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妆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9:52
|本章字节:8724字
她在电话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后来我进了江家的公司就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也是关于我公公的。”姜念念故意压低声音,可能是怕江东城听见,“听说李岚刚进公司的时候被我公公看上了,我公公想让她做情人,她嫌我公公年纪大不愿意,本来打算辞职的,但是无意中被她发现我公公就是当年资助她上学的那个人,她就留了下来,还真就成了我公公的‘小蜜’。”
姜念念故意把小蜜二字咬得特别重,我长长地“哦”了一声:“看来李岚还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你真不打算找聂晟了吗?还骗他你的手机号没换,他都过来找我要了,我骗他说我没存你号码,但这个理由我自己都觉得好烂。当年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也别怪他,他也是不想你糟蹋自己……”
“随缘啦,我现在就看开了,强求什么啊。”我打断她。
这话我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她听,姜念念现在已经成了江家的少奶奶,不应该也不适合再想着别的男人。再说聂晟在上海也有自己的生活,我在南京也过得很好,这样相安无事正合我意。
记忆里有很多东西,就好比旧的日记本,放在抽屉里,落满尘埃。等再翻开时字迹已经淡了,纸也已经旧了,曾经的幸福或痛苦仍旧躺在那里,原封不动。
周末,我回了趟镇江,我想去看看爸爸。
春天的阳光格外温暖,刚过清明,老爸墓碑前的花还很新鲜,我不敢在清明那天来,怕撞见聂晟。
经历了三年的风吹日晒,老爸的墓碑旧了些,但是照片上的他仍旧年轻帅气。我拽住袖子给他擦了擦,将手中的花轻轻地放下,索性像上次那样靠着他的墓碑坐下。
“爸爸,我回来了,你一定很想我吧?”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女儿不孝,让您很丢脸吧?但是我相信爸爸一定不会怪我的,你懂我,对不对?爸爸,在伦敦的这三年,我懂得了很多,想通了很多,有时候是自己不放过自己罢了,其实没那么严重。就像我曾经偷偷地喜欢聂晟,明明知道是没结果的事,可自己执着了好些年,就当是过了把瘾,现在看到他过得很好,我就该替他高兴对吧?您曾经对我说过,能放下的人会过得轻松得多。从念念的婚礼回来后,我就觉得轻松很多了,只是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其实有时候我还很想喊他一声‘哥哥’,就是拉不下脸来。”
有风吹过,淡淡的花香从鼻端飘过。
“爸爸,一定是您替我高兴吧?我长大了对不对?我现在也过得挺好,就等着命中的那个人出现,给您找个好女婿。嘿嘿。”
“爸爸,您休息吧,反正南京离镇江也不远,我会常来看您的。”
离开墓地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看看她。
小区里没太大变化,只是人工湖的旁边多了一些健身器械,有老头老太太在锻炼身体。正是下午,很多人在户外活动,有人看见我尴尬地笑笑,也有低头耳语的,我低头走过,这样的场景我早已设想过,但是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我了。
徘徊在门外,举起的手又放下,反反复复很多次,不敢拿钥匙,怕显得唐突,挣扎了好久,终于按响了门铃。门铃响了很久都没人开门,我轻舒了一口气:“不在家吧?”
刚转过身,门却应声打开。她在我身后问:“谁啊?”
我的双脚像被钉在原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却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了。
“谁啊?”她又问。
我缓缓地转过身,嗫嚅了半天,终于喊她:“妈妈。”
她显然没有想到是我,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我想过她会拿着扫把把我扫出去,但是她只是站着看了我许久,最后淡淡地说:“进来吧。”
我跟在她身后,轻轻关上门。
我已经很久没有踏进这个家门,家里似乎没变过,只是楼梯更加陈旧,老爸的黑白照片还挂在客厅。沙发也已经没什么弹性,坐下去又硬又冷的感觉。
我忽然就觉得很难过。
我低头掐着自己的手指,不让泪水掉下来。她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像隔了千万里:“聂小姐,喝点儿什么?”
我一怔,“聂小姐”……我咬着唇抬头看她,她的两鬓过早地斑白了,眼角的细纹是用再好的化妆品也遮挡不住的。这些年,她一定过得很辛苦。但是她的脸上异常平静,一双眼睛坦然地看着我。
我倒是希望她像三年前那样打我骂我,也不要把对客人的客套、疏远拿出来。
“妈妈。”我试探地喊她。
“聂小姐,我只有一个儿子,叫聂晟。”她语气平和,却咄咄逼人。我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去争辩,她也就此打住,一时间,客厅里安静极了,我只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他回来过吗?”我问,声音小得似乎只有我自己能听见。
但她还是回答我:“清明节回来过,带回来一个女孩子。”她顿了顿,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我很满意,我希望他们尽快结婚。”
“哦……那,那很好。”我猜想着那个女孩是谁,真的会是李岚吗?
