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暗后的黎明(1)

作者:庄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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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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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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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748字


快放寒假了,偏偏期末考试迫在眉睫,把大家的好心情搞得一团糟。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黎明前的黑暗如此漫长,排山倒海的试题、昏天暗地的测试、沉重如山的作业、滔滔不绝的教导,这些能把人折磨疯,用“度日如年”来形容都不够分量,大家的神经高度紧张,在明争暗斗中考验着各自心理承受的极限。


“看看你们,一个个半梦半醒的样子,霜打的茄子似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这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寄生虫除了考个好成绩给学校和家长看看,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要做行尸走肉……”班主任又在发疯,把话说得越来越狠,姚思晨只觉得耳边有上千枚弹炮在狂轰滥炸,她心烦意乱却只能咬着牙忍着,她是班长,又是最优秀的三好学生,她得谨遵教诲、乖巧听话,可是她的理智濒临崩溃,她望了望前面大吼大叫、五官扭曲的班主任,真想冲上去一把把她丢到窗外。


姚思晨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她怎么能产生这么可怕的想法,她下意识地转头望了望窗外,阳光明媚,是冬天少有的艳阳天,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这是八楼,如果班主任摔下去会惨不忍睹……不知怎么,姚思晨无法拽回自己的幻想,她的思维延展开来——坚硬的水泥地上,血肉横飞的班主任四肢下垂、脖子折在胸前,脑袋开花,就像课文《鲁提辖拳打镇关西》里写的那样,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眼睃缝裂,乌珠迸出,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想到这些,优等生姚思晨的脑海里就蹦出那篇生动有趣的课文来,连同班主任“遇难”的幻想叠合在一起,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她想,鲁提辖那个年代真是快意恩仇,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施耐庵更牛,硬是把个凶杀场面写得色彩缤纷、诗情画意。想到这儿,她就止不住笑起来,她不只笑了,而且笑得很突兀,像只下了蛋的母鸡,“咯咯咯”地发出一串快乐的单音节。


教室里猛地安静下来,前面咆哮的班主任陡然屏气凝神,只见她的脸上风起云涌,目光像激光枪一样扫射过来,把姚思晨脸上甜美的笑容一下子枪毙掉了。


姚思晨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她怎么能在班主任发威的时候笑呢?她是班长,还是三好学生呀,怎么能做出这么大不敬的事来?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冒犯班主任跟犯了死罪没区别!“姚思晨!”班主任会先来个地动山摇的冲锋号,开火后进攻目标明确,她姚思晨会一下子由三好学生变成千古罪人。骂完了,班主任会先撤了她的职,然后把她学年考试思品打不及格,她保送清华的名额被取消,同学和老师们都向她投来鄙夷的目光,爸爸妈妈狠狠地揍她……


姚思晨越想越害怕,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班主任,开始严重心律不齐。


班主任异常安静,同学们原本麻木的神情生动起来,纷纷转头看向姚思晨,有幸灾乐祸的、有同情的、有缩着脖子的……神态不一。


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儿,恐惧的电流一波波顺着脊背往上蹿,姚思晨的腿都软了,她诚惶诚恐地站着,在可怕的联想里心惊肉跳,她不敢再看班主任,山雨欲来风满楼,她异常的安静正是狂风暴雨的前奏,天啊,班主任该不会把她姚思晨丢到窗外、让她开彩帛铺吧?呜呜……


“好了,下面,我们开始上课。”


前面,班主任竟然心平气和地说。


有没有搞错?所有的同学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本来以为会发生一场世界大战,没想到连个过渡都没有就和平演变了,这也太玄了点儿吧?


可是,事实胜于雄辩,一向有仇必报的班主任破天荒地宽容大度了,她已经微笑着开始讲课了,板书漂亮、教态自然,好像刚才那个歇斯底里发怒的班主任被换了魂儿。


姚思晨忐忑不安地坐下来,犹如死里逃生。



玻璃把漆黑的夜幕裁成一块块四方形,坚硬地贴在姚思晨的头顶,让她感到压抑,她真后悔和周晓宇换了床位,这靠窗的破地方,一点儿都不利于睡眠。其实她也知道,她睡不着是因为白天上课受了惊,到现在她还后怕呢,可是,班主任怎么那么轻易就放过她了,甚至课后都没找她谈话,这也太反常了吧?


姚思晨烦躁地翻了个身,把床弄得咯吱作响,舍友们都睡着了,对面的周晓宇还发出轻微的鼾声,她们每个人都睡得无比香甜,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姚思晨都羡慕她们了。


数羊吧,“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姚思晨……姚……思……晨……”


是谁在叫她?声音轻飘断续,擦沙似的艰涩嘶哑,叫魂儿一样。姚思晨刚刚恍惚的神经猛地一紧,只觉得一股阴风顺着脚下猛地卷遍了全身,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她哆嗦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警觉地四下看去,走廊里的灯光从门上的玻璃窗里映进来,宿舍里光线昏暗,周晓宇她们三个安安稳稳地躺着,没别的人呀。


难道是自己的幻觉?姚思晨松了口气,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搞什么,她怎么不分时候地胡思乱想,还嫌白天闯的祸不够?她闭上了眼睛,又命令自己数羊。


可是,这次,她清清楚楚地听到有人在叫她了,那声音在暗夜里响起,那么恐怖,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探进了她的胸腔里,一下子把她的心脏给揪紧了,她浑身汗毛倒竖,惊恐地睁大眼睛,一动不敢动,凝神静气寻找声音的来源。


声音是从周晓宇那里发出来的!


