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校长和其他保卫处的干部静静地听着，胡中剑话里藏着的疑问和所指是显而易见的，在同一所学校发生了同名的两起学生莫名死亡事件，两者间难道就没有关联吗？而且学校方面还想方设法将这件事压制掩盖下去，至今也没有将案情的细节告诉警方，这对于从事保卫工作的人员来说，不能说不是脸红的事。

胡中剑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见大家都不做声，便缓和了语气，意味深长地说道：

“仅仅因为感情纠葛，前一个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虞小湾自杀了，二位怎么看二十多年后又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名字的女学生再次发生同样的悲剧？”

胡中剑的话语有些凌厉，丁校长和保卫处处长都愣了一下，他们的表情表明，的确有些重要的事情警方还不掌握。胡中剑望着他们，觉得他问的问题也许触动了他们的敏感神经，虽然不知道丁校长和这位中年保卫处处长是否真的知晓二十多年前本校的这桩离奇自杀案，但是，他已从丁校长的忧郁神态和说话遮掩的程度判断出，丁校长应该知道这两起事件的来龙去脉。胡中剑并不想要一语道破这层玄秘的朦胧，虽然有点不含蓄，可他确实想得到真实信息。胡中剑相信这个巧合里一定有深层秘密，而学校本身或许就是隐藏秘密的根源。

胡中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二寸黑白照，那是查阅二十多年前虞小湾死亡档案时得到的，他将照片递给丁校长。丁校长接过来，放在手上，表情陡然变得激动，拿照片的手出现了莫名的紧张和颤抖。

胡中剑不露声色地望着这位五十多岁面容清瘦的老教授，他知道开启秘密的时刻就要来临。他从一开始就觉得丁校长是位不同寻常的人物，因为交警支队李队长曾经说过他是位美术界知名人物，既然学习美术的虞小湾死得如此蹊跷，那么曾经与她相识的丁校长，难道会对两起虞小湾的死亡事件毫无所知吗？胡中剑没有看丁校长此刻一直抑制着的激动表情，他在等待下文。

丁校长没有立即看那张老照片。胡中剑相信，他已经知道那张黑白照上的人是谁。一阵沉默之后，丁校长摘下眼镜，在手上擦了擦，然后斜瞧了一眼对面的保卫处处长，阴冷的目光明确暗示他需要回避一下，那位处长知道了校长的意思，静静后退，关上门，出去了，办公室里只留下胡中剑和丁校长。

“说起来话长……”

丁校长招呼胡中剑坐在他的对面，然后将黑白照拿起来，细细地看了一眼，摇摇头放到桌子上。随即，一股难以掩饰的悲凉从他那阴冷的目光中流泻出来，胡中剑这才意识到，丁校长那一双苍茫而忧郁的眼睛之后，是早衰的一簇白发，犹如一针针镂空的人生风景线外的苍松，掩饰着单调的不健康的灰黄。

看来虞小湾的死引起了他内心的不安和深刻的回忆。

“你上次来调查时，我就该告诉你，真的很想告诉你，过去曾经发生了很多事，可我……不愿意回忆那些伤心的往事。回忆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恰当的机会和合适的时间。刚才的那张照片，其实它就是我半生生活的底版，我不能仅仅简单地告诉你，二十三年前，我是最了解虞小湾的人，我还要解释，既然我就是前一个虞小湾最相恋的男朋友，为什么她还会离开我。”

“您就是她的男友？哦，我还一直在寻找着这个人，这……”

虽然胡中剑早对丁校长的反常举动有所准备，可这句话还是引起他不小的吃惊。丁校长苦笑了笑，为了稳定情绪，他吹了一口茶杯上漂浮不定的茶梗，就像吹动二十多年的尘封岁月。

“我就是那个有争议的人，在她意外死亡前半年，她突然提出和我分手，你知道我不理解，我疯怒，……我们非常相爱！”

丁校长的眼睛里隐约闪现出一丝湿润的泪花，如今回忆当年的往事，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还折磨着这位尚且英俊的中年人。胡中剑默默点点头，想进一步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