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文彬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5:15
|本章字节:8976字
如同一些事件的发生,总是让人难以预料一样,小钓台村随后又发生了一起事件,偏偏这次事件的发生更加令人震惊,令人猝不及防,令人深感意外。小钓台村爆炸了一颗炸弹!最致命的问题,是它炸死了一老一少。那任何人都不可能预料到骤然而起的一声“轰隆”声,以及由它形成的惨相,令所有的人惊得目瞪口呆。
那爆炸事件就发生在大清河滩里。准确地说,是发生在当初王顺昌承包到手又转包给老周的河堤加高、加固工程工地。那工地却由于施工的老周没有自王顺昌处得到拖欠的大部工程款项,遂使其形成了半截子工程,工程早已经瘫在了那里。甚至具体干活的民工都早已不见了踪影。后来,那个工头老周是曾得到过王顺昌的那部价值不菲的汽车的,问题是连老周连同那车都没了踪影。只要你站在河堤顺着河的走向看去,便可看到约有45度倾斜度的河堤用稍稍加工过的石头,一块块垒就。最突出的是每块石头的缝隙,均用水泥沙子灰抹过,形成稍微凸起的不规则的线条。整体看上去,给人一种坚固的感觉,相当的漂亮。显然,那个工头老周带领他的民工施工还是认真的。只可惜这样的堤段并不长,甚至出现一段一段的连不成片。而已经垒就的堤段,河床底的部分也被弄得坑坑洼洼凸凹不平,甚至出现成堆的泥沙。再加上河水的漫溢,便愈发地一片狼藉。而那令人震惊的炸弹的爆炸现场就发生在这烂摊子工地上。
其实,那声爆炸发生之前,还是已经有人发现了河滩里出现了炸弹的。而首先准确地判断出那炸弹的出处,并指出其仍然具有危险性的便是老同志高思明。
本来接踵而至的多重打击,令相当注重健身的高思明顿然失去了出去遛弯或与几个同样退下来的老同志打打拳脚的愿望。他总是朝着客厅的沙发上一躺,一下子一下子嘴里长长地吸着气,再同样一下子一下子长长地吐着气。往常似乎并不太注意关照老父亲的高志远,这时在出门前,便会站在老父亲的面前,说话声音很高:“爸,出去遛遛弯散散心吧,一个人在家里光这样还不闷出病来?”高思明听了,身子并不动。睁睁眼,看一眼儿子,却又想到儿子与儿媳离婚的事,像更加触动了他沉重的心事似的,便“咳”地一声,愈发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高志远便伸出手来,拽着老父亲的一只胳膊,边缓缓地将他拉起来,边说:“遛遛去吧,说不定你那些老伙伴儿在河堤上等你呢!”
高思明其实脑子依然清醒得很,他当然明白儿子的好意,他也希望自己能在户外活动中,或许能够忘却自己所有的烦恼。他迈开步子,虽然缓缓的样子,上了他常遛弯的河堤。岂料,这一上,他竟突然有了一个重大发现,这一发现不仅果然令其顿然忘却了心头所有的沉重,甚至大吃一惊,直惊出一身冷汗来。他登上堤的高处,便看到有四五个半大孩子,正在堤底施工留下的沙堆边嬉闹。这本来并没引起他太多的注意,只不过朝着那几个孩子看了一眼。这时,听到一个孩子高声嚷:“看,看我挖出了一个啥?”几个孩子便呼啦啦围拢了上去。高思明也在纳闷,挖出个啥?也禁不住盯着那几个小脑袋聚集的地方看,却突然听到一个大些的孩子的尖叫:“炸弹!这是炸弹!”高思明着实吃了一惊,心里蓦然映出二十多年前就在同一堤段河底里曾经发现炸弹的情形。
那是1980年冬,就是当年县武装部政委的高思明本人作为总指挥,带领全县以连、排、班编制的民兵队伍,对这条河进行疏浚清淤时,便曾在这一河段挖出过炸弹。且式样多,有着多个品种。量大,足有700枚之多。最主要的问题是那炸弹的引信、弹体竟然由油脂物处理过。虽历经了岁月,加上水浸,竟然大都仍有杀伤力。高思明与武装部军事参谋只自那炸弹的式样上一眼便认出是日本造。经老人们回忆,确系当年侵华日军仓惶撤离时,抛弃到河水中的。县武装部政工干事即今天的副县长夏雨生还曾写了报道,在本地日报上见报。后由县武装部组织力量将这些炸弹集中运往洼地,用梯恩梯炸药引爆销毁,消除了事故隐患。
