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新年(2)

作者:安娜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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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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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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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988字

李元芳突然双眉一耸:“如果没有达到目的?凶手会不会再来?”话音未落,他已经像箭一般窜出了房门,却猛地看到阿珺站在面前,赶紧停下身形。


阿珺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麻衣,呆呆地站在后院正中,浑身上下落满雪花,脸被冻得通红,显然站了有一会儿了。李元芳还未及开口,阿珺先自朝他微微欠身:“李先生,你们勘察完了吗?我是不是可以去为我爹爹净身换衣?”说着,两行清泪慢慢落下。


李元芳犹豫了一下,便朝阿珺点点头。梅迎春和狄景辉也闻声来到门前,阿珺对三人轻声道:“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在堂屋里。我……去给爹爹收拾。”梅迎春忙问:“要帮忙吗?”阿珺点头:“梅先生,请帮我将爹爹放到里屋床上。”


梅迎春随阿珺进了屋,李元芳朝狄景辉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起沿着雪地上的足迹向后墙根搜寻而去。绕过柴房,狄景辉指着前面叫道:“就是这里,我撞上那个人!”李元芳定睛查看,地上的足迹果然由两条汇集后杂成一片,随后又分别向前院和后墙根而去。


李元芳凝神盯着雪地,天空中依然雪花飘飞,早晨的阳光却十分强烈,映得雪地熠熠闪光,颇为耀眼。狄景辉也眯起眼睛左看右看,什么都没发现,他揉了揉脖子正打算走人,李元芳突然往前一探身,从雪地里拿起样东西来。


狄景辉定睛一瞧,居然是把小刀,忙问:“咦?怎么有把刀在这里?难道是?”李元芳沉吟着道:“不清楚。这刀看样子只是普通人家厨房里用的刀具,而且刀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血迹,不像是凶器。”狄景辉思索道:“是啊,你方才不也说,凶器应该是把剪刀嘛,不是这种刀……难道是阿珺自己不小心掉落在这里的?”李元芳从怀里掏出块手帕,将刀裹起,站起身来道:“等会儿问问她吧。”


二人继续循着足迹来到后墙根下,这院墙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足迹通往的墙上,积雪被扒下大片,露出黑色的泥灰,显然有人不久前刚从此处翻越而出。


李元芳扭头对狄景辉道:“我跟出去看看。你去找梅兄和阿珺吧,给他们帮帮忙。如果梅兄出去找‘墨风’,你务必要留在院中,不能光让阿珺、老大娘和斌儿他们几个单独留下,我怕不安全。”狄景辉点头:“你放心吧。”


李元芳纵身一跃站上墙头。四下看看,墙外赤地茫茫,整片雪地上连条道路都找不到,唯有两行歪歪扭扭的足迹,异常显着地呈现在雪地之上。


李元芳自墙头跳下,顺着足迹亦步亦趋地前行。一边走,一边集中起全部的精神,仔细搜索着足迹周边的雪地,试图发现些蛛丝马迹。走了很久,眼睛被白色的雪地晃得生疼,依然一无所获。正在失望之际,面前突然出现了个小小的土坡,李元芳跟随着足迹绕到小土坡后,背风之处的新雪覆盖不多,足迹比别处越发鲜明,更令他惊喜的是,就在这足迹的四周,散落着不少书籍和卷册,半埋半掩在新雪之下,书页被风吹得连连掀动。


李元芳从地上捡起两本书籍翻开,这书一看就是有年头的,纸张发脆发黄,上面的字体更是古怪难辨,他看了半天不明所以。又接着捡起剩余的书册,全是差不多的古体旧书,只有少数两本还勉强能看个似懂非懂,可以断定,这些书籍肯定是些珍藏的古书,和他方才在沈庭放的书房中所看到的那些书籍属于一类。


李元芳撕下衣服下摆,打成个简单的包袱,将地上的书籍装裹好。站在原地,他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看起来,那个凶手逃窜到此时,才想起来要检视一番从沈庭放处顺手牵羊取来的书籍,显然这些典籍没有令他产生丝毫兴趣,只让他倍感累赘,于是就干脆全部丢弃在此。从凶手的这个行动来看,他去沈庭放处绝对不是为了那些收藏。那么,他到底是想干什么呢?莫非真的是仇杀?可他杀人也杀得太草率太不坚决了。或者就是要找什么东西,慌乱之下却没有找到……


