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元皇帝讳睿，字景文，宣帝曾孙，琅邪恭王觐之子也。咸宁二年生于洛阳，有神光之异，一室尽明，所藉藁如始刈。及长，白豪生于日角之左，隆准龙颜，目有精曜，顾眄炜如也。年十五，嗣位琅邪王。幼有令闻。及惠皇之际，王室多故，帝每恭俭退让，以免于祸。沈敏有度量，不显灼然之迹，故时人未之识焉。惟侍中嵇绍异之，谓人曰：“琅邪王毛骨非常，殆非人臣之相也。”元康二年，拜员外散骑常侍。累迁左将军，从讨成都王颖。荡阴之败也，叔父东安王繇为颖所害。帝惧祸及，将出奔。其夜月正明，而禁卫严警，帝无由得去，甚窘迫。有顷，云雾晦冥，雷雨暴至，徼者皆驰，因得潜出。颖先令诸关无得出贵人，帝既至河阳，为津吏所止。从者宋典后来，以策鞭帝马而笑曰：“舍长！官禁贵人，汝亦被拘邪！”吏乃听过。至洛阳，迎太妃俱归国。东海王越之收兵下邳也，假帝辅国将军。寻加平东将军、监徐州诸军事，镇下邳。俄迁安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越西迎大驾，留帝居守。永嘉初，用王导计，始镇建鄴，以顾荣为军司马，贺循为参佐，王敦、王导、周顗、刁协并为腹心股肱，宾礼名贤，存问风俗，江东归心焉。属太妃薨于国，自表奔丧，葬毕，还镇，增封宣城郡二万户，加镇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受越命，讨征东将军周馥，走之。及怀帝蒙尘于平阳，司空荀籓等移檄天下，推帝为盟主。江州刺史华轶不从，使豫章内史周广、前江州刺史卫展讨禽之。愍帝即位，加左丞相。岁余，进位丞相、大都督中外诸军事。遣诸将分定江东，斩叛者孙弼于宣城，平杜弢于湘州，承制赦荆扬。及西都不守，帝出师露次，躬擐甲胄，移檄四方，征天下之兵，克日进讨。于时有玉册见于临安，白玉麒麟神玺出于江宁，其文曰“长寿万年”，日有重晕，皆以为中兴之象焉。

建武元年春二月辛巳，平东将军宋哲至，宣愍帝诏曰：“遭运迍否，皇纲不振。朕以寡德，奉承洪绪，不能祈天永命，绍隆中兴，至使凶胡敢帅犬羊，逼迫京辇。朕今幽塞穷城，忧虑万端，恐一旦崩溃。卿指诏丞相，具宣朕意，使摄万机，时据旧都，修复陵庙，以雪大耻。”三月，帝素服出次，举哀三日。西阳王羕及群僚参佐、州征牧守等上尊号，帝不许。羕等以死固请，至于再三。帝慨然流涕曰：“孤，罪人也，惟有蹈节死义，以雪天下之耻，庶赎鈇钺之诛。吾本琅邪王，诸贤见逼不已！”乃呼私奴命驾，将反国。群臣乃不敢逼，请依魏晋故事为晋王，许之。辛卯，即王位，大赦，改元。其杀祖父母、父母，及刘聪、石勒，不从此令。诸参军拜奉车都尉，掾属驸马都尉。辟掾属百余人，时人谓之“百六掾”。乃备百官，立宗庙社稷于建康。时四方竞上符瑞，帝曰：“孤负四海之责，未能思愆，何徵祥之有？”丙辰，立世子绍为晋王太子。以抚军大将军、西阳王羕为太保，征南大将军、汉安侯王敦为大将军，右将军王导都督中外诸军事、骠骑将军，左长史刁协为尚书左仆射。封王子宣城公裒琅邪王。六月丙寅，司空、并州刺史、广武侯刘琨，幽州刺史、左贤王、渤海公段匹磾，领护乌丸校尉、镇北将军刘翰，单于、广宁公段辰，辽西公段眷，冀州刺史、祝阿子劭续，青州刺史、广饶侯曹嶷，兗州刺史、定襄侯刘演，东夷校尉崔毖，鲜卑大都督慕容廆等一百八十人上书劝进，曰：

臣闻天生蒸民，树之以君，所以对越天地，司牧黎元。圣帝明王监其若此，知天地不可以乏飨，故屈其身以奉之；知蒸黎不可以无主，故不得已而临之。社稷时难，则戚籓定其倾；郊庙或替，则宗哲纂其祀。是以弘振遐风，式固万世，三五以降，靡不由之。伏惟高祖宣皇帝肇基景命，世祖武皇帝遂造区夏，三叶重光，四圣继轨，惠泽侔于有虞，卜世过于周氏。自元康以来，艰难繁兴，永嘉之际，氛厉弥昏，宸极失御，登遐丑裔，国家之危，有若缀旒。赖先后之德、宗庙之灵，皇帝嗣建，旧物克甄。诞授钦明，服膺聪哲，玉质幼彰，金声夙振。冢宰摄其纲，百辟辅其政，四海想中兴之美，群生怀来苏之望。不图天不悔祸，大灾荐臻，国未忘难，寇害寻兴。逆胡刘曜，纵逸西都，敢肆犬羊，陵虐天邑。臣奉表使还，乃承西朝以去年十一月不守，主上幽劫，复沈虏庭，神器流离，再辱荒逆。臣每览史籍，观之前载，厄运之极，古今未有。苟在食土之毛，含血之类，莫不叩心绝气，行号巷哭。况臣等荷宠三世，位厕鼎司，闻问震惶，精爽飞越，且惊且惋，五情无主，举哀朔垂，上下泣血。

臣闻昏明迭用，否泰相济，天命无改，历数有归。或多难以固邦国，或殷忧以启圣明。是以齐有无知之祸，而小白为五伯之长；晋有丽姬之难，而重耳以主诸侯之盟。社稷靡安，必将有以扶其危；黔首几绝，必将有以继其绪。伏惟陛下，玄德通于神明，圣姿合于两仪，应命世之期，绍千载之运。符瑞之表，天人有征；中兴之兆，图谶垂典。自京畿陨丧，九服崩离，天下嚣然，无所归怀，虽有夏之遘夷羿，宗姬之离犬戎，蔑以过之。陛下抚征江左，奄有旧吴，柔服以德，伐叛以刑，抗明威以摄不类，杖大顺以号宇内。纯化既敷，则率土宅心；义风既暢，则遐方企踵。百揆时叙于上，四门穆穆于下。昔少康之隆，夏训以为美谈；宣王中兴，周诗以为休咏。况茂勋格于皇天，清晖光于四海，苍生颙然，莫不欣戴，声教所加，愿为臣妾者哉！且宣皇之胤，惟有陛下，意兆攸归，曾无与二。天祚大晋，必将有主，主晋祀者，非陛下而谁！是以迩无异言，远无异望，讴歌者无不吟讽徽猷，狱讼者无不思于圣德。天地之际既交，华夷之情允洽。一角之兽，连理之木，以为休征者，盖有百数。冠带之伦，要荒之众，不谋同辞者，动以万计。是以臣等敢考天地之心，因函夏之趣，昧死上尊号。愿陛下存舜禹至公之情，狭由巢抗矫之节；以社稷为务，不以小行为先；以黔首为忧，不以克让为事；上尉宗庙乃顾之怀，下释普天倾首之勤。则所谓生繁华于枯荑，育丰肌于朽骨，神人获安，无不幸甚。

臣闻尊位不可久虚，万机不可久旷。虚之一日，则尊位以殆；旷之浃辰，则万机以乱。方今踵百王之季，当阳九之会，狡寇窥窬，伺国瑕隙，黎元波荡，无所系心，安可废而不恤哉？陛下虽欲逡巡，其若宗庙何？其若百姓何？昔者惠公虏秦，晋国震骇，吕去阝之谋，欲立子圉，外以绝敌人之志，内以固阖境之情。故曰“丧君有君，群臣辑睦，好我者劝，恶我者惧。”前事之不忘，后代之元龟也。陛下明并日月，无幽不烛，深谋远猷，出自胸怀。不胜犬马忧国之情，迟睹人神开泰之路，是以陈其乃诚，布之执事。臣等忝于方任，久在遐外，不得陪列阙庭，与睹盛礼，踊跃之怀，南望罔极。

帝优令答之。语在琨传。

石勒将石季龙围谯城，平西将军祖逖击走之。己巳，帝傅檄天下曰：“逆贼石勒，肆虐河朔，逋诛历载，游魂纵逸。复遣凶党石季龙犬羊之众，越河南渡，纵其鸩毒。平西将军祖逖帅众讨击，应时溃散。今遣车骑将军，琅邪王裒等九军，锐卒三万，水陆四道，迳造贼场，受逖节度。有能枭季龙首者。赏绢三千匹，金五十斤，封县侯，食邑二千户。又贼党能枭送季龙首，封赏亦同之。”七月，散骑侍郎硃嵩、尚书郎顾球卒，帝痛之，将为举哀。有司奏，旧尚书郎不在举哀之例。帝曰：“衰乱之弊，特相痛悼。”于是遂举哀，哭之甚恸。丁未，梁王悝薨。以太尉荀组为司徒。弛山泽之禁。八月甲午，封梁王世子翘为梁王。荆州刺史第五猗为贼帅杜曾所推，遂与曾同反。九月戊寅，王敦使武昌太守赵诱、襄阳太守硃轨、陵江将军黄峻讨猗，为其将杜曾所败，诱等皆死之。石勒害京兆太守华谞。梁州刺史周访讨杜曾，大破之。十月丁未，琅邪王裒薨。十一月甲子，封汝南王子弼为新蔡王。丁卯，以司空刘琨为太尉。置史官，立太学。是岁，扬州大旱。

