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走在宾州的土地上

作者:熊召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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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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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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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3004字

早上8点,从华盛顿出发,在暮春的温煦的阳光下,我们的旅行车,向宾夕法尼亚州驶去。三十多年前,我曾一度被美国女作家玛格丽特·米切尔的名著《飘》所吸引。这部书以一个半世纪前美国发生的南北战争为背景,描写了乱世佳人的爱恨情仇。而那场战争的主战场,就在宾夕法尼亚州。尽管有人告诉我:“如果你想感受真正的美国,你就应该到纽约;如果你要寻求美国式的刺激,你必须去拉斯维加斯。”我承认朋友的话是对的,特别是我到过这两地之后。但是,大约是因为《飘》的缘故吧,我仍然想在宾夕法尼亚的土地上行走一次。


地球上有许许多多的土地,它们的际遇完全不同。有的土地只用来承受苦难和贫穷,有的土地却专门承载人类的幸福与繁荣。美国的东海岸便属于后一种,真可谓极尽人间天堂之美。纽约、华盛顿、波士顿、费城、匹兹堡、巴尔的摩等等,大西洋纯净的海水滋养的这每一座城市,都像是上帝的花园。如果说,这一片膏腴之地还有什么惨烈记忆的话,就应该是南北战争了。那一场战争,大约有六十万人,死在宾夕法尼亚的土地上。


古今中外的战场,我去过不少,阴云惨惨的巴尔干半岛、夕阳下的滑铁卢、暴雨中的虎门炮台、冬雪掩盖下的台儿庄……每到一处,眼前的景象总会给我带来伤感。但此刻,在宾夕法尼亚,眼前的景色,无论如何,不会让我想到它曾经是血肉横飞的战场。


双向十二车道的高速路两旁,伸展着的永远是蓊郁的森林;森林之外,是鹅绒般的绿草地;绿草地上,是珍珠般洒落有致的农舍。那是怎样的农舍啊,每一幢,都是可以住进白雪公主的童话中的房子。而高速路上南来北往的闪电般驰过的车辆,亦多于过江之鲫。路上的繁忙与路两旁的安谧,组成了一幅动静相宜的至醇至美的风景画。很难想象,在这样满浸着诗意的土地上,会有屠戮的行为发生。


人很容易成为谬见的牺牲品,这样的例子在历史上不乏少见。美国是一个很理性的国家,但在南北战争之前,它也曾经历过噩梦般的岁月,当美国的第十六位总统林肯决定发动南北战争,代表北方的民主主义者向南方的奴隶主宣战,其目的是为了解决黑奴,永久废除奴隶制,并维护国家的统一。由此可见,这场战争并不是谬见的产物,北方的干戈,是为了修正南方奴隶主的谬见而挥动。历史上,战争往往成为修正谬见的最为暴烈的方式。美国的黑奴解放,付出的代价是六十万条年轻的生命。


一个国家修复创伤的能力,同校正谬见的能力一样,除了需要理性,更需要激情。也许只要一代人的时间,我们就能把大地上的疮痍抹得干干净净,但抹去心灵的创伤,远没有那么容易。南北战争的最后一战,发生于1865年的7月2日,在宾夕法尼亚州府哈里斯堡以西四十英里的地方,打了整整三天。这是决定美国命运的一战,南北双方都可谓孤注一掷。当北方的将士们把胜利的旗帜插在鲜血染红的土地上,大西洋岸边,便出现了一个崭新的美国。


战争结束时,林肯作了一次简短的仅仅只有两百字的讲演,提出了“民治、民有、民权”的概念。这位伟大的政治家,用自己的睿智点燃了美国人民创世的激情。几乎就从那一刻开始,美国南北两方的人民就消弥了彼此的仇恨,用爱与宽容来抚平各自的创伤。从那以后,这片土地上再也没有发生过战争。但人们并没有忘记那一段岁月,每年的国庆日,美国各州的代表都会前来宾州的旧战场纪念死去的战士。这些长眠于战场的英灵,没有谁是敌人,他们都是为国捐躯的先烈。用这种方式来处理历史的夙怨,该是何等崇高的国家情怀啊!


走在宾州的土地上,车窗外灿烂的春色,一次又一次让我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