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暗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01
|本章字节:6322字
“小苏……你千万别……”他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我想听的并不是这些废话。”苏嫇截口道。
话一出口,自己马上懊恼,怎么搞的?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哭泣吗?流泪抽咽,好让邵秋森过来柔声劝解,就像是为了配合故事本身,作出弱者固有的姿态,搏他的怜惜——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这个结果。可她现在却摆手制止他说下去,目光炯炯,仿佛在说:同情也好,舆论支持也罢,那些都是无用的东西,我之所以将最丑陋的伤疤翻出来给你参观,是因为已到了绝路,如果你能给我这个机会,我便允许你同情我。
她呆了呆,闭了嘴,恨不得马上扇自己几个巴掌。
邵秋森更加尴尬,苦笑,“你是想借这个机会报复……”
“邵总,我没有想报复什么人,我只是在说一个赚钱的机会,并且,要把自己失去的东西抢回来。”苏嫇豁出去了,何必再去扮什么弱女子,仿佛那些弱女子总能遇到强者的帮衬,一个幽怨的眼神过去便可开荒辟邪,而她只有靠自己的一双手,软硬兼施。
她霍地站起来,一手指着他身后窗外,“邵总,你至今遭遇的最大挫折不过是损失了一笔钱与沈琦的友谊,这丝毫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方式,请问你去过菜市场和农妇讨价还价吗?有没有乘过高峰时段沙丁鱼罐头似的公共汽车?会不会因为要还住房贷款而不敢添一件打折的衣服?既然你从来没有尝过这种滋味,又怎么会明白什么叫作生计之苦?若是你再敢说一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鬼话劝我放弃盛萌的生意,我就干脆从这扇窗口跳下去,那才叫作心如止水彻底干净呢!”
她横眉立目一口气说完,眼也红了,推开椅子就要往窗口处去。
邵秋森早被逼问得哑口无言,见状拉了她衣袖,连声道:“小苏,别胡来,我增加业务范围就是了。”他也急了,“我真不知道你和盛萌以前的事,如果知道,一定不会阻止你。”
“你别用话敷衍我,这事一拖就完了。”
“不会不会,我在工商管理局有老朋友,他们会帮忙赶出来的。”
邵秋森的脸色变得通红,他素来温文尔雅,心肠又软,眼圈湿润,倒像是要掉眼泪了,不住道:“小苏,对不起。”逼得这样含蓄的女子说出隐私,十分内疚惭愧,马上翻出通讯录找熟识朋友,询问有关工商变更手续。
苏嫇此时安静下来,浑身疲惫,慢慢走出经理室到自己座位上坐了,指尖犹在发麻,事情终于解决了,可是一点也不觉得高兴,随着怒气逐渐消退,悲哀像四月清晨的雾,又冷又重,渗透衣衫浸到每一寸肌肤,周身密密起了疹子。她不想被同事看出端倪,故意坐了会,才去洗手间,关上门,狠狠哭了一场。
真不知道生命中还要经历多少这样难堪的场面,就算胜利了又如何?失掉的尊严永远找不回来。
回来后她拔电话给路红,道:“工商手续已在办理过程中,恐怕时间有些紧,现在最重要的是和周晓峰摊牌,告诉他国鑫想和俄罗斯人竞争这笔生意,我们愿意以更高的价格代理该产品。”
“我需要一点时间,周晓峰一定已接了俄罗斯人的好处,决不肯轻易倒戈。”
“相不相信我一脚踢开他直接做生意?”苏嫇早料到这套,冷笑,“如果他敢说一个不字,你就去和段绫谈,他是个商人,一定会选择更高的利润回报。”
路红笑:“苏小姐,你真厉害,放心,这一头全由我打点,一定包你满意。”
她确是个办实事的人,而且口齿伶俐头脑活络,不过一个星期,便来告捷:“周晓峰同意了,但是暗示要求一笔好处。”
“很合理,他要求多少?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我也不想节外生枝。”
“我探了他的口风,大约要五十万。”
“太多了。”苏嫇摇头,“麻烦你同他招呼一声,要是我愿意,跳过他直接与段绫谈,也不过比俄罗斯人一年少赚三十万,他的要求太过份。”
“是,那你的底限是多少?”