太兴元年春正月戊申朔，临朝，悬而不乐。三月癸丑，愍帝崩问至，帝斩缞居庐。丙辰，百僚上尊号。令曰：“孤以不德，当厄运之极，臣节未立，匡救未举，夙夜所以忘寝食也。今宗庙废绝，亿兆无系，群官庶尹，咸勉之以大政，亦何敢辞，辄敬从所执。”是日，即皇帝位。诏曰：“昔我高祖宣皇帝，诞应期运，廓开王基。景、文皇帝，奕世重光，缉熙诸夏。爰暨世祖，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功格天地，仁济宇宙。昊天不融，降此鞠凶，怀帝短世，越去王都。天祸荐臻，大行皇帝崩殂，社稷无奉。肆群后三司六事之人，畴咨庶尹，至于华戎，致葺大命于朕躬。予一人畏天之威，用弗敢违。遂登坛南狱，受终文祖，焚柴颁瑞，告类上帝。惟朕寡德，缵我洪绪，若涉大川，罔知攸济。惟尔股肱爪牙之佐，文武熊罴之臣，用能弼宁晋室，辅余一人。思与万国，共同休庆。”于是大赦，改元，文武增位二等。庚午，立王太子绍为皇太子。壬申，诏曰：“昔之为政者，动人以行不以言，应天以实不以文，故我清静而人自正。其次听言观行，明试以功。其有政绩可述，刑狱得中，人无怨讼，久而日新，及当官软弱，茹柔吐刚，行身秽浊，修饰时誉者，各以名闻。令在事之人，仰鉴前烈，同心戮力，深思所以宽众息役，惠益百姓，无废朕命。远近礼贽，一切断之。”夏四月丁丑朔，日有食之。加大将军王敦江州牧，进骠骑将军王导开府仪同三司。戊寅，初禁招魂葬。乙酉，西平地震。五月癸丑，使持节、侍中、都督、太尉、并州刺史、广武侯刘琨为段匹磾所害。六月，旱，帝亲雩。改丹阳内史为丹阳尹。甲申，以尚书左仆射刁协为尚书令，平南将军、曲陵公荀崧为尚书左仆射。庚寅，以荥阳太守李矩为都督司州诸军事、司州刺史。戊戌，封皇子晞为武陵王。初置谏鼓谤木。秋七月戊申，诏曰：“王室多故，奸凶肆暴，皇纲驰坠，颠覆大猷。朕以不德，统承洪绪，夙夜忧危，思改其弊。二千石令长当祗奉旧宪，正身明法，抑齐豪强，存恤孤独，隐实户口，劝课农桑。州牧刺史当互相检察，不得顾私亏公。长吏有志在奉公而不见进用者，有贪惏秽浊而以财势自安者，若有不举，当受故纵蔽善之罪，有而不知，当受暗塞之责。各明慎奉行。”刘聪死，其子粲嗣伪位。八月，冀、徐、青三州蝗。靳准弑刘粲，自号汉王。冬十月癸未，加广州刺史陶侃平南将军。刘曜僭即皇帝位于赤壁。十一月乙卯，日夜出，高三丈，中有赤青珥。新蔡王弼薨。加大将军王敦荆州牧。庚申，诏曰：“朕以寡德，纂承洪绪，上不能调和阴阳，下不能济育群生，灾异屡兴，咎徵仍见。壬子、乙卯，雷震暴雨，盖天灾谴戒，所以彰朕之不德也。群公卿士，其各上封事，具陈得失，无有所讳，将亲览焉。”新作听讼观。故归命侯孙皓子璠谋反，伏诛。十二月，刘聪故将王腾、马忠等诛靳准，送传国玺于刘曜。武昌地震。丁丑，封显义亭侯焕为琅邪王。己卯，琅邪王焕薨。癸巳，诏曰：“汉高经大梁，美无忌之贤；齐师入鲁，修柳下惠之墓。其吴之高德名贤或未旌录者，具条列以闻。”江东三郡饥，遣使振给之。彭城内史周抚杀沛国内史周默以反。

二年春正月丁卯，崇阳陵毁，帝素服哭三日；使冠军将军梁堪、守太常马龟等修复山陵。迎梓宫于平阳，不克而还。二月，太山太守徐龛斩周抚，传首京师。夏四月，龙骧将军陈川以浚仪叛。降于石勒。太山太守徐龛以郡叛，自号兗州刺史，寇济岱。秦州刺史陈安叛，降于刘曜。五月癸丑，太阳陵毁，帝素服哭三日。徐杨及江西诸郡蝗。吴郡大饥。平北将军祖逖及石勒将石季龙战于浚仪，王师败绩。壬戌，诏曰：“天下凋弊，加以灾荒，百姓困穷，国用并匮，吴郡饥人死者百数。天生蒸黎而树之以君，选建明哲以左右之，当深思以救其弊。昔吴起为楚悼王明法审令，捐不急之官，除废公族疏远，以附益将士，而国富兵强。况今日之弊，百姓凋困邪！且当去非急之务，非军事所须者皆省之。”甲子，梁州刺史访及杜曾战于武当，斩之，禽第五猗。六月丙子，加周访安南将军。罢御府及诸郡丞，置博士员五人。己亥，加太常贺循开府仪同三司。秋七月乙丑，太常贺循卒。八月，肃慎献楛矢石砮。徐龛寇东莞，遣太子左卫率羊鉴行征虏将军，统徐州刺史蔡豹讨之。冬十月，平北将军祖逖使督护陈超袭石勒将桃豹，超败，没于阵。十一月戊寅，石勒僭即王位，国号赵。十二月乙亥，大赦，诏百官各上封事，并省众役。鲜卑慕容廆袭辽东，东夷校尉、平州刺史崔毖奔高句骊。是岁，南阳王保称晋王于祁山。三吴大饥。

三年春正月丁酉朔，晋王保为刘曜所逼，迁于桑城。二月辛未，石勒将石季龙寇厌次，平北将军、冀州刺史邵续击之，续败，没于阵。三月，慕容廆奉送玉玺三纽。闰月，以尚书周顗为尚书仆射。夏四月壬辰，枉矢流于翼轸。五月丙寅，孝怀帝太子诠遇害于平阳，帝三日哭。庚寅，地震。是月，晋王保为其将张春所害。刘曜使陈安攻春，灭之，安因叛曜。石勒将徐龛帅众来降。六月，大水。丁酉，盗杀西中郎将、护羌校尉、凉州刺史、西平公张寔，寔弟茂嗣，领平西将军、凉州刺史。秋七月丁亥，诏曰：“先公武王、先考恭王临君琅邪四十余年，惠泽加于百姓，遗爱结于人情。朕应天符，创基江表，兆庶宅心，襁负子来。琅邪国人在此者近有千户，今立为怀德县，统丹阳郡。昔汉高祖以沛为汤沐邑，光武亦复南顿，优复之科一依汉氏故事。”祖逖部将卫策大破石勒别军于汴水。加逖为镇西将军。八月戊午，尊敬王后虞氏为敬皇后。辛酉，迁神主于太庙。辛未，梁州刺史、安南将军周访卒。皇太子释尊于太学。以湘州刺史甘卓为安南将军、梁州刺史。九月，徐龛又叛，降于石勒。冬十月丙辰，徐州刺史蔡豹以畏懦伏诛。王敦杀武陵内史向硕。

四年春二月，徐龛又帅众来降。鲜卑末波奉送皇帝信玺。庚戌，告于太庙，乃受之。癸亥，日斗。三月，置周易、仪礼、公羊博士。癸酉，以平东将军曹嶷为安东将军。夏四月辛亥，帝亲览庶狱。石勒攻厌次，陷之。抚军将军、幽州刺史段匹磾没于勒。五月，旱。庚申，诏曰：“昔汉二祖及魏武皆免良人，武帝时，凉州覆败，诸为奴婢亦皆复籍，此累代成规也。其免中州良人遭难为扬州诸郡僮客者，以备征役。”秋七月，大水。甲戌，以尚书戴若思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兗豫并冀雍六州诸军事、司州刺史，镇合肥；丹阳尹刘隗为镇北将军、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青州刺史，镇淮阴。壬千，以骠骑将军王导为司空。八月，常山崩。九月壬寅，镇西将军、豫州刺史祖逖卒。冬十月壬午，以逖弟侍中约为平西将军、豫州刺史。十二月，以慕容廆为持节、都督幽平二州东夷诸军事、平州牧，封辽东郡公。

永昌元年正月乙卯，大赦，改元。戊辰，大将军王敦举兵于武昌，以诛刘隗为名，龙骧将军沈充帅众应之。三月，徵征西将军戴若思、镇北将军刘隗还卫京都。以司空王导为前锋大都督，以戴若思为骠骑将军，丹阳诸郡皆加军号。加仆射周顗尚书左仆射，领军王邃尚书右仆射。以太子右卫率周筵行冠军将军，统兵三千讨沈充。甲午，封皇子昱为琅邪王。刘隗军于金城，右将军周札守石头，帝亲被甲徇六师于郊外。遣平南将军陶侃领江州，安南将军甘卓领荆州，各帅所统以蹑敦后。四月，敦前锋攻石头，周札开城门应之，奋威将军侯礼死之。敦据石头，戴若思、刘隗帅众攻之，王导、周顗、郭逸、虞潭等三道出战，六军败绩。尚书令刁协奔于江乘，为贼所害。镇北将军刘隗奔于石勒。帝遣使谓敦曰：“公若不忘本朝，于此息兵，则天下尚可共安也。如其不然，腾当归于琅邪，以避贤路。”辛未，大赦。敦乃自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封武昌郡公，邑万户。丙子，骠骑将军、秣陵侯戴若思，尚书左仆射、护军将军、武城侯周顗为敦所害。敦将沈充陷吴国，魏乂陷湘州，吴国内史张茂，湘州刺史、谯王承并遇害。五月壬申，敦以太保、西阳王羕为太宰，加司空王导尚书令。乙亥，镇南大将军甘卓为襄阳太守周虑所害。蜀贼张龙寇巴东，建平太守柳纯击走之。石勒遣骑寇河南。六月，旱。秋七月，王敦自加兗州刺史郗鉴为安北将军。石勒将石季龙攻陷太山，执守将徐龛。兗州刺史郗鉴自邹山退守合肥。八月，敦以其见含为卫将军，自领宁、益二州都督。琅邪太守孙默叛，降于石勒。冬十月，大疫，死者十二三。己丑，都督荆梁二州诸军事、平南将军、荆州刺史、武陵侯王暠卒。辛卯，以下邳内史王邃为征北将军、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镇淮阴。新昌太守梁硕起兵反。京师大务，黑气蔽天，日月无光。石勒攻陷襄城、城父，遂围谯，破祖约别军，约退据寿春。十一月，以司徒荀组为太尉。己酉，太尉荀组薨。罢司徒，并丞相。闰月己丑，帝崩于内殿，时年四十七，葬建平陵，庙号中宗。

