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知道那晚你干了些什么(2)

作者:庄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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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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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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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704字

建设村五栋404,前年有一家三口在冬天里因为煤气中毒而死;去年变成出租屋后,又有一个年轻的大学老师心脏病发作死在那里;今年上半年,更是有个年轻女生在那里遭遇入室抢劫,女生反抗时被歹徒刺死。从此那个地方成了学校附近著名的鬼屋,尽管租金一降再降,都没人够胆去住,骇人听闻的传言甚至影响了那一整栋楼,有人说,即便是三伏天进去,那栋楼都是阴森森的。整个建设村里只有五栋的住户最少,正好成为我计划中的首选之地。


我再看了一遍手机中的视频,玛吉,等着我,送你一个午夜盛宴。



凌晨三点,传说中阳气最弱、阴气最盛的时刻,人的意志力和精神力在生物钟的运转周期上也是最薄弱的时刻。我白天睡了整整一天,此刻神采奕奕地守在一个漆黑的角落里,这个位置是我精心选择的,可以看到整套房子里的动静。


天气有些闷热,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今夜的风有些大,吹得外面的树叶摩擦着沙沙地响,月光惨白地投射进来,在地面上投下难看的树影,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尖厉的猫叫,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时间正好到了三点,“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个脑袋慢慢地探了进来,朝四周张望着。那个影子我一看就知道,是玛吉。她蹑手蹑脚的,身后还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午夜就是安静,我甚至能听见玛吉紧张的心跳和呼吸的声音,她一定觉得有些奇怪,空气里有奇怪味道,那是久不住人的房屋的霉味、浓郁的血腥味,还有淡淡的香味,不是檀香,而是那种烧给死人的香。当然,这些都是我事先准备好了的。


玛吉一定是有些害怕,一个人这么晚到这样闹鬼的房子里来,谁都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她迟疑着久久不肯进门,我在角落里用已经设置成静音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她:“进屋,不要关紧门,留一条缝。”


也许是不要关紧门这点,让玛吉稍微感觉放松了些。她按照我说的,真的进了屋,并且把门留了一条缝。她四处张望着,手握成紧紧的拳头,我看见,她手上有个闪着寒光的东西。


哼!想暗算我。我从鼻子里喷出一口冷气,又发了个短信给她:“扔掉你手里的东西。”


玛吉收到短信后,显然惊慌失措,她当然不会想到我是怎么知道的。她顺从地扔下了手里的东西,那东西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看见,那是把刀。


失去防御武器的玛吉全身缩成一团,看着她抖得像秋天里最后一片挂在树梢上的叶子,我简直要笑出声来,真是太解恨了。


“走进卧室,然后把带来的东西一张一张全部烧完,烧的时候心要诚,要不停地说对不起。”我又发出了一条短信。


玛吉拖着旅行箱进了房间,借着微弱的亮光,她看见了两件简单破败的家具,还有一张落满灰尘的写字台,写字台上摆着两个白色瓷盘,盘子里有些水果和馒头,盘子前有一个香炉,里面有三支正在燃烧的香,烧给死人的那种香。盘子的后面是一幅大大的黑白照片,相框上还挂着黑纱,照片中一脸凄苦表情的赫然是那个被玛吉撞死的老大妈。这样的摆设,显然是灵堂。


相信玛吉此刻更加想不到匿名发信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了,不要钱,不要物,要她来死人灵堂烧纸钱。我看见她狐疑的目光,她一定是在猜测,究竟对方是不是老大妈的亲人。她迟疑了片刻,动手从旅行箱里拿东西出来,厚厚的一摞,上面印着数目巨大的面额,没错,那是烧给死人的冥币,我让她准备了整整一箱子。写字台上有打火机,玛吉把纸钱点燃,一张点燃另一张,扭着腰肢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脸,在她身后的墙上投下巨大的黑影,火光跳动,她的影子就变了形。我听见她很小声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皱了皱眉头很不满意,又发了条短信过去:“大声点儿。”


玛吉朝四周看了看,手中不敢停下来烧纸,她不敢确定这个地方是安装了监视器还是有鬼,她战战兢兢如芒刺在背,我看见她的脸上有泪,呵呵,她被吓哭了,我必须用手捂着嘴才能不笑出声来,等着吧,你要哭的还在后面。哆哆嗦嗦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玛吉太害怕了,她全神贯注地烧着纸,没有发现她留的那条门缝一寸一寸地被推开了,一个黑色的人影闪了进来。


一只手重重地落在玛吉的肩膀上,把她惊了一下,她回过头,惊喜万分:“是你!范离,你怎么找来了,你不放心我是吗?我怕极了,可我不敢告诉任何人,你来陪我就好了。”玛吉的话说得语无伦次,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刻的范离脸上全是阴森冰冷的表情。


