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凡一平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2:48
|本章字节:15504字
我准时到达与宋小媛约会的别墅。
我亲自驾驶的汽车停在别墅的外面,和宋小媛的汽车停放在一起两辆模样一致的豪华汽车整齐并立,像一双漂亮的孪生兄弟。事实上它们生产于同一个国家和同一个工厂,连名字也一样。我在美国购买它们就花了二十万美元。而实际上我却要花近五十万美元才能使它们奔跑在中国的土地上。因为我为它们缴纳了高昂的税金后才落户中国。它们豪华名贵,是车族中的领袖。
两辆王者风范的汽车各有其主:我使用一辆,而把一辆送给了宋小媛。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买一部车送给宋小媛?十年前就已经有人送车给她,我算老几?我送的车虽然先进,但是步人后尘。
我记得她的第一部车是那个巨富的香港男人送的,第二部我想也是。
以后她每两年换一部。我准备把这部车送给她时,她刚刚才换了一部新车。她说是她自己掏钱买的,现在已经没有人送车给她了。我说我现在有一部新车,漂亮极了,想把它送给配上它的人。车现在就停在别墅外面,不知你会不会看上它。
宋小媛眼睛雪亮:真的?
我说当然。
我把车钥匙掏出来,给她。
她欣然接受。然后我们从别墅里出来。她看到我送的这部车,就停在现在这个地方。
“哇!真漂亮!”她伸开双臂称赞。“童汉,谢谢你。”
她把车里里外外端详了个遍并跑了几公里回来后对我说:“我从没开过这么好的车,你是怎么想到给我买的?”我说:“多年前我去美国的时候,我就想给你买。但那时候我没有钱。我想我等以后有了钱,我一定给你买。如今我终于如愿以偿。”
宋小媛说:“童汉,我一定好好爱护这辆车。”
我说:“那你刚买的那部车怎么办?”
她说:“处理掉。”
“我送你这部车,等你玩腻了,会不会也把它处理掉?”宋小媛说:“你担心什么呀?就是你把我抛弃了,我也不会恨这部车!”
宋小媛喜欢这部车胜过于喜欢我。有一段时间她连影子都不见。一打听她整日整日开车出去兜风,每天跑两三百公里,到哪里累了或晚了就住在哪。前几天我听说她去了桂林,当然是开着车去。但是今天她赶着回来,大概是因为我生日的缘故。
别墅的门是宋小媛为我打开,我猜只有她一个人。她旧的保姆被她辞了,而新保姆尚未找到。
而那个巨富的香港男人是不可能再来了,因为他去泰国的时候中风,据说已经瘫了。现在接回香港,由他夫人侍候。他在十几年前送给宋小媛的别墅,像一艘没有船长的船,使宋小媛彻底地自由和解放,当然也任由我出入。
宋小媛说我是一名海盗,在十年前就劫持了她。而我说她是一名海妖,在十前就诱奸了我。
我们都没有说错。
我在跟从她之前一无所有,是个走投无路的流浪汉。但是她对我媚惑而我也为她着迷之后,我的人生或运势前程似锦。
我好运来临是我用男人的童贞换来的。
我在她的床上失去童贞,令这个富丽风流的女人惊喜万分而大发慈悲。她说她一定要把我培养和造就成上层社会的男人。
为此她出钱送我去美国。
她认为真正的男人同样需要包装才能出类拔萃,就像真实的产品必须要有精美的表面才能风靡名贵。
所以她送我出国,而且是美国。她相信美国,她只相信美国。
我就像注定要在天堂飞舞的鸟,别无选择地去了美国。
我在美国镀金,当然也接受学识和训练。我很快成为美国人眼里了不得的中国人或中国人中的超人,因为没有人比我刻苦勤奋,也没有人比我聪明透顶农民一样耐劳,像囚徒一样煎熬,又像天才一般灵活,像明星一般耀眼。
从中国到美国时,我没有高等学历,因为我没念过大学。我口袋里也没有几个钱,因为宋小媛要求我自食其力。可是四年下来,我拿到了哈佛大学的硕士学位,并且赚了三十万美元!我拥有了至关重要的文凭和金钱。
当我从美国回到中国的时候,我的头上冠冕堂皇,身上腰缠万贯。天时、地利、人和。我冠冕上的光环,又为我获得更大的荣耀。而我现有的资本,又为我赚取惊人的财富!我是一名成功的男人。而在我的背后,站着两名特殊的女人虽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但都对我一往深情。她们永远站在我的背后,给我支持、体贴、激励和安慰。她们为我而自豪,也在为我而衰老。
三十九岁宋小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青春美貌。她现在站在一幢空荡的别墅里,为我开门。
“想不到你会准时来。”她说。
“也就是说,你想我会迟到?”我说。
“我还想你不来呢?”她说。
“你两种想法都错了。”
“我又一次看错了你。”她说。
“你的态度像是请我吃晚饭的吗?”