帝性简俭冲素，容纳直言，虚己待物。初镇江东，颇以酒废事，王导深以为言，帝命酌，引觞覆之，于此遂绝。有司尝奏太极殿广室施绛帐，帝曰：“汉文集上书皁囊为帷。”遂令冬施青布，夏施青綀帷帐。将拜贵人，有司请市雀钗，帝以烦费不许。所幸郑夫人衣无文彩。从母弟王暠为母立屋过制，流涕止之。然晋室遘纷，皇舆播越，天命未改，人谋叶赞。元戎屡动，不出江畿，经略区区，仅全吴楚。终于下陵上辱，忧愤告谢。恭俭之德虽充，雄武之量不足。始秦时望气者云“五百年后金陵有天子气”，故始皇东游以厌之，改其地曰秣陵，堑北山以绝其势。及孙权之称号。自谓当之。孙盛以为始皇逮于孙氏四百三十七载，考其历数，犹为未及；元帝之渡江也，乃五百二十六年，真人之应在于此矣。咸宁初，风吹太社树折，社中有青气，占者以为东莞有帝者之祥。由是徙封东莞王于琅邪，即武王也。及吴之亡，王濬实先至建鄴，而皓之降款，远归玺于琅邪。天意人事，又符中兴之兆。太安之际，童谣云：“五马浮渡江，一马化为龙。”及永嘉中，岁、镇、荧惑、太白聚斗、牛之间，识者以为吴越之地当兴王者。是岁，王室沦覆，帝与西阳、汝南、南顿、彭城五王获济，而帝竟登大位焉。初，玄石图有“牛继马后”，故宣帝深忌牛氏，遂为二榼，共一口，以贮酒焉，帝先饮佳者，而以毒酒鸩其将牛金。而恭王妃夏侯氏竟通小吏牛氏而生元帝，亦有符云。

史臣曰：晋氏不虞，自中流外，五胡扛鼎，七庙隳尊，滔天方驾，则民怀其旧德者矣。昔光武以数郡加名，元皇以一州临极，岂武宣余化犹暢于琅邪，文景垂仁传芳于南顿，所谓后乎天时，先诸人事者也。驰章献号，高盖成阴，星斗呈祥，金陵表庆。陶士行拥三州之旅，郢外以安；王茂弘为分陕之计，江东可立。或高旌未拂，而遐心斯偃，回首朝阳，仰希乾栋，帝犹六让不居，七辞而不免也。布帐綀帷，详刑简化，抑扬前轨，光启中兴。古首私家不蓄甲兵，大臣不为威福，王之常制，以训股肱。中宗失驭强臣，自亡齐斧，两京胡羯，风埃相望。虽复六月之驾无闻，而鸿雁之歌方远，享国无几，哀哉！

明皇帝讳绍，字道畿，元皇帝长子也。幼而聪哲，为元帝所宠异。年数岁，尝坐置膝前，属长安使来，因问帝曰：“汝谓日与长安孰远？”对曰：“长安近。不闻人从日边来，居然可知也。”元帝异之。明日，宴群僚，又问之。对曰：“日近。”元帝失色，曰：“何乃异间者之言乎？”对曰：“举目则见日，不见长安。”由是益奇之。

建兴初，拜东中郎将，镇广陵。元帝为晋王，立为晋王太子。及帝即尊号，立为皇太子。性至孝，有文武才略，钦贤爱客，雅好文辞。当时名臣，自王导、庚亮、温峤、桓彝、阮放等，咸见亲待。尝论圣人真假之意，导等不能屈。又习武艺，善抚将士。于时东朝济济，远近属心焉。及王敦之乱，六军败绩，帝欲帅将士决战，升车将出，中庶子温峤固谏，抽剑斩鞅，乃止。敦素以帝神武明略，朝野之所钦信，欲诬以不孝而废焉。大会百官而问温峤曰：“皇太子以何德称？”声色俱厉，必欲使有言。峤对曰：“钩深致远，盖非浅局所量。以礼观之，可称为孝矣。”众皆以为信然，敦谋遂止。

永昌元年闰月己丑，元帝崩。庚寅，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尊所生荀氏为建安郡君。

太宁元年春正月癸巳，黄雾四塞，京师火。李雄使其将李骧、任回寇台登，将军司马玖死之。越巂太守李钊、汉嘉太守王载以郡叛，降于骧。二月，葬元帝于建平陵，帝徒跣至于陵所。以特进华恆为骠骑将军、都督石头水陆军事。乙丑，黄雾四塞。丙寅，陨霜。壬申，又陨霜，杀谷。三月戊寅朔，改元，临轩，停飨宴之礼，悬而不乐。丙戌，陨霜，杀草。饶安、东光、安陵三县灾，烧七千余家，死者万五千人。石勒攻陷下邳，徐州刺史卞敦退保盱眙。王敦献皇帝信玺一纽。敦将谋篡逆，讽朝廷徵己，帝乃手诏徵之。夏四月，敦下屯于湖，转司空王导为司徒，自领扬州牧。巴东监军柳纯为敦所害。以尚书陈为都督幽平二州诸军事、幽州刺史。五月，京师大水。李骧等寇宁州，刺史王逊遣将姚岳距战于堂狼，大破之。梁硕攻陷交州，刺史王谅死之。六月壬子，立皇后庾氏。平南将军陶侃遣参军高宝攻梁硕，斩之，传首京师。进侃位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秋七月丙子朔，震太极殿柱。是月，刘曜攻陈安于陇城，灭之。八月，以安北将军郗鉴为尚书令。石勒将石季龙攻陷青州，刺史曹嶷遇害。冬十一月，王敦以其兄征南大将军含为征东大将军、都督扬州江西诸军事。以军事饥乏，调刺史以下米各有差。

二年春正月丁丑，帝临朝，停飨宴之礼，悬而不乐。庚辰，赦五岁刑以下。术人李脱造妖书惑众，斩于建康市。石勒将石季龙寇兗州，刺史刘遐自彭城退保泗口。三月，刘曜将康平寇魏兴，及南阳。夏五月，王敦矫诏拜其子应为武卫将军，兄含为骠骑大将军。帝所亲信常从督公乘雄、冉曾并为敦所害。六月，敦将举兵内向，帝密知之，乃乘巴滇骏马微行，至于湖，阴察敦营垒而出。有军士疑帝非常人。又敦正书寝，梦日环其城，惊起曰：“此必黄须鲜卑奴来也。”帝母荀氏，燕代人，帝状类外氏，须黄，敦故谓帝云。于是使五骑物色追帝。帝亦驰去，马有遗粪，辄以水灌之。见逆旅卖食妪，以七宝鞭与之，曰：“后有骑来，可以此示也。”俄而追者至，问妪。妪曰：“去巳远矣。”因以鞭示之。五骑传玩，稽留遂久，又见马粪冷，以为信远而止不追。帝仅而获免。丁卯，加司徒王导大都督、假节，领扬州刺史，以丹阳尹温峤为中垒将军，与右将军卞敦守石头，以光禄勋应詹为护军将军、假节、督硃雀桥南诸军事，以尚书令郗鉴行卫将军、都督从驾诸军事，以中书监庾亮领左卫将军，以尚书卞壸行中军将军。征平北将军、徐州刺史王邃，平西将军、豫州刺史祖约，北中郎将、兗州刺史刘遐，奋武将军、临淮太守苏峻，奋威将军、广陵太守陶瞻等还卫京师。帝次于中堂。秋七月壬申朔，敦遣其兄含及钱凤、周抚、邓岳等水陆五万，至于南岸。温峤移屯水北，烧硃雀桁，以挫其锋。帝躬率六军，出次南皇堂。至癸酉夜，募壮士，遣将军段秀、中军司马曹浑、左卫参军陈嵩、钟寅等甲卒千人渡水，掩其未备。平旦，战于越城，大破之，斩其前锋将何康。王敦愤惋而死。前宗正虞潭起义师于会稽。沈充帅万余人来会含等，庚辰，筑垒于陵口。丁亥，刘遐、苏峻等帅精卒万人以至，帝夜见，劳之，赐将士各有差。义兴人周蹇杀敦所署太守刘芳，平西将军祖约逐敦所署淮南太守任台于寿春。乙未，贼众济水，护军将军应詹帅建威将军赵胤等距战，不利。贼至宣阳门，北中郎将刘遐、苏峻等自南塘横击，大破之。刘遐又破沈充于青溪。丙申，贼烧营宵遁。丁西，帝还宫，大赦，惟敦党不原。于是分遣诸将追其党与，悉平之。封司徒王导为始兴郡公，邑三千户，赐绢九千匹；丹阳尹温峤建宁县公，尚书卞壸建兴县公，中书监庾亮永昌县公，北中郎将刘遐泉陵县公，奋武将军苏峻邵陵县公，邑各一千八百户，绢各五千四百匹；尚书令郗鉴高平县侯，护军将军应詹观阳县侯，邑各千六百户，绢各四千八百匹；建威将军赵胤湘南县侯，右将军卞敦益阳县侯，邑各千六百户，绢各三千二百匹。其余封赏各有差。冬十月，以司徒王导为太保、领司徒，太宰、西阳王羕领太尉，应詹为平南将军、都督江州诸军事、江州刺史，刘遐为监淮北诸军事、徐州刺史，庾亮为护军将军。诏王敦群从一无所问。是时，石勒将石生屯洛阳，豫州刺史祖约退保寿阳。十二月壬子，帝谒建平陵，从大祥之礼。梁水太守爨亮、盗窃州太守李逷以兴古叛，降于李雄。沈充故将顾飏反于武康，攻烧城邑，州县讨斩之。

