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秦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50
|本章字节:9568字
杜易平时在教书之余,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特别是侦探与惊悚。他最喜欢的作家就是美国的埃德加?爱伦?坡,一个怪异到极点的文学大师。爱伦?坡有一篇很着名的短篇,叫作《黑猫》。在那个故事里,他很详尽地介绍了一种谋杀的方式杀了人后,把尸体砌进墙里。里,如果不是凶手在无意间把一只黑猫也砌进了墙里,猫的叫声引来了警察,那么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墙里藏着一具尸体。
而面前的这堵墙上,人型的水渍、又白又肥的蛆虫、飘出的恶臭,都不禁让杜易想起了爱伦?坡那篇伟大的《黑猫》。
难道墙里夹着一具尸体?难道那些蠕动着的蛆虫,就像里的黑猫一样,在预示墙中的真相?
杜易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杜先生,你怎么了?杨梅关切地问。
杜易什么都没说,他慢慢转过身来,看到走廊尽头的太平门旁,斜倚着一柄细长的钢钎。他默默地走了过去,一把抡起了钢钎,回到了裂纹前。
他高高扬起纲钎,手臂划出一条抛物线,纲钎的尖头重重砸在了那道裂纹的缝隙之中。
砖石的碎块刹那间飞扬,在杨梅惊奇的目光中,杜易一次又一次用纲钎重击着墙面。
杜先生,你疯了?这是医院的墙壁,你凿穿了,要按价赔偿的。杨梅大声提醒。可杜易毫不理会,继续凿着墙壁。哗啦一声,几块砖被凿了下来,墙上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大洞。
嘿!和我想的一样,这墙真是空心的!杜易兴奋地叫了起来。
什么呀……杨梅不住地摇头,什么空心的啊,墙壁后有间屋子,你把墙凿穿了,自然就露出了墙壁背后的屋子,哪有什么空心墙。
杜易愣了愣,但就在凿穿墙壁的一瞬间,腥臭的味道变得更加炽盛。他可以肯定,臭味就是从墙上洞穴里涌出来的。他转过身来对杨梅说:这臭味就是从墙后的屋里传出来的,屋里肯定有问题!
杨梅不以为然地说: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墙后的房间是医院的太平间,里面放的都是尸体,当然会有怪味的。
杜易说:嗯,就算后面是太平间吧,摆的都是尸体。但是现在天并不热,再说太平间的尸体都放在一格一格的冰棺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味道呢?
杨梅有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但她还是说:说不定是停电了,冰棺没起到冷冻的作用,所以才有这样的气味……
别说那么多了,我一定要搞清楚才行!杜易坚持道,快把墙后的房间打开,我得去看看!
太平间的入不在走廊上,而是靠在外墙一侧。毕竟黑楼不仅仅是停尸的地方,现在也被辟作了临时的住院部,太平间与病房肯定不可以在一个入口处。
杨梅从值班室里取出钥匙,领着杜易穿过走廊,通过太平门出了黑楼。沿着墙边走了一圈,终于来到了一扇紧闭的黑色铁门前。布满锈迹的班驳铁门上,爬满了墨绿色的爬山虎,锯齿状的叶片随风摆动,铁门的缝隙中泄出一丝丝逼人的寒气。铁门后,就是阴森的太平间!
杨梅把钥匙插进锁孔后,犹豫了一下,问:要不要再找几个人一起进去啊?
杜易摇头,答道:不用了,死人又有什么好怕的?我们这就进去!
可是……我有点害怕……杨梅怯生生地说。
杜易无奈地望了一眼杨梅,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杜易,你们怎么没在病房里?在这里干什么?回过头去,杜易看到刘畅站在黑楼的墙角,正好奇地望着他们。
你怎么来了?杜易问道。
刚才地震了,我怕你没见识过柳溪镇的频繁地震,所以来看看你。刘畅笑着说。不过现在看到杜易活蹦乱跳地带着杨梅在黑楼外穿梭,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事了。
正好,刘医生,你来了,我们一起去太平间看看吧。杨梅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高声对刘畅说道,
太平间?干嘛没事去这里面玩啊?刘畅好奇地问。
别问那么多了!快来吧。杜易一边说着,一边扭着钥匙打开了铁门。吱呀一声,铁门悠悠地向里推开,一股凉意夹杂着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
太平间里一片漆黑,面对黑暗,杜易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惧意。看着黑洞洞的未知空间,他的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他有些害怕,在黑暗的角落里会突然跳出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
杜易站在门边,迟疑着是不是马上要进去。就在这个时候,黑楼外的不远处忽然响起一片嘈杂的人声。回头望去,他看到住院部那边有几道手电的光柱在空中闪来闪去。嘈杂声由远及近,竟像是向黑楼这边移了过来。
是什么人过来了?