她微笑,“进来吧。”
我进入别墅去。
我站在别墅黯淡的客厅里,就像是站在一艘轮船的底仓。无数件东西乱七八糟地摆放着,仿佛是些不值钱的货物。而事实上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十分闻名昂贵:价值五万元的意大利沙发,巨大的唐三彩,徐悲鸿、张大千的真迹画作,还有不败的草本植物等等。但现在这些东西七零八落,并且蒙上了尘埃。
偌大的客厅居然使我无地自容,因为我找不到干净的凳子坐下。宋小媛已经到楼上去了,见我没有跟着,又走下来。她在楼梯半中的台阶叫我:“童汉,上来吧,到楼上来。”
“你应该尽快找个保姆!”我说。
“找啦,”她说,“试了好几个,都不行。太那个了!”“太什么?”我边往楼上走边说。
“不是太笨,就是太刁。”她说。“有的连咖啡都不会煮,教了好几遍。会煮咖啡的,她自己先尝一口!”“你原来那个保姆挺不错的,干嘛把她辞了?”“她谈恋爱了!”宋小媛说,“她在我睡觉的时候,她偷偷地和男朋友打电话。我不在家,她居然把男朋友弄到家里来。这还了得!”“是吗?”我说,“原来主人风流,仆人也浪漫!”“你还说!不帮我。”宋小媛斥道。“还说风凉话。”
“我怎么帮你?”
“找个好点的保姆。”她说。
“我忙死啦。”我说。
“不找,那好,”宋小媛脸色变沉。“我就这样过下去!”“好好,我找。”我说。
宋小媛回头瞪了我一眼,忍不住笑。
我到了楼上。
宋小媛显然要把我带入卧室去,她的走向直接明确,而我的意识也很清醒。这时我脑子却在转弯:我们应该先吃晚饭,点蜡烛、吹蜡烛,吹完蜡烛吃蛋糕。
我进了卧室。我没想到晚饭、蛋糕其实就摆在卧室里!“你真是别出心裁。”我说。
“讽刺还是赞扬?”宋小媛说。
“赞扬,你肯定希望赞扬。”我说。
“那么你是想讽刺我,只是你虚伪罢了。”宋小媛又开口吵嘴。
“我不想讽刺你,”我说。“我只是幽默一下。”
“承认了不是?”宋小媛说,“幽默的含义就是讽刺。难道不是吗?”“是,对不起。”我说,“我不该讽刺你。”
宋小媛更感到委屈地说:“我真心实意地为你过生日。亲自下厨房,想为你做好吃的。切菜的时候,手不小心被刀削出了血。好不容易做好几个菜,竟然被你讽刺。”
我急忙伸出手去,“伤哪啦?我看。”我边说边捧过宋小媛的双手。“右手!”小媛说。我留下来小媛的右手,而把她的左手放下。然后我立即看见了她受伤的手指。
具体的说,她右手的食指受伤了,但已经用纱布包扎。我看见她食指受伤的部分,却看不见伤口。
“伤口深吗?”我说。
“不深!”她没好气。
“疼不疼?”
“不疼!
“不疼就好。”我说。
“我知道你希望我疼,”她说。“疼死我了你幸灾乐祸!”
