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芸欣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44
|本章字节:12018字
我笑了,我狠狠地拍曲方歌的后背,我说:“现在都没人了,你别再装情圣了,这个游戏不好玩。”我觉得我有点站不稳,酒精让我脑子发昏。
我拉过曲方歌的脸,紧密地箍住他的脑袋,我说:“你别动,我怎么看你变成十个脑袋了呢?哪个才是真的你,你别学孙悟空了,你快变回来吧。”
“跳跳糖,你这个白痴。”曲方歌冲我翻了白眼。
“完了,翻白眼,变成了十双,不对,1、2、3、4、5,我数不清了。我数不清了曲方歌,我为什么这么笨,我为什么连辨认一个人都辨认不出,我好讨厌我自己……”我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我整个脑子像被麻绳捆住了一样乱糟糟的。我松开了箍住曲方歌的手,想走开一点。
可是曲方歌突然把我的脑袋箍住了,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脸就跑到我眼前,嘴就朝我的嘴压了过来,风吹过我们的唇齿间,我睁大了眼睛看他光滑白皙的侧脸,耳朵上闪闪发亮的蓝宝石耳钉。他高挺的鼻子,深邃的眼眸。还有腕间淡淡的香气,我瞬间清醒了,我立刻推开他。
“你……你……饥不择食。”我无语轮次。
他站在那里,嘴角一弯,不以为意地说:“你不是认不出哪个是我吗?这下不就清醒了?”
我非常生气,拿起湖边的石头朝他丢过去,我以为他会躲开,谁知道他没有,他就站在那里,接受我丢过去的石头,我的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脑门上,立刻涌出了一股血。
我这下有理变没理了,我赶紧跑过去看他的伤口,他不喊疼,反而问我:“不生气了吧?”
“快止血啊。”我冲他喊,在他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按在他额头上。他的目光安静,桃花般的双眼沉静地看着我,我有些不自然,他一把抱住我,我刚要挣扎,他就附在我耳边说:“让我抱一抱,或许,你和我都不会那么疼了。”
曲方歌的声音有些冷,和他平时阳光灿烂的样子相差十万八千里,他抱我的时候我感觉他平稳的心跳,那些好像脉搏的温暖随着血液跳动,我不动了,我在他的怀里,闻着清新的湖水,感觉简单又安心。时光漫漫,一切都仿佛静止,夜是幽静的蓝,星似明亮的钻,把这个夜晚点缀得华丽又哀伤。
[5]夏时问我,你是真的喜欢曲方歌吗?
我从厕所掉下来的晚上,突然想起了一些片段。我看见了一个人的脸,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他穿咖啡色的西装,打了一把紫色的雨伞,我不知道他要去向哪里,而他,回头凝视我的目光,充满了长久以来的愧疚。那天有雨,很大的雨,他在雨中慢慢离去,我看到那个车站的牌子,它上面写着景坊汽车站。
我确定这个男人和我有很深的关系,他会是我的父亲吗?我不确定,可是他的面孔那么真实的出现在我的脑袋,让我想一探究竟。
夏时没有和我计较那晚我和曲方歌的出走,他给我做鸡蛋水饺的时候,我看到他手上裂开了巨大的口子,我问他是怎么弄的,他说不小心刮到的。后来蒋幂告诉我,夏时手上的伤口是那晚我和曲方歌离开后,他一拳砸在玻璃上割破的。阮小骨说他从来没有看过夏时那样的眼神,那样的伤心和愤怒,整个人好像快要爆炸了一样。
我帮夏时包扎伤口,我隐约地感觉夏时的不开心都是因为我,而他和唐欣关系不和也是因为我,我一直都是他最沉重的包袱。
我告诉夏时我的记忆里出现了一个男人,我总觉得我这样摔着摔着就能把忘记的记忆都想起来了。
夏时说:“傻丫头,以前的记忆未必美好,又何必要记起呢?”
“可是,一个对自己曾经都一无所知的人,又怎样肯定的去走未来的路呢?”我这么说的时候,夏时眼睛又弥漫一层雾一样的伤。
“哥,这个夏天,你能带我去景坊吗?我想回去看看。”
“想都别想!”夏时把手一握,刚才包扎好的地方又裂开了口子,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紧张。
“为什么呢?”我抬头看住夏时,他平静下来,抚摸我的头发说:“乖,云朵,听哥哥的话,忘记景坊,记住现在就好。”
我知道夏时不愿再提及这个话题,这个话题像爸爸一样,是一个禁忌,他很不喜欢那个地方吗?是为什么?那些和我遗失记忆有关的日子,他一点都不想再帮我重拾吗?
那个晚上,我光着脚丫子,站在布谷鸟下面,很平静,很平静。我看着钟摆一直来回的晃动,没有说一句话,夏时走到我的旁边,他问:“云朵,你真的喜欢曲方歌吗?喜欢到愿意和他一起在湖边喝酒聊天彻夜不归吗?”
