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不太晴朗的星期六，政府机关都放假休息，唯有临江派出所除少数值班的干警外，所有的人员都被通知到云都酒楼参加庆功会。

吴俊辉被公安部授予全国公安系统一级英雄模范称号，过几天将召开追授大会……姜英民荣立二等功；付林、郑凯旋、蓝梅荣立三等功；还有一批人受到市局通令嘉奖。

贾文的任命已下，任双流分局副局长，今天就离所，所里开庆功会，同时也是欢送会，顺便加餐。与贾文一起下任命的还有郑凯旋，任临江街派出所教导员，姜英民没提，而是谁也想不到调来刚一年的治安内勤曹大姐提为副所长，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曹大姐是市局一个副局长的姨妹。

今天的庆功会隆重而又热烈，分局长刘可、分局政委、还有几个副分局长、分局梁副政委和政治处、指挥室、办公室等领导都被邀请来了。庆功会后是酒宴，有十几桌，大家边吃边喝还可以边观看云都大酒店为干警们准备的文艺节目。

刘可等分局领导坐第一桌，付林、郑凯旋作陪。

酒菜上来后，满面春风的贾文站起来抢先举杯对刘可说：“刘局，谢谢您的栽培，这第一杯酒我敬您。”说完便一口将杯中酒干了。

刘可起身，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谢谢。”

贾文斟满酒又敬政委……

餐桌上一下子热闹起来，相互敬酒，祝贺声不绝于耳……

“付林，怎么不喝酒，也不动筷？”刘可对情绪一直不高的付林问。

付林的确心情不佳。案子都移交检察院了，而且听说徐太源交代了给当时任副市长的王孔林行贿的事情，但没见王孔林有动静，而且靠他打招呼的贾文仍旧得到了提拔，还满面春风……

“来，付林，我敬你一杯。”刘可说。

付林说：“刘局，先等一下，我上台对大伙说几句话行吗？”

刘可说：“说呀，今日是庆功宴，想说什么尽管说。”

付林站起身，提着酒瓶、端起酒杯走上了准备演出的舞台，他找到准备演出的负责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转身大声说：“同志们！”

热闹非凡的大厅顿时鸦雀无声。付林提高嗓门说：“今天是我们临江所破获王海天犯罪团伙案的庆功宴，请允许我代表临江街派出所全体干警将这第一杯酒敬给在破案中光荣献身的好战友、好兄弟、我们的英烈吴俊辉……”付林眼睛湿润了。他将杯中酒高高举起，划着弧型轻轻倒在地上。他太了解吴俊辉了，继续说，“愿吴俊辉在天堂里天天高兴，没有烦恼。”

刘可带头，全部人员照着付林的样子将酒倒洒在了地上。

“这第二杯酒敬给为破获此案立下汗马功劳、英勇负伤而无法参加今天庆功会的姜英民，愿他早日康复，重返战场。”付林说完，将杯中重新斟满的酒一饮而尽。

很多人都跟着喝了。

付林接着说：“我们都是警察，下面，请乐队为我们奏一曲《人民警察之歌》。”

雄壮的《人民警察之歌》响起。没有人坐下，大家合着拍子高唱……

在繁华的城镇，在寂静的山谷，

人民警察的身影，陪着月落，陪着日出。

神圣的国徽，放射出正义的光芒，

金色的盾牌，守卫着千家万户，

……

《人民警察之歌》在大厅久久回荡……

付林走下舞台后没有返回座位。他将酒瓶酒杯交给了上菜的服务员，悄悄走出了大厅，谁也不知他到哪里去。

演出开始了，大厅又恢复了嘈杂。

走出云都酒楼的付林望了望好车劣车合流、各式各样人物混杂的街道，又抬头望了望城市上面有些混浊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朝停车场走去。

他发动车子向姜英民家开去。

早已等候在家多时的姜英民坐在椅子上不时向窗外张望。

姜英民的伤口恢复得很快，但留在身上的几颗铁砂子仍然折磨着他，特别每到这样的阴天便非常疼痛。受伤的双腿还不能完全使上劲，可以站立，但行走还要靠拐杖。从深圳被接回家后，除那次和宁小云在绿林湖公园见面外，再没有出过家门，今早，付林打电话来说要带他出去转一下。他高兴坏了，一直盼着付林快来。