“小媛,不要这样说。”我说。
“就说,”她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给你做菜了。自讨苦吃。”
我阅览她做的每一个菜,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我甚至动起了筷子夹起菜来往嘴里送。她的劳动得到我的尊重,就像是文人的作品被人间津一样。她看到我吃得那么津津有味,气就消了。“手也不洗,像个农村的一样。”她说。“今天我这么好福气,才不洗呢,”我说。“一洗手就把福气全给洗掉了。我不仅不洗手,也不刷牙。假如我刷牙,就没这个口福了。”
宋小媛欣然一笑。
我和她都变得心平气和,一种生日的气氛开始在卧室里荡漾蛋糕上插着蜡烛,酒杯里斟上红葡萄酒,耳朵听到柔曼舒缓的旋律,两名相亲相爱的男人女人含情脉脉地相望。此时此刻,我感觉大地间简单得只有两个人,而且是普通纯粹的两个人。他们在对方的眼里,不是总裁和百亿富翁,也不是女豪杰和富婆。他们是同心爱者。仅此而已。
蜡烛由宋小媛亲手点燃四十支记载着我生命轨迹的蜡烛像一片小森林,矗立在沃土般的蛋糕上。
但现在它们正在燃烧。血红的火焰将生命或命运燃烧,不能忘却,不能掌握也不能预测。我的生命不能燃烧。燃烧意味着毁灭。
于是我一鼓作气把火扑灭。
宋小媛端起斟着红酒的杯子,向我伸来。“童汉,祝你生日快乐!”她说。她接着唱起了祝福生日的歌谣。
在中外传扬的歌谣中,我也端起一杯红酒迎接上去。两只红润的酒杯相碰撞发出“叮叮”的声音,像是两只被风吸引的灯笼。
“谢谢。”我说。
“干了。”她说。酒红人脸。
然后我把蛋糕上的蜡烛取光,把蛋糕切成小块。我把瓜分的第一块递给小媛,回报她的情意。
宋小媛接受了。情人的蛋糕果然只有两个人吃。
“童汉,今天不知有多少人盼着能和你过生日,但我却把你独占了,”宋小媛边吃蛋糕边说,“你是不是怪我自私、霸道?”“不,”我说。“这证明你与众不同,而我情有独钟。”
“这十年来,你的生日基本上都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过。”宋小媛说。
“是的。”我吃完了一小块蛋糕。
“你还记不记得我曾到美国为你过生日的情景?”她说。
“当然记得,”我说。“我三十二岁那年,就是我到美国的第二年。我的生日前夕,你突如其来,从天而降。你到我的住处时时,已经是半夜了。我真不敢相信是你!”“我之所以不通知你我要去美国,而到了美国哈佛后我又很晚才去你那,是因为我要把你和别的女人当场捉住。”宋小媛说。
“但是你扑了个空。
“算你走运,”宋小媛说,“谁知你其他时候有没有带别的女人回来过夜?”“绝对没有!”我说。“别说带女人回来过夜,就是连女人的边我沾都没沾。”
“你有那么老实正经?”
“我不老实正经,我很迷信。”我说。“我相信一个干大事或做大生意的男人,必须禁欲,不得贪恋女色。而我就是个一心一意想发财和出人头地的人,不能碰女人。”
“男人谁不好色?”宋小媛说。“多少伟男都做不到,何况你?”“我好色,但不好欲。”我说,“我喜欢漂亮的女人,但是我轻易不会和她们上床。”
“富贵不淫,我就这一点没看错你。”宋小媛说。
“你到美国陪我住了两个月,这是我在美国生活觉得最舒心和美好的日子。”
我说:“那两个月我尽是享受。不读书,也不工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带我去游览美国。”
“那时候我到美国快两年,除了哈佛什么地方都没去过。但是你到美国第一周就四处游玩。我们先到首都华盛顿,然后到纽约和洛杉矶。逛完美国大城市我们就逛美国乡村。乡村的景色就像城市的景色一样美好,尽管两种景色不同。总之每离开一个地方,我们都对那地方依依不舍。”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到过依阿华州的麦德逊县吗?”宋小媛说。
“那时候麦德逊县还不出名,因为《廊桥遗梦》尚未出版流行,我们就去了。”
我说:“我们在麦德逊县漫游,经过那座后来被叫r··沃勒的作家描写的桥,当时我们并不知道这里曾发生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更没想到将来这个地方会因一本和一个的爱情故事而遐迩闻名,让天下渴望真情的人朝圣。我们等闲视之地走过那座桥,也没想到多停留一会,因为那时候天色已晚,并且风云突变。恐怕有雨,我们就回旅馆去了。”
“一回到旅馆,雨就下了。”宋小媛说。“因为下雨,天就黑得更快。又因为天黑,看不见雨下。但听到沙啦啦的雨声,这雨下得很大很大。天空不断地打雷。房间的墙壁叭叭地有着挖掘、撬动和敲打的响声,我吓得扑在你的怀里屏住呼吸。你安慰我说这是雨点急骤敲击房屋发出的声音。但我还是害怕。雨下了一个晚上,整个晚上我就蜷缩在你的怀里。你紧紧地抱着我,像是用身体为我挡住枪林弹雨一样。那时候我只有依靠你才能渡过惶惶不安的雨夜。我觉得我能用金钱来支持你,但是你却肯用生命来保护我。就是在那个夜晚,我才真正地信赖你和……爱你。而往日我对你无论是欢喜亲热还是一诺千金,那不过是对男人的需要和玩弄,因为你一表人才而我富丽风流。”