“你怎么会知道的?”我很诧异。
“曲方歌后来给我打电话说了,他考虑得很周到,他说会把你照顾好。”
我扯他衣角开玩笑的说:“哥,你别吃醋了,我爱你就像爱鸡蛋水饺一样,没人能动摇你的地位。”
夏时看着我,让我觉得心里很毛,他伸手,在我头发被烧过的地方轻轻的抚摸,他说:“傻孩子,哥没吃醋,哥只是觉得,如果你身边需要一个人,或许曲方歌是不错的人选,至少,你遇到他之后,我经常看到你开心的笑。”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平静,出现从未有过的安静和幽凉,仿佛一切都有尘埃落定的平静。他不再忧郁,不再冷酷。
我想和夏时说我多么希望在我身边的那个人能永远是他,我那么依赖他,曾经以为我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夏时,而傅颜若的出现,改变了我的信仰。我和曲方歌在一起开心,是觉得他总让我想起小时候和的快乐,虽然那些快乐那么模糊,残破不堪,可是感觉确是真实的。
可是我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注视夏时手上的伤口,闻着客厅里的菊花沁出淡淡的花香,就这样一夜无眠。
[6]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高一的夏天到来了,我准备好迎接高二的秋。于是暑假就变得那么漫长而荡漾着浓烈的热气。
蒋幂说她要回一个叫安海的城市。那是她和小卓走丢的城市,她说她想回去看看。
她很小心翼翼的从包里翻出一张照片给我看,上面只有一个男生的侧脸,只是八岁的样子,他孤单的坐在一个秋千架上,拿着一架纸做的飞机,身后是一片暗色的爬山虎,把他的孤单放大成了潮水一般。神情那么眼熟。
蒋幂说:“这就是小卓,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线索。”目光飘得远,“他给过我一个铃铛,所以我才那么喜欢在指甲上挂铃铛。”
原来蒋幂的心里,那个人也住了那么长时间。
这个夏天,和我有关的人,个个都有了自己的活动,五月在暑假报了一个英文补习班,很勤奋地学习,阮小骨勤奋的练习吉他,夏时和傅颜若去参加精英生在北京的夏令营。
夏时其实想带上我的,他去找学校领导谈过说要带妹妹去,领导说这个是学校连续拿过三次物理竞赛第一名的学生才有的名额,全校只有你和傅颜若两个人作代表,带家属不好。
好吧我得承认,我是一个很麻烦的“家属”,但是怎么听校长这个话都像是讽刺人,搞得我像已婚妇女一样,怎么说我也是十六岁花季少女,根正苗红国家栋梁,清风道骨未来美女。
曲方歌听我抱怨这话的时候,手拿一袋进口红提,逐个逐个地塞我嘴里说:“有吃的还堵不上你喜欢废话的嘴吗?”
我咬着红提理直气壮的回答:“这些自恋难道不是跟你学的吗?”
他说:“没想到你这么急着想嫁夫随夫啊。”
我拿红提丢他脑袋:“自恋狂!谁要嫁给你啊!”
他诡异地一笑,在我耳边悄悄地说:“亲过脸吻过嘴你还想嫁给谁啊,小娘子!”
我脸一红,定定的坐下。
彼时我们坐在长乐出名的音乐喷水池旁边晒太阳。我实在太无聊了,所有人一清空,只剩我一个,这时候我就感到无比孤独,我把手机里面的人筛选了几遍,最后脱颖而出的就是曲方歌。他真的够哥们,我一通电话,就飙车冲到喷水池,穿着贵重的衣服,像打歌服,蓝色清新校园风,手上绕一根草编的绳子,恰好的点缀。头发造型做了一半,发胶把他的造型弄得有些奇怪,手拿我电话里描述的美国红提,笑容无奈地坐在我旁边。
曲方歌真是一个不错的朋友,如果他不说我难看又和我开没谱的玩笑,他会更可爱。
曲方歌由于那次选秀比赛名声大噪,重新签约了长乐最大的“乐石娱乐”公司,成为重点打造的新人。
我也是后来看电视才知道,曲方歌拿了比赛的第一名,傅颜若第二名,那个叫韩真真的女孩拿了第三名。我周围充斥着明日之星,我觉得一切有些滑稽。电视因为是现场直播,所以我昏倒那段变成了多种版本的猜测,夏时奔上来抱起我,曲方歌因为我没有出席领奖。
可是报纸上没有刊登一个关于我和曲方歌的新闻报道,想过去也知道曲方歌的父母在这方面做了一些功夫,他不想给我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困扰。
曲方歌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是一个能带给人很多快乐的朋友,我所有潜伏的邪恶也会在面对他的时候被开发出来。
谁也不知道那个晚上是谁把我关在厕所里,我也不想去追究那个“忍者”的真实身份。我只想平静地生活。
我被太阳晒得头有点昏,我还想我要不要找个地方消消暑,曲方歌口袋里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响,我问他:“你如果忙就去吧。”
他说:“不忙,陪你比较重要嘛。”说完把手机按关机。
我也知道,以曲方歌今时今日的地位,说不忙是骗人的,可是,广大的曲少粉丝,容我这个普通的平民有一丝自私的心,我真的无聊透顶,要借用你们曲少来解解闷。
我可能被太阳冲昏了头,我说:“曲方歌,你欠我一个人情。你现在还我。”
“你说吧,我能力范围内。”
“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曲方歌假装抓住衣领装作害怕的模样:“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忍无可忍地冲他喊:“闹够了没有?”