杜易不禁心生疑窦,原本半只跨进太平间的脚也移了出来,张目向嘈杂人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手电的光柱渐渐移近,只一会儿,几条黑影就出现在杜易、刘畅与杨梅的面前。这是几个壮年的乡村汉子,他们都是一手拿手电,另一只手里提着结实的棍棒。
蔼杨梅一声尖叫,然后小声对杜易说,这些人是周迪的家属。
周迪就是那个上礼拜在医院里离奇失踪的病人,杜易听说过,周迪的家属因为心生不满,而封堵了柳溪镇医院的住院部,不准病人医生进出。这群汉子现在跑到黑楼来干什么?
正在杜易疑惑的时候,一个手臂上纹着刺青的汉子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挥舞着手里的棍棒,厉声喝道:不准进去!你们都不准进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杜易问道。
哼。刺青汉子啐了一口,狠狠地说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偷偷收了病人,就藏在了这铁门里。要是你们不把我家老周找到,就别想再接新的病人。
杜易哑然失笑,他咳了一声,说:大哥,你一定是搞错了吧。这铁门里是存放死者的太平间,哪有什么病人。
太平间?停尸房?刺青汉子眼里露出了怀疑的眼神,自言自语地说,你是在骗我吧?
我干嘛要骗你?不信你跟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吧。杜易说道。其实他心里还巴不得这几个大汉可以跟他一起进太平间里去,说实话,他还真有点害怕走进这黑黢黢的房间。
你可千万不要想骗我。刺青汉子挥着手里的棍棒,虚张声势地叫道。他一把推开了杜易,欺在杜易、杨梅的身前,抢先一步跨进了太平间里。
刺青汉子一走进太平间,就听到脚下软绵绵的,还有稀里哗啦的声音,像是踩到了什么滑腻腻的东西。他打着手电向下照了一下,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啊他手中的电筒也应声掉到了地上。
地上全是扭动着的白色蛆虫,东一堆,西一堆,丑陋不堪却又耀武扬威。
有什么好怕的?你这么大一个人,还怕蛆虫?一个跟他同来的壮年汉子吃吃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全是讥诮。
刺青汉子顿时动了真火,他翻了个白眼,说道:谁说我怕了?他抬起脚来,重重朝地上的肥美蛆虫踩了过去,蛆虫白色的浆汁飞溅出来,立刻变成了一张张白色的皮。
他拾起手电,朝着屋子里射了过去。
屋里空荡荡的,只是靠墙的地方摆着一排冰冷的铁柜。铁柜上有一格一格像抽屉一样的东西不用说,那一定是冷藏尸体的冰棺,而一格一格的抽屉就是存放尸体的尸屉。
啊哟,这里还真是停尸间啊。刺青汉子咋舌道。
我说过了,这里本来就是太平间,你们不是不相信,一定要来看看吗?杜易没好气地说。这几个汉子悻悻地退出了屋,其中那个刺青汉子还骂骂咧咧地说:怎么回事,死人都躺在冰棺里,怎么还有那么多的蛆虫?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杜易听了刺青汉子的这句话后,不由得仔细看了看靠着墙的那排铁皮冰棺。
冰棺外,除了依附着一群群蛆虫,还有很多蚂蚁。白的蚂蚁、黑的蚂蚁、黄的蚂蚁、褐的蚂蚁,大的蚂蚁、小的蚂蚁,密密麻麻覆盖在铁皮上,慢慢地爬过。当他们爬过的地方,马上就会留下一行行褐色的水渍,乍一看上去,像是给冰棺铺上了一层来历不明的裹尸布。
杜易注意到,几乎所有的蚂蚁和蛆虫,都是从一口冰棺里爬出来的,而那口冰棺似乎并没有完全合上,有一点点缝隙露在了外面。难怪了,既然冰棺没能合拢,那么冰气自然就会外泄,棺材里达到不了零下的绝对温度,所以里面的尸骨也会随之腐烂,生出恶臭的气体,滋生蛆虫并引来寻找食物的大小蚂蚁。只是可怜了躺在冰棺里的那具无名尸,死了都不得安生,还会受到蚂蚁噬骨的侵扰。