“我没想到,真的会是你!”范离的声音阴沉中透着彻骨的冰冷,他揪着玛吉的脖子,像拎一只小鸡一样把她拎了起来。


“怎么了?范离你怎么了?”玛吉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还来不及多想,两记响亮的耳光就落在她的脸上,零散的纸钱烧完了,整个屋子又回归黑暗,他们就这样僵持着,我有些紧张。


范离会怎样对玛吉?呵,玛吉撞死了他的亲生母亲。


是的,那位老大妈是范离的亲生母亲。在我和范离感情最深的时候,他曾经告诉过我,他是在四岁那年被范家收养的,范家的主人没有能力要孩子,但他一直没忘记自己的亲生母亲,读大学后范离离开了家,每年都找机会和亲生母亲见上两次,给她些钱,跟她聊聊天。


如果我没猜错,出事那天范离是去见他母亲了,而他母亲来学校找他,所以经过了学校附近的小路。没想到,错过的母子竟然从此生死永隔。


范离和玛吉交往并不太久,所以我想范离可能不会把自己真正的身世告诉玛吉,因为那涉及到继承权问题,而玛吉又是出名的势利。我看见过一次范离生母的照片,后来在报纸上看清大妈的遗像后肯定了她的身份,所以,我布置下了这里,然后把视频发给了范离,让他来这个闹鬼的房子看到真相。我要的,就是让玛吉和范离从此一刀两断,而我,也可以回到范离身边去。


“我们俩完了,以后你别再来找我。”范离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忽然松开手,转身走了。失去重心的玛吉重重跌落在地,发出一声闷闷的如空心烂木头的声音。


范离决绝地走了,门被很大力地关上,巨大的回响震动了整栋楼房,也把我藏身的柜子门震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玛吉捂着脸在哭,她不会看到我的,她也不会明白为什么范离会这样对她,虽然她也有很多男生追求,不过,范离无疑是最好的,人帅,成绩又超好,我和范离好的时候她就一直在觊觎。


一条透明的鱼线缓缓落到了玛吉的脖子前,她还在捂着脸哭,没有发现我正在她背后,哭吧,将死之人当然该哭。我一咬牙收紧了鱼线,毕竟是第一次杀人,手法并不熟练,我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拉,使劲地拉。玛吉在我手下像一只被人抓住的蚂蚱,两条腿拼命蹬着,两只手扯着鱼线,企图呼吸。我不会给她机会的,我用膝盖抵住她的背,用起力来就更顺手了。两分钟后,我松开鱼线,玛吉像一条煮熟的面条一样瘫软在地。


离开之前,我把那张手机卡藏在破砖缝里,既然这个游戏已经结束,这张卡也就没有了意义。我把玛吉装进她带来的大旅行箱里,拖到散发着臭气的护城河边。漆黑一片,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其实这一带不仅午夜没有人,就是大白天人们经过这条臭水河也是捂着鼻子敬而远之的。浑浊的河水一口就吞下了箱子,然后吐出两串泡泡,像打了两个馊了的饱嗝儿。


玛吉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松了口气,心头的大石头终于卸下了。


我扔了鱼线,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网吧,在那里我早就开了包夜的卡座。


我说过,我是个脚踏实地的人,稳妥的人,不会有人知道我去过那个闹鬼的房子,并且做了些什么,我租那间房子的时候都是用假的身份证,我甚至在每个手指头上都抹了一层透明指甲油,这样不会留下指纹。我小心翼翼,我运筹帷幄,我终于成功了!我高兴得一连几天都睡不着,我就要和范离又在一起了。



玛吉的失踪并没在学校里造成多大影响,她以前就经常这样玩消失,然后每次回来都告诉大家其实她去旅游了或者去了外地购物。


可是,范离的表现显然不像我估计的那样,没了玛吉在身边,他看见我时还是有些冷漠。虽然我一次次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为了买他爱吃的早餐,我可以在小店前排半个小时的队,为了等他一起去图书馆,我可以不顾别人的眼光站在男生宿舍楼下等好几个小时。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我有些沮丧,他看见我,再也热不起来了。


终于,小米很为难地告诉我,她看见范离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了,那个女孩是其他系的,据说是个高干子弟。


不,我不相信这会是真的,范离是爱我的,我们都是彼此的初恋,我们是全年级成绩最好的学生,我们走在一起最般配,他甚至可以告诉我他隐藏最深的秘密。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爱我,只是,他暂时还没走出玛吉撞死他亲生母亲的阴影而已。可是,就是这样也不能再欺骗自己了,那天,范离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拒绝了我。他说:“别耽误时间了,我们不适合,你会找到比我更爱你的人。”


我是被小米搀着走回去的,我的双腿几乎没了行走的力气。怎么会这样?我为了能和他在一起甚至杀了人!可他,却一句“我们不适合”就打发了我!原来范离现在需要的是那种对他未来有帮助的人,没有了一个玛吉他还会去找另外的玛吉,而我,什么都帮不了他。我几乎要绝望了,这感觉比当初范离跟玛吉好了更痛苦。我躲在蚊帐里,不吃不喝也不和任何人说话,把自己关得像条作茧自缚的虫子。


“滴滴……滴滴……”就在我最痛苦、最低潮的时候,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我知道那晚你干了些什么。”这句话后面是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


我回过去:“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此刻多么希望对方就是“剖开的心”那样只是恶作剧的人,一个没有真凭实据没有我把柄的人,但是,我想错了。对方发来一个视频彩信,那是我在那个晚上勒死玛吉,把她装箱扔进河里的情景,画面有些泛红,而且距离也不很近,看得出是用红外夜景摄像模式拍下来的。


该死!我竟然被人偷拍了!


