极讲情调之人。每次***之前,她要求丈夫必须将他那物件洗得净净的。她每晚上睡觉之前要洗自己下身。每每***前,她要将灯光调得蒙蒙的,将被褥铺得整整齐齐,去偎身在丈夫的怀里,他要先用语言和柔情创造出一种氛围,再让情绪由缠绵进而狂热进而忘情进而又巨浪翻腾不息,之后还要如溪流和绵绵的细雨一般。然而,她多次试图这样却一次也没能这般完美过。每每当他如饿狼般从她身上滚下便鼾声大作时,她便默然落下泪来。她万万没有料到,他竟会将爱做到这一步。当他仓促几下将那满是秽物的东西从她身上抽出,急急忙忙提上裤子时,她却如瘫软一般倒在佥边无声地落泪。他欲上前劝她,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满脸堆笑去拽她时,她却一臂将他豁到一边,连声儿骂着说滚!你给我滚。她在那佥边整整躺了一刻多钟,才慢慢起身,先是蹴下去,下身一阵又一阵鼓着劲,逼那秽物从下身淌出来,没了,她还看了一眼那秽物,一下子恶心得差点吐了出来。然后掏出卫生巾,提上裤子。她做这一切时,王群只在一边傻傻地看,还不时地嘿嘿地冷笑一声。那天她步出玉米地,没有坐他的自行车,她头也不回地步行回家,一进家门便蒙生让他滚出这个家的想法,但想到母亲,想到艰难的日月,她还是忍了。


女儿刚一落草,莘子在阵阵撕心裂肺的痛苦之后,心中闪上的第一念头,便是她要亲眼看看女儿象不象海生。当她看清毛茸茸的头下边如花瓣样的嘴唇活脱脱一个海生的嘴时,一股又甜又酸的味儿即刻涌上心头。尽管是个女儿,母亲并没有气馁。母亲已下定了决心,一个不行两个,两个不行三个,我就不信生不出一个顶门杠子来。其实在未分娩前,莘子早思摸着,是象原来那样,让王群继续蒙在鼓里呢,还是让他明白女儿根本就不是他的;是即刻就告诉海生,我为你生了个女儿呢,还是永远蒙着他,以至于永远蒙着孩子,让他将眼前名正言顺的假父亲就认做亲生父亲呢,还是让她清楚她的亲生父亲原是海生。她好为难,她但愿王群就这般糊哩糊涂过下去,她想永远将这个谜底深埋在自己心里。她却万万没有料到,孩子刚过半月,王群竟然要和她***,嘴里依然是那句:莘莘,我真的不行了,我好想弄!莘子这次以乞求的口气说:你真想要了我的命呀!这种时候咋能敢呢!她原本想着只要这一句话,是铁石人儿也会忍了自己,然而王群听后,竟然说:我知道,我知道,前门不行走后门吧!说着便要动手动脚,莘子无耐,大声呼叫妈妈。母亲从门外闯进来,心惊肉跳地问她咋咧?王群一看没戏了,灰溜溜出房去。莘子心思一转对母亲说,肚子有些痛。娘便伸手在她肚子上摸,并要去请医生,莘子将娘挡住,只让娘给他揉一揉。此事,莘子虽未告娘实情,但她要娘在满月之前时刻不要离开她。娘睁着怀疑的双眼,看她半天后,迟迟疑疑地点了点头。从那以后,莘子开始觉出王群不对劲,他在家水也不挑了、地也不扫了、衣也不洗了。终于在孩子满月之后,王群问她:从新婚之夜满打满算,才七个月零三天!还没待她回答,王群第二句话便直直问:这娃到底是谁的!


一下子问得莘子的头嗡嗡做响。她虽已想到王群即就是个瓜子,也会算清了这时间,她却没能料到,他会问得这般直白。一阵紧张,她的心绪即刻平静下来。她十分地清楚,事已至此,隐瞒是无用的了。且他未生孩子之前,潜意识里早已萌生了不行了走人的想法,此时该说是这一想法的明确与促使,她即开诚布公地向王群叙说了海生如何样看他的小白兔、如何抱她去医脚上的伤,如何样将她从土里刨出,特别是对他讲了海生就要结婚,她因爱他爱得要死又无法得到他时,叫他进谷口睡石床的经过。她说她终于是世上第一个得到海生的女人,海生和她也是第一个相爱的男人时,她激动得落下泪来,等到她擦干了眼泪,面前的王群已没了人影。王群不辞而别,回了彬州老家。


去就去吧!我就不信你娃在那鬼地方能停得住!莘子心中想。一月之后,王群返回家,不知是别人给教的还是自个心里想的,他一反往常地粗暴和生硬,却是绵绵地对莘子说:我是啥事都能忍受过去,这事我实在是万万无法忍受的!见此,莘子稍作思忖说:你说咋办?你直说。莘子显然是逼他提出离婚,王群却说:我一个大男人,一个倒插门的女婿,戴这绿帽子,我是实在无法在这儿住了!王群说着叹了一口长气。莘子便逼上说:直说吧,我尊重你的意见!听此,王群似乎来了勇气,即刻接上说:咱一同回我们彬州住吧,在那儿他谁也不知道!莘子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般高声问:你说啥?你那啥地方,山是北山里最高的,沟是最深的,路是最陡的,你那儿的娘儿们连个丝光袜也没见过,我能去你那儿住!莘子万万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愤怒之下,又补上一句:你想得倒美,想得倒美!见此,王群接上似解释又似劝解地说:连妈和女儿也一块过去。我发誓,我肯定把她们当我的亲娘亲女儿待!听到此话,莘子的思绪猛然清楚起来,她相信他说的全是实话,她分析他回家肯定请教了高人;他也不排除他这样做是逼她提出离婚,想到此,她即刻表态说:你们那儿我绝不会去。她之言王群似要继续听,她却仅此一句,截然而止。


王群片刻思索后原形毕露地说:这儿没法活,那儿又不去,我避都无法避,你说咋办!莘子全然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她欲将态表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低下头不予理睬。过不成了算咧!粗暴的王群终是没能忍住。莘子即随口回了句,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莘子将一切全都告诉了母亲,母亲虽还怨她不该把实情告诉王群,却也觉出问题的严重。为了挽回面子,为了维持这个家庭,母亲找王群单独谈了话,母亲先是说了她自个的身世,说了母女俩过日子的艰辛,说了莘子的许多优点,随后还替女儿表态那种事今后永远不会再发生。尽管母亲说得感情真挚,入情入理,王群最后还是说:我啥事也能忍,这事万万不能忍下去了。见王群态度坚决,母亲也收回了心思,随即东凑西借凑来500元钱,将王群的衣服全部给包好,并为他烙了两个大锅盔。还千叮咛万叮咛王群,无论谁问也不要说离婚。王群全然答应了母亲的话,在一个星稀月朗的夜晚出了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