三年春二月戊辰，复三族刑，惟不及妇人。三月，幽州刺史段末波卒，以弟牙嗣。戊辰，立皇子衍为皇太子，大赦，增文武位二等，大酺三日，赐鳏寡孤独帛，人二匹。癸巳，征处士临海任旭、会稽虞喜并为博士。夏四月，诏曰：“大事初定，其命惟新。其令太宰、司徒巳下，诣都坐参议政道，诸所因革，务尽事中。”又诏曰：“餐直言，引亮正，想群贤达吾此怀矣。予违汝弼，尧舜之相君臣也。吾虽虚暗，庶不距逆耳之谈。稷契之任，君居之矣。望共勖之。”己亥，雨雹。石勒将石良寇兗州，刺史檀赟力战，死之。将军李矩等并众溃而归，石勒尽陷司、兗、豫三州之地。五月，以征南大将军陶侃为征西大将军、都督荆湘雍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王舒为安南将军、都督广州诸军事、广州刺史。六月，石勒将石季龙攻刘曜将刘岳于新安，陷之。以广州刺史王舒为都督湘州诸军事、湘州刺史，湘州刺史刘顗为平越中郎将、都督广州诸军事、广州刺史。大旱，自正月不雨，至于是月。秋七月辛未，以尚书令郗鉴为车骑将军、都督青兗二州诸军事、假节，镇广陵，领军将军卞壸为尚书令。诏曰：“三恪二王，世代之所重；兴灭继绝，政道之所先。又宗室哲王有功勋于大晋受命之际者，佐命功臣，硕德名贤，三祖所与共维大业，咸开国胙土、誓同山河者，而并废绝，禋祀不传，甚用怀伤。主者其祥议诸应立后者以闻。”又诏曰：“郊祀天地，帝王之重事。自中兴以来，惟南郊，未曾北郊，四时五郊之礼都不复设，五岳、四渎、名山、大川载在祀典应望秩者，悉废而未举。主者其依旧详处。”八月，诏曰：“昔周武克殷，封比干之墓；汉高过赵，录乐毅之后，追显既往，以劝将来也。吴时将相名贤之胄，有能纂修家训，又忠孝仁义，静己守真，不闻于时者，州郡中正亟以名闻，勿有所遗。”闰月，以尚书左仆射荀崧为光禄大夫、录尚书事，尚书邓攸为尚书左仆射。壬午，帝不豫，召太宰、西阳王羕，司徒王导，尚书令卞壸，车骑将军郗鉴，护军将军庾亮，领军将军陆晔，丹阳尹温峤并受遗诏，辅太子。丁亥，诏曰：“自古有死，贤圣所同，寿夭穷达，归于一概，亦何足特痛哉！朕枕疾已久，常虑忽然。仰惟祖宗洪基，不能克终堂构，大耻未雪，百姓涂炭，所以有慨耳。不幸之日，敛以时服，一遵先度，务从简约，劳众崇饰，皆勿为也。衍以幼弱，猥当大重，当赖忠贤，训而成之。昔周公匡辅成王，霍氏拥育孝昭，义行前典，功冠二代，岂非宗臣之道乎？凡此公卿，时之望也。敬听顾命，任托付之重，同心断金，以谋王室。诸方岳征镇，刺史将守，皆朕扞城，推毂于外，虽事有内外，其致一也。故不有行者，谁扞牧圉？譬若脣齿，表里相资。宜戮力一心，若合符契，思美焉之美，以缉事为期。百辟卿士，其总己以听于冢宰，保祐冲幼，弘济艰难，永令祖宗之灵，宁于九天之上，则朕没于地下，无恨黄泉。”戊子，帝崩于东堂，年二十七，葬武平陵，庙号肃祖。

帝聪明有机断，尤精物理。于时兵凶岁饥，死疫过半，虚弊既甚，事极艰虞。属王敦挟震主之威，将移神器。帝骑驱遵养，以弱制强，潜谋独断，廓清大昆。改授荆、湘等四州，以分上流之势，拨乱反正，强本弱枝。虽享国日浅，而规模弘远矣。

史臣曰：维扬作宇，凭带洪流，楚江恆战，方城对敌，不得不推诚将相，以总戎麾。楼船万计，兵倍王室，处其利而无心者，周公其人也。威权外假，嫌隙内兴，彼有顺流之师，此无强籓之援。商逢九乱，尧止八音，明皇负图，属在兹日。运龙韬于掌握，起天旆于江靡，燎其余烬，有若秋原。去缞绖而践戎场，斩鲸鲵而拜园阙。镇削威权，州分江汉，覆车不践。贻厥孙谋。其后七十余年，终罹敬道之害。或曰：“兴亡在运，非止上流。”岂创制不殊，而弘之者异也。

赞曰：倾天起害，猛兽呈灾。琅邪之子，仁义归来，龚行赵璧，命箠荆台。云瞻北晦，江望南开。晋阳御敌，河西全壤。胡寇虽艰，灵心弗爽。三方驰骛，百蛮从响。宝命还昌，金辉载明。明后岐嶷，军书接要。莽首晨悬，董脐昏燎。厥德不回，余风可劭。

【译文】

元皇帝名睿，字景文，是宣帝的曾孙、琅邪恭王司马觐的儿子。咸宁二年出生在洛阳。出生时有奇异的神光，把整个房间照得通明，床上垫的禾秆像新割的一样。长大后，额头左边生有白毫毛，高鼻梁，眉骨圆起，眼睛中有光亮闪烁，眼球转动时光彩焕发。十五岁时，继承琅邪王位。幼年时有好名声。到惠帝在位时，王室多事，元帝总是恭谨谦卑退让，以避免祸殃。为人沉着聪明有度量，不显露出遇人之处，所以当时的人都不了解他。衹有侍中嵇绍认为他不一般，对人说：“琅邪王骨相非凡，恐怕不是当臣下的相貌。”

元康二年，任员外散骑常侍。逐步升为左将军，跟随讨伐成都王司马颖。荡阴之败时，叔父塞壹王司马繇被司马颖杀害。元壶害怕遭到灾祸，想要出逃。当天夜晚月亮正明，而且警卫很严，元帝无法出走，非常窘迫。过了不久，云雾遮蔽，天空冥暗，雷雨大作，巡查都放松了，于是才偷偷地溜出。司马颖事先曾命令各关卡不准显贵之人出入，元帝到河阳时，被渡口官员扣住。他的随从宋典从后面来，用马鞭抽着元帝的马说：“舍长，官府命令禁止显贵者通行，你也被扣了吗?”渡口官员才让他过去。到了洛阳，与太妃一起回封国。

束海王司马越在下邳招募士兵时，元帝代理辅国将军。不久，加平东将军、监徐州诸军事，镇守下邳。不久调任安束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司马越西迎惠帝，留元帝镇守。永嘉初年，用王导之计，开始镇守建邺，以顾荣为军司马，贺循为参佐，王敦、王导、周颉、刁协都是心腹辅臣，以宾客之礼对待名人贤士，尊重当地风俗，江东之人都诚心归附。适值太妃在封国去世，亲自上表奔丧，安葬完太妃后，回到镇守之地，增封宣城郡两万户，加镇束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受司马越的命令，讨伐征东将军周馥，击溃了他。到怀帝在平阳蒙难的时候，司空荀藩等向各地发布檄文，推举元帝为盟主。江州刺史华轶不服从，派豫章内史周广、前江州刺史卫展征讨擒拿他。愍帝即位后，任左丞相。过了一年多，晋升为丞相、大都督中外诸军事。派遣众将分别平定江东，在宣城斩杀叛乱者孙弼，在湘州扫平杜殁，秉承旨意赦免荆州、扬州。到西都陷落时，元帝亲自出征露宿，身披锁甲，向四方发布檄文，召集各地的军队，限期进兵征讨。这时在临安有玉册出现，在江宁有白玉麒麟神玺出现，上面有字“长寿万年”，太阳有重叠的光圈，人们都认为这是中兴的象征。

建武元年春二月辛巳，平东将军宋哲来宣读愍帝韶书说：“遭逢厄难，国运不振。朕以无德之才，继承大业，不能祈求上天使国家长命，继承中兴，以致凶顽的胡人竟敢率领犬羊，逼迫京城。朕现在幽居在这闭塞的小城襄，忧虑万端，惟恐哪一天国家崩溃。卿指望丞相，详尽地宣布朕的意旨，让他统理国家大事，好好地依据旧都，修复陵庙，以洗雪大耻。”

三月，元帝穿素衣，离开正寝到郊外暂住，哀悼三天。西阳王司马茉以及僚属部下、各州郡的军镇长官等劝称帝号，元帝不答应。司马羡等坚持请求，一而再，再而三。元帝感慨流泪说：“我是个罪人，应信守节操，为正义献身，来洗雪国家的大耻，或许可以免除杀身之祸。我本来是茎墨王，可是各位却不停地逼迫我!”就叫家奴准备车驾，要返回自己的封国。群臣于是不敢再逼他，请求依照魏、晋的旧例为晋王，答应了。辛卯日，即王位，大赦，改年号。杀死祖父母、父母的人，以及刘聪、石勒不在赦免之列。诸参军都为奉车都尉，隶属驸马都尉。征召官吏一百多人，当时人称之为“百六掾”。于是配齐百官，在建康建宗庙社稷。这时各地争献祥瑞之物，元帝说：“孤辜负了四海的愿望，未能思过，还有什么祥瑞可言呢?”

