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胆小记者生涯

作者:郁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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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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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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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4512字

很多女生向往我的职业和生活,我曾经在一本专门给小姑娘读的杂志里,编着她们爱读的东西,有时,还会去亲自接触一些名气或大或小的名人,近距离地看到他们,和他们说话,问他们问题,一篇篇写关于他们的行云流水的文字。女生们说:“你一定开心死了呀!”其实每次都是揣着任务去的,想得顶多的自然是在可怜的时间限度里怎么从对方口里多掏点东西,再多掏点。这样,我的“回家作业”才好完成得顺利些。


况且我怕和陌生人说话,我更怕和有名的陌生人说话。天晓得,只有自己听得见,心跳得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拼命稳住颤巍巍的声音,有点儿像你们临考前,书只看过一点点,考卷哗啦啦眼看着要漫过来时的情景。我通常打着如意算盘:


最好对方兴致勃勃,最好他正好有一肚子话想滔滔不绝倒出来。我绝对做一个百分之百安静的好听众,坐享其成的好听众,我只管哗哗记录着。


那时我是一个有点儿胆小的记者。胆小,肯定是个不合时宜的品质。现在的女生喜欢的是“享受被注目,证明我是谁”。像我的小朋友远远,她到北京,偶然碰见那英,第一句话就是“你只有一首歌唱得好听,就是和王菲合唱的《相约1998》。”当然,她是王菲的绝对fans。


远远老是喜欢用天真的命令口气说:“你干吗不带我一起去?看我不把他们一个个问倒?!”哎呀,远远,问倒了我拿什么写给亲爱的读者呢?所以,大多数的时候,我非得把采访看成一次合作,如果还算愉快,就是一次有意义的对话,话题一旦对接,你会感觉双方的距离倏地拉近。


在我有限的记者生涯里,每回,眼看着就要陷入窘境,我胆怯得拔腿想逃,可是,只要我闭上眼睛,试着朝前再走出一步,或者两步,忽然就柳暗花明了。所以,我想说:坚持和勇敢,才可能出现奇迹。


采访的第一个人是上海的音乐教授徐朗,直到敲门,我还没有找到第一句话的开头在哪里。我对音乐不精通,客厅挂着的画像上,光光认得出贝多芬,他著名的头发因为愤怒而挺立着。那天,笔记记得磕磕碰碰,我仿佛成了教授的一个新生,带着一张白纸去听课。


老教授有多好啊,他细微地注意到我笨拙的笔在哪里迟疑地停住,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再解释。我忘记下一个问题的时候,他会说,“我们来听音乐吧。”一架老式的唱机,银色的喇叭真的像一株昂首的牵牛花,塞琳?迪昂悠悠的声线慢慢抚平了我的慌乱的思路和心跳。直到在暮色里挥手道别,我还像浮在半空里,不大确定已经完成了第一次访谈。


去与瞿颖碰头的时候,我坐48路到番禺路。前面的车出了事,堵着不动,我目不转睛地看手表,心里竟巴望着它转快点,只要过了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取消约见。结果车子还是不如愿地准时到达。瞿颖一身黑衣、素面朝天出了电梯。采访显得疙疙瘩瘩,双方一开始好像都处于一种职业的麻木或者应付状态。几个问题不经一答就没了。我既舍不得就此end,又不知再挑出怎样一个不突兀又能让她很感兴趣的话题。我喝了一口果汁,又喝了一口,杯子也快见底了,什么叫进退两难,什么叫山穷水尽啊?


“咳,没事,随便问吧。”瞿颖的手指弹了弹桌面,她的脸看上去比电视里小多了,不经盈盈一握的样子,还散着几粒小痘痘,我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妈妈漂亮吗?”居然挖出一长溜话,知道美女的妈妈是当年小城的一朵“黑牡丹”,顺带还快乐地回忆起小学前排的一个男生。这下,听的人,说的人,都笑坏了。


最不给我压力的是歌唱家陈小群,她先开口说:“哎呀,我不会说话的。”这句话一向是我的开场白,先放低台阶,以后就好从容跨步了,这回不小心被对方先抢了去,我一时呆了。亏得她有一个活泼的老妈,看看我,再看看她,笑笑说:


“两张娃娃脸面对面了喏。”最紧张的一次,应该是见一位有点儿嚣张的男生。他叫老三,天老大,地老二,轮下来就是他的意思。在一家饮料吧门前等待时,还吃不准他到底会不会来。他肯定是在远处看了一会儿才走近,套着u2汗衫,贴头皮的短发,湿漉漉的,后来他说:“如果你穿套装,戴眼镜,像我们英文老师,我拔腿就走。”有意思的是,老三居然为我准备了一包细长的“摩尔烟”。


还有一次是去见靳羽西。我小时候看羽西的电视《世界各地》,长大以后涂羽西的口红。采访前一天晚上,我想精心准备点问题。可我居然睡着了,笔和纸和我不安定的梦一起滑到了床底下,早上起来又忙着举棋不定地试裙子,要见的可是一个几乎称得上世界级的形象专家和色彩大师啊。我沿着茂名南路一溜沿街的小店走,一路不停张望落地橱窗里我的影子。没想到见面后,羽西的红唇里不断爆破出嘭的声音:“我的羽西娃娃就要‘嘭’一下出来了。”“弹钢琴的时候,一个灵感‘嘭’一下又出来了!”她的热烈、她的滔滔不绝,就像一瓶瓶香槟给接二连三地开了塞。结束的时候,我发觉自己第一次在采访中落下了一件一直如影相随的东西——紧张。


回想我写过的采访稿大都平平,远远称不上精彩,唯一的优点是流畅,带一点儿自说自话的理解。其实我会沮丧于激情的缺失,很多次,都是复制这样一个有些恍惚的过程,与一个人碰面,然后赶紧回去干活,趁着还有点儿感觉,最好让采访稿新鲜出炉,感觉就像你们去完成一篇限定时间的命题作文。


现在已经告别记者、编辑的职业,我继续写着更多人的成长。


呵呵,有一天,你们会成为比我好得多的记者,目光无畏。我在此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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