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作者:尤凤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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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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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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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690字

吴桐不由得点点头,许点点指出的无形资产问题确是一个严肃的完全不应该被忽略的问题。这也是一个很专业的问题,也只有像他和许点点这样的专业人士才会意识得到。国企改制评估,只有完整地了解资本结构才能发挥最大值,企业价值评估的对象不是单纯的某个实物资产,而是这些形形色色的资产组合,是资本。因此评估除了要对整个企业的财务情况、历史数据、市场前景、行业发展以及宏观经济环境等均进行全面的分析与判断,还要对企业中最隐秘最难以琢磨,而又是最重要的资产——无形资产进行详细的分析与评价。这是与长期以来人们对于资产与资本两个完全不同概念的混淆,将资产与资本等同,企业的资本市场上的特殊地位比单项资产在商品市场或其他资产交易市场上的情况要复杂得多,所以在评估的时候,不得不考虑与企业财务状况及经营状况有关的许多问题:如企业的债权债务、控股权宜、流通性能、股票期权、职工持股、少数股权以及优先股票等等。涉及到企业的金融、财务以至法律等诸多方面,是比其他各类单项资产的评估都要复杂。他由衷地说:“点点,你看问题很到位,可见你受到的专业训练是不可忽视的。”


许点点说:“我觉得在大学里学到的那套东西在现实里用不上,拧着,我很奇怪,一些很基本的常识怎么就被人忘记了。”


吴桐说:“我也有同感,可我相信许多事情都会慢慢理顺,由无序走上有序。”


许点点说:“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把事情理顺?就有序?有许多现成的制度与经验可以借鉴,为什么要瞪着眼走弯路呢?”


吴桐说:“我相信早晚会出台一项很完整的法规。”


许点点说:“我也相信,但在这之前造成的损失怎么办?一个企业动辄百万千万,而全国呢?当然这些损失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我们杞人忧天了。”


吴桐说:“忧天也没错。”


许点点生硬地说:“错。”可能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太激烈,便歉意地冲吴桐笑笑,说“对不起,我可不是来和你吵架的呀。”


吴桐也笑笑,说:“我请你来也不是要和你吵架呀。”


许点点说:“那就说说召我来有什么指示。”


吴桐就把宫与他谈的事敞开说了,说出后大有一吐为快的感觉。


前一分钟还慷慨陈词的许点点此时却沉默了。


吴桐问:“点点,你咋不说话呀?”


许点点反问:“你让我说什么呢?”


吴桐说:“当然是宫的事。”


许点点端杯喝了口茶,眼从窗子望出去,远处是一片蔚蓝的大海,冬季的寒冷好像使海水也凝固了,毫无生气。她说:“对宫个人而言是无可厚非的。”


“怎么讲?”吴桐问,起身为许点点续了水,之后便站在茶几前等许点点回答。


“他想从泰达分到一杯羹……”


“不是分,是抢掠……”吴桐打断说。


“一样。”许点点说,“这中间没有界限。”


“我觉得还是不一样的。“吴桐说。


“好,就算是不一样,他想趁机为自己抢一杯羹,只要能从政策法规的空子钻过去,也就大功告成了。”许点点说。


“你是说成者王侯败者寇?”吴桐问,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古今如此嘛。”


“你觉得他的目的能达到?”吴桐忽然发现许点点头上一绺黄发像一棵熟了的谷穗向面颊垂下来。


“能。”


“为什么?”


“看他是一付志在必得的架势。”


“一厢情愿。”


“另外,宫是个心术不正的人。”


“心术不正也成了制胜的法宝?”吴桐想起宫讲的他的公司高速发展得益于他的不高尚的话。


“没错,心术不正的人的行为方式是不择手段,什么都不顾及,这样的人就雷霆万钧,无往而不胜。”


“是吗?”吴桐嘴里这么问心里还是赞同许点点的“坏人得逞”的说法,这一点已不断被现实所印证。记得有一次同学聚会,一个姓苗的同学私下发感叹说:原先被大家公认品行不端的同学都飞黄腾达了。当时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电影,事实也真如苗所言。吴桐的眼光仍然集中在许点点垂下的“谷穗”上,心想一个“黄毛”丫头咋看问题这么“老道”呢?


“就算宫想方设法要把事做成,可毕竟难度很大,不知道同样的事情有没有做成了的先例。”吴桐说。


许点点想了想,说:“我听说华隆印刷厂的一个分厂就硬是分离出去了。”


吴桐问:“可靠?”


许点点说:“落实也不难,咱们和华隆有业务关系。”


吴桐说:“那你摸一摸具体的情况?”


许点点点点头。


吴桐说:“我还有第二个问题:我怎么对待宫?”


许点点问:“你是说帮不帮他?呵,正确的说法是联不联手?”


