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们是七里坡的光荣(1)

作者:张地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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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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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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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238字


跨进知青屋,王永洁紧紧地握住了李勇的手:“你终于回来了。”王永洁的声音有些颤抖,“病情好转了吗?”


“好些了。”李勇点了点头,王永洁的关心让他非常感动。


李勇回到知青屋,感到一切都那么亲切,一切都让他激动不已,当他看见自己的那间房屋已收拾得干净整齐、甚至比他走时更加整洁时,不禁眼里泛起了泪花。


他望着蒋麻子动情地说:“蒋队长,我要回七里坡来,我不再回去了。”他的声音颤抖得断断续续的。


蒋麻子连连点头说:“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


肖国庆连忙招呼大伙坐下,让王永洁端出早已准备好了的晚饭。


秀芝说道:“还真有点饿了。”


蒋麻子开玩笑似的向秀芝要酒喝,因为今天是替秀芝接了一个新人回来。秀芝脸一红没吭声,但立即转身回家取了些酒来,让他们解乏。


晚饭很快就结束了,蒋德才说累了,立刻就回家了。没多久,冉广兴闻讯来到了知青屋,他看了看李勇的脸色,就知道他的病还未全愈。几句寒暄后,李勇正式向冉广兴、蒋麻子提出了要重新落户到七里坡,他要回到七里坡才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冉广兴没有答复,却再三询问着李勇的病情,肖国庆也要李勇讲实话,李勇将医院的诊断和治病的情况详细地讲述了一遍。冉广兴听着眉头皱起一块疙瘩,担心地说道:“李勇啊,这山里治病没有条件呀,那样会耽误你治病的。”


李勇无语地垂下了头。


肖国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李勇呀,你妈妈会为你担心的。”语气十分沉重。


大家都没说话了,秀芝在一旁愣愣地望着李勇,屋里沉寂得连出气的声音都能听见。


许久,只见李勇缓缓地抬起头来,大家一下惊异地望着他,原来他一直在无声地抽泣着。李勇泪流满面地对冉广兴说:“冉书记,收下我吧,城里已没有我的家了。”他泣不成声地又低下了头。


冉广兴看见李勇那么凄然,鼻子一酸,不禁潸然泪下。


李勇忽然抬起了头,脸上带着无奈与感伤,望着肖国庆、冉广兴说:“家里连我的一间床都没有了。”


肖国庆上前将李勇拥抱在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回来吧,勇哥,这里就是你的家。”肖国庆也说不下去了。


冉广兴站起来走到门外站了一会儿,抽了几口烟,又走进了屋里,对蒋麻子说道:“麻子,答应他吧,李勇是咱七里坡的好兄弟。”


蒋麻子连连点头说:“行,让他回来,这也是咱七里坡的福气。”李勇站起来向冉广兴和蒋麻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冉广兴连忙拉着他的手,诚心诚意地说:“李勇,相信我们大伙会将你当兄弟的,明天生产队、大队出接收证明,我去公社盖章,你就可以回万川办手续,然后回到七里坡,有一个正式的名分才能记工分、分粮食。”


李勇连忙“嗯”着点头答应着。


“勇哥,我会采草药为你治病,血液里的毛病中草药也许会有办法治的。”秀芝上前拉着李勇的手,眼睛闪着晶莹的泪花,语气里充满了自信。


李勇怔怔地望着她,眼里溢满了感激的泪光。


冉广兴说:“李勇,说不定秀芝还真行,她爸爸当年用中草药治好了不少的怪毛病。八队的唐二毛在县医院说没法治了,抬回来在家里待着等死,后来还是被秀芝爸用中草药治好的,还活了好多年。”


肖国庆说:“这七里坡空气好,水也养人,秀芝的中草药也许还真行的。”


“李勇,你就好好地听秀芝的话,配合把病治好。”王永洁的话让李勇感到有股暖流涌进心里。


突然,只见秀芝上前一下挽着李勇的手臂,李勇一下蒙了,想抽出手臂,却被秀芝用力地夹着。秀芝一脸严肃地对冉广兴和大伙说道:“冉书记、蒋队长,国庆哥、永洁姐,今天当着你们的面,我正式告知大家,我要嫁给李勇,咱李秀芝要和李勇结婚。”


“这……”李勇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吓蒙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肖国庆面带喜色,频频地点着头,冉广兴和蒋麻子有些吃惊地望着秀芝。


秀芝松开了手,走到冉广兴和蒋麻子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眼里闪着泪花,说:“冉书记、蒋队长,我爸妈已不在了,在这个世上,你们就是我最亲近的长辈,请你们相信我、帮助我。我真心喜欢李勇,在他这次生病前,我就视他为自己的男人了,只因那会儿他妈妈不接受我,咱没有资格做李家的媳妇。现在李勇生病了,是老天爷给了秀芝一个机会,给了我一个能得到这个男人的机会,我会好好侍候他,不但要治好他的血液病,更要治好他的心病。他现在的心理状态很不好,很脆弱,信心有严重的问题,我一定能治好他的心病。”说完,她一下抱住李勇哭出声来。