李元芳摸了摸揣在怀中的那柄小刀。虽然还需要找阿珺确认,但他其实并不相信这柄刀具是阿珺丢弃在院落中的。最大的可能,仍然是凶手慌不择路地逃跑时,与狄景辉撞在一处,掉落了这把他原来准备充当凶器的刀。但问题是,为什么他没有用这把刀杀人呢?小刀上没有丝毫血迹,在沈庭放身上捅出若干伤口的却是柄剪刀,难道这凶手随身带着两把凶器?李元芳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不连贯了,他努力想模仿狄仁杰的方式来做些推理,可似乎有些力不从心,更重要的是,这桩案子中的某些细节令他从内心深处感到莫名的恐惧,使他害怕去做进一步的探索,害怕发现其中的真相。


寒风拂面,李元芳努力清醒头脑,足迹依然在向前延伸,还需要继续追踪。往前是些连绵的小土坡,足迹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似乎也在寻找前进的方向。李元芳继续以之前的方式,紧盯着足迹,微弓下腰,边走边搜索,可惜再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整整走了一个多时辰,翻过一个较大的山坡,绕过几片稀稀落落的枯树林,面前出现了条狭窄的官道,官道的另一侧,便是漫延不绝的高大山脉。


足迹进入官道后,和往来的车辙混杂在一起,再也无法辨认。李元芳挑选了近旁的一座山岗,疾步登上岗顶,从上往下眺望,远远地可以看出,这条官道的一端连接着黄河岸,另一头通向座孤零零的关隘,沿途分出岔道,通往附近的村庄。李元芳在心中默默思量,那座关隘应该就是阿珺口中的金城关了。他转回身向自己的来路望去,白茫茫的原野上,疮疤似地点缀着几片树林,高高低低的小山坡次第连接,目力所及之处,根本看不见半点人烟。沈庭放的那座宅院将踪迹深藏在这万里萧瑟的荒芜景致之中,沿官道从黄河到金城关之间往来的人们,完全不可能想象到,在原野的深处,还有一户神秘的人家。


李元芳知道,今次的追踪只能到此结束了。这时他才发现背痛得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扶着身边的一快山石,他决定坐下休息片刻。整理着思绪,李元芳再一次问自己,沈庭放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选择在这样一个绝境隐居?他到底在干什么,又在害怕什么?阿珺,这个温柔可亲的姑娘,怎么能在如此严酷的环境中生活下来?现在沈庭放死了,只剩下阿珺一个人,她又该何去何从?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李元芳突然听到空中传来一声马匹的嘶鸣,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兴奋地循声望去,果然,就在山岗之下站立着一匹高头骏马,正轮番蹬踏着四蹄仰天长啸。“墨风!”李元芳喜出望外地惊呼一声,连跑带跳地跃下山坡,赶到‘墨风’身前。


看见李元芳,‘墨风’好像也认出了他,一个劲地打起响鼻。李元芳激动地上下打量着它,却见这骏马在风雪中傲然挺立,威风凛凛,完全看不出曾面对过生命危险。李元芳伸手轻捋它黑亮的鬃毛,口中喃喃道:“真是匹神马!你是怎么爬上黄河岸的?啊?好样的?”‘墨风’伏下脑袋,蹭蹭他的脸颊,竟好像是在和自己的主人亲热。


李元芳的心头一热,想也没想就翻身跃上马背,揪牢缰绳,轻轻拍了拍‘墨风’的身子:“咱们回去!”‘墨风’抬头嘶鸣一声,便在雪地上跑起来。起初似乎还对雪地心有余悸,跑得小心翼翼,慢慢地就自信起来,越跑越快,风驰电掣般地往前飞奔,转眼便回到了沈宅的院墙之外。


回到沈宅,李元芳却并未见到梅迎春,他果然一早就出去寻找‘墨风’了,还要去金城关内的镇甸为沈庭放订做棺材。阿珺已经在后堂里布置起个简单的灵堂,在那里守起灵来。他们在黄河岸边救下的大娘好了很多,已能下床,看到沈宅里出了事,倒也不再吵着要走,主动留下帮忙,现在正在厨房里带着韩斌给大家准备午饭。反倒落下个狄景辉无所事事,从沈庭放的书柜里拿来本书胡乱看着,打发时间。


