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门(1)

作者:阿尔维托·曼古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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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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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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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042字

色情文学最终真正要表达的,不是性而是死亡。——苏珊桑塔格(susan


sonag)不久以前的一个周六下午,一个朋友顺道来看我,说我看上去病得厉害。我告诉她我感觉很不舒服。在记忆里,我以前只有一次有过这种感觉,那是在看到一只狗被汽车撞了以后。朋友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告诉她我才读完了布莱特伊斯顿埃利斯的书《美国精神病人》。这本书的出版情况人所共知。埃利斯在这之前出版了两部,其中一本《少于零》(less


han


zero)销量很好。美国西蒙—休斯特出版公司为《美国精神病人》预付了三十万美元,打印出来,在之后第十一个小时之际(有人说,是因为公司内部几个编辑的反对)决定不出版了。这本书迅速被兰登出版社的索尼梅莎(so


y


meha)获得,并把它收入有名的最佳当代作家书丛里,这批作家包括唐德里罗(don


delillo)和理查德福特(richard


ford)这样一批人。全美妇女协会为此威胁要联合抵制兰登书屋的所有图书——除了那些女性主义作家的作品。作为玩笑,《侦探》杂志把《美国精神病人》的几章送到《皮条客》、《阁楼》等色情杂志,但都被拒绝出版,理由是场面过于暴力。加拿大海关试图禁止这本书越过边界:幸运的是,他们没有成功。我愿意为埃利斯的书上市发行上街游行,我也愿意为我反对其在文学方面的矫饰而上街游行。《美国精神病人》讲述的是一位名叫帕特里克贝特曼的纽约商人的日常生活。贝特曼年轻、富有,患有精神病。在无数的书页里,贝特曼坐在那里向他的熟人(他没有一个朋友)讲述各种商标——食物的、衣服的、小机械的、任何消费品的商标——这之后,他并没有从贝特曼变成化身博士,他开始谋杀。贝特曼屠杀狗、流浪汉和儿童,但他的牺牲品通常是妇女,他慢慢地折磨她们,肢解后再狼吞虎咽,这些场景埃利斯写得十分笨拙。当然,《美国精神病人》并不是一个孤立的例子。这类存在着——常常以“朋克”的标签(有用斧子谋杀的传统)或“绝对惊险”(米基史毕兰[mickey


spilne]的后继者)之名存在——但多数时候它们都是以血红的封面呈现给公众,毫不隐晦故事的种类。《美国精神病人》的包装十分有趣。第一版的封面有一幅来自《时尚》杂志的相片,此人看上去像是罗伯特雷德福(rober