冉广兴和蒋麻子相互对视了良久,接着会意地点了点头。冉广兴语重心长地说:“我与蒋队长答应你,我们还要将你们的喜事办得热热闹闹的,让你爸妈在天之灵也高兴。”


王永洁情不自禁地鼓了几下掌,拉过秀芝捋了捋她额上散着的头发,语气温和地说:“秀芝,永洁姐真的好感激你,感激你在这个时候站在出来帮助李勇,更钦佩你做人的品质,你真的太美了。”


秀芝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叫了一声,“永洁姐……”



那天晚上,肖国庆失眠了,他的心里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搅动着,有序无序地翻滚着。李勇的回归,他既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又有一些凄楚的心酸和令人隐隐作痛的感伤。那么大的城市,居然没有一个能让他安身的床铺,那么大的一个城市他竟然没有立足之地。这不能说是他爸妈的心肠硬或无能,这只能说在城里生活着的人也好难、好苦好累,连慈母也无法留住心爱的儿子,只能无奈、无助地让身患重病的儿子出走。这个社会是咋了,或许这个社会的病比李勇的病还严重了?


肖国庆索兴起床,点亮煤油灯,在灯下翻阅着王永洁为他买的恩格斯的《反杜林论》。其实他并没有从书里找到答案,他回忆着自己徒步去井冈山的那段经历,那时对井冈山的崇敬之心那么坚定不移。那时候的红军战士们在那么艰难困苦的环境中能得以生存和发展,靠的是对革命胜利的坚定不移的信念与向往。“打土豪,分田地”多么朴实的理论,多么朴素的目标,星星之火能从井冈山燎原,也许就是在于那朴实无华、言简意赅的语言和目标。


而当今的理论和目标却让人弄得不明白了。他的心绪无序地翻涌着,慢慢地翻着那本找不到答案的书,努力地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然而,他为秀芝那质朴、真诚的言行所深深地感动,他更为秀芝那勇敢付出、大胆去爱和勇于为所爱的人承受苦难的高尚品质所折服。秀芝虽然不是一个伟大的人物,但她的言行表明,她是一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李勇其实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最担心的是妈妈会为自己的出走而担心和伤感。妈妈那颗操碎了的心,也许因自己回到了七里坡可减轻她的负担而有所缓和,这也是让李勇唯一心安的理由。


让他心绪最为不安的是秀芝要与他结婚的事。他深深地爱着秀芝,他之所以要坚持回到七里坡,除了这里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土墙屋外,更让他向往的是秀芝让他有了归宿感。每当他有重大危难时,总是秀芝不辞辛劳地守候在他身旁,无怨无悔地护理他,无形之中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很大一部分已属于秀芝。他回到了秀芝身边,心里的烦躁不安情绪竟然消失了,有的只是平静安宁和欣慰喜悦。秀芝让他鼓起了生活的信心,秀芝说可以用中草药治疗他的血液病,他相信秀芝的话,因为在他心里,她是他最为信赖和最可依靠的人。


他的心情好久都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了,同时,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着未来,自己一定要做一些适合的农活,不能让秀芝太累了。李勇不是一个喜欢将什么都想得很清楚的人,更不愿将简单变为复杂。可这个夜晚,他什么都想到了,更甚至还想到与秀芝怎么过日子的事情。


秀芝与王永洁讲了一夜的悄悄话。王永洁好钦佩秀芝那朴实的情操,说李勇的福气真好,前世做了善事,今生修来秀芝这么好的姑娘,她心地善良、能干,像她爸爸一样,总是那么乐于助人、善于助人。有了秀芝的呵护,李勇这辈子真够幸福的。


王永洁幽默地开着玩笑对秀芝说:“你也够有眼光的,李勇这样的男人现在已是珍品了,在农村里能做庄稼把式的没有文化,有文化的又不能做庄稼把式。可李勇却是双料角色,既有文化又懂农活。”


秀芝皱了一下鼻子,显得有些滑稽的样子,故意满不在乎地说:“我才不在乎他的什么庄稼把式和文化,只要他像现在这样,实实在在地做人做事就足够了。山里人,就得有山一样坚定不移的意志。”


王永洁用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尖,调侃地说:“得了便宜嘴还那么乖,不知向谁学的哟,李勇可不会这一套的。”


“我不用向谁学,我看以后有的人够得学,别人是熟读了各种经典名著的哟。”


秀芝说罢舌头一伸,做了个鬼脸。


王永洁上前挠着秀芝的痒痒,秀芝“咯咯”开心地笑着,两位姑娘疯一样地乐了一阵。


王永洁忽然一脸严肃地问:“秀芝,你与李勇结婚住哪儿?”