吴桐点点头。


许点点朝吴桐挤挤眼,说:“这个问题必须在你说了剩下的那个问题我才说。”


吴桐说:“好吧,反正我抵挡不住你。我的问题是如果我和宫一起干,以后要是离开泰达去了地产,你能随我一块去吗?”


许点点边听边点头:“你这个问题其实我已经猜到了。”


吴桐说:“猜到更好。”


许点点说:“我去。”停停又说:“我早就想离开这鬼地方了。”


吴桐相信许点点说的是心里话,也很高兴,无论到哪有许点点一块,心里会踏实。他说:“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底了。”


“有底?什么底?”许点点问。


“和宫的事呵。”吴桐说。


“这么说你不需要我回答这个问题了?”许点点问。


“你回答过了呀。”吴桐说。


“没有。我只是回答你去地产我去不去的问题,但没有回答你和宫联不联手的问题。这是两个问题。”许点点说。


吴桐问:“你的意思……”


“离宫愈远愈好。心术不正的人能把许多事情做成,但不是好的合作伙伴,弄不好会在他身上栽跟头的。”许点点说。


吴桐默然了,许点点的话是他没料到的。她以他为重。他感到可贵的情谊,很感动。脱口说:“点点今晚我请你吃饭吧。”


“是说给我听的吗?没错?”许点点挑眉望着吴桐,有意让他难堪,也算是报他错打电话的“一箭之仇”。


“啊,没错,没错。”吴桐果然尴尬,“请你务必赏光。”


吴桐说的没错,请许点点心诚,他想借机和许点点聊聊。由于焦、王的原因,她的工作与个人生活都陷入窘境。很不如意。同样因为焦、王的原因,他又不能与她多接触,想关心一下都做不到。她总觉得在许点点最低潮的时候自己应该起到些作用,让她渡过难关。另外,他也想询问一下她和焦亮的关系到底是什么状态,是彻底决裂了,还是僵持着。据说焦亮对人声称他仍然爱着许点点,是许点点误解了他。要真如焦亮所言,他还是想劝说许点点回心转意。


“可以吗?”吴桐又问。


没等许点点回答,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吴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是程巧,程巧说今晚何总请他到家里坐坐,吃顿便饭。问他可不可以。他稍稍一顿回答说可以。放下电话吴桐拿眼去看许点点。


许点点说:“我知道这饭我是吃不成了,改日吧,到我家,我请。”


吴桐满心喜悦地问:“你,你给我吃什么呢?”


“给你下面吃。”


吴桐兀地红了脸。


54


这天周日休息(泰达只休星期天),双樱一早便带儿子找人做英语辅导,只吴桐一人在家。他决定什么事情都不做,利用这难得的空闲集中思考问题。他先给自己泡一杯茶放在茶几上,然后在沙发上端坐,入静般微微合目。如此郑重其事的进行思考在他是头一回,显然与毕可超对他的点化有关。毕可超的严厉告诫深深触到他的痛处,使他认识到思考于他之当务之急,大有不如此便趋土崩瓦解之势。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常常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平时遇事想想可以,而一旦真要为思考而思考,就觉得需要思考的问题太过庞杂,有如大海滚滚波涛层出不穷。大如国家命运,社会人生,工作事业,爱情婚姻,后代教育,小如人际关系,生活诸事,健身休闲……件件桩桩皆在思考的范畴。于是他就由此首先进入思考,得出这样的结论:问题再多,也不能齐头并进,眉毛胡子一把抓,须分出个轻重缓急,子丑寅卯。这么想他便从诸多事情中提炼出两个重大问题,一是目前工作上遇到的难题,再是夫妻生活面临的窘境。他觉得无需别的,单单这两个问题就会让他的思考绵长天边。


他叹了口气,正欲从第一个问题开始思考,他闻到一般刺鼻的焦糊味儿,他跳起来直奔厨房,看见炉子上煮着的花生米正在冒烟。他光顾了思考,忘了别的,大意失荆州。


待一通忙活后再坐回到原处,“思考”的大门却已经对他关闭。他什么也想不下去……“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看来此言不讹。


55


双樱把萌萌接回家,正要做饭,周囡打来电话,她不由暗暗叫苦,想肯定还是那档子事,上回没查出结果,周囡不依不饶,说还要查下去。不过她没猜对,周囡没提那事,问她想不想参加锻炼,她问怎么锻炼。周囡说她舅舅的朋友的小姨子开了一家健美中心,为扩大影响搞了一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活动。她问是搞海上旅游吗?周囡说哪里,还是在健身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说买三赠二,三天付费两天赠送。她舅舅是他们的熟人,享受“两天打鱼三天晒网”待遇,舅舅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去锻炼,她觉得合算,想去,就给她打电话。


双樱心里好笑,想现今什么蹊跷事都有。可自己不行,就是一天打鱼四天晒网也占不了这个便宜。晚上下班忙家务忙孩子,哪能出得去呢?不过周囡凡事想着自己,还是让她感动的,因此在讲了她不能去参加锻炼后,又表示那件事她还要继续帮她查。周囡说不啦。


双樱很感意外,问:“咋?是不是你老公回心转意了?”