不过这一切都不关杜易的事,他只是个因为闻到恶臭气味而心生好奇的过路人,此时他只是有点后悔不顾青红皂白就砸碎了黑楼走廊上的墙壁,回头他还得花钱请泥水匠来修补墙上的裂纹与窟窿。
杜易朝刘畅笑了笑,走到了冰棺前,用里推了一下冰棺,想将它推进铁皮尸屉里。可谁知他推了一下后,手上都沾慢了密密麻麻的蚂蚁,冰棺却纹丝不动,像是被卡在了那里。
咦,这是怎么回事?杜易刨去手上的蚂蚁,留在掌心的一圈黄色的污渍让他大倒胃口。他看着巍然不动的冰棺,不禁心怀疑窦。他点燃了打火机,冲着冰棺的把手凑了过去,火苗所到之处,烧焦了的蚂蚁尸体扑簌簌地往下掉,落得满地都是。蚂蚁惊慌地四散逃窜,杜易则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用力抓住了冰棺把手,狠狠向外拉去,冰棺陡然完全暴露在了他们三个人的面前。刘畅和杨梅同时举着手电围了过来,手电的光柱正好照射到了冰棺里面,他们三个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冰棺里的东西。
然后,他们三个人同时勾下了腰,呕吐了起来,几乎连绿色的苦胆汁都吐了出来!
冰棺里竟然上下重叠着两具尸体,难怪冰棺一直合不进尸屉里。下面那具尸体被遮住了,看不清楚是什么样的一个死者,看从他身体表皮凝成的霜与黯淡发黑的皮肤,可以推知,他一定在冰棺里躺很久了,或许就是冰棺最早的主人。
而躺在这具尸体之上的,则是一具很新鲜的尸体。之所以说他新鲜,是因为在他的胸膛上,被活生生剖开了一个血洞。血洞四周的茬口一片血肉模糊,鲜血将所有的汗毛都浸成了嫣红一片。创口附近的鲜血已经凝固成了细碎的血红冰渣,是血红的,不是黑的!这就足以说明,这具尸体的确很新鲜。虽然不能肯定他是什么时候死的,但绝对不会与下面一具尸体是同时被送进来的。
尸体是位男性,从残余的卷曲头发可以看得出,他生前一定是地中海式的秃顶。已经分辨不出他长什么模样了,他的脸被钝物击中,眼眶凹陷,鼻梁坍塌,颧骨破裂。更可怕的是,他的脸颊被利刃划破,不仅仅划了一刀,而是横七竖八地割了很多道,有深有浅,就像阡陌交错的梯田一般。鲜血从他的伤口流淌而出,然后又凝固在一起,疑似黑色的可疑死血干涸后,凸出在脸的肌肉之上,将一张脸污损得不成人样。
这个死者唯一让人觉得舒服一点的,是他的牙齿。他的嘴微微张开,可以看到他有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这牙也太白了,即使是在昏暗的太平间里,依然闪烁着白森森的光芒,像野兽的利齿一般。污秽的脸与干净的牙齿,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让人感到不可遏止的诡异与毛骨悚然。
杜易几乎将胆汁都快全吐出来了,他终于直起腰,然后看到杨梅也四肢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身体压死了无数蚂蚁与蛆虫。杜易扶起了杨梅,却又看到刘畅木然地站在冰棺旁,两眼朝地上看着,嘴皮若有若无的蠕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刘畅,怎么了?杜易有气无力地问,
刘畅颓然地抬起头,望了一眼杜易与杨梅,又回头望了一眼冰棺里躺着的尸体,缓缓地说:也许我认识这个死了的人。准确地说,是我认识他这口整齐洁白的牙齿。他这口漂亮的烤瓷牙,是我亲手给他做的,如果我没记错,他就是那个叫周迪的小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