丙辰，立长子司马绍为晋王太子。任抚军大将军、西阳王司马茉为太保，征南大将军、漠安侯王敦为大将军，右将军王导都督中外诸军事、骠骑将军，左长史刁协为尚书左仆射。封王子宣球公亘昼直为琅邪王。

六月丙寅，司空、并州刺史、广武侯刘琨，幽州刺史、左贤王、渤海公段匹蝉，领护乌丸校尉、镇北将军刘翰，单于、广宁公段辰，辽西公段眷，冀州刺史、祝阿子邵续，青州刺史、广饶侯曹嶷，兖州刺史、定襄侯刘演，束夷校尉崔毖，鲜卑大都督慕容魔等一百八十人上书劝。

登帝位，说：臣听说天生众民，为他们立君主，是为了祭祀天地神明，管理百姓。圣明的帝王明察到这一点，知道天地神明不能缺乏祭飨，所以委屈自身来事奉天地；知道老百姓不能没有君主，所以不得不登临大位。国家有危难。近亲藩王就要平定危机；天地祖宗的祭祀荒废了，皇族的贤能者就要继承这些祭祀。因此光大振兴古风，巩固万代之业，从三皇五帝以来，无不如此。自从高祖宣皇帝开创了大业，世祖武皇帝缔造了晋国，三世光重明，四圣继承先帝业绩，恩泽可与有虞相比，国运超过周代。自从元康以来，艰难不断出现；永嘉之时，凶祸之气更加黑暗。帝位失去控制，几位同辈的皇上先后去世；国家危难，就像冠冕上缀着的旒一样。靠着先皇的恩德、宗庙的神灵，皇帝继承君位，恢复旧业。上天授予敬肃明察之德，内心保有聪明哲智，高贵的品质自幼就很昭着，美好的名声向来盛大。大臣整顿国家的纲纪，众多的官员辅佐朝政；四海都想望中兴的美景，百姓都怀着复兴的愿望。没想到上天不撤去灾祸，大灾难再次降临，国家还没从苦难中平息下来，战祸很快又起。逆胡刘曜，在西都猖狂，竟敢放纵犬羊之辈，侵犯欺虐我天国。臣下上表回来，就碰上去年十一月西都失守，主上被劫持幽禁，又落入虏地，帝位流离，再次受辱于荒蛮逆贼。臣下每次观览史籍，观看前代之事，厄难的程度，古往今来从未有遇。普天之下，黎明百姓，无不捶胸断气，在大路和里巷痛哭号呼。何况臣等三代蒙受恩宠，居于要位，听到消息后非常震惊惶恐，魂飞魄散，又震惊又惋惜，五情无主，在西北边远之地大声痛哭，上下之人哭泣流血。

臣下听说昏暗和光明交替出现，战乱和升平轮流相替，天命不可更改，帝王总有归宿。有的厄难多而能巩固国家，有的忧虑重重而能启迪圣明之心。所以齐国有无知的灾祸，而小白成为五霸之首；晋国有丽姬的厄难，而重耳最终成为诸侯的盟主。国家不安宁，必然有人来解决危难；百姓将要灭绝，必然有人来使他们休养生息。陛下大德与神明相通，圣明的品质与天地相合，顺应治国的期运，承续千载的国运。祥瑞出现上天和人间都有吉兆，中兴的象征，在图谶之中有记载。自从京都沦陷以来，全国各地瓦解离析，天下一片混乱，无所归向，即使是有夏遭到裹翌的祸乱，塞蜒受到芝遗的侵凌，也不能超过现在。陛下抚定江东，拥有旧时的星地，用恩德柔服人民，征伐叛逆，举上天威严擒拿凶犯，以大顺的德行来号召海内。善美的教化已经普及，天下归心；良好的风气已经形成，远方之人想望。百官在朝廷上议论国政，四方诸侯在封国恭敬奉命。从前尘尘兴隆，夏书以之为美谈；宣王中兴，眉诗以之为美颂。何况盛大的功勋直达皇天，明净的光辉照耀四海，人民景仰，无不欣然拥戴，声威和教化所能达到的地方，人们都愿意作陛下的臣民呀!再说宣皇的后代中，惟有陛下是亿万百姓众望所归，再没有第二人。上天赐福给大晋，必然要有君主，主持晋国祭祀的人，除了陛下还能是谁呢所以近处没有不同的意见，远方没有别样的愿望；唱歌的人无不歌唱这善政，打官司的人无不盼望德政。天地已经交通，华和夷的心情已经和谐。一只角的野兽，连理的树，这样的吉祥征兆总有上百之多。冠带之辈，蛮荒之众，不谋而合的人数以万计。所以臣下等大胆考论天地之心，顺应全国的意向，冒死请上帝号。希望陛下心存舜、禹大公无私之情，以由、巢的矫情抗俗为狭隘；以国家为重，不过分看重小节；以百姓为忧，不以能谦让为事；上宽慰祖先眷顾之怀，下排解普天下仰望之情。造就是在枯枝上长出繁花，在朽骨上生出丰满的肌肤，神和人都得到安宁，无不幸运。

臣听说帝王之位不能长期空着，国家大事不能长期旷废。空虚一天，国家就要受到危害，旷废十二天，国家大事就要发生混乱。现在正是追随历代帝王，正当灾荒和厄运集中的时期，狡猾的寇贼窥伺可乘的机会，寻找国家的裂痕，百姓动荡不安，人心无所寄托，怎么能旷废而不顾念呢?陛下虽然想谦退，对宗庙将怎么办呢?对百姓怎么办呢?从前惠公被秦国俘虏，晋国震惊，吕却出主意要立于圉为君，在外可以断绝敌人的恶念，在内稳住全国的情绪。所以说“失去一个国君又有一个国君，群臣和睦，和我们友好的人受到鼓励，讨厌我们的人就会害怕”。从前的事不忘记，作为后代的戒鉴。陛下的光明可与日月相并，没有什么幽暗之处不照亮的，深谋远虑都在胸怀之中。至以犬马忧国之情，很晚才看到入神亨通安泰的途径，所以陈述我们的忠诚，告诉执事。臣等惭愧地承当一方的重任，长时间在远方之外，不能够在朝廷上陪列，一起观看盛大的。

典礼，怀着踊跃的心情，不住地向南想望。

元帝示以恩宠命令答覆，覆书在《刘琨传》中。

石勒部将石季龙包围谯城，平西将军祖逖把他打跑。己巳日，元帝向天下发布檄文说：“逆贼石勒，在黄河以北一带肆虐，多年来逍遥法外，苟延残喘而到处流窜。又一次派遣他的同党石季龙率犬羊之众，南渡黄河，放纵他们的毒恶。平西将军祖逖率军讨伐，及时将他们击溃。现在派遣车骑将军、琅邪王司马裒等九军，精锐之师三万人，分水陆四路，直指贼地，接受祖逖的指挥。有能斩得石季笼头颅的人，奖赏绢三千匹，金五十斤，封为县侯，食邑两千户。又：贼党中有能斩杀送来石季龙头颅的人，封赏也同上。”

七月，散骑侍郎朱嵩、尚书郎顾球去世，元帝很悲痛，想要为他们办丧礼。主管官员奏报说旧尚书郎按规定不能去办丧礼，皇帝说：“在国家衰乱的时刻，作为特例来哀悼。”于是就办了丧礼，哭得很悲恸。丁未日，梁王司马悝去世。任太尉萄组为司徒。解除了山林川泽的禁令。

八月甲午日，封梁王太子司马翘为梁王。荆州刺史第五猗被贼首杜曾推举，和杜曾一起叛乱。

九月戊寅日，王敦派武昌太守赵诱、襄阳太守塞轨、陵江将军黄峻讨伐第五猗，被他的部将杜曾战败，赵诱等都战死。石勒杀害京兆太守华谓。梁州刺史周访讨伐杜曾，大败他。

十月丁未，琅邪王司马裒去世。

十一月甲子，封汝南王之子司马弼为新蔡王。丁卯，任司空型理为太尉。设史官，建立太学。

这一年，扬州大旱。

太兴元年春正月初一戊申，上朝，朝廷设置乐器但不奏乐。

三月癸丑，愍帝去世的消息传来，元帝穿孝服居住在草庐中服丧。丙辰，百官劝称帝号。诏令说：“孤以不德之才，碰上厄运到了极点的时候，未能尽到做臣子的职责，未能匡救国家的危难，这是我日夜不思寝食的原因。现在宗庙废绝，亿万人民无所依靠，群官众长，都以大政来勉励我，我又怎么敢推辞呢?恭敬地听从你们的意见。”这一天，登皇帝位。下韶说：“从前我们的高祖宣皇帝顺应机运，开辟了大业的基础。景皇帝和文皇帝继承大业，光照华夏。直到世祖，应天顺时，继承大命。功业布满天地，仁慈至于宇宙。老天不明，降下这样的大灾，怀帝短寿，被劫离国都。天祸重来，皇帝刚去世，国家无君。所以三公六卿以至华夏各族，把国家的大任交付给我。我畏惧天的威严，所以不敢违命。于是举行了隆重的仪式登上帝位，在太庙接受天子的大位，举行祭天之仪，祭告上帝。朕的德行不足，继承我们国家的大业，如同渡过大河，不知渡口在哪裹。你们这些大小百官辅佐之臣，文武熊照之臣，都能辅弼安宁我晋室，都能辅佐我。要和天下万国共同嘉庆。”于是大赦天下，改年号，文武官员都加位两等。庚午，立王太子司马绍为皇太子。

