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作者:向本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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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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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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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290字

吃过中午饭,李冬明也要送赵祥生过河去。赵祥生板着脸说:“小李呀,你在苦藤河乡工作七八个月了。这个时间说起来也不短。我到苦藤河三天,居然没有人说起你李冬明来,没有人说你好,也没有人说你坏。如果不是这次集资修桥弄出事来,大多数人根本就不认识你。实际上,你李冬明在苦藤河乡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我在你下来的时候交待你,把苦藤河大桥修好就让你回县委办,看来我的这个安排有很大的问题。我们的一些领导在安排自己的下级下去的时候,对他们的职务安排许愿也好,定回去的时间也好,都是不妥当的,这就使下基层来的人不安心工作,得过且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等着时间满了,就拍屁股走人。苦藤河乡前两届书记就是这个情况,苦藤河乡的工作没有抓上来,让老百姓也吃够了苦头。你李冬明这七个月没有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但你整天想的就一件事,修桥。桥修好了,你就可以回去了,别的事情你一概不管,一概不过问。老百姓向你反映什么问题你都听不进去,当做耳边风,才酿成了农民群众聚众闹事的严重事件。应该说,这是一个严重的教训。今后,我们要改变这种做法,让谁下来,谁就得老老实实在下面工作,全心全意地为老百姓办好事,办实事。上不上去,什么时候上去,要看表现,要看政绩,要得到广大群众的认可。群众说你是个好干部,我们就考虑你。群众说你不行,你就老老实实在下面待着。


我现在告诉你,从你开始就这么办。你给我做好长期在苦藤河乡工作的准备。特别是现在,周书记下来了,顾乡长心里肯定有情绪,加上他又在住医院,许多的事情你要协助周书记做好。苦藤河乡的正常工作你也得亲自去抓,不但要抓,你还得给我抓好。


比如眼下正是秋收秋种的时候,该种的要种下去,该收的要收回来。不然,老百姓的日子怎么过?再过一些日子,又要下去催交征购任务和农业税,还有乡村两级的各种提留上交、秋季计划生育工作,这都是几块难啃的骨头。你要把全乡的干部职工组织发动起来,积极地做好这些工作。不能因为纪委专案组在这里办案,苦藤河乡的工作就瘫痪了,就没人抓了。你把这些工作做好了,我就高兴了。”赵祥生说完,就带着周明勇走了。


李冬明站了一阵,还是跟在他们的后面下了河码头。“我送送赵书记就回来。”他说。


让赵祥生和周明勇都没有料到的是,丁安仁昨天并没有回县里去。他们来到顾家好病房的时候,丁安仁也在那里。


“你不是说昨天就回去吗?”赵祥生这样问道。


“你忘了,今天是星期六啊,回去也不上班。这个老顾,这个时候住医院,真不是时候。”丁安仁的神态有些不怎么自然,“老赵,你可不能老是待在下面呀,县里多少大事等着你处理。


昨天老常给我打电话,让我对你说,要你把明勇的工作安排好了,就尽快赶回去。”赵祥生说:“我还真忘了今天是星期六了。顾乡长,在农村工作,没有星期六星期天这个概念吧。”顾家好就抱怨说:“赵书记,我已经在农村干二十多年了,该吃的苦也吃了,该受的气也受了。这次,你得照顾一下我,将我弄进城去,让我也过几年清静的日子。我不像别的人,要级别,要位子,还要进县委或是政府机关。我也不想进大院,你随便给我在哪个局弄一个副局长的位子就行。我的要求,就是按月给我发几百块钱的工资。”丁安仁一旁说:“老顾对我说过多次了,我总是不同意,说你们这些有农村工作经验的同志都进城去了,农村工作谁来做?


我们西山县是农业县,农村工作是大头。农村这一块不稳定,我们西山县就别指望有好日子过。这次看着老顾躺在病床上,我的心也软了。祥生同志,你自己也看见了,让人寒心呀,在苦藤河乡兢兢业业工作二十多年,没有功劳有苦劳啊,居然还有人在后面说他的坏话,告他的状。我说这些人的良心被狗吃了。”赵祥生说:“真金不怕火炼,几个人写写告状信就让你趴下了。我告诉你,我还真希望苦藤河乡能查出几个好干部来。查出几个值得全县的广大干部职工学习的廉洁奉公的人民公仆出来。”周明勇一旁说:“赵书记今天要回县里去,我和冬明陪他来看看你。当然,我来还有一个事,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既然有人写告状信向我们反映问题,我们就要下来把事情弄清楚,给群众一个交待。我们这次下来三个人,我一个,马纪委一个,孙纪委一个。我们想从乡政府再抽几个人协助一下工作,我们跟冬明已经说了这个事,还提了几个人的名。顾乡长,你看叫刘所长和何奔他们帮一下忙行不行?村里也准备抽一个人上来,你看大岩村那个莫胡子合不合适?”顾家好的脸色一下难看极了:“周书记,你是领导,你要怎么办,我顾家好没有权力说不行。我知道你们已经相信了告状信上对我的那些指控。你们要征求我顾家好的意见,我就要问,乡政府还有副书记,还有副乡长,他们就不行?你是觉得两位副职替我说话,而何奔他们老是和我顾家好作对,于是就要何奔他们帮忙是不是?”周明勇解释说:“顾乡长你多虑了,刘所长管着乡政府的财会账本,必须参加,我们工作起来才方便。何奔是苦藤河乡的纪检委员,县纪委派下来的人。县纪委下来办案,不找他找谁去?”“莫胡子怎么解释?”“我们也是从工作方便的角度来考虑的。他家离乡政府近,吃饭睡觉都方便一些。”丁安仁一旁说:“顾乡长的意见是不可不考虑的。我在苦藤河乡扶了两年贫,是知道莫胡子这个人的,这个人的特点就是专门和领导作对,而且,他有极强的煽动性和组织能力。让他协助你们办案,乡政府马上就要瘫痪。全乡二十几个乡干部,甚至乡政府的三十多个代管干部,都会被他强加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让你们去查。”赵祥生说:“村里肯定要一个人上传下达一些精神、一些意见,给群众做一些解释工作。老顾,你看谁做这个工作合适?”


