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907号病房……

“喂！！！崔小爱同学，你该不会是去抢银行了吧？这几天送来的东西怎么都是这种贵得吓死人的？”

看着那一碗价格不菲的“血燕”，狄千雪尖叫着看向小爱。

“嗯……有的吃就好啦，不要……不要问这问那的！！！”

小爱低头清理着桌上的垃圾，声音有些支支吾吾。

“嗯？？？不对哦，你的表情告诉我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你不要想太多好不好？哪会有什么问题啊？”

盯着小爱那始终在躲闪着她的眼神，狄千雪的好奇心一下子更重了。

“不说是吧？那好，我不吃了！倒掉吧倒掉吧！！！”

嘟着嘴巴嚷嚷，作势要把那碗燕窝羹倒进垃圾桶。

“喂！你珍惜一下别人的劳动果实好不好？这可是他煮了很久才弄好的！！！”

紧张地拦住了狄千雪的动作，小爱心疼地看着那碗燕窝，抬起头的时候，责备地瞪了她一眼。

“他？他是谁？”

“他是……他是……”小爱结结巴巴的，欲言又止了好几次都没有说出来那个人到底是谁。

“哦——我知道了，是胖猪经理对不对？”忽然觉得脑袋灵光一闪，眼前飞快地闪过了这段日子一直莫名讨好着自己的那张肥脸。

“是啦是啦……就是他啊……人家一番心意，就算不喜欢，也不要浪费哦！！！”

“才不会啦！你早说嘛！对那种人我怎么会客气呢！虽然他样子的确是挺让人恶心的，不过……”对着小爱坏坏地眨了下眼睛，狄千雪低头喝了一大口那碗燕窝，“做的东西还是蛮好吃的嘛！”

当她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以后，那些昂贵的美食珍馐已经全部进了她的肚子。

“睡一会儿吧，今天周末，下午餐厅比较忙，我晚上再来看你！”

“嗯！！！”狄千雪用力地点了点头。

“小爱，谢谢你。”小爱拉开门的时候，她忽然这样说。

“傻瓜，我们是朋友嘛！再这么说，我就不管你了！！！”

回过头，小爱凶巴巴地板起了脸，然后，像是约定好了一样，两个人在下一秒同时笑了起来。

门合上以后，病房里又只剩下狄千雪一个人了，轻轻地跳下床，打开了窗户。于是，午后的风，夹杂着温暖的阳光缓缓地从纱窗里吹了进来。

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在秋日的清新里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回到床上，很快便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微风吹拂着她额前细细的发丝，说不出的惬意。

医院的门外，小爱在那辆豪华的跑车前停住了脚步。

“千雪今天的状况很好，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她这样对坐在车里的那个男人说，缓缓把提在手里的那个精致的保温饭盒递到了他的手上。

“辛苦你了，小爱！”

淡淡地说，声音如同空气一样的柔和，摘掉了架在鼻梁上的太阳镜，修长的眉眼轻挑，狄罂玄对着小爱浅浅地笑了一下。这应该是小爱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脸很热很热。

“辛苦的人是你吧……”盯着他的手背，小爱慢慢地皱起了眉，“那些水泡，最好用针挑破把里面的水放出来，不然很不容易痊愈！”

“哦，没关系，过几天会好的。”

轻描淡写地说完，狄罂玄扯了扯衬衫的袖子，盖住了那些伤痕。

“为什么不告诉她呢？如果她知道的话，或许……”

“没有或许，我不需要那个或许，她……更不需要。所以，如果你真的把她当朋友，就永远都不要告诉她这些事情，永远都不要！”

“可是……”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车子马达发动的声音打断。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再一次地戴起了眼镜，漆黑的镜片遮挡住了他的目光，同时也淹没了他眼里所有的情绪。

望着那个绝尘而去的车影，小爱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那么在乎狄千雪却非要装出那副邪恶的样子，明明每天亲自做那些补品食物却从不亲自送去，明明身心上的伤口早已超出了能够承受的范围却依旧沉默地坚持，小爱不明白，她真的很不明白。不过，唯一让她清楚的一件事就是：

那个不苟言笑总是一副冷然表情的男人，很爱很爱狄千雪，那种爱，似乎已经到了一种程度，一种……

除了狄罂玄本人以外，其他人都无法理解的程度……

907号病房，门被轻轻地推开，继而又被轻轻地关上。

“小爱，是你吗……”背对着门的狄千雪并没有转过身，“呵呵，这次被忘记的是钱包还是钥匙呢？”