壬申，下诏说：“从前执政的人，指使人靠行动不靠言语，顺应天时用实际行动而不用虚文，所以自己清正别人自然会正直。听其言而观其行，根据实绩检验功劳。那些有政绩可称，处理刑狱得当，使人没有怨言的，时间长久而日日更新；以及那些遇见官长软弱，欺软怕硬，行为邪秽，弄虚作假取悦于人的，都把他们揭露表现出来。使居官在位的人，仰慕借鉴前人的功业，同心合力，认真地思索使百姓宽舒、停息徭役的办法，施恩惠于百姓，不要废弃朕的命令。远近之人的见面礼，全部废止。”

夏四月初一丁丑，日食。加大将军王敦为江州牧，进骠骑将军王导为开府仪同三司。戊寅，初次禁止招魂葬。乙酉，西平发生地震。

五月癸丑，使持节、侍中、都督、太尉、并州刺史、广武侯刘琨被段匹蝉杀害。

六月，天旱，皇帝亲自祭祀求雨。改丹杨内史为且彊尹。甲申，任尚书左仆射丑坦为尚书令，平南将军、曲陵公苞盛为尚书左仆射。庚寅，任莹盟太守奎堑为都督旦业诸军事、旦业刺史。戊戌，封皇子旦墨盐为武屋王。初设谏鼓谤木。

秋七月戊申，下诏说：“王室多事，奸凶肆虐，国家纲纪废弛，大道颠覆。朕凭不德之才，继承大业，日夜忧虑，想要改变其中的弊病。二千石俸禄的令长应当遵奉旧有的法令，端正自身，严明法纪，惩治豪强，慰抚孤独，审实户口，鼓励督促农桑。州牧刺史应当互相约束稽查，不得损公肥私。长吏中如果有一心奉公而得不到进升的，有贪婪邪秽以财势自保的，如果不推荐和检举揭发，应当受到故意纵恶隐善之罪；如果有这样的情况而不了解，应当受到昏暗闭塞的责罚。你们要明察审慎地奉行职责。”刘聪死，他的儿子刘粲继承伪位。

八月，冀、徐、青三州发生蝗灾。靳准杀了刘粲，自为汉王。

冬十月癸未，加广州刺史陶侃为平南将军。刘曜在赤壁僭称皇帝。

十一月乙卯，太阳在夜晚出现，有三丈高，中间有赤青色的光晕。新蔡王司马弼去世。加大将军王敦为荆州牧。庚申，下诏说：“朕以寡德之才，继承国家大业，在上不能调和阴阳，在下不能养育人民，灾异屡屡发生，灾祸的征兆频繁出现。壬子、乙卯，雷电暴雨，逭大概是以天灾惩罚，用来表明我的无德。诸位公卿，都要各自上奏，具体陈述得失，不要有所隐讳，我将亲自阅览。”新造听讼观。已故归命侯孙皓之子孙墦谋反，被诛杀。

十二月，刘聪的故将王腾、马忠等诛杀靳准，把传国玺送给刘曜。武昌发生地震。丁丑，封显义亭侯司马焕为琅邪王。己卯，琅邪王司马焕去世。癸巳，下诏说：“汉高祖经过大梁，赞美怨墨的贤能；蛮军进入叠玺，修缮塑工墓的坟墓。吴地的高德名贤有未得表彰叙用的，都详细地列奏给我。”江束三郡发生饥荒，派人去赈济。堑擅内史且垫杀了2蝈内史旦麸而叛变。

二年春正月丁卯，崇阳陵毁坏，皇帝穿素服大哭三天，派冠军将军銮堡、守太常区蛊等修复山陵。去垩阳迎接孝愍皇帝的灵柩，没有成功而返。

二月，主亚太守途矗斩杀且盗，把他的头颅送到京都。

夏四月，龙骥将军陈川在浚仪叛乱，归降石勤。主亚太守途鑫以所部郡县叛乱，自称塞业刺史，进犯辽、贷。台业刺史建圭叛乱，归降刘蟹。

五月癸丑，太阳陵毁坏，皇帝穿素服大哭三天。涂、握和江西诸郡发生蝗灾。昱锂发生大饥荒。平北将军圭巡与互勤部将互圣盏在逡堡交战，朝廷军队战败。壬戌，下韶说：“天下困顿，再加上灾荒，百姓非常穷困，国家的用度匮乏，昱墨的饥民死了百余人。天生黎民而为他们立了君主，选择明哲之人来辅佐他，就应当认真考虑救助人民的困厄。从前吴起为楚悼王严明法律政令，裁减冗员，废除公族中关系很疏远之人的爵位，来增益将士，从而国富兵强。何况今天弊端严重，百姓穷困呢应当除去不急之务，凡不是军士所需的都要减省。”甲子，梁州刺史周访与拄兽在瞪交战，斩杀丝壁，擒获箠亘猹。

六月丙子，加且并为安南将军。撤销御府和诸郡丞，设置博士官五人。己亥，加太常贺循为开府仪同三司。

秋七月乙丑，太常贺循去世。

八月，卢垣献楛矢石弩。筐盘进犯塞差，派遣太子左卫率芏鉴代征虏将军，统领涂州刺史蔡豹征伐徐鑫。

冬十月，平北将军担型派督护速超袭击五勤部将整幽，速超战败，死于阵中。

十一月戊寅，亘勤僭越登王位，国号为趟。

十二月乙亥，大赦天下，韶令百官各奏上密封奏章，减少百姓的徭役。鱼蝗基容廛袭击辽束，束夷校尉、平州刺史崔毖逃往高句骊。

这一年，南阳王司马保在祁山称晋王。三吴发生大饥荒。

三年春正月初一丁酉，晋王司马保被刘曜逼迫，迁到桑城。

二月辛未，石勒部将石季龙进犯酞次，平北将军、冀州刺史邵续迎战，邵续战败死于战阵。

三月，慕容魔奉送来三方玉玺。

闰月，任尚书周颔为尚书仆射。

夏四月壬辰，枉矢星移动到翼轸之域。

五月丙寅，孝怀帝太子司马诠在平阳遇害，皇帝痛哭三天。庚寅，发生地震。本月，晋王司马保被他的部将张春杀害。刘曜派陈安进攻张春，消灭了他，陈安乘机背叛刘曜。石勒部将徐宠率众来归降。

六月，发生水灾。丁酉，贼人杀害西中郎将、护羌校尉、凉州刺史、西乎公张窠，张室之弟张茂继嗣，领平西将军、凉州刺史。

秋七月丁亥，下诏说：“先公武王、先父恭王在琅邪为君王四十余年，恩惠施加于百姓，遣爱凝结在人心。朕顺应天命，在江表创立大业，人民归心，扶老携幼而来。琅邪国人在这裹的将近一千户，现设立怀德县，辖丹杨郡。从前汉高祖把沛作为自己收取赋税的私邑，光武也免除南顿的赋役，优待减免的规定全都依照漠旧例。”祖逖部将卫策在汴水大败石勒的偏师。加祖逖为镇西将军。

八月戊午，尊敬王后虞氏为敬皇后。辛酉，把先皇的牌位迁入太庙。辛末日，梁州刺史、安南将军周访死。皇太子在太学礼祭孔子。任湘州刺史甘卓为安南将军、梁州刺史。

九月，途鑫又反叛，投降互塑。

冬十月丙辰，途业刺史茎曲因畏惧怯懦而被处死。王錾杀了亘递内史鱼堕。

四年春二月，途盘又率众来降。叁蝗圭进奉送来皇帝的信玺。庚戌日，祭告于太庙，接受了信玺。癸亥，日斗。

三月，设置《周易》、《仪礼》、《公羊》博士。癸酉，以平束将军萱盛为安东将军。

夏四月辛亥，皇帝亲自阅察各种狱讼之事。互勤进攻逖迭，攻陷。抚军将军、盥业刺史王逛蝉死于石勒军中。

五月，天旱。庚申，下韶说：“从前汉代二祖和魏武都赦免良人，武帝时，凉州覆败，所有的奴婢都恢复身份，这是历代的成规。现赦免中州良人中因遭难沦为扬州各郡奴仆的人，以充任兵役。”

秋七月，发大水。甲戌，任尚书戴若思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兖豫并冀雍六州诸军事、司州刺史，镇守合肥；任丹杨尹刘隗为镇北将军、都督直涂幽垩四州诸军事、壹业刺史，镇守进坠。壬午，任骠骑将军王导为司空。

八月，常山山崩。

九月壬寅，镇西将军、豫州刺史祖逖去世。

冬十月壬午，任回型之弟侍中主巡为平西将军、辽业刺史。

十二月，任慕容魔为持节、都督幽垩束夷诸军事、垩州牧，封为辽塞登公。

丞旦元年春正月乙卯，大赦天下，改换年号。戊辰，大将军工蓝以讨伐塑蝗为名在亘媪举兵，龙骧将军沈充率众响应。

三月，征召征西将军戴若思、镇北将军刘隗回来保卫京都。任司空王导为前锋大都督，任戴羞墨为骠骑将军，地区各郡都加军号。加仆射周题为尚书左仆射，领军王邃为尚书右仆射。以太子右卫率周莛代冠军将军，统兵三千征讨沈充。甲午，封皇子司马昱为琅邪王。刘隗在金城驻军，右将军周札守石头，皇帝亲披锁甲在郊外巡视六军。派平南将军陶侃领江州，安南将军甘卓领荆州，各率所部牵制王敦的后方。

四月，王敦的前锋进攻石头，周札打开城门接应，奋威将军侯礼被杀。王敦占据石头，戴若思、刘隗率军进攻，王导、周额、郭逸、虞潭等三路出战，朝廷军大败。尚书令刁协逃到江乘，被贼人杀害。镇北将军刘隗逃奔石勒。皇帝派使者对王敦说：“公如果不忘本朝，就此罢兵，天下还可以和平相处。如果不同意，朕将回到琅邪，以让贤路。”辛未，大赦天下。王敦自任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自封武昌郡公，食邑万户。丙子，骠骑将军、秣陵侯戴若思，尚书左仆射、护军将军、武城侯周颉被王敦杀害。王敦部将沈充攻陷吴国，魏义攻陷湘州，吴国内史张茂，湘州刺史、谯王司马承都遇害。