一时沉默,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话题。我想,我是不受欢迎的,正打算告辞,她却开了口:“聂小姐,你寄回来的那些钱我给你存起来交给聂晟了,他会还给你,家里的债都还清了,那些钱,你自己好好过日子。”
“这几年,我也想通了,上一辈的事跟你无关,你也是我亲手抚养大的,我也不想你过得不好。”她看着我,神色缓和不少,“听说你在南京工作,南京离镇江不远,有时间就来坐坐。”
我一时揣度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只愣愣地点头。
我抬眼看了看挂钟,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见一个人,便起身告辞。她没有送我出门,只是转身上了阁楼。我轻轻地关上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出了小区,我径直去了健康路。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健康路上一片狼藉,似乎是在拆迁,我寻找着记忆中的音像店,店门口的牌子已经拆掉,只有门上挂着的小狗还在,但是陈旧了不少。
我推开门,它还会说:“欢迎光临。”
“你好,请问需要什么……”李哥从一堆杂物中抬起头,看到我的时候愣了愣,然后笑起来。
“李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西屿,你回来了?”他赶紧起身,就着衣摆擦了擦手,给我挪过来一张凳子,“快坐。”
“刚回来不久。这里是要拆迁?”
“是啊,你要再晚两天来就找不到我了,我正收拾家当准备搬家呢。你喝点什么?牛奶可以吗?”
我想起那年的圣诞,十七岁的我说不喝茶,没想到他还记得。
我连连摆手:“不用,喝茶就行。”
他看我一眼,抿唇浅笑。
“你现在在哪里工作?”他将热热的茶递到我面前,说话的语气还是那样柔和。
“在南京一家外贸公司做翻译,混日子。”
“像你们有文凭又年轻,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我笑了笑,问他:“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东西也不多,我一个人能行。”他继续整理家当,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前不久聂晟回来,叫我替他保管一些东西,现在这里拆迁,我怕弄丢了,你帮我交给他吧。”
他说着从柜台里拿出一个盒子,东西不大,但是用丝带系着。
“这是什么?”
“不知道,他只是让我替他保管,说下次回来来取。”李哥将盒子交给我,我想拒绝,又被可耻的一点儿私心打败,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临走时,李哥送了我一套《男才女貌》的珍藏版光碟,我道谢着出了门。
回南京的火车上,我捧着那套光碟爱不释手,却在盒子里翻到一张便签,上面是苍劲有力的钢笔字:
西屿,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一定会来,但是这套光碟是我得知了你们的事之后就准备好的,我不懂怎么安慰,就送你一段林清玄的话吧。
百货公司的香水,95%都是水,只有5%不同,那是各家秘方。
人也是这样,95%的东西其实是很像的,比较起来差别就是其中很关键性的5%,包括人的养成特色,人的快乐痛苦欲望。香精要熬个五年、十年才加到香水里面去,人也是一样,要经过成长锻炼,才有自己的味道,这种味道是独一无二的。
祝你一切安好。
我会心一笑,仔细地将便签放回盒子里。又小心翼翼地把光碟放好,想起另一个盒子。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没能忍住,打开了那个盒子。
盒子里整齐地摆放着两沓信件,左边一沓我很熟悉,因为那是很多年前我写给他的,右边一沓看起来也不是很新,我从最上边一封看起,是聂晟的回信。
他在信里说了对我的想念,以及深埋在心底不能表白的情感。这些信是他给我的回信,每一封都有日期,从收到我的第一封信时就有回信。只是他不敢寄给我,因为他知道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人是理智的,否则将无法收场。
我的心里像被什么堵了,一口气哽住,怎么也呼不出来。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滴落在信件上。
盒子的最底下有一张存折和一个mp3。
我打开存折看了一下,每一笔存入的钱和我寄回去的钱数目都一样,我想这就是妈妈说的交给他的存折。
mp3是几年前的旧款,白色的耳机都有些脏了。
我试着按了一下开机键,居然有电,我想,聂晟应该时常会听吧。
我戴好耳机,光良独特的嗓音响起:
听朋友聊起你的近况
我跌进了,温暖的时空
年少追的梦,都已尘封
一点一点,收在我心中
再没说过,要跟谁走到,世界尽头
再没做过,谁门前的等候
几次爱过,越伤过越不回头
我已不是,最初那个我
心里有一个属于你的地方
在我们最无畏的岁月闪着光
那一天,狂乱的雨淋湿
你的倔强
吻着你,我吻着感谢那一段回忆里的疯狂
不管我走了多远都不会遗忘
那一天,一道彩虹划破你的泪光
我不想让你再受伤
你是我,最初的向往
我闭上眼睛听完整首歌,然后耳边响起的还是相同的旋律,整个mp3里就只有这一首歌。我看向窗外,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景色疾驰而退,像我们一去不回头的青春,耳边一直是光良的声音,沉静又疯狂。
我渐渐觉得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