“我看张有财就很合适嘛。这个人做了二十多年村领导。茅山冲村的工作,也是全乡比较好的。”


“那他就算一个吧,不过,张支书吃饭睡觉还得在自己家里,县纪委没有这笔钱开支,我们也不想因为在苦藤河乡办案增加你们的负担。”周明勇说,“定的这几个人,还要在全乡干部会上说一说。不然,会引起误会的。我们顾乡长就有误会嘛。”周明勇顿了顿,“李冬明刚下来半年多,苦藤河乡的许多事情他还不是很熟悉,刚才赵书记还在批评他。弄不好工作就会被动,不知道顾乡长什么时候能出院?”顾家好说:“我心里也急呀。只是,看这个样子,三五天只怕还出不了医院。”顾家好脸上流露出一种无奈,“不过也好,你们来处理苦藤河乡的问题,来查账,我应该回避才是。”丁安仁一下就发起火来了:“这样下去,你周明勇就在我们西山县到处救火吧。我可以断定,你周明勇查过之后,不出一个月,就又会有人告状。说不准还会告你周明勇哩。”赵祥生听丁安仁这么说,有些生气:“纪委是干什么的?就是做这些工作的嘛,哪里有问题,就到哪里去,这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顾乡长,你就安心住医院治病,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和周书记联系,找我也行。我还是刚才说的那句话,很多清正廉洁的干部还是查出来的哩。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才是。”说着,就和周明勇、李冬明出了医院。


“时间还早,我们到连山镇去一下,要镇政府去个人带我们看看苦藤河乡买的那块地皮。”赵祥生过后就批评李冬明说:“下来半年多了,自己乡政府花几十万买的地皮居然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像话嘛!”连山镇政府离连山镇医院没有多远。几个人一会儿就到了,正好镇党委书记邹广生和镇长贾伟都在。两人见赵祥生和周明勇来了,连忙把他们往办公室迎。邹广生说:“我正准备去苦藤河乡找你们的。”赵祥生问:“有什么事?”


“连山镇一些工作,要向两位书记汇报一下。”周明勇说:“别说客套话了。我对你们打开窗子说亮话,我今天来,是要问问苦藤河乡买你们地皮的事。”邹广生说:“我和李冬明一块下来的,不知道卖地皮的事。要贾镇长说说,他在连山镇的时间比较长。”贾伟说:“我前几天还对李冬明说,苦藤河乡买了块地皮摆那里又不开发,养蛇养老鼠嘛。我们镇有个规定,超过五年不开发,地皮就要收回来了。”贾伟顿了顿,对李冬明道,“你们苦藤河乡真是说不清白,越是穷,告状的人就越多,哪个还敢在那鬼地方做领导呀。”邹广生问李冬明道:“听说这次又告到省里去了?”贾伟一旁说:“岂止是把告状信寄到省里去了,还有人从两河口泅水过河,到市里找到市委杨书记送千人联名告状书。不然,两位书记能亲自到苦藤河乡来?丁副县长基本上是蹲在这里的。我们西山县要是有两三个这样的乡那真的不得了了。我说,对这些告状的人要给点颜色看看,做领导的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特别是李书记,你只怕要花些力气整治一下你们乡那些告状专业户才行。”周明勇打断他的话,说:“他们买的地皮在哪里,能带我和赵书记去看看吗?”贾伟有些不怎么情愿:“在火车站的那边山坡上。有一段路不通车,走路得半个多小时。”周明勇说:“走吧,我们一边走,一边聊。”邹广生说:“我和李冬明一块下来,在连山镇才工作七个多月,还不知道苦藤河乡在我们镇花八十万买的那块地皮在哪里。