redford)。引言使用了陀斯妥耶夫斯基(dosoevsky)(《地下室手记》[noes


from


underground])有关需要描写“社会中存在”的人物的话,也引用了曼恩斯小姐(miss


ma


ers)有关克制的语言(“如果我们跟随每一个冲动,我们就会相互杀戮”),还有摇滚乐队“传声头”(alking


heads)的歌词(“世界分崩无人关注”)。这本书的第一句是但丁关于地狱之门的格言:“进来之人希望全无。”事实上,所有内容都是以如此方式铺就的,力图使读者相信这本实在是有着文学的本质:当代而反讽的(封面和曼恩斯小姐的引言)、说唱的(“传声头”乐队)、严肃而哲学性的(陀斯妥耶夫斯基和但丁)。接下来的128页(第一场暴力场景发生在129页)对不习惯时尚广告的读者而言极其痛苦:“他身穿卡拉尼米兰诺的亚麻西装、艾克比哈尔的棉衬衫、比尔伯拉斯的丝领带、布鲁克思兄弟的皮鞋。我穿着轻便的西服和褶状裤子、棉衬衫、圆点丝领带,都是华伦天奴的东西,还有艾伦爱德蒙德的小孔皮鞋。”这原可以读作是社会讽刺,但埃利斯的不能这样读,因为它只是照搬了它本应谴责的模式。这不是写作,只是文字的串联,为的仅是编成一个目录。当可怕的场景的确发生时,埃利斯利用不断***商标提醒读者“讽刺模式”仍然存在。被杀害的女人的肚子被比作“马利伯罗的茄子和山羊乳酪烤面”;被折磨的女人的尖叫被一件拉尔夫劳伦的驼毛衬衫遮蔽;恐怖被一台“索尼手掌摄像机”拍摄。作为贝特曼主要目标的妇女像组成他生活和语言的商标一样被对待,但这一点在滑稽可笑的描写和埃利斯笨拙呆板的行文里消失殆尽。我无法想象有人会把这种作品称为“机智”,尽管这是出版商在目录里描述的。“《美国精神病人》,”广告词说,“是一部爆炸性的,以机智但危险而令人担忧的方式成功地暴露了当今的美国文化。”令人担忧?的确如此,但这并非来自本身,而是来自这样一个事实:文学作品出版商在他们的单子里包含了一部暴力色情作品,甚而还把它打扮成文学。因为,我无论以多少种方式试图这本,作者在对话和描写方面表现出来的风格的薄弱、词汇的有限、技法的乏味都令这些方法无从下手,唯有从色情作品角度出发。我的意思是除非读者为这本书里的暴力场景感到愉快,唯一可能的反应就是惊骇:不是迫使你质疑世界的智力方面的恐惧,而仅仅是生理上的惊骇——不是感官的反感,而是内脏的抽搐,就像把手指放在喉头按压一样。安莱德克利夫(a


radcliffe)作为最早的哥特式家之一,十分睿智地区分了恐怖和惊骇,前者扩大灵魂、刺激所有感官,而后者压缩、冻结、摧毁感官。《美国精神病人》是一部色情惊骇。当然,恐怖文学和惊骇文学和我们的想象一样古老。我们,作为一个种群,不喜满足、避开抚慰、比起花蕾对害虫更感兴趣。从最早的文学牙牙学语以来,死亡和带来死亡的痛苦就是我们最珍惜的读物之一。这就仿佛,我们相信文字的魔力,希望作家把我们最糟的噩梦呈现在书页之上,我们希望成为隐藏国度的地理学者,通过文字的翅膀感受我们认为不可思议的经验。几百年来,从维吉尔到但丁,作家们如同向导带我们穿过人类想象中最污秽的角落。在西方,此类引导以不同的伪装出现在不同的时代。希腊和罗马文学里通向地底世界的旅程,配上居住在地狱里的魔鬼可怕的插图;中世纪的圣徒传充满了对圣徒所受迫害的细致描写;伊利莎白和雅各宾时期的悲剧里,杀婴、食人、强奸十分普遍;18、19世纪的哥特里满是吸血鬼和恋尸癖——毫无疑问恐怖是我们文学传统的一部分。但直到1778年,j和


al埃肯(aikin)在伦敦发表了两篇文章,文学恐怖才得到学术承认。《论自恐怖事物而生的愉悦》(on


he


pleasure


derived


from


objecs


of


error)和《探索刺激良好情绪的悲伤》(enquiry


ino


hose


kinds


of


disress


which


excie


agreeable


sensaions)试图解释和肯定浪漫主义时期欧洲和诗歌里激增的废墟、尸体、幽暗和肮脏生物,但它们实际上对提到的作品赋予了美学上的合法性。同时期德国人弗雷德雷克冯哈登堡(friedrich


von


hardenberg)(他的另一个名字诺瓦利斯更为人熟悉)在关于恐怖的残酷吸引力方面有了一个大胆的发现:“惊人的是,”他写道,“残忍真正的根源在于欲望。”但欲望什么?另一个同代人萨德侯爵提供了可能的答案:拒绝文明的欲望、变成“自然之子”的欲望、拥抱自然秩序的欲望。


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