戏谑地笑着，狄千雪坐起来的时候扮了一个大大的鬼脸给身后的人。可惜，并没有听到预期的笑声，而她满脸搞怪的表情，也在一刹那僵硬。

“听夏……”

怔怔地看着那个倚门而立的少年，看着他一脸让人惊叹的美丽，又是一刹那，喜悦以极限的姿态出现在她瞳孔里。

“听夏……听夏——”她叫着他的名字跳下床，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他面前，想要抱住他，想要亲吻他，想要告诉她自己有多么想他……

然而……

“不要过来！”他的声音冷得像一面冰墙，瞬间阻止了她的脚步。

“听夏……”愣愣地停下，继续喊着他的名字，冰凉的地面刺得她脚底生疼。

“不要过来……千雪……你站在那里就可以，我……说几句话就走……”

“听夏……”这两个字，似乎是无意识的被发出的，除了喊他名字，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记得车祸发生时我跟你说的话吗……如果我们没有死的话，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虽然很快就失去了意识，但我还是听到你说了……你说，好……”

听着他有些虚弱的声音，狄千雪轻轻地笑了起来，低下头，左手轻轻地握成了拳，右手同时缓缓地再次掰开，从小指开始……

一根、两根……

……如果你在七天之内还没有醒来，我之前答应你的事情就作废……

四天前，她这样跟听夏说，让她如今想赖都赖不掉。于是，保持着笑容重新抬起了头。

“好，你说吧，想要我不再纠缠你了是吗？我答应……答应还不行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淡淡地否决着她，“狄千雪，我们……做朋友吧。”

“做……朋友？”失神地看着他。

朋友……原来，他要自己答应的，是这个……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躲着你，不会再冷落你……”

“然后呢……”

“我会对你好，会保护你，会努力的让你幸福，会……”

“会以朋友的身份留在我身边，直到永远，是吗？”

她用轻柔的语气打断他，脸上的笑泛着涩涩的苦。很久很久以后，她看见他，沉默地点了点头，接着，身体如同失去了全部的力量，重重地垂坐在了地上。

“千雪……”他唤她，语气一如过往般充满疼惜，他想要挪动脚步，他想要走过去，以朋友的姿态拉她起来，以朋友的姿态陪她一会儿……

“不要过来。”

这次，是她阻止了他。同样的四个字，他刚才说得激动，她现在讲得平静。

“莫听夏，你知道吗？一旦你过来，我会以为你对我还有感觉，会以为自己还有希望，或许，我会扑在你怀里，会强迫你亲吻我，所以，如果只是想要跟我做朋友的话，千万不要过来！”

凝视着他，她脸上的笑始终不停。

于是，他止住了脚步。他们，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彼此，脸上都有好看的笑容，眼睛里都有晶莹的泪光。不知多久以后，房门被推开，两个护士走了进来

“莫先生，您刚刚苏醒，不适合长时间的站立，请跟我们回去吧。”她们这样跟他说。

听夏点了点头，对着狄千雪，他把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一倍，笑成更动人的模样。

“我回去了，有空会再来看你的。”

“嗯，我有空也会去看你的。”

“……”

“听夏……”她喊住了他，在他转过身的时候。

“我昏迷的时候梦到了若，她已经变成天使了，背后有一对好大好大的翅膀呢……”

想着那个温暖如五月花开的少女，狄千雪唇际的弧线更加上扬了。

“她跟我说……她希望我们可以一直一直幸福的活下去……”

“嗯……我……会努力让你幸福的……”

“可是……她说的是我们啊……”

“是吗？但我记得，她曾经说过，要我做个只听一半话的男友就好……”

他带着笑意说，说完便跟着那两个护士一起离开了。

听一半话的男友……

狄千雪反反复复地想了好久，都没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听夏的意思她却是明白的：

他会努力让她幸福，然而他的幸福，却与她无关……

“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呢……为什么只想跟我做朋友却对我那么温柔那么好呢……莫听夏，朋友是你说做就能做的吗……假如人与人的关系都能如愿进行的话，我也有希望啊……我希望……我们永远都不是朋友，我希望……你在努力让我幸福的同时……也能幸福……”

慢慢地仰头，身体缓缓地躺在了地上，背脊接触到那层冰冷的时候，狄千雪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然后，一滴泪，很慢、很慢地流出了她的眼眶……

“听夏，你要永远喜欢我，永远陪着我，知道吗？”

“知道啦，我会永远陪着若，就算有一天若死掉了，我也会陪着你一起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