李元芳拴好‘墨风’,看它开始惬意地啃起草料,便往后院而来。正堂的门敞开着,书桌被移到一旁,条案的正中置放了香炉,香炉后面的一块木牌上书‘先父沈庭放之位’,算是个简易的灵位。阿珺全身素缟,在灵位前垂头而坐。


李元芳跨入房门,在灵位前稍停片刻,刚转过身来,阿珺已站在他的面前。李元芳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安慰道:“阿珺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阿珺点头,随之凄然一笑:“李先生,方才狄先生说你出去追查线索了,你……找到什么了吗?”


李元芳示意阿珺坐下,自己也坐在她的对面。他首先让阿珺看了那柄小刀,不出所料,阿珺肯定地说从没见过这把刀。李元芳又打开带回来的包袱,将书籍一本本递给阿珺察看,确实都是沈庭放书房失落的书,而且一本不少。阿珺含泪谢过,正要将书收起来,李元芳阻止道:“阿珺,关于这些书,我还有一个问题。”


阿珺询问地看着李元芳,李元芳轻抚其中的一本书,指着书籍处问阿珺:“阿珺,你看,这里有个铜扣,你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吗?”阿珺低着头回答:“是,这是用来镶嵌铭牌的。”“什么铭牌?”“就是藏书人家族姓氏的铭牌,用来表征书籍的拥有者。”李元芳问:“阿珺,为什么沈老伯这些书上的铭牌都没有了?是原本就如此吗?”“原本如此。”


李元芳想了想,又问:“阿珺姑娘,沈老伯的其他藏书在什么地方,可以给我看看吗?”阿珺点头称是,随即掀开左边墙上的帷帘,将李元芳让进去。李元芳之前看过,这间屋子的窗户被黑色油纸封得密不透风,屋中胡乱堆放着几个柜子和箱笼,像是个杂物间。阿珺点亮小桌子上的蜡烛,从腰间摸出串钥匙,打开其中的一个箱笼,掀开箱子盖,只见里面装着满满一箱笼的书。李元芳随便拿了本书翻翻,和书房里陈列的那些书籍差不多,书籍的铜扣处也一律是空的,没有铭牌。阿珺低声道:“这间屋子里所存放的便是我爹爹全部的收藏。箱子里,柜子里,全都是。”李元芳点头:“这些书梅兄都看过吗?”“只看过一部分。梅先生住的一个月,我爹爹把很多书都搬到书房里给他看,但还是有些依然锁在这里。”


杂物间里黑黢黢的,只有蜡烛散发出微弱的光。阿珺的面容半遮在阴影之中,脸上泪痕斑驳,越发显得凄楚无助。李元芳在心中深深地叹息着,决心把上午在山岗顶上所考虑的事情和盘托出。他低下头,尽量语气柔和地问:“阿珺,你有没有想过,究竟是什么人害死了沈老伯?”阿珺摇摇头,沉默不语。


李元芳又问:“你真的不打算报官?”阿珺依旧沉默着摇了摇头。李元芳道:“可你已知道,我和景辉兄不能在此久留,一、两天内必须启程。梅兄在洛阳有事要办,也要离开。我们……大约来不及把你父亲的死因调查清楚。到时候这里只留下你一个人,我担心你会有危险。”阿珺终于抬起头来,定定地注视着李元芳的眼睛,李元芳移开目光,轻声问:“阿珺,以后你准备怎么办?”


阿珺木然地回答:“我……还没来得及想。”“嗯,我知道。”李元芳点头,声调变得严厉起来:“但是时间紧迫,你现在必须要想。”看到阿珺迷茫的神情,李元芳微微一笑:“阿珺,你说过把我和景辉兄当作兄长。此刻,我这兄长想给你提个建议。”顿了顿,他才斩钉截铁地道:“阿珺,去洛阳吧,去找你的堂兄,我的沈槐贤弟。”