曲方歌笑了,我怒气冲冲地伸手要打他,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好嘛,你说吧,要去哪里?”
“那里离这里很远。”我不确定地说。
“多远?”
“坐火车要坐28个小时。”我查过。
“你去哪里干吗?度假?”
“不,我想去找回我的记忆。”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连自己都有些听不见,找记忆是件多么缥缈的事,我怕曲方歌会笑我傻。这两年,蒋幂夏时一直规劝我不要有这样的念头,他们说现在幸福又何必在乎曾经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真的很固执,那些固执的因子一直在我脑中盘旋,又或许,我想找出夏时那些郁结的所在。
曲方歌想了很久,然后说了一句:“好。”
“真的吗?”我不敢相信他会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真的。”
“没有什么附加条件?”
“没有。”
“你没有骗我?”
“保证。”他眼睛一眨不眨,难得郑重。
我静下来,看着他,事情太顺利了,顺利到我不能相信是真实的。他米白色的衬衫把脸映得通透,眸若桃花略带妖娆地看回我,说:“感情我曲方歌在你唐云朵眼中就是一个毫无诚信的人啊。难道你要我以你相公的名义保证,我绝对不欺骗你,这辈子只爱你,走路只看你,心里想的全是……”
我捂住他的嘴阻止他开始和唐僧一样继续下去:“我相信了,你别说了。”
“你相信我是爱你的了吗?”他冲我眨眼。玩笑十足。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我问他:“你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怎样一种感觉吗?”
曲方歌一时噎住了,他虽然交往了一个足球队那么多的女朋友,但是他到底爱过没有呢,那种真真正正,轰轰烈烈的爱,在心里咆哮地要跟对方去海角天涯的爱,他到底有没有经历过呢。
我很沉默,我坐回曲方歌的车,看着这个没有驾照也敢开车在长乐横冲直撞的小明星曲方歌,他的手指修长通透,笑容蛊惑诱人。他说,他要陪我去,甚至不问那个地方是哪里。
那个有我十三年回忆的地方。我想找回我自己,找回夏时最初的样子。
我闭上眼,雨中的男人离我越来越远,那场雨真的很大很大,一下子我就看不清楚他的背影,只有紫色的伞一直在我眼前飘动。像是一盏指引的明灯。
[7]感情遥远,悲伤却那么真实
唐欣在暑假也要去参加一个讨论会,她们都忽略了我的存在。夏时走之前对我说:“云朵,在家里等哥哥回来给你过生日,你是要哥哥带冰糖葫芦呢?还是北京烤鸭?”
夏时就知道给我搞吃的,每年生日他都做好吃的东西给我,一点都不实际。我多想和他说,我想要一条他送给傅颜若的手链,可是我唐云朵,凭什么和夏时提出这样的要求呢?这根本不符合逻辑。
所以我就假装顺他的意思说:“北京烤鸭吧,这个比较值钱。”
他站在傅颜若旁边,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妹妹就是喜欢吃,但是就是不长肉。”
这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什么骄傲的事。我看着他们上了车,在车后面走了很久,那天天空的白云变成了雨伞的形状,我一直看,看到脖子发酸了,看到白云变成了夏时的脸。我才很忧伤的走回家。
我像是要报复他们,我想要过了生日再回来,所以我在夏时和唐欣都走了之后,我再告诉他们,我和蒋幂去旅行了,有她爸爸妈妈跟在身边很安全。当然这些话都是我通过电话传递的,电话是个多么好的东西,不敢当面说的话,总可以在电话里镇定自若地讲完。
夏时和唐欣对我的话都没有怀疑,可能在他们的心里,我还是那个一直没长大的小孩子,不会撒谎,胆小怕事。
我从唐欣给我的卡里取了点钱,曲方歌装款爷的样子说花销都他出。他家里有钱,自己还会赚钱,读书根本像副业。
或许真的有一种人,出生富庶,家世显赫,长相俊朗,天生就是上帝的宠儿。任何名牌在他身上都是锦上添花。虽然我们家也并不穷,但是总感觉,我的骨子里,从来都没有富贵的血液。能吃能睡,就已经是莫大满足。
收拾衣物之后,我慢慢地游荡在三个人的空间里,我第一次这么静下来看看这个屋子,三室两厅,简约设计,客厅非常空旷,两扇透明的玻璃窗,白天能直直望到天边的云朵。
夏时的日记本,安静地躺在书桌第一格的抽屉,黑色的硅胶套,解不开的密码。
客厅的菊花微微的开出了柔软的花苞,我蹲在那些菊花面前,想象夏时多少个日夜,拿着水壶,面对它们,目光凝重,偶有疼惜。
窗外有大片的云朵,顾城的诗说,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近在咫尺的人,却有着身隔天涯的心。感情那么遥远,悲伤那么真实,这又有谁能够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