五月壬申，王敦任太保、西阳王司马菜为太宰，加司空王导尚书令。乙亥，镇南大将军甘卓被襄阳太守周虑杀害。蜀地贼人张龙进犯巴柬，建平太守柳纯把他赶跑。石勒派骑兵进犯河南。

六月，天大旱。

秋七月，王敦自加兖州刺史郗鉴为安北将军。互勤部将石季龙攻陷主，捉住守将途蛊。兖州刺史郗鉴从邹山退守合肥。

八月，玉墓任其兄玉贪为卫将军，自领空、益二州都督。堕巫太守瑟麸反叛，投降互勤。

冬十月，瘟疫病大流行，死者十分之二三。己丑，都督荆梁二州诸军事、平南将军、荆州刺史、武陵侯王虞死。辛卯，任下邳内史王邃为征北将军、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镇守淮阴。新昌太守梁硕起兵反叛。京都大雾弥漫，黑气遮天，日月无光。石勒攻陷襄城、城父，趁势包围谯，击败祖约偏师，祖约退守寿春。

十一月，任司徒荀组为太尉。己酉日，太尉荀组薨。撤除司徒职位，合并丞相。

闰月己丑，皇帝在内殿去世，年四十七岁，葬于建平陵，庙号中宗。皇帝性情俭省纯朴，能容纳直言，虚心待人。开始镇守江东时，常饮酒误事，王导深切地劝诫，皇帝命酌酒，举杯把酒倒掉，从此不喝酒不误事。主管官员曾奏请在太极殿的大室中挂绛色帐幕，皇帝说：“汉文帝收集上书用的皂色丝囊作帷幕。”于是下令冬天挂青布，夏天挂青粗麻布作帷帐。将要拜贵人，主管官员请买雀钗，皇帝因浪费而不同意。所宠爱的郑夫人衣服没有纹彩。从母弟王度为母亲盖房子规模超过规定，流着眼泪制止了他。然而晋室遭遇祸难，天子流亡；天命没有改变，人的谋略协同辅助。兵众屡动，都在长江一带；治理着区区一隅之域，仅能保全吴、楚之地。最终遭受屈辱，忧愤地退谢。恭俭的品德虽然高尚，雄武却不足。

当年秦望云气的人说“五百年后金陵有天子气”，所以始皇束游想压这股气，改地名为秣陵，挖掘北山以断绝它的势头。到孙权称帝时，自以为承当了天子之气。孙盛认为从始皇到孙氏四百三十七年，考察历数，还没到时候；到元帝渡江的时候，是五百二十六年，帝王之应验就在于此。咸宁初年，风吹断太社的树，社中有青气，占卜之人认为东莞有帝王的祥兆。由此迁封东莞王到琅邪，就是武王。到吴灭亡时，王浚其实先到建邺，而孙皓投降时，到琅邪来交玉玺。天意人事，又符合中兴的征兆。太安年间，童谣唱道：“五马浮渡江，一马化为龙。”到永嘉年间，岁星、镇星、荧惑星、太白星聚集在斗、牛之间，懂得的人认为吴、越之地当有王者兴起。这一年，王室倾覆，元帝与西阳、汝南、南顿、彭城五王渡江，而元帝最终登上了皇位。当初，《玄石图》有“牛继马后”的话，所以宣帝很忌畏牛氏，就做了两个酒壶，两个壶一个口，用来盛酒，自己先饮好酒，而用另一个壶裹的毒酒毒死了部将牛金。可是恭王妃夏侯氏竟然与小吏牛氏私通而生下元帝，遣也符合征兆。

史臣日：晋氏遇到大难，从中原流亡到外地，五胡攘夺国政，七庙毁坏，灾祸滔天而至，百姓怀念原来的恩德。从前光武凭着几郡之地称帝，元皇凭着一州之地登极，难道是武帝、宣帝的余化仍在琅邪通畅，文帝、景帝的垂仁在南顿流传，所谓的后于天时，先于人事。送章服献尊号，高高的车盖成阴，星斗呈现祥瑞，金陵显扬吉庆。陶士行拥有三州之众，郢外之地安宁；王茂弘设分陕的计策，江东得以存立。有的大旗没有展动，疏远之心就已经平息，回过头来朝向太阳，仰慕天子，皇帝六次辞让不肯登基，七次辞让才居尊位。布帐麻布帷，刑法详审教化简明，称扬前人的业绩，加以扩大而中兴。古代私家不养兵卒，大臣不作威福，这是王者的常制，用来教诲股肱之臣。中宗不能驾驭强臣，自己失去征伐之斧，两京落入胡羯之掌，风尘相望。虽然《六月》卫国定乱之师已不可能，而《鸿雁》安定离散之民的歌声已远，享国日短，哀哉!

明皇帝名绍，字道畿，是元皇帝的长子。幼年时很聪明，受到元帝的宠爱。几岁的时候，有一次坐在元帝膝前，恰好长安有使者来，于是问明帝说：“你说太阳和长安哪儿远?”回答说“长安近。没听说有人从太阳那儿来，遣显然是可以知道的。”元帝感到很惊异。第二天，宴请群僚，又问他。回答说：“太阳近。”元帝变了脸色，说：“为什么和昨天说的不一样呢?”回答说：“抬头就看见太阳，可是看不见长安。”因此元帝更喜爱他。

建兴初年，拜为束中郎将，镇守广陵。元帝做晋王时，立为晋王太子。到元帝称帝时，立为皇太子。非常孝顺，有文才武略，敬贤爱客，喜好文辞。当时的名臣，包括王导、庾亮、温崤、桓彝、阮放等，都受到亲善对待。曾经议论圣人真假的问题，王导等都不能论过他。又练习武艺，能爱抚将士。当时东朝人才济济，远近之人归心。

王敦之乱时，六军大败，皇帝想率将士决战，登车将要出战，中庶子温娇坚决谏阻，抽剑斩断马鞅，把他阻止住了。王敦向来认为明帝神武明略，朝野之人非常敬服，想诬陷其不孝罪而废除他。就大会百官，问温崤说：“皇太子有什么德行舆他的地位相配?”声色俱厉，一定要让温娇说。温崤回答说：“探索深刻谋虑远大，这不是浅小的尺度所能测量的。用礼来考察，可以称得上孝了。”众人都认为确实如此，王敦的图谋便被制止了。永昌元年闰月己丑，元帝去世。庚寅，太子登上皇帝位，大赦天下，尊生母荀氏为建安君。

太宁元年春正月癸巳，黄雾弥漫，京都发生火灾。李雄派他的部将李骧、任回进犯台登，将军司马玖因此而死。越锚太守李钊、汉嘉太守王载以郡县叛乱，投降李骧。

二月，把丞童安葬在建垩撞，旦嘘赤足送葬到陵墓。任特进茎垣为骠骑将军、都督互垩水陆军事。乙丑，黄雾弥漫。丙寅，降霜。壬申，又降霜，冻死庄稼。

三月初一戊寅，改年号，坐于殿前听朝，暂停飨宴之礼，悬挂乐器而不奏乐。丙戌，降霜，冻死草木。饶安、束光、安陵三县发生火灾，烧毁七千多家，烧死一万五千人。石勒攻陷下邳，徐州刺史卞敦退守盱眙。王敦献上皇帝信玺一枚。王敦将图谋篡国，暗示朝廷征召自己，明帝就写诏书征召他。

夏四月，王敦出屯于湖，转任司空王导为司徒，自领扬州牧。巴东监军柳纯被王敦杀害。任尚书陈畛为都督幽平诸军事、幽州刺史。

五月，京都发大水。奎坠等进犯空蛆，刺史王逻派部将继鱼在堂狙与之交战，大败奎坠。凿硕攻陷交业，刺史王盏为此而死。

六月壬子日，立皇后座压。平南将军堕佩派参军直宜进攻垩亟，把他杀死，传送他的头到京都。进龃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秋七月初一丙子，雷击主昼殿柱。这个月，型跃在胧球进攻速宣，消灭了他。

八月，任安北将军塑鉴为尚书令。五勤部将石季龙攻陷壹业，刺史萱崖遇害。

冬十一月，王錾以其兄征南大将军工盒为征东大将军、都督搔业辽西诸军事。因为饥荒军用国用不足，按照等级降低刺史以下官员俸禄。

二年春正月丁丑，皇帝上朝，暂停飨宴之礼，悬挂乐器而不奏乐。庚辰，赦免五年以下徒刑犯人。妖术之人李脱伪造妖书惑众，在建康市中被斩首。互勤部将互垩垄进犯童业，刺史刘遐从彭城退保泗口。

三月，刘堕部将尘垩进犯魏垦，直到直阳。

夏五月，王敦伪托帝诏任其子王应为武卫将军，其兄王盒为骠骑大将军。旦旦童所亲信的常从督公乘雄、冉曾都被王敦杀害。

六月，王敦将举兵发动内乱，明帝得到了消息，就乘巴、滇骏马秘密出行，到于湖，暗中观察王錾的营垒后出来。有的军士怀疑皇帝不是一般的人。王敦正睡午觉，梦见有太阳环绕他的城墙，受惊而起，说：“这一定是黄胡子鲜卑奴来了。”旦嘘的母亲萤旦是遮丛人氏，旦眯容貌像外族人，黄胡须，所以王敦这么说明帝。于是派五个骑兵按照容貌追赶明帝。明帝也急驰而去，马留下粪便，就用水浇。碰见一个在客店卖吃食的老太婆，就把七宝鞭给她，说：“后面骑兵追来，你拿这个给他们看。”一会儿追赶的人到了，问老太婆。老太婆说：“已经走速了。”于是把马鞭子给他们看。五个骑兵传递玩看，耽误了很长时间。又看到马粪已冷，以为确实走远就停下来不追。明帝得以逃脱。