“没有,和尚还没当到头。”


“那?”


“我觉得那天你的话也对,是得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那天我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我忽然觉得镜子里的人很眼生,我问自己:你要是个男人,会对里面的这个胖娘们有兴趣么?回答是不会。我的心一揪,下决心减肥,使自己变个样儿。”


“好。可要坚持下去呵!”


“没问题。”


放下电话,双樱不由自主走到镜子前面,盯着自己看,也像周囡那样问自己:如果你是你丈夫,会喜欢里面这个女人吗?回答是危险,双桃说吴桐如今成了“抢手货”,散了伙“不出两天就会被女人抢了去”。这样的“成功男士”对女人有高要求,不仅喜欢漂亮,还追求刺激,新鲜。自己的模样虽然还看得过去,新鲜刺激可谈不上,况且已经老了,没竞争力了。她想起车间里一些嘴臭的男工称年纪大的女人为“老帮子”,说她们是“老帮子协会”会员,自己也快入“帮协”了。这么想,心里便堵得很紧。


不知受什么驱使她拿起电话给吴桐挂手机。电话占线。这倒让她松了口气,因为一旦通了自己不知该说什么。她叹了口气。


做饭的时候她的心情好转起来,觉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除了丈夫之外自己还有其他一些安慰,比方儿子级部前士、比方父母双全,比方还没下岗,除此还有每晚一集的电视连续剧……


56


从何总家出来,吴桐直奔双桃家。


出租车里吴桐思绪纷乱,还想着刚才在何总家里的情景,别的一切都好:菜肴合口,气氛融洽,陶楚穿围裙的身姿令他感到亲切可人,唯何总进书房接电话时,陶楚告诉他何总答应帮她把儿子送出国读书,这消息让他吃惊也满腹狐疑,想送一个孩子出国不犯轻易,何总说帮就帮这中间是不是有交易的成份呢?交易只能是***易,除了这方面陶楚没什么可提供给出来。似乎为了求证,临走他问陶楚要不要他顺路把她送回家,陶楚说她还没收拾完,等收拾完自己走。何总也不表态(正常情况应该同意她走),只是笑。从直觉中他觉得陶楚留下过夜的可能性很大。这么想胸口就有些堵,也嘲弄自己:你个吴桐也是淡吃萝卜咸(闲)操心,陶楚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再说她现在也确实走投无路,需要有何总这么一个人相帮呵。


直到进了双桃家对这事还是难以释怀,以至双桃都看出他心神不定,问他有什么心事,他自是不能说。


无论怎么说吴桐都算是有女人缘的,离开一个女人一会功夫又来到另一个女人身边,家里还有一个女人等着。其实还不止这些,下班前许点点打电话问他答应的事兑不兑现,要不是何总的邀请不好推辞,现在恐怕就和许点点在一起了。


进到双桃家头一个感觉是冷,屋子像风楼,没暖气也没火炉。双桃是披着棉被给他开的门,随后又“嘶嘶”地回到床上。见这付惨相吴桐心有不忍,想也真是难为这个凡事逞强的小姨子了。嘴里却说:“怎么,就这么披着被接待客人吗?”双桃说:“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早”。吴桐看看表说:“快十点了?”双桃说:“刚才我睡着了,不知道时间。”说着穿上大衣下了床。吴桐干脆不脱大衣,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彼此不认识似的,最终都笑了。


“是不是没吃晚饭?”吴桐关切地问。


“请饭可晚了点。”双桃挖苦说。


“不晚,出去吃夜宵。走。”吴桐站起身,一付说走就走的架势。


“我吃了。”


“吃的什么?”


“方便面。”


“老凑合不行,干嘛不回萌萌姥姥家住?”吴桐坐下。


“不想听唠叨。”


“不听唠叨的代价是自己吃苦。”


“我也不觉得苦。”


“是享福喽?”


双桃没回声,把泡好的茶端到吴桐面前,说:“喝杯水暖和暖和吧。”


吴桐把茶杯捧在手里缓和,说:“公司答应给我一套房子,还没到手,我催催,催下来你先搬去住。你姐……”


吴桐停住。


双桃明察秋毫,说:“你来没跟姐说。”


吴桐点点头。


双桃看着吴桐:“我打电话说说?”


吴桐看看表,说:“可能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