可是,周晓宇明明侧着身子正对着她姚思晨,紧闭着嘴巴睡得很沉,那轻微的鼾声还在,要知道,一个人是不可能一边打鼾一边说话的。


“姚……思……晨……”


那个诡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千真万确,就是从周晓宇的位置传出来,姚思晨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晓宇,她神色安详,睡态憨厚,五官纹丝不动,根本没有在叫她,可为什么那可怕的呼唤声接连不断地从对面传来?


姚思晨想喊,可她的嗓子像被堵住了似的,她胸闷气短、冷汗淋漓,硬是发不出一点儿声音,这时,那个声音缓慢地响起了:“你……要……死……了……”


姚思晨恐惧到了极点,她真真切切地听到这四个字,这四个字像一股强冷气流,一下子把她的全身冻僵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周晓宇明明睡着,在打鼾,为什么她能发出这么恐怖的呼唤声,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要知道,周晓宇不仅是她的同学、舍友,还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啊。


“要死的人脸上有阴气……班主任……嗅到了……所以她不怪你……嘁嘁。”那个声音鬼笑了两声,就戛然而止,像话没说完就被人扭断了脖子。


宿舍里重新安静了下来,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姚思晨像根木桩似的硬了半天,才从无比的惊恐中回过神儿来,她抱着头发出一声尖叫,叫声像子弹一样穿透舍友们的心房,把她们从睡梦中一下子惊醒了。


周晓宇拉亮了灯,和杜雪梅、柳玉涵一起,困惑而不满地看着姚思晨,异口同声地声讨她:“深更半夜的,你闹鬼啊!”


闹鬼?


姚思晨愣愣地看着舍友们,可不是,真是闹鬼了,白天闹,晚上也闹,强烈的不安压得姚思晨说不出话来,她把目光挪到周晓宇脸上,周晓宇神情坦然,目光真诚,关切地问:“思晨,你最近是怎么啦?”


姚思晨本来想把刚才可怕的事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下去了,她知道,她说了也没人信,周晓宇非骂她神经病不可,而且刚才,周晓宇确实没张过嘴,那样子、那样子就像被阴魂附体……


姚思晨全身抖成一团,她再也不敢看周晓宇一眼,慌乱地从床上爬下来,钻进了杜雪梅的被窝,拉过被子就盖住了头。她不敢自己睡,她要找个伴儿。


周晓宇疑惑地看向姚思晨,她在被子里发抖。姚思晨怎么会钻进杜雪梅的被窝?她不是很讨厌杜雪梅的吗?她应该钻她周晓宇的被窝里的,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啊,姚思晨到底怎么了,越来越怪了……


周晓宇摇了摇头,困意袭上来,她拉灭了灯,宿舍里又黑了。


姚思晨半天才喘匀气儿,她想,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都不要和周晓宇在一起了,太可怕了……



早晨醒来,姚思晨成了熊猫眼,她头晕目眩、浑身乏力,站着都摇晃。


“思晨,你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好,我替你请个假在宿舍里休息一下吧。”杜雪梅关切地说。


“不用、不用!”姚思晨立刻拒绝,她哪敢一个人待在宿舍?


“你这个样子能晨跑吗?”周晓宇好心地问,可在姚思晨听来,周晓宇似乎话里有话,她怎么也忘不了,昨天晚上,从周晓宇的床位上传来那可怕的声音诅咒她死。姚思晨很生气,她不明白,好端端的,周晓宇为什么想出这么恶毒的办法吓唬她、诅咒她。


“我当然能跑!”姚思晨陡然提高了声音,气呼呼地横了周晓宇一眼,转身去了洗手间。


“你……莫名其妙!”周晓宇气坏了。


“思晨是怎么了?昨天班主任还问我来着,说觉得思晨最近精神好像有问题,还真有点儿像……”柳玉涵缩着脖子,神色不安地嘀咕了一句。


杜雪梅和周晓宇对视了一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杜雪梅说:“班主任正发火,她竟然笑出了声;昨天夜里睡得好好的,她竟然尖叫,害得我也没睡好……”


周晓宇像没接话,冷哼了一声转身叠被子。可是,就当周晓宇提起两个被角一抖被子时,突然从被子里滚出一条蛇来!只见那条蛇有两尺多长,浑身布满邪恶的黄色条纹,瞪着三角眼,虎视眈眈地对着周晓宇,红色的杈形舌头进进出出,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袭击过来。


“啊!”


周晓宇像被烫了似的扔掉了被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全身筛糠似的颤抖。


杜雪梅和柳玉涵被吓得差点儿得了心脏病,她们循着周晓宇恐惧的目光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那条蛇神气活现地横亘在周晓宇的床上,每一处线条都充满危险的信号,杜雪梅和柳玉涵回过神儿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杜雪梅和柳玉涵刚拉开门想往外逃,姚思晨回来了,看到舍友们惊恐万分的样子,她疑惑地看向周晓宇的床——一条蛇!姚思晨心里一紧,身子就麻了半边,可是,紧接着,她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她仔细一想,现在是冬天啊,蛇都冬眠呢,即使谁变态从动物园暖气房里弄了来,蛇也是怕人的,起码不会半天一动不动地横在那儿。


仿真玩具蛇?


姚思晨猛地想起来了,这东西玩具市场有卖的,做工精细的都有,有很多栩栩如生。以前,不少低年级男生拿来吓唬女生,而高中的男生过了顽皮的年龄了,高中女生见得少,所以它更容易以假乱真。


杜雪梅和柳玉涵看姚思晨很镇定,都白着脸藏在姚思晨身后,周晓宇还在地上坐着呢,和那条“蛇”近在咫尺地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