其实,在后来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地段,又曾数次发现零星炸弹。其中一次系团泊乡的村民在开挖沟渠时发现的。那颗炸弹竟然有近1米长,大碗口粗,它的弹体前的引信,完好如初。老年人回忆,一次日军飞机朝着这一带空投炸弹,显然个别炸弹是它落到了泥水里,未曾爆炸。
高思明来不及多想,他的视线朝着那几个孩子集聚的地方看去,透过缝隙,果然看到沙土里冒出一大截弹体。他的身上骤然惊出一身冷汗,突然朝着那几个孩子大喊一声:“别动——危险!”与此同时,自己已经冲到了堤下。由于那河堤坡度较大,以至于差一点儿跌到。所有的小孩,便冲着他瞪大着疑惑的眼睛,让开来。高思明低头看去,那弹体几乎已经完全暴露,细看四个尾翼锈蚀稍重,弹体也有一些锈斑,但仍清晰地显露出金属的本色,引信处果真完好无损。高思明立即判断出它确仍然没有失效,具有杀伤力。因其式样与上次发现的没有二致,便同时判断出这显然是上次所遗漏的。
高思明转向了那几个孩子,大声地说:“太危险了!它是炸弹!它是当年日本鬼子扔下的炸弹!要炸死人的!”显然,这些孩子不可能全部理解他的意思,但当然还是理解“炸死人”是什么意思,一个个吃惊地“啊”地叫着,眼睛愈发瞪得老大。
高思明伸出手来,推着那几个孩子:“走!咱们都走!离这儿远一点!”他把他们赶到堤上。为了安全,他没敢离开现场。又由于他身上没有手机,便即让那个大些的孩子喊来一个大人,请他当即与县武装部联系,请求来人处理。县武装部军事科的两名参谋很快赶来,小心翼翼地将其清出,弄上了河堤,高思明方才终于舒出一口气来。
然而,令所有的人意想不到的是,偏在这时,突然“轰”地一声巨响传来。高思明包括武装部的那两名军事参谋以及仍围拢来看热闹的那几个孩子们无不大吃一惊,不由地朝着那响声骤起的方向望去,便看到河对岸的那棵歪脖子柳树后边的低洼处,腾起一股硝烟。在那白色的硝烟翻滚着升腾着的同时,便看到飞溅起的泥土块子,正自空中往下垂落。在那一瞬间,这里的所有的人便同时看到有一大块红色的衣片,另有一黑色的衣片,忽悠悠地朝下飘落,又竟然吊挂到了那棵大柳树梢头干枯了的枝头上。而当人们的目光落到了尚在飘动着的红衣片时,竟然还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条孩子的胳膊仍在那红衣袖筒里。这便令高思明以及所有在场的人大吃一惊。武装部的张参谋首先惊恐地高叫着,手指指向了那里:“胳膊!胳膊!”另一个更加惊恐万状:“一条小孩的断胳膊!”而那几个孩子早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随之,哭了。高思明只觉得心脏骤然“咚咚”急跳了起来,一声“啊——”的惊叫声,拖得老长。
立即赶到的公安人员以及其他有关人员,很快弄清了事情的真相。原来,在高思明发现那几个小孩挖出那颗炸弹之前,就已经挖出了一颗炸弹,却被一捡破烂的老者要走了。之后这老者便隐蔽在隔岸的低洼处,又显然希图将其分解,以方便当烂铁卖出的。他用重物敲击它,却敲击到了仍有效力的引信上。那个小女孩或许是看到好玩儿,便围拢来看热闹的,万没想到竟因此丢掉了自己的生命,而凭借着那个在惨不忍睹的爆炸现场所留下的二者的尸首,很快便辨认出这老者就是寄宿在不远处那两间破坯房中的一外地拾荒者。而那个小女孩一当被人认出竟然是那个已被抓去的赵晓青之小女时,便令所有相识的不相识的人们扼腕叹息了。