那次绿林湖公园见面后，在宁小云的强烈要求下，他们拿了结婚证，只等姜英民能走路后举行婚礼，搬进新房。宁小云为了照料姜英民，将保姆小陈姑娘辞了，自己搬到了他家。宁小云早上上班后姜英民也早早起床等候……

窗外终于传来了汽车的声音，姜英民立即拄着拐杖去开门。

付林上楼进门，姜英民说：“可把你盼来了。”

“等急了吧？今天不是庆功会和欢送会一起开吗，现在酒宴才刚刚开始，我把局长、政委都撂那儿自己偷偷溜出来了。”

“欢送会？任命下了？”

“下了。贾文副局长、郑凯旋教导员、曹大姐副所长。”

“你……我都没戏？”

“有哇，你二等功，我三等功。”

姜英民沉默片刻说：“我可是二、三等功的奖章在胸前都挂不下了……”

“别发牢骚，我早说过，咱们就是干事的命。”

姜英民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好，行了。说，想去哪？”付林问。

“不知道。”姜英民犟劲又上来了，把头扭向一边。

“这市内也没什么好转的……”付林说。

“去看吴俊辉吧。”姜英民说。

付林怔怔地望着姜英民。

“怎么啦？”姜英民问。

“咱俩怎么又想到一块了？”

“有什么样的傻领导，就有什么样的傻兵呗，那还不想到一块。”

“是我对不起你，人微言轻，想帮你却说不上话……”付林的声音有些低沉。

“别说了付所，去看看吴俊辉，什么都想通了。”

“好，咱们出发。”付林将姜英民背起，艰难地下楼。

“有点沉吧？”姜英民在付林背上说。

“还行。”付林喘着气说。

付林将姜英民弄上车后，带着他朝市郊疾驶。

一路上两人谁也不说话。

车来到警魂山下，姜英民拄着拐杖，在付林的搀扶下朝山上吴俊辉的墓地慢慢走去。远远地望见一个人，抱着大捧鲜花站在墓前，山风将她的一头秀发吹起，如同一道燃烧的黑色火炬……

那是蓝梅。警察形象的再塑造

——评鲁艺兵的长篇《我是警察》

李鲁平

鲁艺兵曾经从事过多年的创作并出版过《鲁艺兵中短篇集》，著名作家邓一光在这部集的序言中对鲁艺兵的曾经做过比较详细的介绍。比如邓一光说，鲁艺兵的中篇《临江所纪事》追问的是平凡的生命可能达到的高度，是英雄梦的完成以及生命中善与恶的较量；中篇《故乡怨》中追问的是生命环境的步步逼仄、人性恶的毁灭以及生命由险恶陷阱制造出的渐入彀内；而中篇《伤害》中追问的是欲望的双刃剑之血构成的人性的善恶基因、生命不断遭遇的人性扭曲和情感错位以及那样的扭曲和错位带给生命的真正伤害。邓一光这些评价都很专业，我对这些话的比较直白的理解就是，鲁艺兵的中贯穿着一种伦理追求。无论是写生命的高度、善恶的较量，还是写人性的扭曲和伤害，都可以归之为伦理的范畴。毫无疑问，文学真正的、最高的内涵应该是伦理，是有伦理内涵的审美。

鲁艺兵在中短篇创作表现出来的这一伦理追求在他新近创作的长篇《我是警察》中得到了更充分的展示。《我是警察》是鲁艺兵的第一部长篇。从公安干警职业工作和生活来讲，《我是警察》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临江派出所被接二连三的公园抢劫恋人钱物的案子所困扰，在抢劫案还没有进展的时候，辖区内又发生强奸案。在侦破强奸案的过程中，干警们发现抢劫与强奸案牵连在一起，最终引出以王海天为主犯的犯罪集团。作为企业家，王海天并不作具体的任何门类的经营，但他倚仗父亲的地位和权力，专门以替人跑批文、办手续、疏通关节、安排人事等为获取巨额财富的途径。但王海天真正进入临江派出所的视野不是因为这些事情，而是因为临江所辖区内一个娱乐城的服务员被强奸。付林、姜英民等通过娱乐场总经理徐太源、副总经理李妙娃的审问，在掌握确凿证据的前提下，将王海天及其同伙抓获归案。在此过程中，青年民警吴俊辉牺牲、探长姜英民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