“看来麦德逊县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我说。
“它能使风流富丽的女人对光棍一条的男人产生爱情。”
“我这么坦白你生气吗?”宋小媛说。
“不,我不生气。”我说。
“你生气了,因为我说我起初是玩弄你。但这是真的呀,我不想骗你。”她说。
“但后来我爱上你,这也是真的。”
“是真是假这些年我们都过来了。”我说。“我们就像坐在一辆一往无前的马车上,这是时间的马车,不管我们是否相爱,马车都会拉着我们每个人走向各自生命的终点。如今马车已经拉我走到人生的四十岁。它拉我走了四十年。我不知道它还要拉着我走多少年?但我肯定我们的人生道路已经走过了一半,或一大半,因为你也快四十岁了。我们的年纪就像是一天的午后。”
“不,对我来说已是黄昏。”宋小媛说。
“为什么?”我说,我是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宋小媛说。“因为我是四十岁的女人!”“你虽然是近四十岁的女人,但你仍然与众不同。”我说。
“不,我和别的四十岁的女人一样,韶华已逝,容颜已老。一个女人最灿烂的时光,已经被我挥霍掉了。我日暮途穷。皱纹爬上我的脸,深刻得无法弥补。我的容貌不再有人垂涎。忧伤进入我的心,泱泱得不能排遣。我的生命已经没有活力。”
宋小媛说:“如果说我和其他女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们可以做妻子,做母亲,而我不能!我也想做妻子,做母亲,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不,来得及。”我说。
“谁要我?谁还愿意娶我?你愿意吗?还是那个瘫了的男人?”宋小媛逼问我。
“我愿意娶你的时候,你不愿意嫁给我。”我说。
“你非要等着嫁给那个对你有恩情的香港男人,那时候他有老婆,还有能活动的双脚。”
“童汉,你走!你快走,你这个无情绝义的家伙!”宋小媛嚯地站起来,催赶我。
我起身就走,因为无法忍受她的喜怒无常。
自从她发现脸上有了雀斑和皱纹,性情就开始变得难以捉摸。
有时候她全神贯注地美化容貌而过去的许多年她是无需美容的,因为她天生丽质所以有时候她一看镜子就把镜子给砸了,因为过去天姿国色的宋小媛在镜子里已经平淡无奇,或者无法重现。
保姆经常从宋小媛的卧室里扫出尖锐的玻璃和破烂的瓶子,那里宋小媛滥打乱摔所致。她还经常骂保姆,对细心勤快的保姆百般挑剔,最后把保姆辞了。
而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的性情就更是易变反常,当两个人卿卿我我的时候,说不定她突然就暴跳如雷,像现在一样。
我真的要走,她却又要把我留住,“你真的要走呀?”她说。
“是的,要走。”我说,“市歌舞团为我的生日准备了一台晚会,我答应了他们要去看。八点开始。我把演出时间缩短了半个小时。”
“那离演出还有一个小时呢。”她说。
“这一个小时,我将用于我自己。”我说。“找一个清静的地方,把眼睛闭上,好好地自省,或者养神。”
宋小媛从后面跑来,把我抱住,她的脸贴在我的背上。
“童汉,我脾气不好。对不起。”她说。
我沉默。
“我不让你走。”她说。我无话。
“我们已经很长时间不在一起了。”她说。她用手抚摸我。“你已经很久不要我了。”她的手摸到我的下面。“我现在想要你。”她说。
她谨慎地解脱我慢慢地把皮带解开再轻轻地拧纽扣。纽扣拧开后我的身上的衣物发生松落,像抽出图钉的蓝图晃晃下跌。
宋小媛谨慎地做了这些分解动作后,感觉不到我反感。她不再谨慎。她的手和动作变得大胆而快速,把我身上的物件一一脱掉,像剥下一头大蟒的皮。
这时候她已经转到我的前面来。因为我依然站着,所以她就蹲下来。她像吸蛇的血一样开始吸我。
但无论她如何吸吮,我都亢奋不起来。我的心还冷,所以我的血和肉没有为她激动。
我痛苦和难过地站着,像一棵正受摧残的树木。
她终于意识和觉察我的冷淡与麻木,停止了吸吮。她仰望着我,攀着我的身体缓缓站起来。我看到她的嘴唇在颤栗和抽搐。她的眼睛充满泪水。
“你不再爱我了。”她说。
不,我心里说,我还爱你。但是我的爱被扭曲了。
“你从来没有过这样。”她说。
是的,我心想这么说,从前我很棒,真的很棒。
“因为我老了,所以你再也不想要我了。”宋小媛说。
我不想要你不是因为你老,我心里说,而是因为你的性情变了。变得古怪,让我无法接受。
“我没说错是吗?因为你不说活。”她说。
不,我心里又说,其实我在和你说话,而且是心里话,只不过你听不到罢了。
“你把衣服穿起来吧,”她说,“以后你再也不会这么难堪了,就像我再也不会年轻一样。”
我穿好衣服。
“现在你走吧,”宋小媛说,“但愿南州市歌舞团为你奉献的歌舞,能使你这名喜欢文艺的亿万富翁……心花怒放!”