那个父亲赵晓青因在押自然不会立即知晓,而受到致命打击的便是小女孩的母亲郑玉凤,还有小女孩的爷爷赵长增了。
赵晓青的被捕,又明白无误地知道他的罪名,他的结果显然也便完全可以推测得出的。而这一切又显然给赵晓青年轻的妻子郑玉凤以致命的打击。然而,却并没有将她一下子击倒,她显然意识到此刻她自己在这个家庭中的角色有了最重要的变化。她当然也多次想到自己的婆婆白景丽,而恰恰每想到她,她的思维便会凝滞了起来。她似乎怜悯她,同时又怨恨她。要不是她那样固执地作着一件本不该去做的事,或许不至于发生后来的一切,也便不会招致丈夫赵晓青的今天。好在她在新房处另过,看不到她也好。
这天,她起得很早,她甚至抓起墙角的竹扫把,将多日没扫的院子打扫干净。再钻到厨房里做好了早饭,喊公公和小女儿吃了后,麻利地刷好锅、碗,便去盛饲料喂猪。这时,小女儿“啪嗒啪嗒”往外跑,她要跑出去玩。郑玉凤看了一眼孩子的背影,突然看到小女儿的衣服脏了,“回来!回来!”她招呼女儿,三两下剥下她的外衣。然后,回到屋里,翻出一件红色的新外衣,为她穿上。郑玉凤的心底里是有微妙变化的。如果放到过去,孩子穿得脏一些,或许忙了,就不管她了。而时下不行,不能让人看笑话,不能让外人说:“看,杀人犯的孩子穿的多脏!”
小女儿穿好,正要跑出去玩的样子,赵长增便走到小孙女的身边。他一手拍着孩子的背,将身子弯成了一张弓的模样,歪着脑袋,满脸的慈祥,瞅着小孙女的圆脸,声音颤颤的,问:“好孩子,到哪儿玩?”小孙女喃喃着,似乎目标并不明确。而爷爷赵长增立马蹲下来,一把将小孙女搂到怀里,那张已满是褶皱的老脸,便贴到了小孙女的嫩脸蛋上,说:“来,爷爷教你写字!”小孙女侧过脸来,看着爷爷,那样子像说:“你是教我写字?”爷爷在未教之前,却讲起了大道理:“不学习不行呀!不学习,没有真本身,将来便没有立足之地呢!”赵长增这样喃喃着,他显然并没有去考虑自己尚六岁的小孙女是否可是听得懂,这些只是他此刻心底的话的自然流露。儿子的出事,对他来说,无疑是个重大打击。他由此也想得最多。他要让孙女好好学习,多长本事,便是他苦苦思索的结果。
赵长增的手里已经握着一根柴棍,便在地上划了个“1”字,划的同时,嘴里教着小孙女,念:“1——”,小孙女显然认识这个字,真的跟着念:“1——”赵长增再划了个“2”,再教小孙女:“2——”小孙女便一连串地说出了口:“1、2、3、4、5……”爷爷赵长增便显得异常高兴起来,他将自己多皱的脸更紧地贴着孩子的嫩脸蛋,要换一个学习内容了。他在地上歪歪斜斜地划上“a”,然后,教小孙女念:“a——”这个英文字母是赵长增刚刚自放学回家途中做作业的小学生那儿学到的,他很高兴能拿来教小孙女。小孙女真的没学过,便认真地念:“a——”赵长增写上“b”,再教小孙女念:“b——”怕是任何人都不会想到,偏在此时,出了问题。也就在这个字音自他的嘴里发出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竟拐了个弯儿,这个字母的发音竟使他奇怪地产生了另一个同音汉字的联想。最为奇怪的是他竟由此突然扯到了自己的老伴儿白景丽的身上。他早就听到外人窃窃着的关于老伴儿白景丽与那个王顺昌什么什么的传言。他觉得自己此刻的脑子乱了,他无法再继续教下去,他手里的小柴棍“啪嗒”掉到了地上,两眼直勾勾的样子,刚才颇为高涨的情绪再也不见了,脸上呈现出一副呆呆的面孔,连搂抱着小孙女的两只胳膊都自然地垂落了下来。
小孙女没有了“老师”的约束,终于跑了出来。谁也未曾料到,小孙女在跑到河堤上玩时,竟看到了那个希图拆解炸弹的老者,又好奇地围拢了来看,结果炸弹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