“我家呀,我这几间土墙房是爸爸当年好不容易修建起来的,这么宽敞,好几个人都能住的。”秀芝认真地回答。


“哦,现在就想着添人丁了?”王永洁狡黠地笑着。


秀芝一下脸红了,“你也学坏了。”她无力地反击着。


“那就好,我就回知青屋去住了。”王永洁故意逗着说。


秀芝开心地笑了笑,说:“好啊,你回去住更好,干脆将中间的墙拆了,反正你们住在一起是早晚的事,晚住还不如早住,是吧?”说完,就得意地放声大笑起来,王永洁羞得满脸通红。


那天晚上,两位姑娘的话题始终围绕着两个男人,那话题是开心的,快乐的。


李勇的回归,给七里坡的人们带来了许多的欣慰和开心,像被压抑了许久的心脏重新获得空气一般,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更为重要的是,李勇久治未愈的病也许还真会在这山里的环境中得到治疗,大家的心里都在为他默默地祝福着。


李勇回到七里坡后,尽管他的户口还未正式办回辽叶河公社,可生产队仍如原来一样地将他视为其中一员,他每天坚持出半天工。在庄稼地里,他与七里坡的人们很自然地交流、沟通着,仿佛他又重新融入了他们的生活中。


在城市时的那种无名压抑和烦躁心情没有了,尤其是知青屋还多了一个秀芝和他们在一起生活。秀芝什么活都抢着干,并且动作很利索,让大伙吃得很香,李勇的饭量不知不觉也好了好多。他坚持服用着秀芝每天为他煎的中草药,已明显感到乏力的现象有了一些好转,他心里的喜悦明显地写在脸上,主动与人说话的时候越来越多。他对秀芝的那份感激和依恋也越来越深厚。


秀芝好多次进山采药时,都被荆棘划出一道道的血痕。晚上用盐水清洗伤口时,痛得秀芝直咬牙。


李勇见了心疼得眼泪汪汪的。他们的那份真情在相互地、无声地慢慢地浸透着、感动着对方。


又一年的秋收快到了,放眼连绵起伏的山野,又是黄灿灿的一片。每年的这个季节,都是农民心里最喜悦的日子,一年辛苦的收获和来年的日子都在这些天里见分晓。


七里坡人心中的那份企盼更为强烈,那试验田的苞谷一人多高,腰间背着的玉米棒子也有一尺多长,让人看见了好眼馋。试验田的成果让他们兴奋得像怀里揣了个兔子,始终无法平静心中的喜悦,他们跃跃欲试,就等着蒋麻子“呜”叫一声开始动手了。


肖国庆和蒋麻子走遍了每一块试验田,他们的喜悦劲一点不亚于大伙,这是他们的“点子”创造出了丰收,尤其是肖国庆心里的那种成就感更是喜形于色。试验田苞谷的高产丰收,使他思想深处都在思索着农村这种生产体系的弊端。这些思索也同时将他自己搞得既累又很受折磨,因为这些大课题是政治家们思考的问题,他只能是老虎吃天,没有地方下口。


王永洁诚心诚意地劝导他,别用自己的聪明去寻找不属于自己的烦恼。适者生存之所以成为真理,就是因“适应”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是必须服从的。人在自然规律面前是那么的渺小、脆弱。


肖国庆听后总是用善意理解的目光望着她,淡淡地一笑,不愿意多说话,王永洁往往是以一声轻轻的叹息结束话题。大概是七里坡的苞谷丰收喜悦,成了让他们忘掉了那些困惑的麻醉剂,他们不往深处去思考了。



那是一个宁静的夜晚,山岭被月亮的清辉打扮得如玉无瑕,七里坡的知青屋沉浸在欢乐之中。公社广播站已播出了被录取的大学生名单,王永洁已被省师范学院录取了,王永洁情不自禁地拥抱着肖国庆,热泪滚滚地抽泣起来。她太兴奋了,她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肖国庆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眼睛湿润润的,他深知她的这份录取通知来之不易,是她这些年呕心沥血的付出和艰辛努力得到的回报。


许久,肖国庆才轻轻地撑开她的双肩,两眼凝视着她那双红红的眼睛,轻声说:


“永洁,诚挚地祝贺你,愿你的光辉照亮孩子们通向知识的道路。”说完,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王永洁抹去泪珠,抿着嘴唇连连点头。


秀芝十分欢快地笑着,大声地说:“怎么这样了,只有国庆哥才高兴呀,我们不是成了旁人了,这不会是重色轻友吧?”王永洁被她一下逗得笑出声来。


李勇高兴得直搓手,连声说道:“这下可好了,永洁终于上师范学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