我也陪你们去看看。”说着,和李冬明前面走了。


贾伟有些生气地说:“邹书记你可别像李冬明一样,跟着人家瞎说,哪有八十万,我们连山镇只收他们六十五万,还有一些钱,他们用作填补过去欠下的招待费了。苦藤河乡的一些基本情况我还是知道的。”苦藤河乡买的那块地皮说远也不远,从火车站旁边往那边山坡走,走出一公里就到了,就在一座大山的半山腰,长满了芭茅和荆棘。周围没有人家,没有水田,只有零星的几块旱地,种的红薯和苞谷。红薯还没有挖,稀稀瘦瘦的红薯藤还没有盖住贫瘠的土地。苞谷已经收了,干枯的苞谷秆子在秋阳下泛着焦黄。站在荒坡地里,除了能看见连山镇西头的一些零零星星的房子,还看得见长长的火车像千脚蜈蚣一样地从那边的山洞里钻出来,匍匐着又钻进了这边的山洞。


周明勇问贾伟:“这一片坡地全被苦藤河乡买下了?”“没有,他们只买了荒坡的一半。共计十二亩。”贾伟用手比划着,“四周的分界线上都埋有界岩的。”李冬明不由吃惊地道:“六十五万就买得这么一片荒坡地?”周明勇问:“当时他们买下这片荒坡地准备做什么用?”“那时,全国炒地皮搞开发的余热还没有退。当时,大家都将形势估计得过于乐观,想把连山镇建成一个五万人口的具有旅游特色的山乡集镇。他们买下这块地皮,就是想转手卖给开发商在这里修吊脚木楼做度假村,可是,不曾想到,这块荒地在这里摆了几年,也没有卖出去。”贾伟回答道。


周明勇有些没好气地说:“只有那些有神经病的人才会在这里买地皮修度假村。”“应该说是当时的大气候有神经病呀,谁料得到啊。”贾伟急忙在一旁分辩。


赵祥生的眉头早就拧成了两个疙瘩:“六十五万,就抛在这么一片荒坡地上?”贾伟说:“按当时外面的地皮价,不算贵。”李冬明就叫了起来:“还说不贵呀,我们县城旁边的地皮也没这么高的价呀。”贾伟好一阵没有做声,许久才说:“真要说起来,还是苦藤河乡在决策上的失误。他们买地皮的时候,就该考虑连山镇的发展前途到底有多大。他们应该知道,连山镇才十几个村,总人口也不过两万多,怎么建得起一个五万人的集镇?再说,连山镇这地方,有什么值得看、值得玩的地方能吸引外面的人?除了一些在城里住腻了的,没有事做的男女有几分好奇地在这里下车,跑到河边或是山坡上照几张照片,摘一些苦藤草回去做菜吃,又有谁肯到这里来度什么假。”贾伟说到这里,就又笑说,“前几天倒是有几个外地的老人到连山镇来玩,看中了这片荒坡地的偏僻、安静,说他们在城里饱受了喧闹之苦,死了之后,把骨灰葬到这里来多好。所以前天我还对李冬明说,你不把这块地开发出来,我要收回去做坟场了。”赵祥生板着脸批评贾伟说:“你就不知道苦藤河乡的那几十万块钱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那钱是准备做什么用的?你们的心肝上哪有血呀。”周明勇说:“我们现在回去可以看买地皮的账吗?”贾伟说:“这就有些难了,经办这件事的会计前年就调到县农业局去了,具体情况要问他才知道。”贾伟顿了顿,“我还是那句老话,账面上是不会有问题的。这个我清楚。因为我是当事人。要说有问题的话,就是苦藤河乡在决策上的失误。”周明勇说:“会计走了,账本不会背走吧?”周明勇说这话的口气有些冷。


贾伟看了周明勇一眼,好像有话要说,喉节骨蠕动了一下,喉头的话却没说出来。


赵祥生说:“回去吧,我还要赶回县里去。”过后就严肃地交待邹广生和贾伟,“周书记还留在苦藤河乡办案,今后还会找你们的,你们要给我好好地配合,如果像刚才贾伟那样,看看账本都说难,你们就得认真考虑考虑后果了。”贾伟脸面有些发红,站那里不敢做声了。邹广生对周明勇说:“周书记你什么时候打电话叫我们都行。”过后又对赵祥生说,“赵书记,叫镇里的小车送一下吧,比坐火车还是要舒服一些。”“不用,我已经给县委办打电话了。”赵祥生看见周明勇一个人默默地在前面走了,说,“周书记,我这就回去给农业局打个电话,叫经办这块土地手续的那个会计下来一下。”“你别操这份心,我这就回去给农业局打电话,把那个会计叫下来。不能说当时的会计调走了,那时的账就查不着了吧。我说这次的清查工作就从这里开始。”周明勇看了贾伟一眼,口气重重地说。


赵祥生回县里去之后,周明勇找郑秋菊和吴生平两人谈了话。他们两人一个是乡党委副书记,一个是副乡长,而且,他们两人在苦藤河乡工作的时间都比较长。他想听听他们的意见。再说,他下来这几天,群众和一些乡干部对他们也有一些反映,说他们跟顾家好跟得紧,甚至还说了郑秋菊许多难听的话。这几天,他也看出了一些问题,他们两人说话总是向着顾家好的。他想摸一摸他们的思想情况,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找到一些突破口。如果这些想法都达不到,那也得让他们知道,他周明勇这次可不是游山玩水来的,希望他们放明智一些,不要陷在泥潭里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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