“洛阳?”阿珺喃喃重复。李元芳观察着她的神情:“你……愿意去吗?”阿珺垂下头不吱声。李元芳笑了:“那就好。我都想过了,梅兄也要去洛阳。干脆你就和他一起走,一路上也有个照应。”阿珺急切地问:“可是爹爹?”李元芳道:“我的建议是,先在家停灵七天。我去和梅兄商量,请他再等七日。七日之后,由你来决定,是立即下葬还是扶灵东去。总之,到那时候你们就可以动身了。”“梅先生会答应吗?”“黄河封冻,他还需要想出办法过河,原也无法立即动身。”李元芳说着,看了看阿珺,温和地说:“而且我知道,他一定会答应和你一起走。”


阿珺苍白的脸上透出细微的红晕,她扬起脸,诚挚地说:“李先生,谢谢你,为我想得如此周到。”李元芳有点儿不自在地“嗯”了一声,四下看看,又皱起眉头道:“只是这些收藏不太好处理。带着太麻烦,留在此地的话,难免窃贼上门,那沈老伯的心血就无法保全了。”阿珺咬了咬嘴唇,突然道:“李先生,我再给你看个地方……请你去把正堂的门关上。”


李元芳依言去关上房门,回到杂物间时,见阿珺站在靠墙的一个大柜子前面,柜门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看他走过来,阿珺蹲下身,在柜底的最里面,轻轻按了个非常难以辨认的按钮,柜底朝上掀开,露出个洞口。阿珺低声道:“李先生,这下面有个地窖,是我爹爹专用来收藏秘密物品,请随我来。”她擎着支小蜡烛率先进入,李元芳随后跟进,沿台阶走到底,下面果然是个和上头杂物间差不多大小的地窖,很低矮,阿珺尚能站直身子,李元芳便只好弯着腰了。


阿珺将蜡烛举起,让李元芳看清四周,除了角落里模模糊糊堆着样东西之外,整个地窖里什么都没有。阿珺轻舒口气,慢慢地解释道:“李先生,我们一家五年前搬到此地时,爹爹特意找了这所与世隔绝的宅院居住。为了藏书的安全,他找人修了这个地窖。”李元芳眉头轻蹙:“那为什么现在这里并没有放置藏书?”阿珺愣了愣,一时无言以对。李元芳沉声道:“阿珺,我猜想这里原先存放的并不是你父亲的藏书,而是他通过某些不可告人的手段所取得的财物,我说得对吗?”见阿珺不回答,李元芳也不再追问,只是到角落去翻了翻那唯一的物品,却原来是幅编织地毯,地窖里太暗,看不出具体的样子。


李元芳示意阿珺过来看,阿珺直摇头:“此前从来没有见过。”李元芳问:“阿珺,你是想把藏书都转移到这里来吗?”阿珺反问:“李先生觉得这样可以吗?”李元芳点头:“如此甚好。我现在就把上头的箱子搬下来。”阿珺轻轻拉拉他的胳膊:“不要搬箱子,把书搬下来就行。”李元芳疑惑地看着她,阿珺的脸涨红了:“整箱书太沉,不好搬的。况且……梅先生知道这个杂物间,如果箱子突然都不见了,他会疑心的。”李元芳恍然大悟。


因为只能一次搬运数十本书籍,李元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杂物间箱笼和橱柜里的书籍全部搬到了地窖里。阿珺则去对面的卧房取来些衣物,随意放置在搬空了的箱柜里。待二人将地窖门重新关好,杂物间恢复原样,回到正堂时,午后的太阳业已西垂。


李元芳还想再嘱咐阿珺几句话,前院传来‘墨风’的叫声,声声都是喜悦,李元芳知道一定是梅迎春回来了,便匆匆赶往前院。梅迎春果然正与‘墨风’欢天喜地地亲热个不停。见到李元芳过来,梅迎春兴奋地招呼道:“李兄!我在黄河岸边找了大半天,本来以为没希望了。没想到你倒把‘墨风’给找到了。”李元芳也笑道:“其实是巧遇。今早我追踪凶手的足迹到官道旁,正好碰上了‘墨风’,便把它带回来了。”梅迎春听着,脸色突然一变,追问道:“李兄,你是骑着‘墨风’回来的吗?”“是啊。”李元芳答道,却见梅迎春的神色霎那间变得阴晴不定,嘴里还喃喃着:“这怎么会?‘墨风’从不让其他人骑……”李元芳跨前一步问:“梅兄,有什么问题吗?”“哦,没有,没有……”梅迎春慌忙掉转目光,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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