丁卯曰，加司徒王导为大都督、假节，领扬州刺史，任丹杨尹温崤为中垒将军，与右将军卞敦守石头；任光禄勋应詹为护军将军、假节、督朱雀桥南诸军事；任尚书令郗鉴行卫将军、都督从驾诸军事；任中书监庾亮领左卫将军；任尚书卞壹行中军将军。征召平北将军、徐州刺史王邃，平西将军、豫州刺史祖约，北中郎将、兖州刺史刘遐，奋武将军、临淮太守苏峻，奋威将军、广陵太守陶瞻等回来保卫京都。皇帝在中堂驻留。

秋七月初一壬申，王敦派其兄王含以及钱凤、周抚、邓岳等率水陆军五万人，到了南岸。温崤移兵屯于河北，烧毁朱雀桁，以挫退他们的锋芒。明帝亲率六军，出师驻扎在南皇堂。到癸酉夜，招来勇士，派遣将军段秀、中军司马曹浑、左卫参军陈嵩、钟寅等率甲卒一千人渡江，趁王敦军未立稳时掩击之。天明，在越城接战，大败王敦军，斩杀其前锋将何康。王敦因此怨恨而死。前宗正虞潭在会稽举义兵。沈充率万余人来与王含等会合，庚辰，在陵口筑营垒。丁亥，刘遐、苏峻等率领一万精锐士卒赶来，明帝连夜接见，慰劳将士，赏赐各有差别。义兴人周蹇杀了王敦委任的太守刘芳，平西将军祖约在寿春驱逐了王敦委任的淮南太守任台。乙未，贼军渡河，护军将军应詹率建威将军赵胤等抗战，作战不利。贼军进到宣阳门，北中郎将刘遐、苏峻等从南塘拦腰横击，大破贼军。刘遐又在青溪击败沈充。丙申，贼军烧毁营垒连夜逃遁。

丁酉，皇帝回宫，大赦天下，仅王敦党羽不赦免。于是分派诸将追击其党羽，全部剿平。封司徒王导为始兴郡公，食邑三千户，赐绢九千匹；封丹杨尹温崤为建宁县公，尚书卞壹为建兴县公，中书监庾亮为永昌县公，北中郎将刘遐为泉陵县公，奋武将军苏峻为邵陵县公，食邑各一千八百户，绢各五千四百匹；封尚书令郗鉴为高平县侯，护军将军应詹为观阳县侯，食邑各一千六百户，绢各四千八百匹；封建威将军赵胤为湘南县侯，右将军卞敦为益阳县侯，食邑各一千六百户，绢各三千二百匹。其余的封赏各有差别。

冬十月，任司徒王导为太保、领司徒，太宰、西阳王司马菜领太尉，应詹为平南将军、都督江州诸军事、江州刺史，刘遐为监淮北诸军事、徐州刺史，庾亮为护军将军。诏令对王敦的协从人等一概不追究。当时，石勒部将石生屯于洛阳，豫州刺史祖约退保寿阳。

十二月壬子，皇帝祭告建平陵，行大祥之礼。凿塞太守灵奎、茎亚太守奎渔以璺直叛乱，投降奎雄。选塞故将题里在亘皇尘谋反，攻打焚烧城邑，州县军征伐杀了他。

三年春二月戊辰日，恢复灭三族刑法，但不杀妇女。

三月，幽州刺史段末波去世，其弟段牙继承职位。戊辰，立皇子司马衍为皇太子，大赦天下，增文武官员爵位二等，普天同庆饮酒三天，赐给鳏寡孤独之人每人两匹帛。癸巳，征召处士临海的任旭、会稽的虞喜为博士。

夏四月，下诏说：“国家大事刚刚平定，应行新政。现韶令太宰、司徒以下的官员到都坐参议政道，所有沿袭和变革务必合情合理。”又下诏说：“接纳直言，举用诚信正直之人，希望群贤辅助我实现愿望。我有过失时你们就帮我纠正，这是尧、舜的君臣之道。我虽然浅薄愚昧，也希望不拒绝逆耳的忠言。稷、契的重任，由你们承当。希望共同勉励。”己亥，下冰雹。石勒部将互皇进犯兖业，刺史擅盏与之力战而死。将军奎矩等率众溃逃而回，互塑攻陷了司、兖、辽三州之地。

五月，任征南大将军陶侃为征西大将军、都督趔潮壅銮四州诸军事、翅业刺史，王蟹为安南将军、都督广州诸军事、广州刺史。

六月，互勤部将互至垄在塞丘窒进攻玺哩部将型量，攻陷塞瞳。任庐业刺史王赶为都督泅业诸军事、渔业刺史，渔业刺史玺逦为平越中郎将、都督卢业诸军事、卢业刺史。天大旱，从正月起不下雨，直到六月。

秋七月辛未，任尚书令郗鉴为车骑将军、都督壹兖二州诸军事、假节，镇守广陵，领军将军主童为尚书令。下诏说：“封前三个王朝的后人为王侯，这是世世代代都很重视的事；兴灭世继绝世，是政治首先要考虑的事。又宗室明王中在主置受命之时有功勋者，辅佐大命的功臣，德行笃厚的名贤，与三位先皇共同维持大业，都封国赐土、誓与山河共在者，现在爵土都已废绝，祭祀也已不传，这使我感到伤怀。主事管员应详细地商议所有应当立后者报告给我。”又下诏说：“郊祭天地，这是帝王应做的大事。自从中兴以来，仅有南郊，没有北郊，四季五郊的祭礼都没有了，互盘、四渎、名山、大川这些记载在祀典中应当遥祭的，也都废止而没有举行。主事官员应依据旧例详细处理好。”

八月，下诏说：“从前周武王灭殷，为比干修坟墓；连产担经过趟地，任用銮堑的后人，这样追念显扬古人，以勉励后来者。吴国将相名贤的后代，如有能够继承先祖的教诲，又忠孝仁义，安详有操守，不被世人所知的，州郡中正应把他们的名字报告给我，不得有遗漏。”

闰月，任尚书左仆射荀崧为光禄大夫、绿尚书事，尚书璺他为尚书左仆射。壬午，皇帝身体不适，召太宰、西阳王司马茉，司徒王导，尚书令土童，车骑将军整垩，护军将军座台，领军将军堕坠，且荡尹温堕一同接受遣韶，辅佐太子。丁亥，下韶说：“自古以来人都有一死，贤圣之人也一样，无论是长寿短寿困窘通达，最终结局都是一死，又有什么值得悲痛的呢?朕卧病已久，常想着会有不测。仰思祖宗创立大业，我未能建成辉煌的大厦，大耻未雪，百姓处于危难之中，这是朕时常感慨的原因。朕死后，用平时的衣服装殓，一切都遵照先皇的制度，务必简单节约，凡是劳动人众大肆铺张的事都不要做。衍以幼弱之年，登上大位，要依赖忠贤之臣，教诲而使之成功。从前周公辅佐成王，霍氏辅佐孝昭，大义记载在典册之中，功劳盖过周、漠两朝之人，难道不是举世敬仰的忠臣之道吗?诸位公卿都是世人所仰望的。你们为顾命大臣，担当朕托付的重任，同心协力，为王室出谋献策。诸位镇守一方的重臣将帅，刺史将守，都是朕保卫疆土的将帅，镇守于外，事情虽然分内外，目的却是一致的。所以说如果没有在外的人，谁来守卫边境?就譬如嘴唇和牙齿，裹外互相依赖。应当同心协力，就像符契对合一样，总想要美之又美，以成就事业为目标。百官卿士，都要约束自己听命于最高长官，保佑年幼皇帝，顺利地渡过艰难，使祖宗之灵在九天之上长久地得以安宁，那么朕虽死也没有遗恨。”

戊子日，皇帝逝世于束堂，终年二十七岁，安葬在武平陵，庙号肃祖。皇帝聪明有机断，特别精通物理。当时战乱饥荒，人民死亡伤病遇半，贫乏严重，事情极为艰难。又碰上王敦挟震主之威，想要篡夺国家。皇帝艰难地遵循正道养育人民，以弱制强，暗中谋划独自决断，肃清妖气。调动荆、湘等四州刺史，以削弱权势之人的权力，拨乱反正，强本弱枝。虽然治国时日不长，而规模却很远大。

史臣日：以维扬之地为疆域，以长江洪流为依凭，楚江流域常有战祸，方城常作战场，不得不诚心信用将相，以统领军队。拥有上万的战船，兵力成倍于王室，处在这样的地位而没有篡国之心的，就是周公那样的人。国家的威权被外人藉用，仇隙在内部兴起，那边有乘势而来的军队，这边没有强大的封国作后援。商遭遇九乱，尧制止八音，明皇受命的祥瑞，就出现在此日。运转大略于手掌之中，在江畔竖起顺天应命的大旗，余灰复燃，威势就如同火烧秋后的草原。除去丧服踏上战场，斩杀凶恶之人，而祭告先帝。削弱威权强盛的大臣，把江、漠等地州郡分小，吸取前人的教训，其谋划可保子孙安宁。在他之后七十多年，终于被桓敬道所减。有人说“兴亡在于命运，不仅仅靠有权势”，可以说创立基业都一样，而继承光大者有所不同。

赞曰：像天塌下来一样灾害兴起，猛兽呈现祸殃。琅邪之子，有仁有义。行事恭谨如赵璧，定刑法于荆台。乌云遮蔽北方昏黑，长江望南天开云霁。在晋阳抵御敌人，在河西保全国土。胡寇虽然猖獗，圣心不为之差失。三方奔驰来归，百蛮响应。天命重新昌盛，太阳的光辉更加明亮。明皇帝年幼聪慧，把军事文书处理得有条不紊。早晨悬挂起王莽的脑袋，晚上用董卓的肚脐燃灯。他的功德不能重现，风范却可以勉励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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