我哆嗦着删除了这条彩信,然后环顾四周,还好,宿舍里的同学都不在。


“你想要什么?”


我发了一句回去,我是孤儿,我没有钱,也没有家人可供别人勒索,所以,绑架和敲诈的话对方应该事先调查清楚。


“你现在立刻去那个晚上你杀人的那间屋子里,我会告诉你怎么做。”对方很快就发了回来。


我稍稍有些迟疑,不过还是按照那人说的赶紧去了那间屋子,虽然很好奇,也很不甘心,不过我没有别的选择,我是个成绩和纪录都很好的大学生,即便没有了范离将来还是有美好的前途在等着我,万一对方把视频传了出去,我辛苦挣扎奋斗了20年的人生很可能会被破坏掉。


我步行的速度有些慢,几天来没吃什么东西,有些头晕眼花。我的口袋里揣了把水果刀,万一有什么不测,也不至于完全被动。


我上楼前,仔细地看了看身后,没发现有跟踪的人,可还是感觉背后一片冰凉,分明有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我,就像当初我注视玛吉一样。我慢慢地上了楼,然后进了那间闹鬼的屋子,一切都还是那天的样子,有些破败,凌乱不堪,只是桌上的水果和馒头都发了霉,散发着更加难闻的气味。但窗户却被厚木板全部封了起来,没有了光线,屋里暗淡得像防空洞。


“把大门反锁,你的手机卡从门缝下面塞出去。”短信在我踏入屋子后准时发来。


搞什么鬼,如果我把手机卡扔掉了,那怎么和对方再联系?虽然犹豫,我还是照着做了,把大门反锁,然后,取出手机卡,塞出门缝去。


我没有马上走开,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在用锁锁着什么。一定是那个人来了!我趴在地面上,我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跟我做这个黑色游戏。门缝下面出现了一双脚,一双熟悉的脚,怎么会是她?


“小米!怎么会是你?”我拍着门,大声喊道。


“别怪我,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既然你要死了,就让你做个明白鬼,也算对得起我们姐妹一场的感情。”小米的声音有种冰冷的陌生。原来,我和小米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当年父亲落魄时和我们的母亲分手后,我们被送到了福利院,也许是我们长得并不像,所以没人知道我们是姐妹。但是三个月前,我们的父亲找到福利院去了,他现在过得好了一些,来找我们了,想把我们认回去。


“爸爸家并不是很富裕,所以,我想,他只需要一个女儿,所以,我一直没告诉你,不过你放心吧,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让他感受到两个女儿的幸福。”小米漠然地说:“我不忍心亲手杀了你,所以,你在这里等待自然死亡吧,我算过了,你饿了三天了,明天的这个时候你大概就喊不出声了,屋子里的水闸和电闸都被我关了,现在是你自己反锁自己在里面,一个星期后我会来把外面的锁带走,到时候我再把你的杀人视频放到网上,就算没有遗书你也算畏罪自杀了,正好你现在还失恋了。别浪费力气呼救了,你早就知道,这栋楼都没什么人住。”


声音越来越小,我听出小米已经走得远了。



我第一次感觉到滚烫的泪也可以让脸有刺痛的感觉,那是绝望的泪,一串串挂满我的脸。


“我知道那晚你干了些什么。”我不该轻易尝试这个危险的游戏,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我无力地坐在地上,没有力气呼喊救命了。但是,我不该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是的,不该!


我忽然想到,我还扔了一张手机卡在这里。我在黑暗中摸索着一条又一条砖缝,指甲被砖磨破了,鲜血淋漓,但我已经顾不上了,我必须救自己。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近乎疯狂的办法。我把找到的卡插进了手机槽里,开始给每一个我认识的人发短信,我想,总有一个心虚的人会被我撞上吧,不论谁回了短信,我只要对方来帮我撬开门外的锁,然后……


手机的开启照亮了漆黑的屋子,我颤抖着按下按键,屏幕上爬满了又黑又大的字。


“我知道那晚你干了些什么。”


“我知道那晚你干了些什么。”


“我知道那晚你干了些什么。”


“我知道那晚你干了些什么。”


……


作者:何许人。本文已发表于《男生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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