“十万元人民币。不过是图一个方便省事,要是他再胡搅蛮缠,我就让他一个子也挣不到。”
“ok。”路红在那头吐舌头,她想一想,说,“苏小姐,真高兴国鑫有你拿主意,这些事情若是换了邵秋森,只怕我磨破嘴皮他仍不得要领,末了还怪我一句小人行径卑鄙下流。”
看得出路红也是一肚子苦水,怪不得当初跟了沈琦另谋乾坤,邵秋森的生意经不亏已是行大运,想要发财只怕老天爷格外开恩下场金钱雨。悚然一惊,苏嫇竟发现自己与路红存有相同的心思,她忙把这个念头打消下去,勉强笑,“路小姐,希望我们合作顺利。”
下班后仍然情绪低落,本来约了萧申打网球,当他开车至俱乐部门口时,她伸手搭住方向盘,轻轻说:“sun,今天能不能取消课程?我累了。”
她的面色苍白,嘴唇也呈淡粉红色,眼睛仿佛睁不开似的,萧申看在眼里,心中恻然,说:“也好,我陪你在车里坐一会。”
他把车停到一处浓萌下,把窗门略微打开条缝,好让外面清朗的空气透些进来。因为要去运动,他穿了套黑色立领薄棉运动衣,有种毛纺品固有的温软体贴的气味,苏嫇静静看了许久,终于倚过去,靠在他肩膀处。
“sun……”
“嗯?”他马上侧过脸,专心地听。
“没什么,”她轻轻解释,“我只想叫叫你的名字。”
“嗄。”他笑了,同时右手伸过来握住她的左手,“你真孩子气。”
苏嫇奇怪,还以为自己听错,问:“我?孩子气?”
“是呀,每一次见到你,你都像是正在和什么人赌气,眼睛看着某处心不在焉,可把周围的人每一句话都听得仔仔细细,若是觉得不顺耳,立刻气鼓鼓地仰起脸。”
“我有吗?”苏嫇失笑,相反,她倒觉得萧申喜怒全在脸上,十足的顽童性格。
“你有的,苏,你一定被人欺负惯了,所以常常带着惊恐的孩子似的表情。”
“倒也是,当初我才见到你时,你也不在努力欺负我吗?”
一提到初遇,两人全安静下来,她屏住呼吸,等他松开她的手,而他毕竟没有。她等了会,满足地吁出口气。
“sun,萧镇还好吗?他知不知道我们约会的事?”
“他知道了,是我自己告诉他的。”
“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他惆怅地,看着正前方的反光镜,叹,“只是他拒绝再与我说话,每次面对面地遇到,也只当做不见。”
“sun,”她鼻子发酸,黄昏,空气里有淡淡树木香气,自狭小的车窗往外看,只觉得景色荒凉美丽,她内心激烈地挣扎起来,想探身过去用力抱紧他,又想立刻开口与他分手,十分矛盾,不由呼吸急促,手微微发抖。
“你怎么了?”他却以为她着凉了,忙关了窗,把搭在后座的棕色麂皮夹克取来,盖在她身上。
在此之间,苏嫇突然想到,这一切或许是老天在可怜她,知道以后都会是遍地黄沙砾石,故让他意外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只是为了使她暂时地快乐一下,将来孤独的时候也可有个美梦般的回忆。
一念至此,她松开手,转过身紧紧抱住他。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非常忙碌,一方面,苏嫇去工商管理局咨询有关办理业务范围新增的手续事宜,按其规定,将主要业务合同、工商、税务、机构证等资料备齐,又要到经贸办申请销售许可证,幸亏邵秋森的朋友出手相助,替她分担些协调打交道的功夫;另一方面,她四处咨询铝合金产品的出口细节,又请常孝铭出来吃了顿饭,打听盛萌最新动态。
与周晓峰的交易尚未谈妥,而路红那头出了许多力,迟早也要明码标价,在合同没有正式签订以前,大家彼此怀揣心机与赌注,不到关键时刻决不会轻易露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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